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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悶哼聲在他耳邊響起,尹瑜澤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站在了一片廣場當中。

這裡是哪裡?他們進去的時候,外麵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

尹瑜澤茫然地掃過周圍,在看見自家大師兄時定了心,隻是還沒等他走過去,自己的耳邊先是傳來了一道清脆的,仿佛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他的頭頂迅速地聚集起了烏雲,紫色的雷龍隱藏在雲層之中,時不時地泄露出幾分恐怖的威壓。

金丹期雷劫。

桑瑾逐迅速地反應過來,握緊了尹瑜澤的手直接催動了傳送符。

空間波動往外蔓延,沒等他們移出這個廣場,便被什麼東西攔住。

桑瑾逐和尹瑜澤的身形晃了晃,卻依舊停留在原地。

桑瑾逐心中暗道不妙,有大乘期修士在此設下了禁製,封鎖住了這片空間。

而烈楚國唯一的大乘期修士,便隻有青陽宗的那位付方卓劍尊。

對方現在還沒出現,暫時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衝著他們來的,現在的重點是,尹瑜澤的修為壓製不住,這個金丹雷劫,是必須要渡的了。

“道友,道友,”最先出來的修士自來熟地衝他們招手,定睛一看竟然還是熟人。

談明明衝著他們揮手,“那位道友是要渡雷劫了吧,去那邊,那邊已經劃好了供突破的修士們渡劫的區域,放心,絕對安全。”

桑瑾逐握住尹瑜澤的手臂肌肉僵硬,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劇烈的危機感催促著他趕緊離開。

他略顯僵硬地扯開嘴角:“道友,你先出來的,知道外麵發生什麼了嗎?”

“害,時間到了,姘頭沒出來,青陽宗的那位發瘋了唄,”談明明努努嘴,絲毫不在意自己發出了什麼虎狼之言,“你也察覺到了,此處空間被封鎖了吧,就是他乾的。在他姘頭沒出來之前,是不會放任何一個人離開的。”

“少主,慎言。”隨行的兩位侍從幾次想捂嘴,卻礙於不好在外麵人麵前拉了自家少主的麵子,隻能麵容扭曲地瘋狂戳談明明後腰提醒。

“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哎哎哎,行了,我閉嘴好吧。”談明明捂住自己腰子,怒視兩兄弟,隨後才轉過身來給桑瑾逐介紹,“此次出來突破的人不少,那邊已經設下法陣,劃分出了供修士突破的地方,就算有幾百個人在此同時突破,都不會影響到其他人,造成雷劫威力增大的。”

“是嘛。”

懸著的心依舊沒有放下,但是近在眼前的雷劫卻必須要渡。

桑瑾逐注意到自己過分緊張的情緒,已經影響到了尹瑜澤。

他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尹瑜澤的腦袋:“金丹期的雷劫不難,隻是需要你一個人獨自麵對,不過彆怕,大師兄就守在一邊給你護法,不會讓彆人影響到你的。”

尹瑜澤懂事地點頭,仰頭看了眼似乎比彆人的雷劫厚上好幾倍的雲層,揚起了明媚的笑容:“嗯!我相信大師兄,大師兄就在此處不要走動,我去渡個雷劫就回來哦。”

“臭小子,占你大師兄便宜呢。”

“嘿嘿~”尹瑜澤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地跑進一個無人的渡劫區,盤腿坐下調息,安靜地等候雷劫的到來。

桑瑾逐嘴角勾起,候在雷劫範圍之外,同樣盤腿坐下,取出靈力恢複體力。

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當務之急,便是調整自己的狀態。

他在修真界這麼多年不是白待的,他也有他的底牌。

就算最後真的要對上大乘期修士,打不過他還跑不過嘛。

第55章

金丹雷劫共九道,前八道鍛體,第九道問心。

在第一道雷劫劈下來時,尹瑜澤還有些緊張,但當他平安無事地渡過,不僅沒有受傷,反而感覺被雷劈過的身體酥酥麻麻,還挺舒服的時候,便放鬆了下來。

在等待第二道雷劫出現時,他甚至還有空閒,並起雙指,對著桑瑾逐耍了個帥。

前三道雷劫都渡的輕輕鬆鬆,不知是不是尹瑜澤過於輕佻的態度惹怒了雷劫,當第四道雷劫劈下來時,那巨大的聲勢直接將在場所有修士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好痛!

