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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贗者自證心響·其二(入V一更)

“有兩個阿貝多先生?!”

突兀的聲音自遠處傳來,一下子便將兩人的交談打斷。

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見到的便是一位身著棕紅長襖的瘦高男子,頭上的帽子依舊歪斜,好在算是遮住了腦袋,可手中抱著的火銃卻有些暗淡,顯然是經曆過高強度的使用。

男子站在雪路的拐角,臉上掛著震驚,似乎對所看到的一幕難以置信——他當然是皮爾紮的臨時下屬,遊擊十七隊為數不多的火銃兵,被拉來派遣任務的倒黴新兵。

也是第二分隊唯一的幸存者,塔圖因。

怎麼會有兩個阿貝多先生?

難道是雙胞胎?

可他先前說自己隻有一個妹妹…

滿腦袋的疑問無法解答,塔圖因像是直接當機了一樣,傻呆呆地站在那,如果不是本能告訴他要抱緊火銃,沒準他會像以前一樣驚得鬆了手。

見他這副模樣,皮爾紮倒是什麼心思都沒有了,直接笑出了聲。

“撲哧。”皮爾紮強忍著笑意,用可以說是輕鬆的語氣道,“看來阿貝多先生把你帶得不錯,塔圖因。”

大概是起了點捉弄的心思,皮爾紮調侃:“要不考慮考慮跟著他混一段時間?我可以幫你寫具體的情況說明。”

聞言塔圖因一個機靈,直接被皮爾紮的話嚇得白了臉。畢竟愚人眾紀律森嚴,條條框框一大堆刻錄在兵營門口的牆壁上,其中最為嚴重的一條便是叛逃罪。

這位大人哪是開玩笑,這是要我命啊。

塔圖因心裡哀嚎著,連忙辯解:“不能啊長官大人,我一心隻有女皇陛下,為至冬奉獻一生,怎麼能認外國的人為長官?!”

皮爾紮假裝問道:“外國人?”

塔圖因一下想起執行官們過去的身份,頓時卡了下:“額…不是,那個…”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想到了圓的方法:“至少、至少不能是愚人眾外的長官!”

“或者阿貝多先生加入愚人眾,我肯定第一個就申請調派到先生手下。”

不錯的提議,和自己想得一樣。

要不是場合和時機不對,皮爾紮簡直要拍手稱讚,因此他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看來我帶隊的方式有些問題,不然你怎麼會想不到首選站在你麵前的我呢?”

塔圖因:……

好像是這個道理。

但是也不能這麼給人下套吧,長官大人!

塔圖因欲哭無淚。

好在皮爾紮也並非要做什麼,隻是因為剛才的氣氛太過尷尬,借著活躍一下罷了。

這當然是有效的,尤其是當塔圖因小聲嘟囔‘長官大人太坑人了’時,皮爾紮便看到阿貝多臉上的神情似乎緩和了下,不再像剛見麵時那樣陰沉——事實上他還是第一次見阿貝多生氣的樣子。

這種感覺如何形容呢,皮爾紮想,大概就是暴風雨前的天,雖然陰沉沉的,可既沒有風也沒有雨,有的隻是壓抑以及不知何時到來的惡劣天氣。

而剛剛的阿貝多雖然看起來還是初見時的那副表情,可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危險、克製以及不知為何鎖定自己的莫名目光。

看來這裡麵應該有些故事。

但應該…與自己無關吧?

這樣想著皮爾紮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後者似有察覺,反倒是微笑著回望他。

隨即後者便開了口。

“初次見麵,”從秘境中帶出的[阿貝多]上前,視線始終鎖定在不遠處的阿貝多身上,“雖然感覺到了殺意,但你看起來並不驚訝。”

“是有什麼原因嗎?”他這樣說著,直到距離阿貝多和塔圖因有一段距離,才停了腳步:“你應該不知道我才對。”

秘境內的[阿貝多]看起來很疑惑:“因為她沒有保留失敗品記錄的習慣。”

話到這裡,阿貝多才有了一點動作。他兩手抱臂,略帶凝重地盯著麵前和自己有著相同容貌的青年。

“她確實沒有,”阿貝多神色淡淡,從語氣上聽不出任何,就好像隻是一場普通的討論,連最基本的學術可能都談不上,“但這不代表你就真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你說得對。”秘境內的[阿貝多]頓了下,似是想到了什麼,片刻才揚起一個可以說是張揚的笑,“所以你知道我。”

“當然。”阿貝多不置可否。

聞言秘境內的[阿貝多]笑了笑,既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奈地偏過頭。他看了看周圍,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以及陌生者,即便他並未經曆,可這一切都如它所展示的彆無兩樣。

那麼結局會是相同嗎?

秘境內的[阿貝多]不知道,所以他看向了阿貝多:“於是。”

“你要再殺我一次?”他丟下了一句重磅。

再殺一次?

皮爾紮捕捉到了關鍵詞,言語總是伴隨著信息,而信息就是情報,即便是簡單的幾個字,也能透露出無數的線索。他看向阿貝多,後者臉上的表情仍舊毫無起伏,可在聽到秘境內[阿貝多]話的那一瞬間,卻是意外的瞳眸顫動了下。

雖然很輕微,但皮爾紮還是注意到了。

事情顯然比皮爾紮能想到的還要複雜。

塔圖因倒是想得沒有皮爾紮那麼多,隻是悄悄往邊上挪了挪。他的直覺向來敏銳,對周圍的感知度也比同營的其他人要好得多,以至於許多困難的或者危險的訓練都完成得比其他人好。

這同樣也是他為什麼沒有受過大傷的原因。

而在此時此刻,塔圖因感覺到身邊的氣息十分危險,就像是在凝聚著某種力量,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發出來。他甚至感覺到了另一種東西,那是對方先前救自己時所用的長劍的氣息——對方或許是想要召喚武器。

塔圖因想起了以前看過的傳記中的一句話: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

故事果然來源於生活,塔圖因腹誹。

寒風仍在呼嘯著,雪山的冷意隨著時間的墜落而漸漸下沉。當灰蒙的天空染上暗沉,像是在白紙上潑了墨,卻又點上了些許他色。

好在這種情況並未維持太久,又或者隻是因為皮爾紮太過專注,以至於忘記時間。

等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否要出來打個圓場時,阿貝多卻先一步開了口。

“不會,”阿貝多聽起來還算放鬆,神情也柔和了不少,“你沒有傷人的舉動,我不認為現在有什麼理由需要殺死你。”

確實有阿貝多的風格,皮爾紮心想,可秘境內[阿貝多]緊隨其後的話卻讓他直接呼吸一滯。

“如果,我有呢?”

