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火焚燼何方·一
“是你?!”
匹多莫瓦提高了音量,“我記得你,來自外國的冒險家!”
如果不是‘良好’的教養止住了他無禮的行為,匹多莫瓦顯然是會直接用手指皮爾紮的類型,畢竟他已經幾次想要抬起又強忍著放下了。
“你是那個家夥的人!”
匹多莫瓦對皮爾紮喊道。
這一句倒是給皮爾紮說得一噎,他直接沉默了,可沉默的原因卻是連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這個說法怎麼那麼怪,怪到他完全不知該如何接話。
好在匹多莫瓦也並非需要皮爾紮的回答,他又注意到了旁邊的一號,直接驚得一個趔趄。
“阿貝多?!你怎麼在這!”
很好,一驚一乍的對象換成了另一位。
聞言一號挑眉,當下便抬手托著胳膊:“我為什麼不能在這?”
這樣的姿勢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另一位的樣子:“難道這裡被限製了進出條件?”
“這個…”匹多莫瓦被說住了,他遲疑地想著,片刻才像是被什麼鼓勵了一樣,確信道:“就是不能!”
匹多莫瓦打量著兩人,顯然還記得當時兩人同出同進的樣子,可在兩人身後又多了一抹綠色的身影,此刻正朝自己笑著——古怪的家夥,完全不認識。
匹多莫瓦心思七轉八折,最終在某一個點上陡然一亮。
“哦~我知道了!”匹多莫瓦拖長了音,仿佛發現了驚天大秘密,“你們一定是為了月底的煉金術證明對吧?”
皮爾紮沒有回答,而一號則是等著對方的後續。
好在匹多莫瓦也並未讓他們失望。
“你們竟然想要竊取我的成果,真是太卑鄙了!”
“這才剛開始沒幾天,怎麼就不能再嘗試嘗試呢?”匹多莫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明明有那樣的基礎。”
“果然首席這個位置交給你是不行的。”他做出結論,甚至還極為認可地點點頭,顯然是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
而對皮爾紮和一號來說,匹多莫瓦的話簡直讓人笑掉大牙,畢竟——
站在這裡的是一號。
阿貝多也從不需要竊取他人的創意。
於是自然而然地,皮爾紮沒有接話。
倒是一號反應很快,在短暫的沉吟後,直接懟了回去。
“首先我們來這裡隻是為了接取委托,凱瑟琳和溫迪可以作證。”一號看向兩人。
匹多莫瓦見兩人同時點頭,小聲嘀咕了句:“借口,肯定是提前來踩點。”
一號沒有太過計較,隻是用平淡的語氣繼續道:“其次,我並不覺得你會有什麼值得阿貝多去竊取的成果。”
畢竟他們的煉金術同出一源,而在雪山上的種種表現來看,阿貝多的煉金術比其他隻會更強。
可匹多莫瓦不這麼認為,在被一號這麼一懟後,當下便急得要跳起來:“你這個狂妄的家夥!”
可惜一號的下一句話直接將匹多莫瓦按了回去。
“最後我不是阿貝多,”一號沉聲,不出所料看到匹多莫瓦愣神的表情,“你要找的人現在大概在騎士團。”
“至於你們有什麼恩怨,我想你現在過去應當能夠直接和他對線。”
大抵是因為這場無妄之災,一號說得也非常直接:“如果你要去的話,記得代我向他問好,就說他可憐的兄弟因為他的原因而遭受了嚴重誤解。”
一號臉上終於帶上了些許笑意:“我很受傷。”
“所以需要補償。”
皮爾紮:……
好家夥,最後才是重點吧?
皮爾紮一陣無語,隻不過這件事的針對者並非他,他便樂得自在,直接在邊上看戲。
而匹多莫瓦顯然是被一號說得愣住,對著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說出任何。
見匹多莫瓦這樣,一號大概是覺得無趣,便扭頭看向了皮爾紮。
還沒開口,皮爾紮就知道對方或許要‘放大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號頓了下,也不知是為了強調,還是為了其他什麼目的,“這種情況應當有一個比較準確的稱呼。”
皮爾紮好奇:“什麼稱呼?”
一號勾了唇角。
“自我意識過剩。”
匹多莫瓦:……
有這麼傷人的嗎?!
這群沒禮貌的外國人!
當然匹多莫瓦可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而對於這樣一場鬨劇,某位看了樂子的吟遊詩人直接笑出了聲。
“噗。”
幾人的注意瞬間落在了某個綠色的家夥身上。
“抱歉,抱歉。”溫迪揉著眼角,“隻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他忍著笑道:“當然和這件事沒有太大的關係,嗯…硬要說的話,是隻有一點點。”
“不過作為吟遊詩人的一個小秘密,就讓我們將它保留吧。”溫迪眨了下眼。
聞言皮爾紮有些無奈,而匹多莫瓦卻是被這給弄得漲紅了臉。
“你這家夥…肯定也和他們是一夥的!”匹多莫瓦怒道。
溫迪哎了一聲:“如果你說的是來看委托的話,我確實是和他們一起的。”
“‘一夥’也沒有錯~”溫迪微笑。
大概是發覺局勢對自己不利,匹多莫瓦頓了下,顯然是在思考,片刻才嘟囔起來。
“誰、誰知道呢,萬一你們都是那家夥派來的呢?”
“但是沒有用,我的傑作是無人能夠媲美的!”
匹多莫瓦這樣說著,直接擠到了凱瑟琳麵前,從懷裡掏出一袋摩拉,放在了環台桌上。
“我要發布委托!”他說得極為豪情,“摩拉不是問題,隻要能弄到這樣東西。”
匹多莫瓦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他甚至道:“給我完成率榜單表,我要發指定委托。”
凱瑟琳顯然是習慣了發布者各種各樣的情緒,以至於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半點變化,“好的,匹多莫瓦先生。”
他將一張長紙卷拿出,展開在環台上:“這是當前蒙德區域的委托完成榜,您可以查看。”
委托完成榜?
皮爾紮下意識重複,隨即便反應過來。
等一下,那不就是…
未等他開口,匹多莫瓦便已指著最上麵的人名道:“就是他了!”
