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蓋裡斯,便是要將這司祭的權柄,再度擴散出去,直至天下中的所有人都因他而成司祭。
在那之前,俗人們也因蓋裡斯有權任命司鐸。
“阿爾喬斯,你知道嗎?在未來,將會有兩種世俗化。”
“一種世俗化,是俗人們再也無法忍受教士們的瞎話,他們再也無法忍受與凱撒同流合汙的教士們。”
“他們一朝奮起,將教會打倒在地,宣稱上帝並不存在,然後轟轟烈烈拉開自己的世代。”
“那時的人否定了造物主的存在,自然也不再是人類的搖籃,而成了被統治被改造的對象。”
“那時的人,將不再關心受造還是非受造的問題,天主將要離開世界成為“隱蔽的上帝”,意味著‘上帝已死’。”
“他們將成為完全的俗人。”
蓋裡斯說著這話的時候,並不沮喪。
事實上在阿爾喬斯聽來,蓋裡斯在雨中說著這話的時候,話語還頗為興奮,似乎有許多期待。
“但那不一定是好的,因為整個世界都可能淪為被占有的對象,人也一樣可以被其他人占有、奴役。”
“這種世俗化,可能會被拜物教抓住可乘之機,然後被冒名頂替,成為拜物教的假名。”
蓋裡斯又在說著阿爾喬斯一時半會兒,所不能理解的詞彙了。
雨越來越小,山頂也快要到了,蓋裡斯緊接著又說道:
“還有一種世俗化,則是另外一回事。”
“俗人們渴慕屬靈的生活,但教會關上了自己的大門,將俗人們拒之門外,又肆意的盤剝俗人。”
“因而,俗人們要求簡化聖事,要求打破教士們對聖事的壟斷。”
“他們並非不虔誠,恰恰相反,是因為他們太過神聖,太過虔誠。以至於教士們敝帚自珍,若是被俗人們分走了權柄,他們又如何自處?”
“但最終,天主之言是從俗人們的口中發出的,是從窮人們口中發出的。”
“接受過教育的俗人們,作為平信徒他們開創了自己的教會。”
“他們的生活被聖化了,成為了自己的王者。”
“當所有的俗人,都成為教會的一份子的時候,教會也就成了俗人的教會。”
“宗教也就被世俗化了。”
【凡能克製自己肉體、統馭自己靈魂,不讓自己沉溺於私欲偏情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他可被稱為王,因為他能自律!他是自由及獨立的,不讓自己被有罪的奴役束縛!】
——《蓋裡斯言》第一卷節選。
很多後世的中國人,都未考慮過一個問題:歐美的法學精神,究竟是從什麼地方誕生的?
除去那些古希臘和古羅馬的法律傳統,歐美的法學精神一個重要源頭,那就是基督教教義與教會法。
基督教教義:基督教將自然法的概念與神聖法結合,提出了法律源於上帝的意誌這一理念。
神學家如聖·奧古斯丁和托馬斯·阿奎那發展了自然法理論,認為人類的法律應反映神的道德法則,並且上帝的意誌高於一切人類法律。
可以說,自然法思想深刻影響了後來西方的法律哲學,特彆是在倫理、正義、權利等方麵。
教會法:中世紀時期,羅馬天主教會在歐洲具有強大的宗教和政治影響力。
教會法發展出一套複雜的法律體係,處理宗教事務和部分世俗事務,成為許多歐洲國家法律的藍本,尤其是在婚姻、繼承、道德問題等領域。
同樣可以說教會法為現代歐洲法治精神中的權威性、正當程序提供了早期形式。
基督教的十誡,更是成了諸多立法的依據以及思想源流。
一、崇敬一天主在萬有之上。
二、毋呼天主聖名以發虛誓。
三、守瞻禮之日。
四、孝敬父母。
五、毋殺人。
六、毋行邪淫。
七、毋偷盜。
八、毋妄證。
九、毋願他人妻。
十、毋貪他人財物。
可以說,很多時候,是法律明確了宗教誡命的細節,是俗人們走進了原本並不涉及的領域,從教士們手中奪來了解答世界的權力。
而在這個過程中,基督教的教義作為要素之一,成就了歐美現代的世俗法律,又藉由歐美國家的強勢,將自己的思想傳遍了全球。
以至於所謂的現代化、必然包含一部分西方化、又必然包含一部分基督教思想。
世界的多元化,是不可避免的,而在這個過程中,誰主誰次呢?