話音剛落,麵前的青年便陡然消失,緊跟著便出現在了阿貝多麵前。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冰凝的劍,劍尖直指阿貝多脖頸,幾乎隻需要一個用力,就能將對方的頭顱割下。

但在他背後,皮爾紮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正虛握著他的脖頸,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與氣息,在數分鐘前還曾與他無比貼近,可在此刻卻成為危險的象征。

皮爾紮的手中並沒有任何武器,僅憑人的力道想要掐斷脖子終歸比過劍的速度。但秘境內的[阿貝多]猶豫了,不如說是感覺到了某種地方一通,似是被刺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來自皮爾紮的明顯的殺氣與危機感,並且敢保證,但凡自己把劍壓下一點,皮爾紮就真的會想儘辦法阻止他,甚至是把他的脖子弄斷。

秘境內的皮爾紮看向一旁,處於最邊緣的那個大概叫塔圖因的家夥也抱住了火銃,顯然是準備見勢不對就動手。當然槍口對著的還是自己。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他們究竟差在了哪裡?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秘境內的[阿貝多]抬眸,看到的便是另一人平靜的眼,明明兩人出自同源,可為什麼一個被視為失敗品而另一個卻被稱為最高傑作。

於是長劍向下壓了壓,困於過去的青年如今聽不進任何勸告,隻是用不甘與憤怒的眼神,死死盯著與自己同源的‘兄弟’。

見狀阿貝多眼眸微眯,手中元素力彙集。他正準備出手,可下一刻卻察覺到了什麼,慢慢將那些元素力散去。

而皮爾紮也在此刻開口。

“你之前說過,沒有想過會活著。”皮爾紮斟酌著,能感覺到對方似是頓了下,便繼續道,“但你確實活了下來,而且還告訴了我腐蝕之液的事情。”

“你說你沒有想過能出來,”皮爾紮小聲說著,仿佛是在講述故事,“但現在我們就站在秘境外,站在雪山上。”

“那些你以前想不到的事情,現在我們全部做到了。”

“而現在你花了那麼長時間去想要做什麼,結果就是這個?”若說最開始大概隻是為了勸說,那麼現在的皮爾紮顯然已經有些無奈,“殺掉阿貝多,然後再死去嗎?”

皮爾紮嘟囔:“是不是有些太浪費了點?”

呼嘯的寒風不知何時已經平息,伴隨著夜幕星辰的上映。在雪山所對的天際,漆黑的夜繪往星雲,將清冷月光鋪灑,也將沉寂帶臨。

隱約間似是能聽見蟲鳴低吟、葉落枝簌,可緊隨其後的便是幾人的呼吸,以及皮爾紮自己的心跳聲。

大抵是嫌其太過吵鬨,皮爾紮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柄冰劍。

好在片刻後,冰劍上出現了一絲裂紋。

很好,皮爾紮勾了唇角。

正如皮爾紮所預料的,就在下一刻,那把冰劍陡然碎裂。

警惕許久的塔圖因鬆了口氣,而鬨出這一通的青年似是不覺得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反倒是帶著笑意,直勾勾地盯著阿貝多,隨即伸手輕點對方。

那是兩人都十分熟悉的位置。

“你說得對。”秘境中的[阿貝多]應當是在回答皮爾紮的話,可聽起來倒像是在對另一人說,“除了這件事,我確實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也還有很多時間來處理。”

這就像無帖的挑戰書,將秘境內的[阿貝多]的所有展露,也將另一位拉到了獨屬於他們的擂台上。

聞言阿貝多沒有吭聲,反倒是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頸,赤紅帶著幾抹白色,又混雜著難以察覺的漆黑。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傷,卻是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了其他的東西。

於是自然而然地,又或者說是一反阿貝多常態的,他伸出了手,在對方來不及反應時,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對方的臉頰。

“你——!”秘境內的[阿貝多]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冒犯地對待,可隨後阿貝多的話便讓他一愣。

“好啊,”阿貝多冷聲說著,青綠的眼眸難得帶上了寒意,“確實就像你說的,我們還有許許多多的時間。”

“可以慢、慢、解決。”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下是私設阿貝少語音1-5條合集,五星冰係神之眼,畢竟女皇陛下會注視一切被命運捉弄之人。

[1.問候···]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在這樣的天氣來到雪山一定很不容易吧什麼?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下次見麵再告訴你吧。

[2.早上好···]

又是新的一天,真好啊。

[3.中午好···]

肉和水果是必須的,但是甜食的話恕我拒絕。

[4.晚上好···]

多麼熟悉的星空不,沒什麼。

[5.晚安···]

好好休息,如果你希望的話,明天再來這裡找我吧,我很高興能夠和你在一起。

第33章 贗者自證心響·其三(入V二更)

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到任何。

至少對皮爾紮他們這個臨時的四人小隊來說,造成的影響其實遠比皮爾紮想象中要小得多。

事實上他們相會的地方環境不錯,算是天然的地理優越處——前後通達有路,左臨山壁右及懸崖,就算是有突襲的魔物,也能一眼發現,更彆說這裡靠近山壁的位置雪層較薄,樹木較多,算是上好的休整地。

於是在初步確認彼此的想法和意見後,四人便選擇了原地整頓,順便梳理一下現在的情況。

當然在那之前,顯然有另一件大事需要處理。

“你又受傷了。”沒來由地,阿貝多突然開口。

彼時皮爾紮才剛坐下,下意識將右手藏在了衣袖下,但聽對方這麼一說直接尷尬地僵住了身。

好在片刻,皮爾紮便回了答。

“嗯…隻是小傷。”皮爾紮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有底氣。

阿貝多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將這二字又咀嚼了一遍。

“小傷?”阿貝多的視線越過皮爾紮,看向了某位清理雪堆的青年,“你也這麼認為?”

