又過了十日,行進緩慢的大軍已經過了連峰穀,徹底離開了捕魚兒海的勢力範圍,
軍卒們都顯得異常興奮,
到了這裡,算是徹底踏上了回家的路。
軍寨內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戰後的分功讓軍卒們如同吃了火藥,處在爆發邊緣。
一些軍卒在戰事中承受到了嚴重的心理衝擊,以至於越來越暴躁。
他們對於那些拖延大部速度的草原俘虜愈發不滿,軍營中時常發生打架之事,
若非有上官以及軍紀壓著,說不得草原俘虜會日日死傷。
即便如此,俘虜的日子也過得不好,
但對於他們來說,能每日吃飯,就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
他們乾活也極為賣力,不論是營寨的拆卸,軍資的搬運,又或者是馬匹飼料的投放,都儘心儘力,
他們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消瘦體弱,
扛著軍資時雙腿都在不停地打擺子,
他們隻能咬牙堅持,至多靠在牆上歇上一歇。
不隻是蔣瓛,已經有許多草原將領發現了這些草原罪人的可用之處,
一頓飯就能讓他們儘心儘力地乾活,天底下哪有這般好事。
此時,剛剛清晨,
停歇一晚的大部要重新前進,各處營寨被這些草原罪人一個個收起,
他們身穿薄衫,費力地將帳篷折疊,
勞作產生的汗水讓他們彌漫在熱氣騰騰中,但他們依舊乾的起勁。
中軍大帳附近,蔣瓛與長興侯耿炳文站在一起,靜靜看著前方。
長興侯一臉滿意,他是善守之將,
所有大帳布置以及軍力配備都經由他手,
是大明能拿出來的最好防禦陣型,就算麵對夜間襲營也能抵禦一二。
自然,蔣瓛所部那本不存在的帳篷也是他所安排。
蔣瓛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著前方乾活的軍卒,聲音平淡,帶著沙啞:
“長興侯爺,這些草原人是最好的勞力,若是能驅使他們上陣廝殺就更好了。”
長興侯聽到此言,瞥了他一眼麵露感慨:
“攻破哈剌章營寨的時候他們可是出了大力,
但能讓他們上戰場人已經死了,再想指使他們去送死,很難。
軍中一些人早就做過嘗試,
他們可以乾活,甚至可以被打罵,
但若讓他們去與群狼廝殺,他們會倉皇逃竄,潰不成軍,更不用說上陣殺敵了。”
長興侯耿炳文看向蔣瓛,略帶嘲諷:
“你們錦衣衛擅咄人心,就沒有什麼法子?”
蔣瓛那張樸實無華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緩緩搖了搖頭:
“北元王庭對他們的控製甚至能追尋到和林,
十餘年的統治才能讓他們言聽計從,甚至失去了自己內心想法,
我們將其抓獲才不過一月,想讓他們言聽計從,需要下功夫,還要用一些手段。”
“說的都是廢話。”長興侯耿炳文神情冷冽,
王庭對這些罪人的統治十分簡單粗暴,聽話就有一點飯,不聽話就死,
但大明以仁孝治天下,就算是對他們有所苛刻,也不能如此,否則就等著無休止地彈劾吧。
蔣瓛輕輕一笑目光深邃。
但長興侯卻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眼神玩味:
“我聽人說,你最近在營寨內遊蕩,總是去戰俘營,你想要做什麼?”
“隻是看看。”
長興侯耿炳文的臉色冷了下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寒霜:
“你們錦衣衛的手伸得太長了,查一查文官也就罷了,
居然還伸到了軍中,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法,
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嗎?
看在太子殿下的麵子上,我奉勸你離戰俘營遠一點,好好做你們看門狗的差事,不要有彆的心思。”
“長興侯爺說得是。”
耿炳文將身體側了過來,眼神充滿輕蔑:
“那你還不去保衛中軍大帳,在這裡做甚?”
“下官告退。”蔣瓛滿臉笑意,就如那諂媚的狗。
可當他轉過身,臉上的笑意刹那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往常一般的死寂。
大明新立,天下不僅僅是陛下的天下,還是這些開國勳臣的天下。
蔣瓛自知錦衣衛神通廣大,直屬皇帝,
但看門狗終究是看門狗,而這些軍候如皇帝一樣,同為主人。
離開所屬之地的蔣瓛沒有到中軍大帳,
而是兜兜轉轉,來到了養馬地,
如今中軍大帳的主要防衛已經被大將軍的親信接管,錦衣衛所能做的隻是查缺補漏,不再如以往那般重要。
看著晨曦初現,天邊泛起一抹淡藍,
身旁樹木上的露珠還閃爍著晶瑩光芒,
草原上已經出現了嫩綠色的綠芽,
蔣瓛站在高處,看向前方,
草原俘虜已經在軍官的驅使下起身,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他們衣衫襤褸,麵容憔悴,眼神中帶著麻木,行動有些踉蹌,但他們依舊在努力走著。
他們首先來到馬廄,開始為馬匹準備早餐。
一筐筐乾草穀物被抬到馬廄前,熟練地分配著食物,
如今還未秋天,沒有草籽,
所以戰馬所吃的食物比之這些草原俘虜要好上許多,
青稞、豆料,還摻雜著一些高粱、蕎麥、燕麥、半生的雞蛋。
草原俘虜們大多聞著草料中的香味,不由得抿了抿嘴,
他們不知道這是何物,甚至沒有見過,但僅僅是聞味道,就知道很香。
他們小心翼翼地捧著食物,湊到馬匹嘴邊,
看著它們津津有味地咀嚼,乾澀的嘴巴也一點點動了起來,像是自己在吃一般。
馬匹吃完,俘虜們開始牽馬出廄,為它們梳理鬃毛和尾巴。
他們的手指在馬匹的毛發間穿梭,
輕柔地梳理著每一根毛發,手指在馬匹身上撫摸,微微用力。
為馬匹放鬆緊繃的肌肉,以及掀起馬匹毛發,為其散熱,清理死皮與毛屑。
這是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若是戰馬衝殺過後,這一過程要持續一日,
馬兒也享受著這種待遇,安靜地站立著,偶爾發出幾聲滿足的鼻息,蹄子不停刨動。
做完這一切,草原俘虜們將馬匹彙聚在中央空地之上,
拿起身旁的鐵鏟與掃帚,進入馬廄之中清掃,
糞便都要收集起來,汙穢之物在軍中有大用,
不論是用作肥料燃料,還是攻殺時的金汁,都需要汙穢之物。
做完這一切,疲憊已經讓他們直不起腰,
但早晨的勞作還未停止,
他們還要將馬廄拆除,長長的滾木明人需要兩名軍卒來抱,
而他們需要四個,甚至五個,這樣才不會倒下。
馬廄的棚頂由特定的卡扣固定,
十餘人小心翼翼地將棚頂一塊塊拆卸,放到一側早就準備好的板車之上,
原本空空如也的板車在不到半個時辰裡被塞得滿滿當當,
拉車這驢子以及下等馬不堪重負,劇烈地喘著粗氣。
有一些心懷仁慈的草原俘虜上前快速撫摸著他們的毛發,讓其身體內的熱量散發,小聲嘀咕安慰。
但迎麵而來的就是一馬鞭,還伴隨著明人軍卒的怒罵。
“快一些,大營馬上就要開拔,再不快點都沒有飯吃!!”
儘管已經疲憊異常,他們的動作還是快了起來,
身上散發的熱氣也越來越多,
略顯臟汙的衣衫貼在前胸與後背,已經濕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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