“皮爾紮-壬塞特。”
“我指定讓他做這個委托。”
一瞬間所有人都噤了聲,就連空氣都仿佛停滯了一般,而作為當事人的匹多莫瓦,則在這沉寂的空氣中似有察覺。
“怎麼,有問題?”匹多莫瓦疑惑。
“沒有,先生,您當然可以指定皮爾紮-壬塞特冒險家來完成您的委托。”凱瑟琳自然不會說什麼,隻是在話畢後看向了皮爾紮。
“隻要他同意接取。”凱瑟琳笑道。
大抵是因為凱瑟琳的動作太明顯,匹多莫瓦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等等,我記得當時那個家夥叫你皮什麼來著?”
一號不冷不熱道:“皮爾紮。”就算沒有親自聽過,他也能猜出大概,“看來你當時並沒有仔細聽。”
皮爾紮覺得自己該為自己說點什麼。
“嗯…根據冒險家協會的指定委托接取規則,我應當有權選擇拒絕吧,凱瑟琳小姐。”
“當然,指定委托為雙向選擇委托,您有權利選擇接受或拒絕。”凱瑟琳道。
匹多莫瓦顯然沒想到:“你就是那個刷爆了委托單的皮爾紮-壬塞特?”
一號頓時看向皮爾紮,而溫迪則是驚歎道:“刷爆?不得了啊。”
這明明是事實,但皮爾紮不知怎的突然覺得被匹多莫瓦這麼一說實在是丟人。
“隻是做得快而已,”皮爾紮試圖為自己辯解,“你們知道的,當時的委托都是一些探索區域或者跑腿的,一下子就能完成。”
“如果您指的是將望風山地的蒲公英種帶向鷹角海灘,並清理當地的史萊姆這樣的事情的話,”凱瑟琳突然開口,拆台的毫不留情,“我想並不是所有冒險家都能做到。”
“您是位優秀的冒險家,皮爾紮先生。”凱瑟琳微笑。
皮爾紮有些尷尬,他怎麼就忘記了蒙德的凱瑟琳並非完全不說多餘話的類型。
好在比起他的尷尬,現場顯然還有另一位更加尷尬的,那便是匹多莫瓦。
“沒想到竟然是你,”匹多莫瓦震驚,“還真是看不出來,就這小胳膊小腿。”
“…匹多莫瓦先生看來很喜歡根據人的外貌進行評價?”皮爾紮微笑,隻可惜那笑意並未抵達眼底。
“不然呢?”匹多莫瓦若是能讀懂空氣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璃月有言‘麵由心生’,人的外貌是什麼樣,這個人必然就是什麼樣。”
這話說得讓皮爾紮眉頭一跳,而一號也抿了嘴。
不曾想另一人卻陡然開口。
“哎,要這麼說的話,匹多莫瓦先生覺得自己如何呢?”
年輕的少年這麼問道,一下子便將匹多莫瓦問住。他似乎想要看一眼自己,可在意識到什麼後,又陡然插起了腰。
“我當然知道我自己什麼樣了,但這不是重點。”匹多莫瓦這樣說著,底氣帶著明顯的不足,甚至到了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真煩,那我換人指定行了吧。”匹多莫瓦嘀咕著,又捏著紙卷看了起來,“這個,卡爾弗冒險家,這個總應該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凱瑟琳回答,卻又繼續道,“隻不過根據蒙德當前區域內冒險家能力估評結果,您的委托隻有皮爾紮先生有可能完成。”
“什麼!”匹多莫瓦驚道,“不就是抓一棵樹嗎?!”
聽到這皮爾紮倒是有些好奇:“抓什麼樹?”
匹多莫瓦瞥了眼他:“就是…那棵…”
那棵是哪棵?這人不會說人話?
皮爾紮有些無語,但一旁的人卻是陡然開口。
“我猜,他要抓的是‘急凍樹’。”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你怎麼這麼能想,怎麼不說要當風神呢?!
第52章 新火焚燼何方·二
急凍樹?
皮爾紮一愣,並沒有反應過來。
溫迪卻是直接開了口:“哇哦,不錯的想法。”
聞言匹多莫瓦頓了下,隨即便露出一個似是得意的笑:“沒錯,這個想法是不是很好?”
“抓這個字用得非常巧呢。”溫迪肯定道。
“不過比起想法,我更好奇你需要急凍樹做什麼呢?”
“當然是做大事了,”匹多莫瓦自信滿滿,仿佛背書一樣道,“根據學者研究,急凍樹與地脈的寒霜擁有同種屬性,也有猜測其與騙騙花等魔物同源。”
“倘若能夠抓一隻急凍樹進行拆解研究,必然能夠找到急凍樹和騙騙花的聯係,進而研究出急凍樹的誕生成因。”
“然後就可以批量生產急凍樹,”匹多莫瓦顯得很興奮,“如果將其用於蒙德邊防,還會怕魔物入侵嗎?”
“是不是很偉大的設想?”
那可真是太偉大了。
皮爾紮稍微想了下,在蒙德城邊種一排急凍樹,比起抵禦魔物,首先被拍扁的應該是蒙德城牆吧。
很顯然除了皮爾紮這樣想,其他人也是如此,畢竟急凍樹大家都見過,而唯一可能沒有見過的一號,也因為剛剛的那一句暗示了對方確實知曉。
“確實很偉大呢,”溫迪點點頭,看起來是在思考,“如果能夠實現的話,沒準真的能成為非常厲害的防禦措施。”
一號挑眉:“前提是‘能夠實現’,以及可控性問題的解決。”
“能保證急凍樹不攻擊蒙德嗎?”
“這個”匹多莫瓦顯然沒有考慮太多,“這是後續研究的問題對了,到時候做一個裝置對急凍樹進行集中管理就好。”
他警惕地看著幾人:“這個設想是我提出來的,你們可彆想著搶功。”
“凱瑟琳小姐可以作證!”匹多莫瓦選擇了他可以信任的對象。
皮爾紮聽著覺得有些無語,先不說這異想天開的計劃,光是解剖急凍樹就說明了對方知識的缺乏——根據冒險家們的發現,急凍樹一旦死亡便會瞬間衰敗,化為純粹的寒霜核心和晶體,根本不會留下任何,也就無法談什麼解析。
可惜麵前的幾人一個似乎秉持著支持與鼓勵的策略,給予匹多莫瓦一定的情緒價值,而另一位因為與自己無關,便沒有過多的去乾涉。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自幾人身後響起。
“不錯的想法,如果你希望的話,可以繼續進行。”
嗯?你怎麼轉性了?
