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寬慰地拍拍葉燃的胳膊。
“已經很不錯了,你說的這個橘井藥坊的確不在棠城。”
葉燃神經緊繃起來。
“橘井藥坊,在雲州。幾十多年前一個老禦醫從宮裡出來開的,剛開張時生意好得不得了,那老禦醫醫術也著實厲害,我小時候還跟著老爹去找他看過呢。”
葉燃沒心思聽李伯回憶往昔,隻想知道這和向家的假賬有什麼關係。
“後來呢?為什麼我在雲州那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
李伯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
“沒了,一把火燒了。老禦醫不願意相信滿清沒了,非要穿著官服和趁亂打劫的流民理論,被人亂棍打死了,藥坊也被一把火燒光了……他好像還有個女兒,當時應該十五六歲了,從那以後就沒見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如果她當時沒死,那麼這個橘井藥坊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葉燃剛推門進去就看見程澈手法嫻熟地在小吧台上依次放置五個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酒杯,而後倒入品種、顏色不同的酒。
葉燃略驚歎地看著程澈一氣嗬成的動作。
程澈倒完酒,抬起頭,頗為自信地看看葉燃。
“會喝酒嗎?”
葉燃不以為意地隨手拿起最中間的一杯無顏色的酒喝下。
“喝酒,我還是不需要你教的。”
“喝酒你當然不需要我教,但我要教你的是,品酒。”
見葉燃一臉不情願,程澈又補充道:
“這段時間你要做你的事情,我可沒打擾。現在輪到你幫我了,要去新仙林品酒總得會吧。”
葉燃隻好認輸,開始接受程澈的品酒課程。
“香檳,是一種會冒氣泡的白葡萄酒……”
烏木吧台上的酒杯漸次空了,兩人逐漸有了醉意。
葉燃手裡還拿著酒杯,因著酒精的催化,整個人有些迷醉地看著程澈,說話也含含糊糊。
“香檳……我不喜歡……不想喝……”
程澈雖清醒許多,但酒勁兒也上來了,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葉燃滿臉通紅,恍恍惚惚的樣子。
“我一直在想你說的那些事,如果真的像你說的……有個很厲害的勢力在背後,你一個人能做什麼呢?”
葉燃哼唧了一聲,程澈沒聽清,往他麵前湊近了些。
“你父母……的死,也不是一個人做的,不會是一個人做的。”
程澈一激靈,酒醒了大半。
這麼多年她始終記著那枚領夾,記得那個手腕上有疤的人,但是她好像從來沒去想過他背後有其他人。她早該想到的,父母是為濟民藥業工作的,但他們死後財雄勢大的向家為什麼沒有追究?
甚至,如果像葉燃說的那樣,向家還曾經參與鴉片生意,背後應該有另一個勢力,那麼殺害自己父母的勢力難道比向家的靠山更大,以致於向家無法追究?
她越想越覺得頭疼,直到此時程澈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仇人並非一個人。她想要完成的事,遠比自己以為的艱難,也更加可怕。
“程澈……我會幫你的……你也要,幫我。”
葉燃說完便哼唧著睡去,程澈伸手勾起他的手指,小聲說:“一言為定。”
葉燃站在鏡子前穿著襯衫,程澈手上挽著一條裙子進來,打量著葉燃精神奕奕的樣子。
“看來是酒醒了。”
葉燃從鏡子裡看著程澈,少見地露出了一個沒心沒肺的笑。
“酒量這方麵,我甘拜下風。”
“我給蕭宵挑了一件舞裙做禮物,她應該會喜歡,你給她帶過去。”
“你跟我一起去新仙林吧。”
程澈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這種你跟情婦相會的場合,我作為你的妻子,出現在那裡不合適吧?”
“雖然我們準備了不少,但你跟我都不了解蕭宵,也沒有把握在她麵前不穿幫。”
程澈放下裙子,幫忙把一旁的領帶拿給葉燃:“你的意思是,萬一快露出馬腳了,我好及時出現,把你撈走?”
葉燃默認,接過領帶後,拿起身邊的袋子遞給程澈。
“去換上吧。”
程澈接過袋子,驚訝地看著裡麵的禮服。
“你什麼時候買的?”