尹瑜澤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過他還記得桑瑾逐先前的教導,沒有去抵抗這股力量,而是儘可能地利用雷劫的力量洗練自己的肉\體。

充滿浩然正氣的雷電在他體內遊走,每走過一處,霸道的力量便會將他的經脈撕裂,隨後又在靈力的滋潤下修複。

等到第六道雷劫落下,尹瑜澤身上的衣物、毛發,都在雷電的威力下徹底粉碎,血液流出又快速蒸發,與體內被雷劫排斥出的雜質混合,在尹瑜澤身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黑痂。

雖然外表和氣味都不太友好,但是這卻是每一位渡雷劫的修士,都要經曆的一場考驗。

第七道雷劫醞釀的時間比之前的多了一倍,尹瑜澤沒有精力再去和場外的桑瑾逐互動,而是抓緊這難得的時間,努力調息恢複精力。

他能夠感受的到,他全身上下的靈力,都在朝小腹處彙集,隱隱有凝聚成一個球體的跡象。

水桶粗的紫色雷電劈了下去,將尹瑜澤的身影徹底擋住。

綠色的藤蔓從尹瑜澤身上冒出,又在雷電散開之前被他收攏了回來,妖力順利混入凝聚金丹的那些靈力當中。

等等,金丹裡麵夾雜妖力真的不會出問題嗎?他不會最後凝了個妖丹出來吧。

尹瑜澤有些慌,但是還沒等他思考明白,第八道雷劫沒給他休息的時間,緊跟著劈了下來。

魔力,被驅逐出去了。

尹屠哥給他留下的那些魔力,他並沒有使用太多,可即便是這樣,他的經脈中也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魔力殘餘。

放在平時或許不顯,隻需要等待一段時間便可以自行消散,不會對他自身造成什麼影響。

可他前不久剛剛使用了大量魔力,從那位黑袍魔修那裡搶走了蠱蟲的控製權,正是經脈內魔力殘餘最多的時候,又在這個時候撞上了築基升金丹的雷劫。

眾所周知,天道向來對於魔修沒什麼好感,魔修渡劫的時候,雷劫都是往死裡劈,每年死在雷劫下的魔修不知凡幾。

這也是魔修修為漲得快,卻沒有多少修士願意走上這條路的原因。

而現在,威力最大的第八道雷劫發現了隱藏在尹瑜澤經脈內的魔氣。

尹瑜澤大腦一片空白,丹田內隱隱已經凝聚成型的金丹上,瞬間布滿裂紋,仿佛下一瞬間就會徹底裂開。

不,不可以!

桑瑾逐猛地從地上彈起,擋在了那道朝尹瑜澤襲來的攻擊前。

桑瑾逐周身的護罩,在那道攻擊下層層碎裂,補充速度根本趕不上它碎裂的速度。

好在這道攻擊的主人本意的本意隻是想殺一名,連金丹都不是的小修士,連半成的實力都沒有使出,所以在破損了上百層護罩後,桑瑾逐終於將這道攻擊擋在了雷劫範圍之外,沒有讓它影響到尹瑜澤。

桑瑾逐咽下喉中蔓延上來的血腥味,看向攻擊襲來的方向。

來人一襲最普通的白衣,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看輕他。

旁觀的修士本以為是普通的仇家尋仇,可當他們看清、不,是感受到他那霸道的威壓後,瞬間反應過來他的身份。

青陽宗,付方卓,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名大乘期修士。

作為大乘期修士,本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到他,可現在,他的樣貌卻頗為狼狽。

束的整齊的發絲散開,一塵不染的白衣淩亂,甚至衣襟上還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可他並不在乎這些外表,而是小心翼翼地抱著懷中麵色蒼白的弟子,麵色鐵青地往這邊而來。