“怎麼可能?”秘境內的[阿貝多]回過頭,放下了清理的差不多的空地,“如果那個可以稱之為小傷的話,距離死而複生成為現實就隻差一個被人發現了。”

他其實是在準備生火的位置,塔圖因負責撿樹枝,他來清理雪堆,而阿貝多則是他故意留著去做收尾——冰的力量隻能抑製腐蝕,卻無法完全消除。

“我建議你看一下再決定該怎麼做,”秘境內的[阿貝多]坐在了皮爾紮身邊,“你也彆想著躲。”

聞言皮爾紮有些尷尬,明明兩人先前還處於一種你死我活的僵持狀態,怎麼此刻卻能這麼自然地聯合起來懟自己,而且一左一右兩張同樣精致的臉看著自己,非常讓人有壓力的好不好。

因此皮爾紮決定替自己辯解一下。

“好吧,阿貝多先生,我承認那確實不算小傷,”皮爾紮裝模作樣地說著,語氣又恢複到和阿貝多初見時的那樣,“我畢竟是位有著堅韌冒險精神的冒險家,這點傷在我看來確實和小傷無異。”

他說得理所當然,甚至越說越覺得有理:“而且一個冒險家如果遇到點事就退縮的話,怎麼能夠戰勝挑戰?怎麼能夠向著星辰與深淵追尋?”

“所以我稱之為小傷是沒問題的。”皮爾紮得出結論。

塔圖因剛撿了幾根還算乾燥的樹枝回來,便聽見皮爾紮這一番說辭,頓時對長官的臉皮有了清晰的認識。

瞧這一番話,簡直是理直氣壯地胡說八道。

果然自己是新兵是有原因的。

好在塔圖因向來是個會給長官捧場的好兵,因此他將樹枝往秘境內的[皮爾紮]清理出的空地一放,興致勃勃地衝幾人行了個禮。

“長官大人說得沒錯!”

倒也不用這麼配合,皮爾紮徹底無奈了。

秘境內的[阿貝多]似乎覺得還挺有趣,從臉上的笑容就能看出,而另一位倒是見怪不怪,畢竟第一次救下塔圖因時就已經體驗過他的特彆之處。

但這不代表阿貝多會被這麼簡單說服。

“是嗎,”可阿貝多也不是一個喜歡拆台的人,“你說得對,在使用結論時,確實需要參考其成立的前提條件。”

“那麼你受過的大傷是什麼?”阿貝多問道。

但該說的話卻是一句沒少。

一瞬間皮爾紮想到了許多,他當然能找出許多比現在這樣更為嚴重的情況,可看著阿貝多的眼神,不知怎的有一種直覺,直覺告訴他不能繼續這個話題。

“這個…”皮爾紮有些猶豫。

好在秘境內的[阿貝多]及時幫他解了圍。

“看來你很容易讓自己受傷啊。”

相似的音色和語調,直接讓皮爾紮聽得一愣,畢竟前一秒他還在跟真正的阿貝多說話。而阿貝多則是直接瞥了眼,便垂眸檢查攜帶的藥劑,思考著需要用到的部分。

“雖然我也很好奇什麼在你眼中是大傷,但如果這次沒有我在,你可是會失去你的一隻手,”秘境內的[阿貝多]毫不誇張地說著,視線卻是看向了另一邊的阿貝多,仿佛通風報信一般,甚至還舉起了手示意,“不是像右手這樣被灼傷。”

秘境內的[阿貝多]比了個手勢:“而是真的被‘吃’掉左手。”

“我很難想到其他時候的你會是什麼樣。”他聽起來還有幾分無奈。

可皮爾紮無法反駁,畢竟事實確實如此,但那個時候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拿不到那個東西。

說起來,那個徽章呢?

皮爾紮回過神,直接問秘境內的[阿貝多]:“徽章是不是在你那?”

秘境內的[阿貝多]也想了起來,在隨身的容納物品的包內一翻,便將一個被冰完全包裹的東西掏出。

層疊的冰碎裂開來,內裡的漆黑隨著冰塊一同墜落,好在阿貝多早已準備好藥劑,直接倒了下去。

“茲啦——”

腐蝕被逐漸中和,而剩下的便是內裡物件的原形——形如羊頭,邊緣靛藍,雕刻的愚人眾的標識位於正中心,象征著這個徽章的意義。

塔圖因認得這個東西,直接跳了起來:“士官的徽記!”他有些猶豫,像是難以置信,“難道是…蘇裡米達爾士官的?”

“長官大人,您是在哪裡找到了,蘇裡米達爾士官應該就在那附近,我們得去…”

然而話到一半,塔圖因便從皮爾紮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切。

“他是…殉職了對嗎,”並非疑問而是肯定,塔圖因頹然地嘀咕著,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那番活力,“雖然他是一個混蛋,從見麵起就讓我做各種雜事,還嘲笑我除了直覺和運氣好點外一無是處。”

“雖然說士官壞話也會受處罰,但是長官您知道嗎,第一次見麵時他竟然威脅我說遇到危險就會拋棄我,因為我太弱了,”塔圖因坐了下來,捂著臉輕笑著,“哈…我知道,但我這不是新兵嘛,怎麼能和士官比…”

“而且我可是這批的第一噢!乾嘛那麼打擊人!”

塔圖因看起來很氣憤,但是聲音卻帶上了些許嘶啞。

皮爾紮本打算說什麼,卻隻是歎了口氣。

隨後他聽見了很小的一聲呢喃。

“但那個時候是他推開了我…”

塔圖因悶聲道。

即便沒有明說,但皮爾紮大致猜到了當時的情況。他想安慰對方,可這樣的事情他見得太多,除了沉默外,感覺沒有什麼能真正起到安慰的作用。

有些時候,言語的力量總是那麼單薄。

皮爾紮最終隻是將徽章拿起,對著塔圖因道:“那就由你去寫說明報告吧。”