皮爾紮看向一號。
一號回以無語的表情。
於是在短暫的目光交接後,皮爾紮終於反應過來——不是一號。
“阿貝多?!”匹多莫瓦道。
“是我,”阿貝多回答得很自然,“匹多莫瓦先生。”
和中午分彆時沒什麼區彆,阿貝多照例是那一套騎士製服,即便是見到幾人,臉上似乎也沒什麼表情,有的隻是平靜和理所當然。
皮爾紮看阿貝多過來,問道:“騎士團會議結束了?”
阿貝多點點頭:“主要是相關事項的公布,以及後續事項的安排。”
一號在意的點顯然不同:“你覺得可行?”
匹多莫瓦聽得眼睛一亮:“你也覺得!”他又反應過來,故作深沉道,“那是當然。”
“不過這可是我匹多莫瓦先想到的。”
他頓了下,似乎是覺得不太好,又瞥了眼阿貝多:“最多允許你一起研究。”
聞言皮爾紮挑眉,隨即想明白了匹多莫瓦的想法,而一號則是審視著,思考著阿貝多的意思。
阿貝多對匹多莫瓦的話沒有太多的想法,直接道:“可以。”
“正好烈焰花的生長地就在那片。”
“嗯?確實,”皮爾紮看向阿貝多,很詫異對方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急凍樹洞窟口有幾株烈焰花,上方也有。”
“不過您知道的挺清楚的,普通冒險家可能都不知道呢。”
阿貝多明顯頓了下:“相互反應的元素總是相生相長,急凍樹附近必然有烈焰花。”
皮爾紮本能覺得奇怪,但沒想清楚為何。
年輕的吟遊詩人搖頭輕歎。
“無止境的探索,是人類的史歌——”
陽光西斜,徐徐清風吹拂,呢喃的風聲帶著花草氣息,在街巷間穿梭。
大抵是見幾人要去挑戰急凍樹,富有經驗的冒險家協會接待員開了口。
“各位如果要去的話,或許得到天黑了。”凱瑟琳道。
匹多莫瓦顯然比較急:“那怎麼行,這肯定越快越好,少一天就是耽誤一天時間。”
一號問:“你有確切的捕捉方法?”
匹多莫瓦的聲音弱了許多:“沒有…”
阿貝多想了想,問道:“知道什麼是急凍樹嗎?”
“這個當然知道,”匹多莫瓦道,“這個知道,由附著的冰和變異的藤植構成的生命體,巨大無比且具有強攻擊性。”
“理論上來說可以作為生命體而被捕捉,但因其實施的困難性,目前對急凍樹的研究尚不完全。”
“並且還有學者認為”
匹多莫瓦接連不斷地說著,皮爾紮本以為他隻是一個異想天開又狂妄自大的蒙德舊貴族,現在這麼一看似乎還有點用。
至少在研究方麵似乎是認真的。
阿貝多聽了肯定道:“非常不錯,看來關於《急凍樹的生命體學說與構成》一書你了解的非常透徹。”
“至於你說的‘與騙騙花的聯係’,確實需要實地考察。”阿貝多道。
匹多莫瓦興致勃勃:“所以我們現在就去嗎!”
阿貝多沒有回答,反倒是看向了皮爾紮。
皮爾紮原本正聽著聽著開始走神,猛然沒了聲音還有些奇怪,等回過神時便看到其他人都在看自己。
“怎麼?”皮爾紮茫然。
匹多莫瓦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我們現在就去抓急凍樹吧!”
……
皮爾紮當然不會同意匹多莫瓦這麼荒謬的想法。
不過鑒於在煉金領域富有成就的騎士團首席煉金術士阿貝多先生認可了匹多莫瓦的想法,他也隻能含蓄地表達自己的意見——不保證抓到。
以及第二天早上再去。
“下午的時候,我們在小騙騙花腦袋裡找到了冰屬性的金屬殘片,然後它就變成正常大小了。”
“所以我們讓他們在宿舍盯著它了,還有兩個騎士團的人。”
“不過中間出了點問題,一號現在是”
皮爾紮同阿貝多一點點說著下午發生的事,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煉金工坊門口。
“哢噠。”門扉開啟。
怎麼這麼自然就過來了?
皮爾紮有些恍惚,臨到頭來,才恍然覺得有些緊張。
麵前的門扉也像是要吃人似的,在阿貝多走進後變成了無形的洞,甚至比起進多托雷的實驗室,要更加讓人心動不已。
當然前者的動是真的動,而後者的動總感覺有點對不起阿貝多。
畢竟是這樣的一張臉,皮爾紮有些心虛,但身體還是極為老實地邁了步。
進就進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皮爾紮做好了心理建設,剛一進門,便發現工坊似乎變了樣——兩張並排的床鋪肩並肩靠著,原先的書架變成了半邊,顯然是為了騰位置。
在床鋪之間拉著薄簾,雖然充當著遮擋的功能,但在皮爾紮眼中,那種朦朧的虛影或許並不能起到真正的效果。
有些時候皮爾紮甚至覺得,阿貝多是故意的。
就像之前那次。
“相關的東西下午的時候我已叫人準備,你看一下還有沒有缺的。”
阿貝多並沒有注意到皮爾紮的猶豫,而是自顧自開始解自己的外衣。
沒有得到皮爾紮回應,便回過頭:“缺了什麼?”
“不,沒有,非常好,”皮爾紮動了動喉嚨,“就是比較好奇為什麼變了這麼多。”
阿貝多淺笑,將手套摘了下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考慮到長期居住的可能,下午的時候和代理團長溝通了下,進行了進一步的改裝。”
“…不愧是阿貝多先生。”皮爾紮乾巴巴道。
短暫的交流並未影響什麼,而因為時間尚早,在脫了外衣,隻身一件襯衫,一短褲和長靴後,阿貝多便坐在了桌前。
桌子上擺滿了紙張,上麵繪製著不相同的圖樣,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東西。
長桌顯然也是改裝過的二人用,兩把椅子也顯示出這一點,可皮爾紮不太好意思,想了想便走到了床邊。
嗯手套放在靠外的床鋪上,看來是默認自己在裡麵?