感受到這位劍尊身上不要錢似的散發出的威壓,在場的修士皆是臉色蒼白,隨後被趕過來的師長們護在身後。

進入秘境時被付方卓威壓壓製的狼狽場麵,是他們先前沒有準備,沒有料到這個瘋子會出現,各個門派帶隊的長老修為都不算高。

在他們弟子進入秘境後,他們便緊急聯係了宗門,派出了門派內修為最高的那一批老祖,好在這位劍尊發瘋時能夠護住自家崽子們。

這不,就用上了。

“劍尊這是何意。”一名赤發化神期巔峰的修士擋在了付方卓麵前。

來人正是赤羽宗掌門,也就是談明明的父親。

寶貝兒子好不容易出來曆練一次,結果進秘境前先是遇到了付方卓這個瘋子,進入秘境後又撞上了一個不講道理的魔修。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兒子,這位掌門的心中便是一陣後怕。

在聽兒子講述了秘境內的經曆後,談掌門本想去和桑瑾逐這位兒子的救命恩人道謝,隻是礙於他正在給自己的師弟護法而停下了腳步。

哪裡想的到,就隻是慢了一步,救命恩人就差點被付方卓這個瘋子給滅口了。

“滾開,”付方卓抬眼,眼中充斥著血絲與瘋狂。

談掌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讓開道路:“劍尊為何要針對一個散修,是有什麼誤會嗎?”

付方卓唯我獨尊慣了,直接一掌拍向了談掌門。

談掌門也不是慫的,直截了當地接下了這一掌,雙掌接觸的第一時間,他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的修為——”

還沒等談掌門將話問出口,受兩人氣勢對撞影響,被付方卓抱在懷中的那人虛弱的咳了一聲,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蓮兒,你沒事吧。”

付方卓不顧自己還在與談掌門比拚,直接了當地收回了靈力,硬挨了談掌門這一掌,也要將全部的靈力,用來護住懷中的人。

“師尊……咳咳,不要為我打架可。”辛清蓮勉力睜開眼,對著付方卓揚起了一個虛弱的微笑,“我沒事,師尊……咳咳,蓮兒想回家。”

短短幾個字,就像是用光了辛清蓮全部的力氣。

攥住付方卓衣襟的手無力地鬆開,墜落到一半便被付方卓握在掌心。

辛清蓮的昏迷,不僅沒有令付方卓冷靜,反倒是像是火上澆油一般,令付方卓的怒火更甚。

一柄巨劍被喚出,朝著桑瑾逐那邊劈了過去。

“瘋子!你不想活了彆拖彆人下水。”

談掌門之前便察覺到付方卓體內境界不穩,靈力虧空,完全不像是一個才一千多歲的大乘期修士,反倒像是個燈枯油儘的垂垂老者。

現在看來,他不僅僅是修為出了問題,腦子估計也瘋的更厲害了。

這一劍要是劈下去,不僅僅桑瑾逐會死,在場的那麼多門派的弟子還有自己的寶貝兒子,都逃不開死亡的命運。

談掌門罵罵咧咧地攔下那柄巨劍。

付方卓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此舉有何不對,在他看來,世上所有人都比不得他的徒弟。

見談掌門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作對,付方卓眼中泛起殺意。

談掌門也生出了怒火:“那位小友到底哪裡惹到你了,要不是他在秘境內殺了魔修,你那位寶貝徒弟早沒了,付劍尊難道是想恩將仇報不成。”

“他師弟傷了我徒弟,擊碎了我徒兒的金丹,我要他們以死賠罪!”付方卓麵色猙獰,聲音嘶啞。

談掌門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這麼無語:“那位小友的師弟正在渡雷劫,也就是說在秘境內,還隻是個築基。你覺得一名築基期的孩子,能在那麼多保護你徒弟的金丹弟子眼皮子底下,擊碎你徒弟的金丹?”

“就是,我們打魔修的時候,他就躲在青陽宗弟子身後,根本出過手,而這位道友和他師弟全程在和魔修對抗,從頭到尾,兩邊就沒碰過麵。我先出秘境的,不知道後麵的時間,但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們不可能在那麼多修士眼皮子底下和你徒弟打起來,你修為高就能隨便汙蔑彆人嗎?”