塔圖因愕然地抬起頭,見到的便是直衝門麵的一道黑影。他連忙接下,落在掌心的卻是那個靛藍的徽章。

他將徽章翻了過來,上麵清清楚楚地刻錄著。

“蘇裡米達爾零九二九.…”塔圖因喃喃。

而在另一邊,皮爾紮心情也不算好,便沒了其他爭辯的力氣,隻是看著阿貝多進行新藥劑的調和。

因為見識過博士的實驗室,他知道煉金術不單單是元素轉換,像是一些物質的融合同樣屬於。

他看著阿貝多拿出一個空的器皿,將藥劑一瓶瓶倒入。透明的玻璃棒攪動著,雜亂無序的顏色扭曲在一起,最終形成了一種如同青苔般顏色的粘稠液體。

半晌阿貝多才放下玻璃棒,轉而拿著那個器皿朝皮爾紮伸手。

“處理一下吧。”阿貝多道。

其實我自己來也可以。

皮爾紮這樣想著,卻沒有直接拒絕,畢竟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而他接受阿貝多的治療和包紮也不是一次兩次。

因此他很自然便將手搭了上去。

當然在這過程中,皮爾紮還是有那麼點猶豫的,畢竟現在的手確實不太好看,就算是再不看重外表的人也會受點影響,更何況對麵的人還是阿貝多。

就算對方不介意,皮爾紮自己都會覺得有些怪,至於為什麼會感到奇怪…

那就不是現在的皮爾紮在意的了。

阿貝多不知皮爾紮的想法,隻不過在看到那隻受傷的手後,他的眼眸有一瞬間的震愕。

他其實有了預料,以他這幾天對皮爾紮的觀察來看,對方顯然是注意他人多過自身的類型,即便從外在看有極大的警惕和自保感,可一旦將其他人攬入自己人範疇,這個家夥就很容易不管不顧起來。

可就算如此,麵前的手也實在是太超乎想象了——黑紫遍布,指節像是被完全腐蝕了一樣,扭曲腫脹地掛在手腕上,而最嚴重的並非掌心,反倒是對方的指尖。

焦黑的前端露出少許白骨,從邊緣的流暢度來看皮肉脫落得很完整,就像是被開水澆灌又馬上浸入冰水中一般,屬於常見的剔骨脫毛手段。

阿貝多知道這是為了避免腐蝕之液的進一步侵蝕,在沒有更好的方法時,這大概是最有效也最便捷的一種,可他還是不由斂了神,看向了自己的前一個造物。

秘境內的[阿貝多]顯然明白他的意思,本打算說點什麼,可在看到那抹白色後噤了聲。

半晌他才張了張嘴:“這個,能…修複嗎?”

“太嚴重了吧,”塔圖因見了也是忍不住皺眉,聲音還有些啞,“您的手掌完全變形了,不處理不行。”

阿貝多點點頭:“我會先嘗試進行清潔和滋養,但後續如何,需要看恢複的情況。”

大抵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皮爾紮撓了撓頭:“那個,其實不管也行。”

可未等他繼續開口,便被三道整齊的聲音駁回。

“不行!”

皮爾紮:……

得,自己才是那個話語權最低的人吧?

皮爾紮沒法管阿貝多兩人,但起碼是塔圖因的長官,可後者像是仗著有阿貝多撐腰,硬生生扛了下來。

“就算不能完全恢複,但也要試一下吧,如果一直是這樣的話…”

塔圖因沒有繼續,但熟知愚人眾潛規則的皮爾紮明白他的意思——在愚人眾裡,除了最高執行官外,剩下的沒有任何一人是必須存在的。

換言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隻會被回收。

想到這皮爾紮垂眸,靜靜地看著阿貝多將那黏稠液體塗在了黑紫的手上,又用繃帶小心纏繞。

等包紮結束,皮爾紮的造型已然與某位庶務長一模一樣。

這就是天道好輪回嗎?

皮爾紮無語地盯著自己胳膊上的繃帶,完全能夠預想到回蒙德見到那個家夥後會發生的事。

或許最近會有臨時任務,或者是回去複命,反正不管什麼都好,能讓我不回蒙德就行。

大概是福至心中,就在皮爾紮感慨時,空氣中的元素突然暴動,伴隨著天地震顫,仿佛有什麼自雪山深處冒出,以至於整個山群都隨之震顫。

好容易搭好的火堆架倒塌,堆起的厚雪將其掩埋,地上的藥瓶坍倒一片,可無人在意,紛紛看向了遠處。

而在那裡不詳的氣息自地下上湧,仿佛結成的蛛繭,佇立在了雪山頂上。

與此同時,細微的聲響在周遭響起,伴隨著難以忽視的聚集的動靜——

是狂暴的魔物群。

作者有話要說:

到現在還沒給阿貝少一個姓名,這不行,俺寫寫寫(腦門敲鍵盤.jpg)

第34章 贗者自證心響·其四(入V三更)

皮爾紮上一次見到魔物暴動還是在卡西安裡小鎮。

至冬國內的元素濃度很高,對擁有神之眼的人來說或許是天然的訓練戰場,可對普通人而言卻是一種災難,一場憑他們自己幾乎無法抵抗與解決的災難。

他們無法承受過高的元素濃度,也無法驅使這些元素進行日常生活,可過剩的元素能量碰上饑腸轆轆的魔物,後果就是每年數次的魔物潮。

皮爾紮仍然記得那個時候,他剛接任死去的前任[管家]奉命勘察邊境,然而剛剛抵達便見識到了那駭人的場麵——黑壓壓的天幕逼近著冰原之上的小鎮,尖銳的嘶吼此起彼伏,順著望去能看到狂暴的魔物肆虐著,伴隨著那刺耳的咀嚼聲。

不斷有士兵衝著魔物開槍,也不斷有人用鐵拳撞擊,可魔物的數量實在是太多,總會有那麼幾隻衝破防線,將來不及躲藏的居民抓去。

皮爾紮看見斷截的殘肢、滿地的血汙,就算剩下半邊身子,也有居民以保護的姿態蜷縮著,阻擋在年幼孩童與魔物間。

那確實是人間煉獄。

可在那記憶中,似乎有什麼又突然闖入——孩童的哭鬨,野獸的蠶食,身著華麗衣裳的人們拿著劍與弓,舉起的法杖迸發出瑰麗的光。

有什麼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禱告,卻始終模糊不清,呢喃著無人可知的詩歌。

於是不同的畫麵和聲音交織纏繞,像是互相啃食的魔物,撕扯著皮爾紮的神經。

他悶哼一聲,手下意識扶住腦袋。

這自然惹來其他人的注視。

阿貝多道:“頭又疼了嗎?”

