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血戰後,李鄂這邊倒是真正的沉靜了,也不知是冬入深處,還是有些人對他起了忌憚之心。
他跟曹茗設計的素錦皮棉甲,也經蔡徽交到了有司之手,以五尺八為標準,隸屬甲拳社的千領皮棉甲,也省去了論證環節,直接開始生產。
畢竟涉及到了趙官家的愉悅,千領皮棉甲,還是無須有司論證之後,再予以生產的。
觸了官家黴頭,各有司的當家人,隻怕就要換成老實聽話的了。
經李鄂在相國寺街市前的廣告,這些時日,豬雜攤的買賣,也在不斷地擴張,現在已經占了相國寺禦街的一角。
占道經營,隻要不弄的太過臟亂,現在也是被允許的,隻不過要交齊了相應的營業稅。
不交稅,不要說占道了,攤子也會被稅吏們掀掉。
第二場冬雪來臨之際,曹正在殺豬巷的院落,終是有了眉目。
每年入冬,也是殺豬行賺頭最多的時候,因為入冬天冷,肉類的存放時間長,諸如頭蹄下水之類,就不用搭售了,算是季節帶來的額外收益。
“二郎,咱們殺豬隻收豬皮跟頭蹄下水,將好肉以豬價兌給各殺豬鋪也就夠了。
為何要另外付五十文的殺豬費呢?”
李鄂設計的屠宰場開業之初,曹正還是提出了自家的想法。
殺豬,可是個正經的力氣活。
如二郎李鄂所言,將生豬屠宰之後,再剝皮、剔肉,一個老練的殺豬匠,即便不收拾下水,一天最多也就殺個七八頭豬。
按殺豬鋪的收益來算,殺一頭豬的費用,少說在二百文上下。
一頭豬的頭蹄下水外帶皮肉骨血,如今可不值二百文的價。
一頭豬不過一貫錢上下,二百文換頭蹄下水、皮肉血骨,已經算是虧本了。
再給人五十文錢,這買賣在曹正看來,也是賠到家了。
至於豬肉能賣多少錢,豬雜能賣多少錢,那是各自的生計。
殺豬、宰豬,還是要以豬價跟人工來算的,不算加工獲利,似二郎李鄂如此殺豬剔肉,賬麵上就是虧的。
這要再算上收拾頭蹄下水的閒漢、婦人的工錢,看熟練程度,一個人一天又要額外搭上一二百文。
在曹正看來,如此做派,殺的豬越多,賠的也就越多,即便殺豬這鋪買賣掙錢,那掙不到的就是賠的錢,而且絕對少不了。
“哥哥,隻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咱們那五十文,其餘殺豬鋪多半還是要給禁軍各司的。
咱吃了下水,不做補貼,殺豬鋪的營生就不好過了。
咱們兄弟來汴京,可不是為了殺豬宰羊煮下水的。
剃毛、篩毛、卷毛氈、製毛刷。
剝皮、刮皮、鞣皮革、做皮靴。
以及汴京城中依豬下水而活的攤子,城外想要糞肥的農莊,哥哥都聯絡好了嗎?”
如今的二郎李鄂,之前的打虎武鬆,一聲聲‘哥哥’叫的曹正也有些心顫。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二郎李鄂是有大誌的,其誌之大,怕是想從汴京席卷天下。
曹正的精明在市井不在天下,正在他考慮如何拒絕二郎李鄂的一聲聲‘哥哥’時。
李鄂也問起了之前交待的事。
“二郎,各處我已然聯絡過了,除了下水雜食有些不妥當,其他各行的人員不缺。
二郎,你這哥哥越叫,我越是聽的膽顫。
聽聞曹王府內二娘子與你……
再不,我還是自稱小人吧……”
殺豬巷的院子改造之初,李鄂就規劃好了殺豬所餘頭蹄下水、皮毛骨血的用途。
這些行當的人員,曹正也是熟悉,聯絡一下問題不大。
隻是做下水跟雜食的那邊出了些岔子,這些岔子,對如今的二郎李鄂來說,也正經不算什麼的。
對曹正而言,如今該怎麼擺正在這個汴京太歲神麵前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事。
曹王府二娘子的事,曹正知道的可不少,按之前二龍山兄弟的說法。
曹家這位在汴京繡巷中無人敢惹的二娘子,在二郎李鄂麵前,如勾欄女子一般溫婉可人,這可跟曹二娘子在汴京的名號不符。
汴京曹王府的勾當差役,就算是曹正一生所求了,如今曹王府裡的二娘子,都要如勾欄女子一般侍奉二郎李鄂。
再讓他張口就喊‘哥哥’,曹正越想越是心驚膽戰,更不要提來汴京才兩個月不到,這位二郎手上就沾了一百三十多條人命。
“噯……
哥哥何出此言?
就是不念二龍山的情誼,哥哥的年歲也大過李鄂,叫一聲‘哥哥’沒甚不妥之處。
再有,老話不說土靠土成牆,人靠人稱王。
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有哥哥這樣妥帖的兄弟,是李鄂的福分。
許多事,李鄂自己就是拆碎了也做不成,有哥哥、兄弟們幫襯才好成事。
這種話,哥哥以後不要再說了。
咱們兄弟既入了汴京城,即便不搏一個封妻蔭子,總要搏一個榮華富貴的。
哥哥,此事還要分說嗎?”
李鄂的一聲聲‘哥哥’,喊得雖說沒多少真正的兄弟情誼,但也是滿含江湖情誼的。
真兄弟,要肝膽相照,如今不到照膽時,‘哥哥’代表的隻能是江湖情誼。
這年月、這時節,如李鄂所說,沒有二十八宿兄弟,他還真不怎麼敢在汴京廝混,會被生吞活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