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珊回房間,她走的極快,並且房門關得很大聲。
淩霄低笑一聲,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上映射出的燈圈,像曼陀羅花剪影。
他腦袋裡是朱珊剛才所說的話。
——律師存在不是為了維護正義,而是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
這話讓他想起大學的一位老教授。
老教授在得知淩霄準備參加司法考試時,對淩霄說,律師是個很磨練、捶打人性的職業。
這個職業關係到人切身的利益,所以在社會環境中存在很多議論,甚至爭議。
他說法律是一把尺,它之所以冷冰不講人情,是因為它需要極度的公平公正。
所有的情感邏輯都做不到公平公正,所以才存在法律。
他告訴淩霄,如果選擇做律師,就要用畢生去扞衛法律的尊嚴。
最後,他讓淩霄記得,要堅定信念,執業為民,維護法治,追求正義,恪守誠信,勤勉敬業。
淩霄一直謹記在心。
可是他想要快速在行內有姓有名,就必須要接人言籍籍的案子,這注定他將站在風口浪尖上被人評頭論足。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對他的說辭。
說他勢利,說他隻認錢不認人,說他顛倒黑白。
既然選擇律師這個職業,他就和其他律師一樣,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這些閒言碎語。
最多也就是說他的人,多一些。
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多一些。
他不在乎,反正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可以。
這些,都是剛才朱珊那番話之前的想法。
當那些理解的話從朱珊口中說出來時,他發現,他還是在乎的。
至少被她理解,他是愉悅的。
淩霄想著她剛才的所有,不禁低頭輕笑。
他胸膛顫了好一會兒,才收斂笑意。
再次微微抬頭,他眉梢上挑,手指在桌麵不緊不慢的輕輕點著:“魚都要上鉤了,怎麼還突然收餌呢?”
指尖動作停頓,嘴角笑意再次拉開,淩霄一字一頓:“朱!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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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珊窩在被窩裡,給淩樾發微信。
朱珊:【我感覺有點崩潰了!】
很快,淩樾就回複信息。
淩樾:【怎麼了?】
朱珊:【我最近麵對他,老是心跳加快,頭腦發昏,緊張到不行。】
淩樾:【你怕什麼?】
怕?
倒也不是!
朱珊直接按住說話按鈕,解釋:“不是怕,我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他一看我,我就想逃,想立刻連滾帶爬,半夜扛起火車的那種逃。”
這次等了一分多鐘,淩樾才回消息。
淩樾:【你歧視他了?】
???
她哪有這個意思?
這種詞不達意的聊天讓朱珊煩躁:“我什麼時候歧視他了?我同情他愛而不得!是同情!!!怎麼說得我跟個白眼兒狼似的?”
淩樾:【同情倒不需要,你多理解就好了。】
朱珊:“我還不夠理解嗎?你不知道他每次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洞穿人心!”
淩樾:【難為你了,我爭取端午節回來,親自開導他。】
朱珊發了一個躺著哭泣的表情包。
淩樾回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朱珊並沒有得到安慰。
她心裡堵得慌。
說不清道不明的。
她歎了口氣,把手機拋得遠遠的,沒再回信息。
過了一會兒,朱珊手機連續震動了好幾次。
她摸過來一看,是曲連傑在工作群裡發的下月新聞特指方向。
說是要配合宣傳一下新農村。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後,決定趁著這個小麥收成的季節,去玉和市旁邊的小鎮做個紀實采訪。
一聽要出差,朱珊立馬報名:【我去!】
最後,這個任務交給徐文文,翟鴻輝和朱珊三人。
他們三個拉了一個小群,討論拍攝內容和方向。
朱珊在裡麵侃侃而談,這是他入職以來對拍攝內容看法以及發言最多的一次。
她建議最好多留幾天,拍攝整個豐收過程。
其實她的私心是:逃走。
突然傳來敲門聲。
朱珊從被子裡探出腦袋:“乾嘛?”
“珊珊,換藥!”
朱珊還能想起剛才淩霄咄咄逼人的模樣。
她不想出去:“明天換吧,今天太累了。”
“不行。”淩霄語氣不算強硬。
可是朱珊腦袋裡都能浮現,他此刻懶散的靠在門外的白牆上,那種不疑置喙的表情。
朱珊打算裝死。
敲門聲又響起,伴著淩霄低沉的聲音:“給你五分鐘收拾心情,然後出來。”
朱珊無語,明明自己才是被暗戀的人,怎麼有種角色對調的錯覺?
五分鐘後,朱珊乖乖出去,看見淩霄已經把棉布,藥水等東西準備好,她更鬱悶了。
他哪來的自信她一定會出來?
還有,她為什麼真的就...沒骨氣的出來了?
朱珊順手拎了一袋零嘴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淩霄,開始悠閒的吃零嘴。
她發現電視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正在播放紀錄片。
畫麵漆黑,隻有一盞搖晃的便攜燈,一雙男人的腿在深草裡一直走。
畫外音是非常正式渾厚的男聲:“當我們到達一個陌生水域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地方出魚比較好,就......”
居然是教人釣魚的紀錄片。
畫麵慢慢切換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畫麵裡的男人掏出一係列魚餌擺放整齊。
畫外音繼續解說:“想要成功釣魚,魚餌至關重要。不同的魚種,有不同的攝食喜好...這講究對症下藥......”
“耐心也很重要...半途而廢是永遠釣不到魚的......”
“要學會溜魚...作為釣者,要學會‘讓’,避其衝力,順勢讓力,如同武術裡的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
“切不可急於起魚......”
就這樣看了一會兒。
朱珊小嘴微微張開,輕聲低喃:“還真釣到了。”
“學會了嗎?”
朱珊一愣,微微轉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