皮爾紮緩了下,朝阿貝多安撫道:“無事,就是晃了下。”

“還是注意點,”秘境內的[阿貝多]抬手,冰製的長劍便自掌心浮現,“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

“第一,躲避這些魔物,找到引發它們暴動的原因,但會出現魔物離山的可能。而第二則是守在這裡,把所有要下山的魔物解決。”

“距離這裡不遠的小鎮會成為第一個觸發點,”秘境內的[阿貝多]看著逐漸逼近的魔物,又補了句,“他們應該擋不住這些。”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

“確實是的,”阿貝多肯定了他的說法,在確認皮爾紮沒有問題後,他也將先前的那把劍喚了出來,“不能讓這些魔物跑出雪山。”

數朵金屬機械花懸浮在半空,組成了一道分隔線。而塔圖因也托起了火銃,對準了前方的魔物群。

“一號守住右邊,”阿貝多突然開口,“塔圖因幫我們盯住漏掉的魔物。”

猛然被點了名,塔圖因一個激靈,直接架起火銃瞄準:“保證完成!”

而被稱為一號的[阿貝多]愣了下,隨即嗤笑:“看好左邊,偉大的傑作二號先生。”

這一下倒是讓塔圖因聽得一頭霧水,畢竟他到現在都不知兩人的真實麵目,而知曉內情的皮爾紮幾乎要被這兩人的稱呼給刺激得梗住。

“麻煩兩位先生行行好,給我捏把長槍吧,”皮爾紮嘟囔著,“什麼樣的都可以。”

“就算我這樣已經派不上什麼用場,但自保的武器也總該有吧。”

聞言阿貝多道:“可以。”

許久不見的記錄繪本被青年拿出。他神情嚴肅,像是早已在心中描摹過無數次,自然而然便已將長槍的整體勾勒。

阿貝多收了筆,掌心虛放在記錄本上。

“創生之法。”

有形的金屬自紙張中浮現,隨著元素的堆集,繪製的長槍逐漸凝聚成形——尖端凸起,左右四翼,鋒利至極帶著些許暗紫,可槍身卻是通體白素,隻在末端的凸起處顯露出些許金紋。

長槍成形就和機械花一樣,幾乎隻是瞬間,可就在最終的階段,些許冰元素力悄然襲進,直接覆於其表明,融進了尖端的空芯縫間。

阿貝多看向了始作俑者。

後者卻隻是擺著戲謔的笑。

“畢竟是冰雪的主場。”秘境內的[阿貝多]解釋著,“會更堅固一些,況且也不是全覆蓋。”

阿貝多將長槍扔向皮爾紮:“但冰元素對同屬性魔物的作用很低。”

“可不是還有其他屬性?況且他自身本就帶著草元素力。”

眼瞧著一場關於元素的辯駁就要展開,皮爾紮連忙打斷兩人。

“手感不錯,”雖然隻有左手,但皮爾紮還是握著長槍甩了甩,“這還是我第二次得到彆人送的武器,我很喜歡。”

皮爾紮真心實意道:“謝謝你們。”

兩人沒有再爭論,隻是互相看了一眼,或許以他們本身相似的個性,這樣口頭上的幾句再正常不過。

隻不過秘境內的[阿貝多]性子較急,在彆無可說後,腳下一個用力就握著長劍直射而出。

當然在離開前,他還是給皮爾紮扔下了一句話。

“彆再受傷了。”

“…知道了,”皮爾紮有些無奈,見阿貝多還看著自己,連忙表示,“我會注意的。”

他將右手胳膊抬了抬:“都這樣了要還受傷,那可能就不是一瓶兩瓶恢複藥劑的事情了。”

阿貝多看起來有話要說,但見皮爾紮臉上的笑意,最終隻是提著長劍,道:“右手能治愈,但需要時間和充足的休息。”

皮爾紮一愣,不等他細問,阿貝多就已離開。

在他的正前方,兩個相同模樣的青年來回交替著,各自蹲守住了路口的兩側。他們明明看起來攻擊方式一致,可風格卻是截然相反。

劍尖所指皆化為長弧,如果說阿貝多的戰鬥是場優雅的表演,那麼秘境內的[阿貝多]便像是鬥獸場的對搏,每一擊都直奔魔物的命脈,以最快的速度結束對方的生命。

但此刻暴動的魔物實在太多,再加上雪山地勢特殊,總有那麼幾隻魔物從高處越過。

卻在下一刻被火紅的烈焰穿透。

塔圖因或許真是他們那一批中的第一,因為他的姿勢非常的標準,而在麵對這麼多魔物的同時飛馳時,他還能找準一擊斃命的位置,甚至有幾次還達到了一穿二的效果。

見狀皮爾紮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可隨即便斂了去。

他抬起頭,冷望著天空中飛馳而過的魔物。手中的長槍一轉,就那樣射向上空,精準無比地插進了魔物的腹部。

淒厲的長鳴響起,可伴隨著長槍上元素力的湧動,魔物掙紮的力道逐漸減弱。最終墜落在地時,留在長槍上的便已是一具沒了生氣的變種禽類。

皮爾紮走了過去,將長槍抽出。手心的元素力流轉,仿佛藤蔓一樣攀爬在長槍上,又順著彙聚在了尖端。

他將長槍高高舉起,對準了地上的魔物眼部。

下一刻便直接刺入魔物體內,又順著紮進地底。

“這是什麼?!”