有老爹撐腰,談明明膽子也大了起來,躲在一邊高喊道。

談掌門眉頭皺緊,瞪了談明明一眼,訓斥道:“談明明,閉嘴!長輩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談明明識趣地閉嘴,但是看他周圍那些修士的神情,顯然都很讚同談明明的話,隻是礙於劍尊的身份,不敢輕易開口。

談掌門看向付方卓,試探道:“劍尊,您看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怎麼可能會有誤會,”付方卓冷笑一聲,一揮衣袖,一道好水鏡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兩道虛幻的人影從水鏡中浮現,看兩者打扮,應該就是付方卓的那位徒弟和正在渡雷劫的那位小友。

一片蒼茫之中,劍尊徒弟似乎是想和那位小友打個招呼,結果剛剛靠近,那位小友便猛然朝著他出手。

劍尊徒弟猛地捂住丹田處,麵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水鏡消失,談掌門嘴角抽搐。

就這?就這麼一段虛影,也能當做證據?碰瓷也不是這麼碰的吧。

看著水鏡中的環境,這段事情應該是發生在他們從秘境通道出來的這段路程內。

就這麼幾息的時間,一個築基期修士廢了大乘期徒弟的金丹,這話說出去,隻有鬼才會相信。

可眼下,這種事情似乎是真的發生了,不管再怎麼扯淡,辛清蓮重傷是事實,總不可能是他想不開,自己廢了自己吧。

若是真是如此,辛清蓮圖什麼?

他身為大乘期修士最寵愛的弟子,想要什麼得不到,用得著這麼算計兩個散修嗎?

“證據確鑿,你還要阻止我嗎?”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牢牢地鎖定談掌門,令人毛骨悚然,“或者說,你赤羽宗想要與我青陽宗為敵?”

兩人對視,談掌門猶豫著,終究還是選擇往旁邊挪了一步,讓開了位置。

“爹!”談明明剛喊了一聲,就發現自己發出不聲音了。

沒有了談掌門擋在身前,正麵對付方卓威壓的桑瑾逐終究沒忍住,被壓製的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第一時間回頭去看向尹瑜澤。

由付方卓本人布下的,專供突破的修士渡雷劫的法陣,此時卻成為了尹瑜澤的護罩。

已經成功渡過第八道雷劫的尹瑜澤閉目調息,外界的異樣絲毫沒有傳遞到法陣內部,自然也就沒有影響到他。

還差最後一道問心劫,隻要能拖到尹瑜澤渡完雷劫,他就有辦法帶他從這裡逃出去。

桑瑾逐撐在地麵的手握拳,在如泰山壓頂般的威壓當中,抬首直視那對‘主角攻’‘主角受’。

他輕笑了聲:“聽聞劍尊,精通換金丹之術。”

在一開始和談明明的交談當中,他從談明明那裡套來了不少關於付方卓和辛清蓮的消息,其中便有一條是:劍尊徒兒重傷期間,青陽宗內金丹期的木係修士近乎絕跡,就算是再優秀的弟子,都會因為各種意外,在外出曆練時隕落。

結合尹屠過往的經曆,不難猜出那些修士為何而死,金丹又去了何處。

裝昏迷的辛清蓮心中一咯噔,嚶嚀了一聲,茫然地睜開了雙眼。

“師尊……咳咳,這是在做什麼?”

辛清蓮強撐著想要從付方卓懷中起身,卻被過分緊張的付方卓按住,隻能微微側頭,與被迫跪在地上的桑瑾逐對視。

明明是自己在俯視對方,可不知為何,辛清蓮卻感覺到那人的視線如刀一般紮了過來,將他所有陰暗的小心思,一點點暴露出來。

他控製不住地發抖。

這種眼神,又是這種眼神,這種像是看垃圾般的眼神。

他經曆過上百個世界,幾乎每一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在看向他時,都會有這種仿佛在看什麼臟東西的眼神。

憑什麼!明明高高在上的是他,那些人隻能被他算計著碾斷傲骨,俯趴在泥濘之中,憑什麼還要看不起他!

辛清蓮握緊了拳頭,強忍怒火。

桑瑾逐可不知道,辛清蓮因為他一個眼神,腦補出了些什麼東西。

他頂著壓力,強行直起腰板,骨骼不受重壓,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揚起了一個笑容。

“劍尊說我師弟傷了令徒,致使令徒金丹破碎,”桑瑾逐觀察著對麵二人的神色,“長兄如父,作為他師兄,不如讓我替他向二位賠禮道歉,將我的金丹賠給令徒。”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付方卓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桑瑾逐的聲音打斷。

“水係天靈根,九轉金丹,換我和我師弟活命的機會,劍尊大人認為這個交易如何?”