“前幾天你給我挑衣服的時候,我順手買了一件。”
程澈站在珠簾後,一身簡約的紅色掛脖小禮服,長至手臂處的絲絨手套,蓬鬆黑色長發微微卷起。與平日素雅裝扮的她不同,整個人顯得明豔嫵媚。
二人隔著珠簾麵對麵站著,互相打量著對方的衣著。程澈因身上的衣著有些局促,葉燃整理著身上頗有分量的長款真皮風衣,一邊撥開珠簾,讓程澈從裡麵走出來。
程澈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肩膀。
“是不是很奇怪?要不我還是去換掉吧。”
程澈剛要轉身進去,葉燃拽住程澈的手腕。
“好看,很好看。”
程澈羞澀的點點頭,從手包裡拿出兩張貴賓卡。
“聽說新仙林得有貴賓卡才能進,幸虧辛夷考慮周到,準備了兩張。”
程澈向葉燃遞出貴賓卡。
“我不需要,還有一張給辛夷吧,讓她陪著你安全些。”
“那你怎麼辦?”
葉燃自信滿滿。
“向廷東進新仙林還需要貴賓卡嗎?”
程澈雖覺著有道理,還是有些擔心。
“那萬一還沒進去,你就被攔下來怎麼辦?”
葉燃看著程澈,笑而不語。
新仙林大廳裡掛滿了金絲帷幔,桌上都是一樣規格的彩色玻璃台燈,連窗戶都精心做了雕花玻璃,夜晚的燈光一開,整個廳裡流光溢彩,綽綽人影浸泡在曖昧絢麗的燈光中。
大提琴低沉,小提琴繾綣,燈影樂聲融合得恰好,人置身其中,還沒等到推杯換盞就先有了幾分迷醉之意。
眾人紙醉金迷中,新仙林大門被從外打開,月光灑落一地,地麵上散落的五彩碎紙屑被風卷起雪片般飛舞起來。
葉燃從容踏入,一個侍應上前。
“先生,請您出具一下貴賓卡。”
葉燃斜了眼侍應,沒有理睬,繼續往裡進,不會看臉色的年輕侍應再次阻攔。
“先生,請您配合出具一下……”
葉燃依舊不搭理,角落裡,程澈與辛夷正擔憂看著侍應追著阻撓葉燃的樣子。
此時,葉燃前方響起一句嬌柔的聲音。
“向先生。”
葉燃循聲望去,蕭宵一身華麗的抹胸長裙,半披著真絲披肩,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
葉燃露出微笑,停下腳步,靜靜等待蕭宵到自己身邊。
侍應趕忙解釋。
“老板,這位客人沒有……”
不等侍應解釋完,蕭宵笑盈盈地挽住葉燃的手臂。
“你還知道來。”
葉燃笑而不答,麵上微微得意地偷眼看向角落裡的程澈。
程澈與辛夷站在一起,看著葉燃進場的樣子,隔著人群,回他一個眼神後,“佩服”地輕鼓掌。
蕭宵帶著些嗔怪地從侍應手裡拿了杯酒喝了起來。
“還以為你結了婚,就忘了我這新仙林了呢。”
葉燃笑笑,遊刃有餘地應對。
“怎麼能忘,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找西洋師傅給你定製了舞裙,待會兒送去你房間。”
蕭宵放下酒杯,嬌媚地伸出手,葉燃笑著接過蕭宵的手。
侍應頗有眼力見地高舉拍手,客人們立即散開到兩邊。
蕭宵帶領著葉燃來到舞池中央。
一瞬間,整個新仙林大廳內燈光暗下,音樂也隨之換成了高雅的圓舞曲。
舞池中央,葉燃牽著蕭宵邁開腳步跳起華爾茲。
一曲舞跳完,全場上下一片掌聲,而程澈站在角落中看著葉燃摟著蕭宵,麵上竟有些落寞,忍不住小聲嘀咕。
“教他跳的時候老走神,現在倒是跳得這麼投入。”
舞池中央的葉燃偷偷去看程澈,程澈卻刻意回避了葉燃的視線,側頭喝了口酒。
蕭宵欣賞地打量著眼前的葉燃。
“廷東,你今天很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連聲音都變了,變得更加性感了。”
葉燃自然地收回看程澈的視線,從經過的服務生手裡拿起一杯威士忌遞給蕭宵,蕭宵卻沒有接,隻是轉身離開。葉燃放下酒杯,跟著蕭宵離去。
角落裡,程澈看著葉燃跟著離開的背影更加不悅。
辛夷小聲問道:“大小姐,我們要不要跟過去?”