塔圖因震驚地看著,而前麵的兩人也停了下來。

在他們的周圍,虛浮的綠色順著地麵蔓延,像是無形的網。網將周遭包裹,連帶著那些狂躁暴亂的魔物,一起收攏其中。

收攏的網形成了牢籠,將這條路完完全全地罩住。源源不斷的魔物自山的深處竄出,卻沒有哪一隻能夠越過這由元素力搭構的隔網。

而皮爾紮也在此刻長呼了口氣。

還好能順利展開,還以為元素力可能會不夠。

皮爾紮能感覺到體內的元素力在快速消耗,好在他施展的區域雖然看起來龐大,但具體來說並沒有多少,畢竟隻要擋住這條路,主要的魔物便下不來山,也就無法抵達斷橋。

而少數能飛的魔物,他相信斷橋那邊的阿納托利和弗拉基米爾能夠處理。

“這樣就好了,”皮爾紮喘了口氣,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著,“它們暫時離不開這個區域。”

“我覺得現在我們可以嘗試第一種——”

不曾想就在這時,突兀的咆哮聲響起,那像是龍的嘶吼,又像是其他什麼,隻是一瞬間便讓所有的魔物趴伏在地,仿若臣服。

與此同時,巨大的陰影自雪山深處騰起,那是流淌著漆黑溶液的巨大魔物——頭部單角,兩翼伸展,身上完全沒有血肉和皮囊,有著隻是無數翻滾著的黏稠液體,順著其飛動而墜下。

液體墜落在雪山上,發出細微聲響,像是肉被炙烤而產生的茲啦聲。可皮爾紮知道,那是腐蝕的聲音。

難道秘境內的龍會複蘇?!

皮爾紮瞳眸微怔,但耳邊卻傳來了另一道聲音。

“這不可能。”秘境內的[阿貝多]失聲,怔愕地盯著上空中的魔龍,“它已經死了,否則我也不會…”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但皮爾紮和阿貝多卻是能聽懂。

阿貝多劃退一隻魔物,跟著抬起了頭:“那不是真正的杜林。”

他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就好像在對實驗過程中發生的異常情況進行評判,“是地脈異常形成的投影,雖然看起來很像,但也隻有千分之一的能量。”

“你見過的杜林是這個模樣嗎?”

阿貝多看向秘境內的[阿貝多],明明隻是相同的容貌,可在此刻卻已顯露出截然不同的神情與氣場。

與其說是對方像自己或者自己像對方,倒不如說對方更像那個人,就連語氣和神態都無比地相像。

所以才是她眼中的‘成功之作’嗎?

聞言秘境內的[阿貝多]沉默,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他思考了很久,久到天空中扭曲猙獰的魔物已然扇動翅膀,開始往蒙德方向飛去時,他突然閉了眼。

等再睜開時,便已恢複到和阿貝多一模一樣的平靜中。

“你說的對,那確實不是杜林。”秘境內的[阿貝多]聳肩,見另外兩人一臉詫異,便擔負起解釋的責任,“她喜歡美的事物,而她的每一個作品,都必然是這世界上最為精妙的作品。”

“魔龍杜林是她的得意之作,她總是說‘黑與紅的碰撞是與金色同等耀眼的存在’。”

“但這個杜林身上毫無生氣,隻是一攤淤液。”秘境內的[阿貝多]指向遠處。

兩人的對話並未避著什麼,皮爾紮算是能聽得差不多,可一無所知的塔圖因卻是雲裡霧裡。

好在就算如此,他還是聽懂了關鍵。

“也就是說,這個是一位很厲害的大人弄出的魔龍,但隻是死後的投影?”塔圖因問。

阿貝多點點頭。

“我的天啊,”塔圖因動了動喉嚨,顯然是非常震驚,“那我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塔圖因指了指天上,略帶猶豫道:

“是要把這個打下來嗎?”

第35章 贗者自證心響·五

“是要把這個打下來嗎?”

塔圖因問得單純,坦誠中透露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

好在聽的人有極強的包容心,也願意為他提供相應的情緒價值。

“不錯的想法,”阿貝多評價,仿佛稱讚學生的老師,“或許你可以嘗試進行,正好你的武器具有較遠的射程。”

“火對腐蝕之液也有一定的作用。”

皮爾紮啞聲,老半天才開口:“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

阿貝多回答得很自然,但臉上的笑意卻是表露了一切。

皮爾紮顯然明白了阿貝多的意思,在短暫的思索後,索性也配合了起來。

“好吧,阿貝多先生說得對。”皮爾紮拍了拍塔圖因的肩,“如果你想嘗試的話,我不會阻攔你。”

“但我由衷地希望你不要這樣,”他頓了頓,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如果確實需要練手的話,我可以幫你向隊長大人申請挑戰。”

“想必他會很滿意新兵擁有自我提升的需求。”皮爾紮笑得很真誠。

可我隻是問問。

塔圖因有些抓狂,他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再說了他乾嘛非要去挑戰執行官?

我是有啥想不開的嗎?!

塔圖因欲哭無淚。

好在他們這裡還算有一個正經人,在察覺到阿貝多和皮爾紮兩人如此危急情況下還能打打趣,頓時有些難以理解。

“各位,我們隻有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秘境內的[阿貝多]拍拍手,打斷了幾人的話,“不僅是上麵的那個東西,這裡還有一堆麻煩事要解決。”

他表情凝重,視線落在了遠方。順著望去,數不儘的魔物你推我攘,儘數紮在了由青綠組成的網的區域內。

網雖然堅固依舊,卻是纖細了不少,就連表麵的顏色也變得有些暗淡。

時不時也有那麼幾個從中擠出來的,畢竟這網本身的作用隻是聚攏而非收束,皆被阿貝多兩人給攔了回去——誰能想到他們一邊鬨還能一邊注意到其他呢。

但這堅持不了多久。

並且還會把他們幾個拖住。

皮爾紮心知肚明,他看向了阿貝多,後者似乎也看了過來,即便是沒有開口,兩人的默契卻是讓彼此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於是阿貝多朝皮爾紮點了點頭,後者像是得到了某種支持與認可,終於下定了決心。

兩人的小動作自然被另一位看在眼裡,卻並沒有引起任何。

除卻那一瞬的眸光微閃。

“塔圖因新兵。”

突然被點了名,塔圖因下意識站直了身,可不等他反應,一道黑影便直奔而來。

塔圖因接過,看到手中的東西便是一愣——暗紅的紋路,金黃的刻騰,再加上三角的凸起,明明此前從未見過,塔圖因卻下意識浮現出一個想法。

這是代理官的徽記!

“長官…大人?”