蓋裡斯回答不了那個問題,他隻知道這次的朝聖爬山,已經快要到終點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再度對身旁的阿爾喬斯說道:“那兩種世俗化,並非什麼水火不容的,事實上它們會同時發生,也會彼此交融,最後誕生各種奇奇怪怪的結果。”
天空中的雨滴終於停下,烏雲漸漸裂開,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撥動。
回首望向山下的平原,便能見到光線從破碎的雲層中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穿透蒼穹,直直落向大地,照亮了原野!也同樣照亮了約旦河畔的戰場。
每一束光芒,都似乎能夠洗淨大地上的塵埃以及那世俗的罪。
而在蓋裡斯的麵前,其中一道光柱,璀璨如天堂的啟示,落在蓋裡斯他們眼前的修道院上。
這座石砌的建築,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莊嚴。
雨後的水滴,掛在修道院的拱窗和屋簷上,晶瑩剔透,這些天使灑下的淚珠,在光柱中閃耀出萬千流轉的光彩。
正可謂苦儘甘來、雨過天晴,便是蓋裡斯都開朗了不少。
沿著塔博爾山的小道,穿過飄著薄霧的山坡,修道院就建這寬闊的峭壁頂上。
這座聖瑪柯維婭修道院,有著高聳的圍牆與哨塔,牆頭上甚至還有人巡邏。
說是修道院,但這裡卻分明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堡才對。
也難怪,山下的那些兩千人突厥大軍,這麼久都沒對修道院發起強攻。
主要是這麼一處山坡顯然不好展開軍隊,而突厥人的大軍又以遊牧輕騎兵為主,缺乏足夠的披甲重步兵,自然不好攻城。
不過,修道院內的人數,看起來並不多。
修道院大門旁的哨塔上那些人,在見到蓋裡斯一行人的到來後,似乎發出了什麼警戒的鐘聲。
然後沒過多久,修道院的大門嘎吱作響地打開,幾位披著灰色袍子的修士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他們在見到蓋裡斯等人後,都不敢抬頭仔細看,一個個低頭哈腰,手中的念珠早已被扔在了一旁,代之以一張張顯得緊張的笑臉。
為首的修士,也就是米什卡,臉上的汗水混合著雨水滑下,顯得狼狽不堪。
他緊緊抓著自己頭上的白色頭巾,一邊想著蓋裡斯微微鞠躬,一邊用高聲喊道:“拉依拉哈伊拉拉!拉依拉哈伊拉拉!”
“拉伊拉合伊勒拉赫,穆罕默德尼熱蘇魯拉赫!”
“印沙拉!印沙拉!”
聽著這發音不甚準確,尾音顫抖而模糊的“阿拉伯語”,蓋裡斯臉色有些黑。
然後,不隻是米什卡,他身後的那些修士、教士們也紛紛效仿,像是排練過許多遍般,慌張地跟隨念誦著同樣的禱詞,聲音雜亂,彼此打著節拍。
甚至於個彆修士顯得過於激動,立刻在地上跪倒,磕頭如搗蒜般用力。
蓋裡斯能聽見見他念的是:“阿拉胡阿布杜穆罕默德!”
這下子,蓋裡斯的臉色徹底黑了,他是懂阿拉伯語的。
【拉依拉哈伊拉拉!拉依拉哈伊拉拉!】這句話的意思是“除安拉外彆無神靈。”
【拉伊拉合伊勒拉赫,穆罕默德尼熱蘇魯拉赫!】這句則是“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
【印沙拉!印沙拉!】翻譯出來就是“願安拉的旨意實現!願安拉的旨意實現!”
然後呢,最後那個家夥念的【阿拉胡阿布杜穆罕默德!】,翻譯過來就成了“安拉是穆罕默德的仆人。”
其他人也就算了,這個念“安拉是穆罕默德的仆人”的是真過分了。
蓋裡斯沒忍住,走到了那個跪倒在地上,猛猛磕頭的修士麵前,然後一腳踹了過去。
也沒刻意用力,總之就是把對方踹了個仰麵朝天。
阿爾喬斯那家夥,嘴角有些忍不住的勾了起來,其他那些帕拉丁則一個個把手摁在了劍柄上,作勢就要拔劍。
然後就聽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阿爾喬斯,指著蓋裡斯大聲說道:
“艾舍合杜安拉伊拉合瓦艾舍!合杜安納蓋裡斯阿卜杜胡瓦熱蘇魯胡!”
阿爾喬斯的阿拉伯語,也沒好到哪裡去,在場的人大多一時間沒太理解。
真正聽懂了的修士,也就是帶頭的那個米什卡,一時間覺得哪裡不對。
因為阿爾喬斯的話,硬要翻譯的話其實是:“我作證萬物非主,唯有真主。我又作證蓋裡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蓋裡斯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不是、現如今撒拉遜人,都這麼不尊重穆罕默德先知了嗎?
不對、米什卡察覺到了問題。
但在他想通問題之前,身體下意識的已經跪拜在地,笨拙模仿起穆斯林的禮拜姿勢了。
他的身體僵硬得和木偶一般,試圖在每個動作上表達出最大程度的虔誠,然而他的膝蓋因未習慣禮拜的姿勢而險些失去平衡。
明天應該會加更。補償月票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