皮爾紮思索了下,還是決定開口:“老實說我不明白。”
“嗯?”阿貝多放下手中的東西,抬著頭看麵前的青年,“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多了,”皮爾紮舔了舔嘴角,不知怎的在對方的審視下有種被長官盯著的訓話感,“就是…這一係列。”
不過硬說的話,自己站著對方坐著,倒還真有一種學生和老師的感覺。
“我都看到了,”皮爾紮慢吞吞地說著,“在可莉的畫裡。”
“那一天您明明和凱亞在控製室外先見了麵,後來才進到控製室裡。”
皮爾紮盯著阿貝多:“您早就知道我在裡麵,和凱亞合夥起來坑我。”
阿貝多顯然被這形容逗樂了,臉上的笑意都明顯了許多。
皮爾紮回憶著,總覺得憋了很久的東西一下子開了閘:“還有後麵的一係列事情,不管是在蒙德的還是在雪山的,都非常奇怪。”
“還有那個手環,雖然一號說您過來測量過,但是我這個人有一個習慣,隻要睡覺時被碰到必醒。”
“您當然回來過,但是並沒有測手腕,隻是做了其他事情。”
“所以我想不通,”皮爾紮走上前,手撐在了阿貝多旁邊的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您似乎對我很熟悉?”
“我們曾經見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我們見過嗎?(嚴肅)
阿貝多:你覺得呢?(微笑)
皮爾紮:?
第53章 新火焚燼何方·三
“我們曾經見過嗎?”
皮爾紮這樣問道。
彼時阿貝多坐在桌邊,後背就靠著桌的邊緣。皮爾紮則單手撐在旁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這是皮爾紮第二次與阿貝多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隻不過與雪山的那次不同,這一次他們顯然要更加貼近,以至於前者能感受到來自阿貝多身上的氣息,帶著很好聞的草木清香,又透著些許冰冷的氣息。
對方的體溫似乎比普通人低一些。
畢竟是那位大人最傑出的作品啊。
皮爾紮漫不經心地想著,視線仍舊停留在對方的臉上。清俊的臉龐,精致雕琢的棱角,搭配著青綠的眼眸。
在不同的光照下,那雙眼睛總是透著相似的色彩,卻又有些許不同——時而偏藍,時而偏綠,時而又像是混彩的玻璃珠,琉璃異常。
皮爾紮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喜歡綠色的東西,那是富有生機與活力的顏色,可麵前的青年既與活潑相距甚遠,又與生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但他很喜歡這雙眼睛。
於是自然而然地,皮爾紮又一次開口。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可隨後他便沒了聲,隻是靜靜地望著身下的人。
煉金工坊內一片靜謐,僅有兩人的呼吸伴隨著儀器行進的點滴輕響,環繞在四處。細微的風放緩了腳步,順著門窗的縫悄然溜進,帶起簾幕飄飛。
許久阿貝多才有了反應。
“不錯的問題。”
阿貝多笑了,儘管從表情上看,皮爾紮覺得這個笑容實在是太淺了,甚至還不如對方先前的打趣或者調侃。
可眼睛不會騙人,溢滿的笑意毫無掩飾,幾乎將那雙青綠眼眸帶得變了樣,至少皮爾紮可從沒有見到如此‘富有情緒’的首席煉金術士大人。
可阿貝多接下來的話卻讓皮爾紮忍不住抽了嘴角。
“你希望我們認識嗎?”阿貝多這樣問道。
起初皮爾紮還存在著妄想,以為能等到阿貝多接下來的話,可當數息過去後,他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這就是阿貝多對他提問的回答。
一句評價,一句反問。
“這算什麼?”皮爾紮哽住了一口氣,“阿貝多先生,您這樣也太狡猾了點吧。”
“怎麼能用問題作為回答呢?”皮爾紮儘量克製住了自己。
“是嗎,”這話讓阿貝多笑意更甚,可他還是沒有真正的回答,“我認為這個就足夠了。”
他抬著眸子,看著滿臉不解和疑惑的皮爾紮:“倘若我們認識,目前的狀態來看並不會有任何改變,倘若我們不認識,也不會影響到已有的關係建立。”
“從邏輯角度來看,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是否曾經認識’,而在於個人的想法。”
阿貝多最後說道:“你希不希望我們曾經認識。”
這一定是詭辯,皮爾紮在心裡嘟囔,畢竟從頭到尾對方的話都沒能解決真實的問題,可這般繞來繞去的說法,卻是讓他放下了大部分對這個問題答案的追尋。
或許就像對方說的,細究下來似乎也不會對現狀給予多麼大的改變…但是他皮爾紮在意啊,有這麼一個非常熟悉自己的陌生人,就算是執行官也會多想幾分。
更不用說是像他這種幾乎沒有什麼名氣的人。
可能在至冬算有一點?
皮爾紮不太確定。
當然阿貝多不知道皮爾紮的想法,他見後者若有所思,想了想又繼續道:“對於現在的你來說,疑惑的問題隻有這一個嗎?。”
阿貝多抬手,很隨意地撐在了桌子上,腦袋微偏:“你應該還有其他問題。”
“不是嗎?”阿貝多問道。
隻不過因為兩人姿勢的原因,在皮爾紮看來就好像是對方主動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一樣——當然並沒有碰到,但這個視覺效果著實讓皮爾紮有些心癢。
女皇在上,非人類的思維模式著實有些讓人招架不住。
皮爾紮在腦內瘋狂頭腦風暴,可不知為何,他明明能想到的問題有許多,卻在開口時變成了最不該問的一句。
“你覺得我怎麼樣?”
