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個武器的潛力,也是非常可觀的。
一群從未摸過弓箭的鐵匠,都能輕而易舉的對幾十步外的目標進行射擊。
無論這東西,眼下如何,但至少有著潛力。
“來人,賞!所有參與了這次武器設計打造的工匠和工程師,每人都可以去挑選兩名奴隸,然後再給你們200第納爾自己分!”
聽著前麵的話,工匠還有工程師們都興高采烈,但聽到後麵的時候,他們卻就麵露難色了。
最後有學者上前走到薩拉丁身旁,低聲告訴薩拉丁,他們為了鑄造這武器,已經花費大量的黃銅了。
然後,最近這些日子,東地中海地區,主要的銅礦產區塞浦路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開始對銅礦的銷售進行了限製。
這就導致阿卡的銅價暴漲。
雖然說在中東地區,銅的價值不如天朝,但那些黃銅的價值,在經曆過漲價後,也已經頗為昂貴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薩拉丁一愣,然後隨即想到了有關塞浦路斯巨變的消息。
他就這麼站在阿卡的沙灘上,看向北方愣住了許久。
最後吐出一個名字。
“蓋裡斯?”
“除了塞浦路斯外,我們所能采購到的銅,主要是產自什麼地方?”
薩拉丁低聲向一旁的伊薩·哈卡裡問道。
然後一旁的伊薩·哈卡裡,麵色也頗為不好:“那就是小亞細亞了,又或者波斯那邊……”
這麼遠的距離,價格自然不可能便宜。
事實上哪怕薩拉丁放出消息去求購銅礦,等到走海路那邊運來礦石,那也是相當長時間之後了。
“我們就不能用鐵嗎?”
薩拉丁忍不住問了一句。
然後那些工程師和鐵匠們,麵色就更為尷尬,顯然鑄鐵炮這件事,有點超過他們能力範疇了。
在這種火藥武器的原理被洞悉後,他們這些穆斯林工程師學者們,就很快意識到了這種武器的威力將會由什麼來決定。
當然了在鑄造技術不是那麼高的情況下,如果想提升威力,又不想被過量火藥炸死,那麼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加錢使用銅,來降低技術難度。
搞定不了鑄鐵,那就加錢換黃銅,黃銅鑄造起來還是麻煩,那就加錢換青銅。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說的不僅僅是戰爭的收益,同樣也是在說戰爭的昂貴。
如今這個年代的常備軍本就是吞金巨獸,薩拉丁在馬穆魯克上的花費,占據了自己所有開支中的一半。
而在粗略的計算過大批量生產銅炮所要花費的成本後,薩拉丁人就開始有些不好了。
特彆是如今銅的價格,居然還開始漲價……
雖然說這次對耶路撒冷王國的戰爭,讓他獲得了非常多的戰利品,但眼下看來那些賺的錢怕不是都得拿去鑄炮。
而且少量生產火炮,與大量生產火炮,又是兩回事。
這個時代銅的產量本就是有限的,附近最大的銅礦產地又被蓋裡斯所控製。
一旦為了鑄炮而投入大量資金去收購銅,那麼勢必會造成銅價再度上漲,銅價上漲後……
相較於臨場指揮,薩拉丁真正精通的其實是內政。
所以他能直觀意識到這裡麵的一係列物價變動,以及對自己的壓力。
不得不說,薩拉丁有些懷念和“麻風王”做對手的時候了,至少那個時候他不需要糾結這麼多。
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等“麻風王”死了再打。
可現如今,蓋裡斯才是年輕人,他則其實沒多少年好活了。
時間、當真是寶貴。
……
而在另一邊,有關經濟的問題,也成為了第二王國內部的一大爭議點。
因為之前免除了人頭稅,再加上田稅的降低,就使得不少農民手裡有了點閒錢,有能力進城消費購物,其在客觀上刺激了城市手工業的一輪興盛。
但商品也因為供不應求而出現物價上漲,並開始影響市民們的生活。
在上議院中,代表巴利安家族的一位貴族議員,針對這個問題首先提出了一項議案,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我提議,對名單內多種商品的工坊實施一定額度的退稅,以降低生產成本,擴大生產規模,降低售價,使更多民眾受惠,同時提高出口商品的競爭力。”
