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說吳閒愣了一下,讓自己有空再來找他,是有話對自己說還是有其他目的?
然後他說自己隻有幾個月時間了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要死了?都說人活到一定年紀冥冥中能感覺到自己壽元將近,而這鏡明和尚看上去就不止八十歲了,超過一百歲都有可能,能感覺到自己死亡到來似乎也挺正常。
可問題是要不要這麼巧,自己追著野豬來到這裡偶遇了他,然後他就快要死了,吳閒總覺得有點扯。
還有就是,他一副自己來不來全看心情的姿態,真的隻是無所謂的態度嗎?若自己不來他會不會主動找上門去?
在吳閒沉默的時候,鏡明像是看出了他心頭的驚愕,當即笑道:“居士不必多疑,出家人不打妄語,否則死後無顏麵見佛祖,是會下地獄的,而且正如居士猜測的那樣,貧僧的確快圓寂了,差不多還有三個月時間吧,或許多一點,無法預料準確日期”
還真是要死了?
麵對死亡,鏡明無比坦然,似乎早已經看透了生死,話說他用圓寂來形容自己的死亡,似乎需要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和尚才能用圓寂來形容死亡吧?
在吳閒想這些的時候,鏡明依舊是那種能看透人心的平靜表情,自顧自道:“在山穀深處有一座小廟,貧僧是哪裡的主持,曾經也有幾位沙彌,如今出家人隻剩下貧僧一人了,記得大災變之前,除卻周邊民眾回去上香之外,偶爾也有施主前來上香祈願,三井縣那邊的施主最多,尤其一些節日還挺熱鬨的,可卻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在來過了,最近一次還是十年前吧,十年來居士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
他居然直接就回答了吳閒心頭的疑惑,原來是主持,難怪用圓寂來形容自己的死亡。
說這些的時候他臉上帶著淡淡的追憶之色,明顯在回憶往昔。
至於小廟如今隻剩下他一個出家人,其他沙彌如何了不言而喻,估摸著都死了吧,須知大災變之初可是極短時間席卷全球的,大概那些沙彌淪為喪屍還是鏡明親自動的手!
吳閒從他這番話還發現了點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他一直稱呼自己位居士,對於曾經去小廟上香祈福的人則成為施主,嘖,就很現實,看來出家人真的很講‘元份’。
不論如何,聽了他的這些話,吳閒反倒沒有那麼急切的想要離去了,之前說要走不過是托詞,現在嘛,不搞清楚鏡明和尚的目的心頭總覺得有點懸。
於是乾脆蹲下用木棍寫道:“大師有話不妨直說,我也不是那麼急,先說好,幫忙的事情在下愛莫能助”
這麼說是提前給自己留條退路了,吳閒如今日子過得尚可,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呢,有話你可以說,但幫忙的事情免談。
地隻有那麼一小塊,用木棍寫不下那麼多字,吳閒確保他看清楚了擦掉重複寫才寫完。
看到他寫的內容,明鏡和尚臉上倒是沒什麼變化,但看似渾濁的雙眼卻有些無奈,仿佛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但又沒法強人所難。
沉吟片刻,他微微側身看向山穀方向道:“貧僧快要圓寂了,可唯一放不下的是那裡的人,畢竟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和他們從大災變開始一直生活了二十多年,若貧僧圓寂,他們在如今的惡劣條件下是絕對活不下去的,貧僧有心繼續庇護他們,奈何壽元有限,沒奈何啊”
聽到這話吳閒心頭咯噔一聲,好在有言在先,當即在地上唰唰寫到:“大師之意在下大概明白了,抱歉,在下尚且朝不保夕,無法兼顧他人,所以大師若是想說將他們托付給我的話就彆提了,在下能力有限,做不到”
寫完確定他看到了自己的話,吳閒其實攤攤手做了個抱歉的動作。
如今這世道,處處是苦難,活不下去的人多了,不能因為對方一句話吳閒就給自己找麻煩,他可沒有菩薩心腸,能控製喪屍分身不主動造下殺孽就已經難能可貴了,保護彆人,尤其是和一堆人生活在一起,搞不好一個不注意,意識沒留意到喪屍分身,那些人就被喪屍分身撕碎吞了。
對於吳閒的態度鏡明絲毫不意外,平靜道:“貧僧明白,非是要強人所難,隻是實在放心不下啊……”
不待吳閒‘說’什麼,他自顧自又道:“居士還請聽貧僧把話說完,然後居士再自行定奪,貧僧絕不強求,縱使居士拒絕亦是他們命數使然”
說道這裡,他在吳閒作傾聽狀中繼續不疾不徐道:“山穀中如今除貧僧外,一共生活著六十三人,十歲以下的小孩有七個,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一個都沒有,這些人裡麵,大多數都是大災變後出身的,可這裡與世隔絕,醫療條件有限,幾十年中夭折了不少幼兒,而之所以沒有六十歲以上的老人……”
“哎,是因為一旦有人活到六十歲,他們就會自己離開山穀,將有限的生存資源留給其他人,貧僧沒法阻止,即使阻止得了他們的人,也阻止不了他們的心,隻能誦經祈求佛祖降罪,貧僧有愧啊”
“而在這些年中,亦有不少人忍受不了這裡的艱難生活,離開山穀想要另謀出路,可離去的人都再也沒有回去過,都死了,都死了啊,無居士這般能耐,最遠都沒走出過十裡,待貧僧發現後,連他們完整的屍體都沒法帶回”
說完他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