阿貝多難得愣住了,完全沒有對一切了然於心或波瀾不驚的樣子,就像是捧著榛果的鬆鼠被猛然抽走了爪中的果子一樣,直接呆在了那裡。
大抵是這樣一次‘反擊’屬實不易,皮爾紮決定暫時忘記這樣一句話自身可能存在的誤解與尷尬——他或許帶了點其他心思,又或者隻是單純對有能力者的欣賞,還有的也是對煉金實驗助手選擇的一種猜測。
不然阿蕾奇諾也不會總讓自己跑外勤了。
阿貝多顯然沒有思考太久,不如說如果從脫離‘呆滯’算起的話,他應該可以說是不假思索。
“如果你要問這個問題的話…現在的我不能回答太多。”
感覺有些奇怪,皮爾紮下意識想,可緊隨其後的一句話卻是將他說得幾乎跳了起來。
“但我確實喜歡你。”
阿貝多這樣說著,臉上甚至帶上了明顯的笑。可在皮爾紮看來甚至比多托雷的一句‘你以後都不用來了’要更加讓人驚嚇。
“什麼?”於是皮爾紮眨眨眼,“不好意思阿貝多先生,我剛好像沒聽清。”
他用一副茫然且無辜的表情問道:“您是說…”
阿貝多顯然有充足的耐心去應付某人的自欺欺人:“你沒有聽錯,這就是我得到的結論。”
“我確實喜——”
可惜皮爾紮並不打算讓那顆脆弱的心臟受到第二次驚嚇。
他直接抬手,按住了阿貝多,
“停!”皮爾紮另一隻手扶住了額頭,難以置信地嘀咕,“這不對勁,難道你是不理解這個的意思?或者不是正常人類所理解的含義?”
“也有這種可能,畢竟這個本來就是複雜的,可能書本上的概念解釋並不充足,才會導致現在這種錯誤的使用方法…”
“也不對,本來就不代表特定的情感,有許多情感都可以用這種方式進行表達。”
皮爾紮碎碎念著,然而在阿貝多看來,有著淺綠色短發的青年耳朵已經變得通紅,在碎發的遮掩下格外明顯。
小的習慣果然還是沒有變。
阿貝多想,能夠感覺到某種東西在胸腔內流過,那是沉寂已久的,在一切終結時才堪堪形成的果。
也是‘新實驗’的開端。
阿貝多嘴角微揚,好看的眼眸微彎,連帶著那雙青綠的眼眸也像是星辰入夜,照亮一切。
如此真切的情感的流露更是讓皮爾紮看愣了眼,也動搖了心。
比起追尋其中透露出的種種疑問點,皮爾紮倒是選擇了另一件事。
“時、時間不早,阿貝多先生早些休息!”
“晚安!”
說完皮爾紮慌慌張張地撤離開,速度之快甚至給阿貝多一種自己是什麼洪水猛獸的感覺。
好在阿貝多並不打算捉弄對方,在瞧見皮爾紮背對著自己,在床邊站著不動時,他甚至還極為好心地給對方找了個台階。
“清洗間在那邊的門後麵,架子上是換洗的衣物。”
皮爾紮聽了一頓,尷尬地朝阿貝多說的方向走,剛越過對方,後者便又道。
“晚安,皮爾紮。”
這個台階顯然隻有一半。
……
蒙德的夜晚是靜謐的。
萬籟俱寂,蟲吟低鳴。無形的風吹拂,漫過大街小巷,尋訪著城內的每一個家。
這本該是休息的時間,可對皮爾紮來說,這樣的一個夜晚卻成為他最難熬的一次——工坊內的呼吸平穩而細微,在神之眼與心理的雙重作用下,顯得近在咫尺。
事實上也跟他想的差不多,畢竟兩人的距離並不遠,如果不是中間拉了道簾子擋著,或許跟同睡一床沒什麼區彆。
當然現在也差不多。
皮爾紮腹誹著,因為有遮擋的緣故,他直勾勾地盯著阿貝多那邊。虛影勾勒著輪廓,能夠看出騎士團的首席煉金術士的睡姿很好——兩手交握放於身上,直挺挺地平躺在床的中央,新換的靛紫襯衫和寬大的長褲,隨意的樣子和平日的感覺完全不同。
如何形容呢,大概就像日常和工作的那種區分感。
這當然很正常,隻不過受刻板影響的影響,皮爾紮顯然沒有想象過私下的阿貝多是什麼樣子。
他甚至還以為阿貝多不用睡覺,會白天黑夜都在搞研究和實驗。
…也有這個可能,皮爾紮想,沒準現在也隻是一種模仿。
又或者隻是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正常休息?
若是先前的皮爾紮可能會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可在那次驚嚇過後,聯想到這幾天的種種,他難免會將這一荒謬的可能算入。
然而他的疑問未變,照例是原先那個沒有被回答的問題,甚至還在這基礎上新加了一個‘為什麼?’。
難道真的有發生過什麼?
皮爾紮在腦海中翻找。他對自己的記性很有自信,隻要有記憶的片段,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而唯一出點問題的,大概就是在來到壁爐之家的那幾年,以及之前的事。
可那個時候自己最大也才8歲!
如果是那幾年發生的事情,怎麼會過去十幾年還有影響?更何況這些年他確信自己沒有再見過阿貝多,那培養的感情隻能是當年產生的。
對8歲的孩子產生感情,一定要玩這麼大嗎?
皮爾紮可不敢想。
“總覺得越來越離譜了。”
不由自主地,皮爾紮將心裡話說了出來。等反應過來時,平穩的呼吸已是停歇。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聲音響起。
“睡不著嗎?”
阿貝多平淡的聲音從簾子的另一邊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換你你睡得著???