九轉金丹!

在場所有修士都沒忍住深吸了一口氣。

正常金丹修士的金丹,大多在四轉或五轉,就算是他們宗門內天賦最高的那名弟子,也不過隻有七轉,甚至就連付方卓,當年在金丹期時,也僅僅隻有八轉。

修真界有一個傳聞,自金丹而起,便能夠看出一名修士的修為上限。

雖不知這話是真是假,但是八轉金丹的付方卓,於修煉一途上,確實是比其他人要平坦許多。

九轉金丹,若是好好培養,日後很有可能會再出現一個大乘期修士。

在場的門派長老們紛紛生出了愛才之心,隻是剛往前走了一步,便清醒了過來。

為了一個未來的大乘期修士,得罪眼前這個現成的金丹期修士,不劃算。

他們移開視線,不願再去看那位擋在正在渡劫的小師弟麵前的青年。

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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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清蓮可不管在場其他人是什麼想法,在聽見桑瑾逐所說之後,他滿腦子便是九轉金丹這四個大字。

九轉,九轉,他當年那麼多天材地寶堆砌凝結出的金丹不過六轉,而桑瑾逐這麼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修,卻能夠凝結出九轉金丹。

這就是氣運之子的天賦嗎?

辛清蓮冷笑。

他身為竊運者,搶奪過不知道多少氣運之子的氣運,按理說,即便他天賦不如那些拿著人生贏家劇本的天道寵兒,也要比尋常修士高上許多。

可每一次偷渡進新的小世界,他的天賦都是最低劣最無可救藥的那一種。

即便他用了海量的氣運改命,強行改變自身天賦,可每次在將天賦提升至中等後,他再往裡麵灌再多的氣運,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沒有一絲動靜。

他之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便要耗費大量氣運和光團合作偷渡,是因為每一次,他的修為上限都是金丹期,五百年的壽元耗儘,便隻能以氣運續命。

可一個小世界內的氣運終究是有限的,若是不想死,便隻能偷渡進新的小世界,利用氣運改變天賦,設計氣運之子竊取氣運,待到此方小世界氣運被薅的差不多了,便再次偷渡進新的小世界,重複之前的操作。

現在這副身體,已經是他用過的殼子中,天賦最好的一個,卻也隻能止步於金丹後期無法突破。

即便是在桑瑾逐未出現的那條世界線中,擁有著從尹屠那裡,源源不斷竊取到的氣運,以及後來那枚從他體內挖出來的金丹,辛清蓮也未曾突破,最後還被尹屠親手將其收了回來。

至於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辛清蓮上一個盯上的氣運之子是個狠人,在辛清蓮沒有露出任何馬腳的前提下,僅憑直覺,便鎖定了辛清蓮是奪他機遇,毀他道途的罪魁禍首。

他先是假意臣服於他,在辛清蓮逐漸放鬆警惕後,乾脆利落地拉著他自爆。

要不是辛清蓮有氣運護體,又耗費大量氣運,匆匆更換至現在的這個世界,或許還真的會死在上一個世界中。

殘存的氣運不足以支持他繼續更換世界,甚至連他這具身體的健康都無法維持。

好在有付方卓這個冤大頭,在其對他完全卸下防備之後,辛清蓮便用僅存的力量蠱惑住他的心神,令其成為被他掌控的傀儡,又暗中布下針對氣運之子的局。

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已經這般玩崩過上百個小世界,自詡能夠將氣運之子與天道規則玩弄在股掌之間的辛清蓮,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翻車。

看,即便先前出了一些小意外,現在這位氣運之子,還不是照樣要跪在地上求他。

辛清蓮嘴角抑製不住地翹起。

雖然得到了桑瑾逐的九轉金丹,他也無法擁有同對方一樣的修煉天賦,但是卻能立刻奪得對方大半氣運。

辛清蓮強壓下內心的狂喜,裝作無辜地開口:“咳咳……你這人好生奇怪,你金丹是何品質,與我們何乾?”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他臉色一變,緊張地攥緊了付方卓胸前的衣襟:“難道,難道你是想入我青陽宗,成為我青陽宗的弟子,讓師尊收他為徒……”