塔圖因呆了下,直接看向皮爾紮。

後者臉上帶著笑,可渾身的氣勢卻沒有先前那般溫和,反倒是帶著些許漠視,就那樣平靜地盯著他。

塔圖因看懂了皮爾紮的眼神,當下便朝他單膝跪地:“遊擊十七部隊塔圖因,請長官指示。”

不錯,雖然偶爾不太靠譜,但這個眼裡見很好。

有機會可以考慮調到自己這邊。

皮爾紮這麼想著,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依舊維持著表麵的代理執行官的架勢。

“雪山上的魔物不能離開雪山範圍,現命令你帶隊阻隔,隊員包括遊擊十七部隊阿納托利、前鋒五軍弗拉基米爾。”

“你的同伴已在山底斷橋處待命,隻需出示這個徽記即可。”

“如有異議,按照執行規定第三十四條執行法進行。”

皮爾紮頓了下,似是歎了口氣:“違抗等同叛逃,就地處決。”

“可有問題?”

塔圖因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將徽記裝入懷中,同另外兩個放在了一起。

見他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皮爾紮又緩和了下,輕聲安撫道:“當然你們還是要以自身安危為先,如果發現處理不了,適當的撤退也是可以的。”

“畢竟這件事嘛,主要還是歸屬於蒙德的事。”

當然起因可能和我們脫不了乾係,皮爾紮心想,聯想到[女士]一貫的作風,如果說她什麼都沒有做,自己肯定不信。

可若是做了,並且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難道隻是為了一個秘境?

又或者是為了那個金屬殘片?

皮爾紮不清楚,畢竟那位的心理總是難以揣測的。

塔圖因並不知皮爾紮的想法,隻是在聽到這一句囑咐後心中一暖,應了聲便抱著火銃離開。

他剛走到雪路的拐角,又突然站了定,回過頭來。

“那個,長官大人不和我們一起嗎?”塔圖因有些遲疑。

聞言皮爾紮瞥了眼身後的兩人,早在他開始給塔圖因下命令時,這兩位就已湊到一起,不知道在折騰什麼。

隻不過在察覺到皮爾紮的眼神後,秘境內的[阿貝多]率先看了過來。

“差不多鎖定了,他正在測算具體的方位。”

皮爾紮看到他捧著的是一個圓盤模樣的東西,掌心虛握似乎控製著什麼,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先前秘境裡的那種黏液。

而另一邊的阿貝多則托著記錄板,在上麵沙沙地寫著什麼,時不時還看一眼圓盤上的情況。

片刻阿貝多才抬起頭:“大致方位已經確定,其他的需要進一步考察才能知道。”

“時間緊迫,我們或許沒有那麼多時間。”阿貝多做出判斷,“腐蝕進行得比想象中快很多。”

“在杜林完全越過雪山之前,這裡會先成為一片死地。”

那真是太糟糕了。

皮爾紮了解了情況,終於看向了塔圖因。

“不了,我相信你們可以的,”他回答了塔圖因的問題,見對方欲言又止,便補充道,“我打算做一件大事。”

似是想到了什麼,皮爾紮勾了勾唇角。

“為了我們接下來能夠光明正大地待在蒙德。”

……

三人循著圓盤指引的痕跡往雪山深處走。

圓盤自然是阿貝多製作的追蹤儀,可其上的液體卻是從秘境內帶出的殘留的腐蝕之液。

大抵是見皮爾紮好奇這東西的保存法,阿貝多給出了說明:“冰屬性對大多數材料都有著抑製的效果。”

皮爾紮了然:“所以阿貝多那個時候才立刻把我的手凍住。”

這一句倒是讓兩人都頓了下,而皮爾紮也反應過來,尷尬地摸了摸鼻。

“那個,出來後發生事情太多了,”皮爾紮看向了秘境內的[阿貝多],後者就握著圓盤,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後麵的話,“搞得我都忘記了,現在才想起來。”

皮爾紮猶豫了下,終於問道:“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聞言秘境內的[阿貝多]沉默了下。

“沒有,”他抬了眸,就那樣看向了皮爾紮,一字一頓道,“她說失敗品不配擁有姓名。”

“所以我沒有真正的名字。”

這一下倒是讓皮爾紮沒法接話,他幾次想要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半晌他才開口道:“那現在就起一個吧。”

秘境內的[阿貝多]顫了下眼:“你要給我起名字?”

可皮爾紮卻是搖頭:“你的名字該由你自己決定。”

“畢竟這是你的人生,誰也左右不了。”

“誰也左右不了…”秘境內的[阿貝多]咀嚼了一遍,他像是聽到了很有意思的說法,話語中都帶上了笑意,“確實是。”

“你說得沒錯,這是我的人生,怎麼能讓其他什麼人來界定。”可隨即他的話又聽起來有些無奈,像是在自嘲一般,“但如果這是我自己的希望呢?”

他盯著皮爾紮:“我希望你來幫我起一個名。”

皮爾紮愣了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在至冬國,姓名的意義遠比大眾想的更為重要——姓名就像是一個人的人生,當外來的人舍棄原有的姓名加入愚人眾時,就代表舍棄了過去的人生。

他們將獲得新的賜名,或許是長官,或許是引薦的執行官,又或者有那麼些人擁有殊榮得到冰之女皇的賜予,皆代表著他們的人生不再屬於他們本身,而是給予他們姓名者。

賜予者與被賜予者通過姓名得以聯係,一方給予憐憫與恩賜,而另一方則獻上忠誠與生命,仿佛是紐帶的兩端,歸根結底還是緊緊聯係著。

可自己真的有那個能力去擔負起這個人的未來嗎?

皮爾紮抿嘴,視線緊緊地盯著麵前的人。他回想起了在秘境的種種,想起了對方坐在那把劍前,抬頭望著上空的樣子…他想起了許多,又混入了其他什麼,畢竟相似的容貌總會給人一種錯覺。

可眼神和氣質是改不了的,每個人的氣息都不一樣,就算是擁有擬態能力的他,也無法通過元素的外顯偽裝來完全變成另一人。

皮爾紮想,他大概知道答案。

“我不太會起名字,”皮爾紮斟酌著,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維持一種特定的節奏,“阿蕾奇諾…我的長官經常說,讓我給孩子們起名字不如去問冰原上的雪雕。”

“名字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尤其是現在的你,”皮爾紮真誠地建議著,“我想你自己起會更好。”

聞言秘境內的[阿貝多]一愣,臉上也難得露出了幾分無措。在那雙青綠眼眸中似乎能看到許多——困惑、不解、迷茫以及難過,諸多情感混雜在一起,像是壓在了他的身上一樣。

於是自然而然地,秘境內的[阿貝多]閉上了眼。

等再睜開時,他便已恢複到了平日的模樣。

“你總是能說服我,”秘境內的[阿貝多]無奈道,“那我就自己決定了。”

他頓了下,似乎是在思考,視線卻是落在了一旁一直審視著兩人的阿貝多身上。

“我是她眾多嘗試中第一個具有形體的結果,而你卻是成功的第二個。”

“先前的稱呼倒也沒錯,不如說確實很符合她的命名習慣,”大抵是想到了什麼,他對阿貝多笑了笑,“既然這樣就叫我一號吧。”

“同樣的,我也隻會叫你二號。”秘境內的[阿貝多],或者說是一號偏了下頭,略帶促狹地瞥了眼另一邊,“誰讓你已經擁有了那麼多呢?”