終於快開主線了,現在想法是:我都寫衍生了,讓讓我唄(躺地上打滾)
第54章 新火焚燼何方·四
皮爾紮抿了嘴,從牙縫擠出一聲輕應。
那聲音實在太小,小到就連皮爾紮本人也不確定是否真的存在,仿佛是在心裡憋著嗡嗡響一樣。
可阿貝多卻是給出了回應。
“為什麼?”他這樣問。
皮爾紮卻沒有回答完:“你…”
他想質問對方竟然問為什麼,也想確定那一詞語在對方眼中的意義,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現在的對方不能回答太多,無數的問題在腦海中閃過,一個接著一個地堵在了皮爾紮的喉間。
要問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皮爾紮想。
他不由提了口氣,像是憋久了的氣球,鼓鼓囊囊的隻差瀕臨爆發的一戳。
然而在注意到那虛影猛地變為了側躺的姿勢後,這口氣瞬間消了下去。
開玩笑,就算有簾子擋著,皮爾紮也不敢對阿貝多開太多‘嘴炮’。
“…你不也沒睡嗎,”屈服於對方的氣勢,皮爾紮小聲說著,隻不過從語氣上倒是有先前阿貝多反問時的樣子,“不然怎麼聽得見我說話。”
“你為什麼不睡?”皮爾紮反問。
這是一個很好的命題,至少對阿貝多來說,倘若要去認真回答,他大概會先論證一番‘是否睡著’,然後才是從這個結果轉向原因的細究。
很顯然,阿貝多不睡的原因有很多。
但此刻的他並不打算這樣做。
於是自然而然地,阿貝多沒有回答。他眼眸微動,隻是用視線描摹著簾幕上的輪廓——微微翹起的發梢,不算寬闊的肩膀,鬆垮衣領的一角從脖頸間透出,在輪廓線上就像是突兀的一筆。
阿貝多曾無數次地對此進行過寫生,卻從未是‘當即’,而是皆為‘此後’。
正如須彌學者所言,未曾完全逝去的過去將成為困住未來的鎖。
而困住未來的鎖,又將一切牽引至本初。
阿貝多思索了下,在清風的催促下,終於做出了回答。
“睡眠隻是人體機能的一種狀態,是反複出現的基本現象。”皮爾紮聽到阿貝多這樣說著,話語間不帶一絲起伏,就好像隻是在念著學術報告上的文段,“在此類狀態下,人體的各項機能將得到符合自然規律的行進。”
“簡單來說,睡覺隻是一種特定的休眠模式,”阿貝多還算是知道要說點接地氣的話,他停頓了下,隨即道,“倘若機體無需休眠,便也無需睡覺。”
“睡覺和休眠是一體的。”
聽阿貝多這麼一說,皮爾紮腦袋裡立馬想起了那些棕黃的大塊頭,機械而重複地進行著毫無變化的動作,每過一段時間便會有倒下或是損壞,隨即被送往工廠進行‘回收利用’。
就算聽阿貝多的意思似乎是想說有些存在無需休息,可皮爾紮必須得說的是,就算是機械也需要‘休眠’。
畢竟任何存在都無法長久不變地去做一件事。
“當然對於人體機能來說,休息是必要的,因為人類是‘有限度’的生命體。”阿貝多補充著,談論學術性話題時,對方總是會說得比平時多,“也有一些無需休息的生命體,具體還要看生物種類和相關研究結果。”
“至於我為什麼不睡…除卻不可抗力因素影響,隻是因為我所需要的睡眠比一般要少。”
“如果必要的話,這種‘無休眠’狀態可以持續很久。”阿貝多淡淡道。
話到這裡似乎沒了後續,又或者阿貝多隻是在等待著皮爾紮的接話,可後者根本沒有話接,畢竟對於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尋常人的答案或多或少都會與生活或心事有關,而像阿貝多這樣的回答大概獨此一份。
…或許也不算,似乎那個家夥偶爾的想法也差不多。
從這個角度上看,須彌大概是自己最不能去的地方,畢竟思維模式從根本上都不同,就算想融也融不進去。
很好,以後有理由拒絕外派任務了。
皮爾紮這麼想著,隻能含糊不清地說道:“或許我們的理由相同。”
大抵是想到了阿貝多自身的邏輯,皮爾紮明顯頓了下,又繼續道:“好吧,大概不會一樣。”
“雖然我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問題…”
“我隻是睡不著,很簡單的理由,”皮爾紮翻了個身,沒有再去看阿貝多,反倒是平躺著望著天花板,細數著上麵的花紋,“可能是因為早上睡太久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皮爾紮努力回憶著。
可不等皮爾紮想起來那句話,阿貝多卻是接了過去。
“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著?”
“對,就是這個。”皮爾紮說完一愣,下意識扭過頭,看著那片側躺著的對方的虛影,“哎,你怎麼知道我要說這個?”
阿貝多笑了下,細微聲響在靜謐的夜顯得格外清晰,也讓皮爾紮莫名紅了耳——明明這隻是出於個人的好奇而已。
皮爾紮覺得對方似乎從某一刻開始變得不太對勁,可仔細看去,又發現從最開始都很奇怪。
隻是之前算是不太明顯,而現在嘛…
皮爾紮腦海裡不自覺響起對方先前的話,更是惹得他心癢癢的。
古怪得像換了個人。
皮爾紮捏了捏手。
阿貝多當然不知道皮爾紮這一係列心路曆程,畢竟他再怎麼樣也沒有讀心的能力。
“如果知道說話的習慣和喜好的話,很好推測。”阿貝多道。
這話說的,皮爾紮有些不太服氣,畢竟兩人相識才三天,就算是擅長識查人心偽裝他人的自己都不敢保證三天就能做到。
可皮爾紮隨即卻想,這人是阿貝多,本身就比較特殊,難保有什麼特彆的信息是他們所不知道的,沒準隻字片語都能被解讀。
隻不過若說習慣和喜好,著實有點誇張了吧。
皮爾紮不由舔了下唇角。
“那你說說,發現了什麼?”
這一問似乎超出了阿貝多的預期,可很快又覺得理所當然,就像控製室的那一晚,在偽裝的表麵之下,對方偶爾也會顯露出些許戲謔和無畏感——這或許和對方的戰鬥方式一致,都是那樣隨意以及直奔主題。
阿貝多並不反感這樣,不如說他倒是覺得挺有趣。
他總是對超出平常的事物存著濃厚的興趣。
“嗯…”阿貝多沉吟了下,終於開了口,“除下屬外稱呼一般選擇敬稱,遇見沒法回答的問題會沉默,在和不太想搭理的人說話時會更加的‘禮貌’。”
“對待有好感的人會開玩笑。”
阿貝多說到這頓了下,隨即同皮爾紮商量:“確定還需要我繼續嗎?”
他能看到簾子上的虛影似乎抬了胳膊,想都不用想那邊的人此刻正捂臉抓狂,對方總是這樣,表麵的沉穩與實際的情緒多變,就像是硬幣的兩麵,越是表現出來的,越是與真實相距甚遠。
這當然很有趣,不是嗎?