程澈氣鼓鼓地喝了口酒。
“跟過去隻會打擾他,我看他遊刃有餘,讓他自己發揮吧,我們走。”
辛夷心領神會地笑笑,跟著程澈離開了。
葉燃跟著蕭宵,來到她房門外,蕭宵開門進去,葉燃剛要跟進,蕭宵卻轉身,雙手抱臂,擋在房間門口。
“廷東,以你現在的身份,我的房間,你恐怕不適合進來。”
蕭宵說完,便直接將門關上。
葉燃完全沒預料到蕭宵態度的轉變,思索著抬起手準備敲門,門又突然打開,蕭宵從門後探出頭佯作生氣的樣子。
“我不讓你進來,你就真不進來了?”
葉燃立即抬起眼,擺出一臉無辜。
“你知道的,我跟她沒有感情。”
蕭宵總算笑起來:“逗你的。”
說完她便轉身進門,葉燃識趣地跟上去,還不忘帶上門。
蕭宵走到桌邊施施然坐下,果然開始調酒。葉燃在心中暗暗感歎辛夷真是調查得分毫不差,要是能為他所用,那他的任務一定能順利不少。
這邊蕭宵已經在托盤裡倒了滿滿五杯酒。
蕭宵手指輕點桌麵,示意他選一杯,葉燃思索一瞬,挑了中間那杯。
蕭宵看著葉燃挑選的酒杯,目光一斂,但仍帶著笑意。
“廷東,你之前都是從右邊開始拿的,怎麼今天挑中間了?”
葉燃暗道不妙,卻依舊不動聲色地喝著酒。
“人的習慣總是會變的。”
“平常一杯酒你品半天也喝不了多少?怎麼今天喝這麼多?”
葉燃握緊了酒杯,思索片刻後一口喝下,並“嘭”地把酒杯放在桌上。
蕭宵看葉燃的氣勢,也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在向家受氣了?”
葉燃鬆弛下來,帶著點惆悵。
“我在你這兒抽大煙的照片被送到了向家。”
蕭宵觀察著葉燃此刻的樣子,沒再多說,不緊不慢地去到化妝台邊,摘下耳環。
葉燃趁機打量著蕭宵房間的布置琢磨起如果鑰匙真的在她這裡,會藏在何處。
葉燃毫無預料地回頭,此時一把槍卻抵在他頭上。他抬眼看去,蕭宵正手握著槍,繃著臉,眼神緊鎖著自己。
時間靜止般安靜,這一瞬似乎能聽到葉燃緊張呼吸和心跳聲。
不等葉燃作出反應,蕭宵又突然笑了起來,撒嬌似的說著話。
“這是罰你,娶了美嬌娘,就忘了我這個紅顏知己。”
葉燃暗鬆一口氣,露出釋然的笑容,抬手撥開額頭上的槍。
“彆鬨了。”
蕭宵一本正經地吹吹槍口。
“怎麼樣?心情好點了嗎?我拿槍的姿勢是不是很迷人?”
葉燃點點頭。
蕭宵把槍放下,脫下高跟鞋。
葉燃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可一抬頭,蕭宵正將手伸到背後,拉下身上裙子的拉鏈,毫不避諱地要當著他的麵脫下。
葉燃趕緊拿起另外一杯酒,回避視線。
裙子從蕭宵身上掉落,她雪白的背上紋著一枝黑枝紅玫瑰,玫瑰花上依稀可見幾道凸起的傷疤。
蕭宵光著腿,走向屏風後,踏進已經裝滿了玫瑰花瓣的浴缸。
葉燃站在屏風外,將蕭宵隨意脫在地上的裙子撿了起來,順手摸了摸,確認裡麵沒鑰匙後才放在了一邊。
這時蕭宵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知道照片是誰送過去的嗎?”
“不清楚,隻知道是個記者拍的。”
葉燃放下酒杯,見屏風後的蕭宵背對著自己,便在房間各處小心搜索。
蕭宵側趴在浴缸邊上,閉上眼睛,她的聲音裡仿佛都帶著水汽,濕潤而曖昧。
“這事估計隻有黃海做得出來……”
葉燃聽到“黃海”時愣了一下。
“黃海?”
