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宗澤之子,扶宗相公靈樞至平州,灑家要取遼陽府,為總老相公送彆……”
涉及北方軍政,李鄂作為八路節度使,自可隨意任命官員。
對計相李光總攬江南轉運事務,李鄂隻是建議了一下。
至於取遼陽府為老相公宗澤送彆,就是在警告汴京的新皇以及眾臣了。
“樞相,末將不擅文治內政,八路事務,許多都投到了碣石道軍寨。
不如樞相在碣石道開府吧!”
李鄂的任命,就是吳階不敢乾預的事兒了,犯忌諱。
麵前這位樞相,對於文治也是極為不重視的,許多事,吳階也處理不了,隻能任由北方八路各級官員自行其是了。
“用不著,傳到碣石道的政疏隻是備份而已,汴京的政事堂會處理好八路日常事務的。
成了,剛剛說的你先去傳令。
宗相公薨逝,灑家心內有些傷感……
唉……
選一批金銀寶石,差人送到汴京宗相公府上,再問一問宗相家的衙內,可曾娶妻與否?
若無,便在北地挑幾個少女送去,宗相血脈,還是要枝繁葉茂為好。”
見老相公宗澤之死,終是影響了樞相李鄂心境,吳階也不敢多言,隻能依令辦事。
想到宗澤逝去之後代為右相的權邦彥,以及有些不拐彎的李光,李鄂捏了捏眉心,似老相公宗澤這類剛直能臣,以後怕是不好找了。
宗澤薨逝,新舊文脈之間,恐怕又要混淆在一起了。
文脈慣性,也是李鄂沒法解決的問題。
他能解決的無非是改一改所謂的刑不上大夫,再以滅族威懾一下。
沒了宗澤調和,李光那個木強貨,想要頓悟大宋文脈的內裡,怕是需要的時間不會很短。
至於權邦彥,也未必比呂頤浩、範宗尹強多少,文人心思如淵如海不可測也,若觸了他的黴頭,李鄂這邊的回應無非就是滅族而已。
想及為政的雜亂事,李鄂心中頓時一陣焦躁。
許多事,明知結果,卻不可為,才是真正讓人無力的。
文脈之厄,便是人性之惡,沒有一群誌同道合之士共襄,許多事變無可變。
帶著賽韋陀出了臨時帥府,李鄂便直接登上了平州城頭。
在城頭上俯瞰依舊殘存火焚痕跡的平州城垣,李鄂咬了咬後槽牙,想要奪遼陽府為老相公宗澤賀,接下來的平州戰事,總要打的凶狠一些。
將宗澤之逝拋在腦後,李鄂便沿著平州城垣走了幾圈,在心中勾劃好城防巷戰的布局之後,才帶著滿身風霜回了帥府。
攻防戰、夜戰、冰原作戰,如今都不是金賊的強項。
野戰、馬戰,金賊則是悍勇無比。
李鄂估計,兩三年之內,金賊在個人戰力上的優勢,不管是草原青壯還是蕩北軍,亦或是嶽飛的馬軍,正在準備籌建的靜塞鐵騎都很難追平。
但換個戰法,讓金賊有不得不打的理由,他們的優勢便會被各種因素拉平。
想要大規模的殲滅金賊主力,如今唯有攻城戰跟巷戰了。
連夜將平州攻防圖畫好,第二天讓遊戰在外的花榮等人領足了軍糧、軍械,李鄂便跟吳階一起帶兵改造起了平州城防。
“樞相,城內所餘青壯,總還有些用處的,不若將府庫兵器發放給他們?”
見李鄂的戰前謀劃,獨獨放棄了屠城所剩平州青壯。
在吳階看來,這三萬餘平州青壯加上附帶的家口,巷戰之中,怎麼也能拚掉金賊萬餘士卒的。
“不發!
如今平州青壯的人數太少,城中草原青壯二十萬數,蕩北軍五萬數,足以守禦反擊了。
吳階,你說金賊破城之後,遇上城內青壯會怎麼處置?”
樞相李鄂的一問,讓吳階眼含悲憫的分彆虛看了一下草原青壯與平州青壯的駐地。
金國頹勢也不僅在戰甲兵器上,寒冬之中,兵員的衣裝也是不得不提的一項。
金賊屍首,城內收了數千具,除了要查看兵器戰甲之外,禦寒衣物鞋帽,也在吳階的查看之列。
冰原上的金賊,雖說禦寒的衣物不缺,但絕大多數還是用了極長時間的獸皮。
與西軍將校口中所說遼夏冬衣多半以羊皮為主不同,十個金賊士卒之中,能有一身羊皮袍子就算不錯了。
許多人身上所穿禦寒衣物,按照草原青壯所說,大多都是用了十幾年、甚至幾十上百年的獸皮料子。
許多皮料幾經拚湊,已經看不出是出於何種山獸了。
“按末將所了解的金賊傳統,此前散騎遊戰,金賊死傷頗多,進城之後,必然要屠城的。
樞相想以城中青壯,告誡草原青壯以及遼邦遺民,除我大宋之外,他們已然無路可退了。
隻是可惜了這批好兵員,這些可都是屠城之時精挑細選的壯丁,北地漢子,身架體量較之蕩北軍精銳,猶有過之。”
說到屠城所篩青壯的基礎素質,吳階這邊也是一陣歎息,可惜了這兩三萬好兵員。
“錯了!
金賊攻城之時,城內青壯及其家眷,灑家自然要征調的。
金賊所屠,隻能是這些青壯的家眷。
此事,你聽完便好,以後征戰所擄青壯,皆照此辦理便好。
有了家眷便是有了牽掛,沒了家眷牽扯,咱們才好賞賜不是?
再者滅門血仇不可不報,平州戰事之後,咱們興許就能再有兩三萬死忠之士。
畢竟城已破,灑家都要投入血戰之中,死了家眷的青壯不好責怪灑家,家眷未死的青壯,也要感念灑家護持之恩不是?
吳階,戰事麼,陣前拚殺,隻是其中一節……”
聽到樞相李鄂明言,吳階登時就汗流浹背了,如此看來,這位李樞相能一路縱橫數千裡,並非是運氣不錯。
好在這位樞相老爺,對蕩北軍跟異族青壯的態度完全不同。
若他對蕩北軍也如此,這位樞相老爺就不值得跟隨了。
“樞相萬勝!”
心中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吳階能喊出的也隻有這四個字了。
隻因麵前這位樞相洞悉了人性,如他所言,他的心思真是不好揣摩。
之前,吳階以為自己已經熟稔了這位樞相老爺,如今看來,這位麵容方正勇武非常的李樞相,心中的丘壑,也是層層疊疊難以望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