更何況現在的這種變化似乎也很值得去探究。
阿貝多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另一人起興趣,不如說自那次以後,似乎一切都變了許多,不光是周圍,更是自己。
當然現在的這樣也算是‘改變’。
阿貝多忍不住輕嗬,沒有刻意控製,聲音自然而然傳到了另一邊。
如果不是因為此刻的場景太過尷尬,伸手掀簾子捂嘴隻會更糟糕,皮爾紮大概會直接衝過去。
要忍住,這可是活的‘遺跡’。
而且還幫了自己許多。
皮爾紮正如阿貝多猜測的那樣,此刻正捂著臉。他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些發燙,當然這絕不是害羞,而是單純的羞恥,就像是先前搞什麼活動會時,被迫穿著孩子們製作的布片裙在阿蕾奇諾麵前跳舞一樣,讓人恨不得當場失憶。
“不需要了…”皮爾紮咬牙嘀咕著,“我乾嘛要和你對著乾呢。”
阿貝多揚了嘴角:“不繼續用敬稱了嗎?”
皮爾紮放下手,就算知道對方看不見,他還是衝對方翻了個白眼:“你都知道了我還裝什麼。”
“我可沒有在彆人麵前當小醜的癖好。”皮爾紮無語道。
他像是開了閘的壩堤,洪水傾瀉般碎碎念著:“你都不知道要維持沉穩、可靠的人設有多難,而且還不能顯得太老實,最好能跟那群瘋子有類似的感覺。”
“遇到一些確實回答不了的問題時,還要裝一副深沉模樣…噢,實在是忽悠不過就掀攤子。”
“這一點還是跟某個長官學的,百試百靈。”
大概是來到蒙德後憋久了,這算是皮爾紮第一次跟人吐槽真事,就連阿卡茜那邊也未說過這麼深入的話題。
好在阿貝多並不覺得驚訝,甚至還能在聽完皮爾紮的話後還能餘地想一想:“你最開始似乎也是這樣的。”
“那隻是為了方便融入蒙德,”皮爾紮自然知道阿貝多的意思,畢竟他在蒙德的偽裝確實是一個沉穩靠譜能乾的外國冒險家,當然還有點自己的小脾氣,“也方便在各個地方走動,像詢問事情、做委托之類的,都不用怕被懷疑。”
“畢竟我可是一個讓人感覺親切的,效率極高的冒險家。”皮爾紮毫不猶豫地自誇著。
到了這個時候阿貝多算是見到了點熟悉的影子,他略微思索,腦海中又浮現第一次給對方包紮傷口的樣子——沾染汙濁的白袍,半邊隱於陰影,仿佛受了傷的捕食者,虎視眈眈地盯著來者。他當然能感覺到來自皮爾紮的視線,也能看到對方臉上戲謔的表情、打量的眼神以及那毫不在意的為所欲為感。
皮爾紮本人顯然不會察覺,但觀察他許久的阿貝多自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真實。
雖然現在變了許多,好在本質的東西並未改變。
興許是想到了什麼,阿貝多若有所思,在皮爾紮自言自語嘟囔的間隙,陡然問道:
“所以你現在喜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震驚到失語)
如有問題,一定是俺寫得差,總之堊翁產品吃一大口,終於寫到不像x冷淡的位置咧。
吃口自己做的飯(嚼嚼)
第55章 新火焚燼何方·五
“所以你現在喜歡我嗎?”
極輕的聲音自簾幕另一邊傳來,明明隻是低喃自語,卻混進了那細碎的嘟囔聲中,將一切打斷。
皮爾紮知道自己的聲音停了,可心臟的跳動並未停歇,反倒是隨著對方這一聲低語而變得急促。
噗通噗通。
像是敲在耳邊的鼓。
自己喜歡對方嗎?
皮爾紮似乎沒法回答。
倘若在任何其他的時間點裡,在其他的場合下,又或者是由其他的對象來提問,他大概都能回答得輕而易舉——這是當然的,誰不喜歡學識淵博又富有個人魅力的人呢,不然他也不會好幾次生起把人拐到至冬打工的念頭。
想必就算是女皇也會對其青睞有加吧。
皮爾紮心想。
不過這種喜歡更偏向於欣賞,皮爾紮在心裡嘀咕,是對其業務能力與領域知識的肯定,正如優秀的人無論在哪裡都會成為焦點一樣,讓人自然而然便將視線落在對方身上。
阿貝多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就算站在那裡,也會讓人無法忽視。
可現在的情況不對,皮爾紮隨即想到,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胸前。
那裡不斷跳動的心似是在說著什麼,就連聽到對方話語時的那一瞬的雀躍也顯得莫名其妙。
就算是一見鐘情也不該是這樣的表現,皮爾紮思索著,更何況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句話似乎不是對方真正的問題。
想到這皮爾紮若有所思,似是想要找出問題所在,可無論他如何細想都不能察覺半點。
片刻皮爾紮又放了棄。他緩了緩心神,將壓在心口的一口濁氣吐出。
還是先放一放。
這當然是正確的選擇,畢竟糾結於一件事可不是現在該做的,可不知怎的皮爾紮又很想掀開簾子,想看看阿貝多此刻的表情,是否還和往日平淡無異。
好在他隻是想了想,並未將其付諸於實踐——主要是他自己也不太敢,畢竟以阿貝多的個性來說,掀開簾子尷尬的就算不是他,也絕對不會是對方。
那可是見過無數大世麵的阿貝多啊。
皮爾紮抿嘴。
當然阿貝多並不知道皮爾紮這一係列的心路變化,也不知道他的一句話究竟帶來了怎樣的震撼。他隻是靜靜地等待著,聽著風的歎息,聞著那遠道而來的沁香。
長於高寒之地的塞西莉亞花,似是浪子真心,無所觸碰。
阿貝多顯然等了很久,畢竟另一邊的人收拾心情的時間並不短。
好在當月亮從偏斜走至枝頭時,另一側終於傳來了聲音。
“我不知道。”
符合預期的答案。
阿貝多這樣想,根據他的預估,這個答案簡直標準到無可替代,也極為符合對方的脾性。
可為何他會覺得那樣的悶。
阿貝多知道答案,卻隻是笑了笑。
“好好休息,”他輕聲說著,隻不過比起先前,這一次倒是恢複到了往日那般的平淡,“明天會走很遠的路。”
“晚安。”
許久另一邊才傳來輕應。
……
破天荒地,皮爾紮做了個夢。
夢裡的他似乎是坐在雪山邊。碎星映襯著天幕,隨著白茫鋪滿大地。
呼嘯的寒風帶起迷蒙,除卻對麵坐著的淺金發青年和明晃著的火堆外,他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
皮爾紮無法移動,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可他又感覺到自己動了,因為視野裡的事物在隨之變化。
皮爾紮感覺夢裡的他似乎站了起來,越過了火堆,跨過了地上歪斜的瓶罐,來到了淺金發青年的麵前——對方照例是那一身騎士團製服,靠坐在雪山的山壁邊,素銀的鏈條陷入雪堆,在火光的照射下反著光。
皮爾紮知道那是阿貝多。
可對方卻低著頭,像是在沉睡,但以對方的情況來說這點動靜顯然是會人弄醒,卻不知為何竟一點動靜也未曾發生。
這太不對勁了,皮爾紮如此想著。
可隨即一個熟悉的東西闖進視野——銀灰的尖端,琉璃的青綠,邊緣微晃的吊墜,皆是皮爾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那是他最常用的武器,也是目前大概率被騎士團收繳且贖還代價不明的長槍——凝萃。
這是…要做什麼?
