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麗開始哭,哭得身子搖晃。她本來就瘦弱,看上去像是來一陣猛風就能把她打下去。
朱珊按耐不平的心緒,隻想快點把人勸下去。
想著王慧麗剛才的話,朱珊敏銳的找到突破口:“那個魔鬼怎麼了?你可以告訴警察,警察可以幫你。”
“沒用的...沒用的...他們隻會說,是家務事,他們不會管的。”王慧麗無力的低喃。
朱珊思了兩秒,推斷王慧麗已經尋求過警察的幫助,可是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加上她現在點名要見記者......
朱珊努力不去注意腳下的高度,開口道:“這位姐姐,我是記者,他做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幫你,幫你曝光他,讓全國人民都看見這個魔鬼的所作所為,好不好?”
王慧麗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真的?”
“真的。”朱珊猛猛的點頭,然後抬手指了一下身後,“你看,攝像頭在那兒,你隻管說!”
朱珊說完,連忙放下手死死摳住屁股下的水泥邊緣。
她剛才感覺自己身體好像都淩空了半分,心跳再次響徹如雷。
王慧麗回頭看了一下攝像頭的位置,然後低下頭,啜泣道:
“他是魔鬼,可是沒有人相信我,沒有人幫我。”
“我和他結婚七年,一開始他隻是不讓我出去工作,說怕我辛苦,我還覺得他是心疼我。”
“後來,他控製我的經濟,不讓我見朋友,再後來,阻止我所有社交。”
“我受不了,實在受不了被他關起來,做什麼都被他限製。”
“他總是有那麼多理由,說我不成熟,說我沒有能力,說我不能生孩子,說我當不好女人也當不好老婆,說我是廢人,是垃圾......”
“我不是的,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也是名牌大學畢業,以前也有很好的工作......”
說到這裡,王慧麗仿佛陷入回憶裡,手指用力的抓住衣擺,整個骨關節都泛白。
朱珊忙安慰:“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有工作,有朋友,很優秀對不對?這不是你的問題,是他,他在pUA,我小姨喜歡研究心理學,我懂你!”
王慧麗抬起頭,神色比剛才緩和不少,眼眸裡又透露出一絲不敢置信,嘴唇發顫:“你相信我?”
“相信。”朱珊點頭,“雖然每個人都不會是完美的,但是每個人都有閃光點,不存在他那樣的貶低。”
“那你們能幫助我嗎?”
“可以。”朱珊說,“我們攝像頭都記錄下來了,我們都幫你。”
王慧麗回頭看了一眼,繼續說:
“我試過逃離他,反抗他!和他發生衝突後,他就打我。”
“他打我,把我手機摔壞,不讓我聯係任何人。”
“我要離婚,他不同意,我起訴離婚,法官駁回,換來他變本加厲的控製。”
王慧麗撈起袖子,上邊有些淡淡的青紫。
“沒人相信我,所有人都說他老實,他是好人。”
“連我父母也說是我的問題,說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到這裡,王慧麗突然激動地揮著手,“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反正都是牢籠,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看她情緒再次失控,朱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你彆,我相信你!我們幫你曝光他!你父母看到了,會相信你的!”
王慧麗身子漸漸放鬆下來,又抓著衣擺掉眼淚。
朱珊知道,每個尋死的人,猶豫之前,都是在發求救的訊號。
他們還尚有留戀。
朱珊舔了舔唇:“你剛才不是提到你父母了嗎?你如果做傻事,你父母會很難受的,對不對?”
“可是他們不相信我,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比我過的好,隻有我生不如死,沒有人理解我。”
“其實也不是的。”朱珊指著自己,“你看看我。”
王慧麗抬起頭,滿臉淚水:“你?你生病了?”
“啊?”
“你的嘴都紫了。”
“......”朱珊聽見自己腦袋像炸火花似的劈裡啪啦,然後抬手抹了一下嘴巴,“這是吃桑椹染的顏色。”
朱珊看著王慧麗,深深吸了口氣,認真的說:
“我初中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我親戚也不要我,我是被鄰居撿回去養著的。”
“然後因為一些不好的事兒,同學和朋友都開始疏離我。”
“他們還當麵罵我嘲笑我。”
“把我堵在廁所,潑我水。”
“在我凳子上放粉筆灰。”
“班級裡隻要有組隊的集體活動,我永遠是被剩下的那個。”
“但是,我不是也好好長大了嗎?”朱珊轉頭看著曲連傑他們,“我現在當記者可開心了,我同事喜歡我,領導也照顧我。”
“每個人都有缺點的,比如我,我就膽子小。”
“同事知道我膽小後,並沒有排斥我,說我沒用。”
“反而給我多派文字工作,還誇我撰稿很棒。”
“其實我都知道,我撰稿哪裡棒了,都是他們的好意。”
王慧麗跟著回頭看了看。
朱珊繼續說:“你看大家,現在在這兒的人,都想幫助你!現在我們都願意相信你!”
王慧麗看著朱珊,眼神空洞:“真的嗎?”
耳邊持續的風聲,吹得朱珊感覺快掉下去了,但是她還是鼓起勇氣向王慧麗伸出手。
朱珊點頭:“真的,你牽著我,我們先下去再說,大家都能幫你。”
王慧麗視線盯著朱珊的手,卻遲遲沒有動作。
朱珊隻感覺時間像開了慢鏡頭,她整顆心都在打鼓,手也在顫抖。
她甚至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撲上去抱住王慧麗把她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