緊接著,這位貴族議員公布了一份商品名單,其中包括布匹、玻璃、染料、香皂等敘利亞地區的主要產出。
這一提議讓在場的議員們,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西比拉。
表麵上看,這項提議似乎是君主對民眾的恩賜,但最終的受益者卻未必是這些在場的議員家族。
作為失地貴族,他們在提爾城的產業寥寥無幾。
顯而易見,這項議案旨在扶持伊莎貝拉一方的勢力。
在首次從外約旦到提爾的通商後,外約旦方麵開始向提爾輸送技術工匠。
伊莎貝拉一派以這些技術工匠為基石,在提爾城外建立了多個工場,用於就近生產一些消耗品、日用品,乃至某些藥物。
得益於簡易加工車床及其他簡易機械的使用,這些工坊能夠在更短的時間內生產出更多、更優質的商品。
此外,對某些簡單技術的改良也使得阿拉伯世界原有的商品更加美觀、效果更好。
例如,對原有的阿拉伯香皂產業進行改良,更科學地調配了香皂的酸堿度,工匠們還在香皂中加入了硫磺,生產出硫磺皂。
硫磺皂不僅可以抑製皮脂分泌,還能殺滅細菌、真菌、黴菌、蟎蟲及寄生蟲,對一些皮膚病有一定的預防和輔助治療作用。
因其確有顯著療效,硫磺皂得到了廣泛推廣,甚至被許多阿拉伯醫師視為治療皮膚病的外用藥品。
在創造了這麼大的經濟利益後,如果說有人不眼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結果這個節骨眼上,巴利安派係的議員,還提出來要對該類型的工坊,進行後續的稅務減免。
自然是激起了相當大的浪潮。
有關女王西比拉,其實是巴利安的傀儡等言論,也愈發的喧囂塵上。
事實上,現如今提爾的各項改革,也確實陷入了一個困境。
伊莎貝拉與巴利安帶來的人太少,不足以直接接管這邊的領地,他們是通過大量的利益交換,才構建起當下這個行政狀態。
同時,王權也並沒有直接的進行任何轉移,而是停留在了西比拉手中。
在如今居伊歸來之後,西比拉的態度其實也開始有些模糊了。
不少貴族群體,都聚攏在耶路撒冷宗主教伊拉克略旗下,開始公開的串聯。
巴利安與伊莎貝拉等人,之所以沒有同這些貴族直接翻臉。
其實有一個原因在於,那些貴族們,並不是非常堅決的反對改革。
他們其實是在反對改革的紅利,沒有被他們這些貴族吃乾抹淨。
而這其實也就導致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在12世紀發展生產力,最要命的一點在於什麼呢?是技術的不充足麼?是思想的保守呢?還是說在於某些傳統勢力的反對?
都不是,最最要命的一點在於消費者群體。
與後世那雄厚的市場相比,這個年代的消費者團體所能進行的消費,可謂單薄的可憐,而這個時代的生產出的商品,也會因為一些最尋常的衝擊而功虧一簣。
故而在提爾,蓋裡斯讓伊莎貝拉他們直接免除人頭稅,並降低田稅,就是為了讓農民群體多上那麼一點可憐的消費能力。
而就這點增加的消費能力,都使得提爾的物價發生劇烈波動,以至於影響到市民階級的生活,可見這個時代無論是生產者還是消費者,都在維係著怎樣一個危險的平衡。
要麼消費能力不足,生產出的商品無力銷售,以至於生產者破產;要麼消費能力一點簡單的過剩就能造成物價的上漲,就能影響到其他人群的生活。
這卻就是提爾所麵臨的處境,因為消費者市場的薄弱,任何一點波動都讓人難以忍受。
給工坊降稅,壓低物價,是處理城市內部物價矛盾的方式之一。
至於出口?
這年頭,提爾的主要出口對象是歐洲,在歐洲沒有發現美洲金銀礦前,歐洲具備消費能力的人群其比例,隻會比耶路撒冷王國更低。
要知道耶路撒冷王國的城鎮人口占比是長期超過25%的,而歐洲的城鎮人口占比則是在整個中世紀從未超過10%。
這不到10%的城鎮人口比例裡麵,又有多少是低消費能力的城市貧民呢?
稍微估算一下,就會發現整個歐洲具備消費能力的群體,可能都無法超過兩百萬,分攤到一個個國家手裡,那麼也就幾萬到十幾萬之間。
如果指望外部市場,能夠消化掉日後第二王國的產出,這就大概率是一件極端尷尬的事情。
可以說,議會中的矛盾,便在於改革的紅利,到底是被貴族侵吞,又或者說是去培養新的消費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