皮爾紮似乎知道,卻又不希望自己知道,但夢裡的自己手握長槍,就那樣對準了麵前沉睡著的青年。
冰冷的尖端直指著對方的頭顱,如果從這個方向穿下,顯然和野菇雞肉串有些像。
但這並不好笑。
皮爾紮嘗試著動彈,可他隻能看到尖端直挺挺地向下移動,那距離十分的近,近到幾乎觸碰到淺金蓬發的邊緣。
不、不行!
夢裡的皮爾紮不住地掙紮著,想要阻止那具軀體的行動。可無論他如何努力,對於正在發生的一切來說都毫無作用。
這明明是他的夢,卻又似與他無關。
然而在下一刻,沉睡的青年猛然抬頭,青綠的眼眸帶著冰冷直直地盯著皮爾紮。
隨即天旋地轉。
“嗒嗒。”
是熟悉的仰視,皮爾紮下意識想著,明明是如此危險的視角,他卻不自覺便鬆了口氣。
長劍的邊緣甚至和記憶中的相同,挨著自己的邊落下。可不同的是此刻阿貝多臉上的神情,即便看起來是相同的平淡與冷靜,卻唯獨少了幾分溫度。
在那雙青綠眼眸中顯然沒有倒映任何。
有的隻是純粹的容納。
“真難得,”突兀的皮爾紮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你是第一個不受影響的。”
“是因為‘非人’的屬性嗎?”他微微偏了頭。
可惜阿貝多並沒有回答,隻是眯起了眼,就那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皮爾紮。
長劍微微下沉,像是無聲的威脅。可被威脅的人似是毫無所動,反倒是笑意更甚,就連話語間也染上了明顯的笑。
“哈…不要生氣,首席大人,”皮爾紮聽到自己這樣說道,聲音輕快又帶著幾分戲謔,“這隻是一個小玩笑,無傷大雅。”
“不然在一開始,我的凝萃就該刺下去了。”
他頓了下,似是想到了什麼,在短暫的輕笑後又繼續道:“不過也讓我驗證出了想要的結果。”
“果然你是特殊的。”
夢中的皮爾紮做出判斷,卻又向阿貝多提問:“你知道什麼是特殊嗎?”
阿貝多似是動了下嘴,但並沒有開口,而夢中的人也無需他的回應,自顧自接了下去。
“那就是你。”
“特殊就是這個世界裡最危險的存在。”
……
一夜魘夢。
等皮爾紮掙紮著從夢境中清醒時,天已然大亮,即便他還沒有睜眼,都能從朦朧的亮色中感受到真實的世界。
他本不是個多夢的人,畢竟白日裡的工作要麼累得人丟掉半條命,要麼閒得人沒了魂,每當夜幕降臨休息時間抵達,就算皮爾紮不像其他人那樣慘得倒頭就睡,也會在短暫的醞釀中沉睡。
皮爾紮的睡眠質量很好,該沉沉,該醒醒,工作休息兩不誤。
可不知怎的,在此時此刻,皮爾紮第一次破天荒地有了不想起床的感覺——細碎的玻璃碰撞聲,空氣裡微薄的烤製麵包的香氣,伴隨著窗外清脆鳥鳴與風的調侃,溫馨得讓人難以置信,更何況昨天晚上還有那麼一場‘推心置腹’。
怎麼想都覺得很尷尬。
皮爾紮不由紅了耳,當然比起之前算是好了許多,否則他現在該覺得耳垂發燙,而不是這樣簡簡單單地隻是察覺。
或許是有了一定的抗性,皮爾紮想,畢竟先前的他可不是這麼容易彆扭的人。
這隻是特殊情況。
皮爾紮自欺欺人地想。
而早已起床的有著良好作息的首席煉金術士正站在架子邊,如皮爾紮猜測的那樣收整玻璃器皿。
隻不過還沒整理多久,阿貝多便似有察覺地瞥了眼皮兒紮那邊——呼吸聲的頻率明顯變了。
看來是醒了,阿貝多想。
至於對方為何沒有起床,這並非阿貝多所要考慮的事情。他將最後一根試管放回原位,又調整了下煉金台的運行,在確認工坊內一切歸於正位,便走到了簾幕邊。
細微地呼吸停歇了半分,又在片刻後趨近於平靜。
大概是能猜到皮爾紮的心思,阿貝多輕笑。
“我先去找匹多莫瓦。”
“城門口見。”
簡短的話語將重要的事情悉數交代,隨之而來的便是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與某人衣服上的鏈條聲響。
在聽見工坊門哢嚓的碰撞聲後,皮爾紮猛地睜開了眼,看著眼前被陽光照得發亮的天花板,一時間有些無語。
“…好吧,”半晌皮爾紮才開始嘟囔,“偶爾也必須承認。”
“和太聰明的人打交道確實挺方便。”
皮爾紮坐起身,順著那香氣的飄散,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長桌上的籃子中——素湯、吐司以及沾著水珠的果子,品種齊全營養均衡,從湯上冒的熱氣來看,時間似乎也剛剛好。
這也太貼心了點。
皮爾紮這樣想著,下床走到了桌邊,剔透的粉眸盯著那準備妥當的早餐,鬆垮的睡衣耷拉在肩側,將大片的白皙露出。
“就是感覺有些壓力,”皮爾紮從嘴邊擠出話來,伸手拿起那塊吐司,“不過要是每天都有人把一切準備好,似乎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