“我上次去找你,也是想提醒你小心被算計,沒想到他搞這麼一出。”
“是他也不奇怪。”
葉燃故意說著似是而非的話,一邊在化妝台前翻找。
“廷東……”
蕭宵說著轉過身來,看到了葉燃的動作。
“你在找什麼?”
葉燃心頭一緊,手上的動作停住,瞥眼見化妝台邊一盆盛開的百合花,立即捂住鼻子,故意打了個噴嚏,做出不舒服的模樣。
“沒找什麼,想幫你拿把梳子。”
蕭宵不再懷疑,又轉回身,從浴缸裡站起來,披上了睡袍。
“當初你為我一句喜歡,費勁吧啦把這百合從國外運來,結果回回都過敏……”
葉燃看著眼前開得正好的百合花,想到程澈明明也愛花,卻因為向廷東那家夥從來不能在向家養花,心裡一時憋悶,隻覺得可笑。
蕭宵穿好衣服,轉身從屏風後走出,房間內卻沒了葉燃的身影。化妝台邊,梳子就擺在桌麵上,蕭宵狐疑地把手伸進了百合的花盆,鑰匙還在原位。
程澈靠在窗邊喝悶酒,她腦子裡亂成一團,千頭萬緒都交織在一處。
辛夷給她熬了醒酒湯端進來,程澈聽到腳步聲滿是期待地回頭,看見來人並非葉燃,眼底難掩失望的神色。
辛夷早就看出了程澈的心思,於是打趣道:“小姐這麼擔心的話,剛才為什麼要提前回來呢?”
程澈把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儘。
“我不過是擔心他萬一露出破綻,耽誤了我的事情。”
辛夷點點頭。
“是,小姐沒有擔心孫少爺。”
程澈有些不好意思,嗔道:“辛夷!”
“小姐,有情不是壞事。但是我們現在麵對的局麵很複雜,我按小姐的吩咐查過了,當年向家的確不算乾淨。這件事埋得很深,當初夫人和老爺也不知情,他們的死說不定就和向家有關。現在形勢還不明朗,我隻擔心小姐的一片真心錯付。”
程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來看著辛夷。
“你的擔心我明白,謝謝你辛夷。父親和母親出事的時候我還太小,如果不是你收到消息來向家找到我照顧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辛夷蹲下身輕輕撫摸著程澈的頭發,滿眼都是愛憐。
“小姐,辛夷的命是夫人給的,辛夷的一切都是夫人教的。夫人一生隻要求過我一件事,那就是照顧小姐,辛夷一定要做到。”
程澈輕輕埋首在辛夷頸窩,小聲道:“辛夷,怎麼辦,我真的吃醋了。”
辛夷笑著開解她。
“小姐要是真的喜歡葉燃少爺了,辛夷就去幫小姐留下他。”
程澈被這句話逗笑,重新抬起頭來,辛夷卻看見她眼下微微濕潤。
辛夷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安慰的話,門口傳來了擰轉把手的聲音,她忙起身去開門,見是葉燃,便同他招呼一聲出去了。
葉燃抱著一捧鮮花進了門,徑直走向程澈,程澈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花香盈懷。
程澈抬起頭看向葉燃,剛要說話,葉燃便輕輕拂去了她眼角的淚。
“怎麼哭了?就這麼想我?”
程澈回避了他的問題,緊張地關上了門。
“你就抱著花這樣大搖大擺地回來?有沒有被人看見?”
葉燃無所謂地搖搖頭。
“你這就回來了,是找到鑰匙了?”
“還沒有。這個蕭宵著實不簡單,今天差點露餡,不過我直覺鑰匙就在她那裡,得找機會再去一趟。”
程澈這才鬆了口氣,深深聞了聞花香,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喜色。
葉燃看她如此歡喜,心裡也跟著泛起些甜。
“可惜了這些花,明天一早就得拿出去扔掉了。不過,留一夜也好。”
“你喜歡就好。”
葉燃從新仙林離開時太匆忙,完全沒留意到卡座裡剛剛落座,正脫下大衣遞給餘家豪的向若蘭。
“向廷東?”
向若蘭起身剛要追過去,一身西裝的何秘書來到向若蘭麵前。
“向大小姐,久等了。”
向若蘭連忙賠笑:“我也是剛到。”
向若蘭隻好按下滿肚子的困惑,重新落座。何秘書搖晃著酒杯,不屑地看一眼向若蘭,調侃起來。
“向大小姐這麼忙的人,怎麼會想到約我一個秘書呢?”