“當然若是論年齡的話,肯定是我比較大,畢竟我先一步誕生。”

阿貝多自然明白一號的意思,卻並沒有回答,反倒是微微眯眼,盯著麵前的一號。

後者不為所動,就那樣坦然地回望著。

這樣的對視並未維持太久,在皮爾紮的眼中,兩人的交鋒也不過是一瞬,很快就有了結果。

“當然可以,如果你喜歡的話。”

皮爾紮聽見阿貝多這樣說道。

第36章 贗者自證心響·六(六百收加更)

三人抵達雪山時,魔龍杜林的投影已經飛過了雪山大半,遠遠望去便能看見其緩慢移動的身影。

可若說是正在飛掠,對方移動的速度實在是太慢,慢到皮爾紮都在懷疑這個投影究竟能否越過雪山邊線。

好在阿貝多為他解答了疑惑。

“因為投影內時空和我們現在所處的時空流速並不相同。”阿貝多踩著雪,發出的嘎吱聲混雜在他的解說聲中,“從時間差來說,確實是會有一些差彆。”

他頓了下,似是在看前方翻滾的淤泥溶液。

“所以在具體的計算中,有考慮過這個流速時間來進行現實的換算。”

“但估測畢竟是估測,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境的影響範圍有多少。”阿貝多補充。

一號抓住了他話中的意思:“所以從這個角度來想,沒有人能確定它會不會真的離開雪山?”

阿貝多點點頭:“沒錯。”

皮爾紮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急,”他避著腳下東一塊西一塊的溶液,見被溶液沾上的枯枝半截化為黏稠,便又開了口,“但這些溶液是真的。”

“看起來確實像那種,從天上滴下來的一樣。”皮爾紮嘗試去描述。

“因為投影的力量隻有實際的一小部分。”阿貝多不置可否,“很顯然這份力量基本都體現在了複刻的腐蝕之液上。”

“那還真是得感謝它,沒有把真的杜林弄出來。”一號有些無語。

他們順著那一滴滴散開的溶液繼續向前走著,越往前走雪地上滴落的溶液便越多,有的甚至已經初具規模,占領了一片區域。

而在他們正前方的不遠處,不詳的氣息自地底裂縫滲出,一頭順著斜飛而上,顯然牽繞著天上的魔龍投影,另一頭卻是纏繞在半截深埋地底的石岩巨球上,位於這片溶液環繞的正中心。

仔細看去,便能發現有少許黑色的溶液正從石縫中滲出,緩緩流淌而下,又因地勢較高四周略微傾斜的緣故,而向四處擴散著。

如此看來這地上的溶液也不單單是來源於天上。

皮爾紮正思索著,視線落在了那被纏繞著的石岩巨球上——通體棕黃,表麵凹凸不平,隱約能夠看到些許青灰,往下看去能發現其底部嵌入的很深,與地麵死死地卡緊著。

除此之外,皮爾紮還發現這塊石頭表麵似乎有縫,源源不斷的粘稠液體自縫中滲透而出,彙入周圍的溶液中。

這塊石頭顯然就是它們此行的關鍵。

皮爾紮得出結論。

幸運的是在四散的溶液之間,一條極窄的小道留存在那,剛好能夠讓他們安然無恙地前往石頭邊。

可這條路實在是太古怪,古怪到甚至給人一種是刻意留出來的感覺。

但怎麼可能呢,皮爾紮心想,除非有人能夠操縱這些溶液

應該沒有吧?

皮爾紮有些不確定,而阿貝多和一號在看到這石頭後顯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裡麵有元素流動,”阿貝多初步感知著,他審視了一會兒便伸出手,避開滲出溶液的位置摸了摸石頭的表麵,“感覺到了岩元素的氣息。”

“似乎並不純粹,還有其他什麼東西在。”

阿貝多一點一點探查著。

一號的關注點和他不同,又或者隻是因為他先一步去確定石頭,便做了分工。

“這個是秘境法則的機關,”一號探查著那如絲如縷的不詳氣息,“在破解機關前,兩邊都會一直扯著。”

他伸出手,穿過那絲縷黑線,並未感覺到有任何異常。

“這個沒有實際的功效,至少是對生命體。”一號這樣說著,手掌在黑線間來回抓撓,像是在摸倒影的貓一樣。

見狀皮爾紮挑了下眉:“還是小心點,畢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這樣對人體到底有沒有傷害。”

“還是保持點距離為好。”

“好吧,也有這麼一種可能。”一號收回了手。

阿貝多同樣如此,卻是掃視周圍。

“這裡有沒有什麼其他東西?”阿貝多這樣說著,視線環顧,“秘境的機關都不會離其本身太遠。”

見皮爾紮眼底帶著疑問,他便解釋:“因為元素力的傳輸會有損耗,離得太遠的話恐怕會出現元素力不足的情況。”

在巨岩石球的附近,四散的溶液蔓延開來,能夠看到時不時翻滾而出的細小白骨,大概是本身就剩存在這雪山上的小動物。

而在他們搜尋時,又有一片溶液彙聚而成,順著邊緣的崖底向下流淌。

皮爾紮心中微動,朝那下方望去。

“你們看是不是這個?”

在山崖邊,流淌的溶液穿過枯木叢,將一片區域腐蝕,可在靠近中部的位置,橫斜而出的有著雙翼圖騰的石柱靜靜佇立著,似是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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