“何秘書哪裡的話,我們濟民藥業和你們康海藥業本就應該多多往來,多多交流。”
向若蘭拿起酒杯,示意何秘書乾杯,何秘書卻擺起譜來,紋絲不動。
“向大小姐,濟民和康海打了這麼多年對台,是什麼關係你我心知肚明,有話不妨直說。”
向若蘭笑了笑。
“那我便直說了。我們濟民最近遇上了點困難,緊缺麻黃,可聽說這市麵上所有的麻黃都被康海收購了,這麼做是不是有點擾亂市場啊?”
“向大小姐你這話說得,咱們打開門做生意,求的是利益,不過是各憑本事,怎麼談得上擾亂市場。”
餘家豪站在向若蘭身旁,看著何秘書這副嘴臉,拳頭已經握緊。
向若蘭雖不悅,依然麵帶笑容。
“何秘書說得有道理。我們濟民想從康海這裡購買一些麻黃救急,您看什麼價格合適?”
何秘書喝了口酒,擺出一臉諱莫如深的神色。
“大小姐都知道市麵上的麻黃千金難求了,那這就不是價格的問題了。”
“何秘書的意思是?”
何秘書傾身向前,壓低了聲音。
“我給大小姐支個招,您啊,把那些藥材劑量變一變……”
何秘書暗示著,頗為自得地喝了口酒。
向若蘭冷了臉,已經知道這事沒得談了。
“這種狼心狗肺的事,我們做藥企的可做不得。”
“向大小姐,你們向家這幾十年都是靠女人當家做生意,女人家怎麼把生意做出來的誰還能不清楚……”
向若蘭儘力克製著自己的怒火:“何秘書,這做生意也要分男女了?”
何秘書輕佻地上下打量著向若蘭,眼中滿是垂涎。
“男人做生意靠實力,女人做生意還能靠什麼?總歸都不是些什麼正經門道了……”
不等何秘書發表完他的高見,餘家豪直接從旁邊服務生的托盤裡拿起一杯香檳兜頭澆下。
何秘書立馬暴怒,起身一把推開餘家豪。
“你乾什麼!”
餘家豪不慌不忙放下酒杯,拿起一瓶酒,往桌邊一敲,瓶底碎裂酒沫四濺。他把剩下的半截酒瓶戳在何秘書鼻子前,低頭看了看手表。
“何秘書,你還有十秒鐘可以跑。”
何秘書紅著臉還在嘴硬。
“你算個什麼東西……”
餘家豪動了動手腕,玻璃碴輕鬆劃破了何秘書的鼻尖。
“還有五秒,五、四……”
何秘書看餘家豪真要動手的樣子,趕緊孫子似的雙手捂住頭。
“臭小子,你小心彆犯在我手裡!”
說著抓起外套和公文包就跑出了新仙林。
餘家豪放下酒瓶,一看向若蘭正打量著自己,立馬收起剛剛的士氣,乖乖悶頭認錯。
“大小姐,對不起,我剛剛……實在沒忍住……”
向若蘭卻笑著放下酒杯。
“我怪你了嗎?你剛剛不那麼做,我也是要動手的。”
餘家豪一愣。
“阿豪,叫服務生重新開一瓶好酒,我們好好喝喝。”
夜深,街頭已經行人寥寥。
向若蘭微醺著從新仙林出來,餘家豪跟在後麵虛扶著她。見向若蘭在路邊站定,他忙小心地給她披上大衣。
“大小姐,您等我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向若蘭點點頭。
夜晚的寒風吹起向若蘭的頭發,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人還迷糊著。
她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卻看見餘家豪拉著黃包車跑過來。
“阿豪,你在乾什麼?”
“大小姐,車好像壞了,我拉您回去吧。”
向若蘭點點頭,坐上了黃包車。
她像是得出了什麼趣味,醉醺醺地舉起手。
“阿豪,出發!”
餘家豪也樂嗬嗬地應聲:“大小姐坐穩了。”
餘家豪邊拉著車,邊回頭望著坐著車上似乎睡著的向若蘭,他隻要這樣呆在她身邊就可以了,能看到她,聽到她,為她做任何一點微不足道的事都好,已經足夠讓他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