辛清蓮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興味,左手放置在自己的丹田處,“也對,我現在已是廢人,本就不配成為師尊的弟子,隻是……隻是我舍不得師尊,若是師尊真的收他為徒,師尊心中,還會不會有蓮兒的位置。”

辛清蓮略顯急切地看向付方卓,嗆咳出一口血,眼神中充滿了不安,“師尊……若是他入了我師門,師尊會不會把對蓮兒的喜愛,全部轉移到他身上。”

“胡說什麼,我付方卓此生隻有你一個徒弟。”

……

演,就硬演。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看出了這位看似柔弱的弟子,內裡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可偏偏那個劍尊卻像是眼瘸了一般,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茶言茶語,當著眾人的麵哄起了他的小徒弟。

不少人都想起青陽宗那個,木係金丹修士經常慘死的傳聞,聯係剛剛所聽到的,皆是默契地交換了眼神,顯然是已經有了猜測。

他們私底下經常傳一些‘青陽宗那位劍尊瘋了’的閒話。

現在看來,確實是瘋的不輕,要不然怎麼會做出這種,比魔修還要惡劣的事情。

桑瑾逐看他們二人糾纏,貼心地沒有出聲打斷。

他們演的時間越長,對自己便越有好處。

第九道雷劫相比於前八道雷劫,顯得有些聲勢不足。

紫色的雷光中夾雜了些細碎的金芒,悄然沒入尹瑜澤體內。

桑瑾逐感受到身後的動靜,不動聲色地將視線落至‘主角受’的臉上,在看見他眼底扭曲的快意與貪婪時,嘴角微勾。

魚兒上鉤了。

而另一邊,你儂我儂的兩位‘主角攻受’,也終於結束了‘互訴衷腸’。

在付方卓百般承諾不會收其他的徒弟,以及安慰對方自己必定會重塑他的金丹後,兩人總算是想起了被他們冷落在一旁許久的桑瑾逐。

辛清蓮居高臨下的看向桑瑾逐,仗著有付方卓作為遮擋,彆人看不清他的模樣,緩緩地朝著桑瑾逐露出了一抹小人得意的笑容。

辛清蓮:“你……”

話音未落,付方卓的手落在了辛清蓮頸後的穴位上,力道輕揉地令他昏睡過去。

沒想到付方卓竟然會對自己出手,辛清蓮眼中透露出一絲錯愕,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未來得及收起。

好在在他昏迷後,付方卓便珍惜地將他的攬緊,錯過了發現他真麵目的時機,不過,就算他真的看見了,也大概率不會懷疑對方就是了。

“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蓮兒不必為此汙了自己的耳朵。”

付方卓低頭,溫柔地將辛清蓮一縷散落下來的發絲彆至對方耳後。

桑瑾逐忽然開口:“劍尊對自己的徒兒,當真是疼愛至極。”

付方卓冰冷的眼神壓過去,桑瑾逐卻不躲不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抬頭與付方卓對視。

“就是不知道,劍尊是因為他是你徒弟,才這般偏愛,還是說隻對他一人特殊。”

付方卓蹙眉:“我徒弟,我自然要護著。”

“是嗎?”桑瑾逐輕嗤一聲。

付方卓不清楚桑瑾逐為何忽然笑了起來,他莫名覺得有幾分不舒服,直接施壓止住了桑瑾逐接下來的話。

“夠了,看在你九轉金丹的份上,隻要你願意獻出金丹,並且將你師弟傷我徒弟的那隻手臂廢去,我便放你師兄弟二人離開。”

頓了頓,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付方卓再次補充:“靈根,也一同留下。”

蓮兒的靈根也同樣受了損傷,以水係天靈根包容萬物的特質,即便無法將其同金丹一起換給蓮兒,也能融入其中,修補一二。

圍觀的人群當中,有修士忍不住開口:“付劍尊,你這般作態,未免有些過分了。”

金丹給出去,若是有機遇,還能夠從頭修起,若是連靈根都沒了,就徹底絕了修煉之路成了凡人。

以修士動輒幾百上千的年齡,回歸凡人後,便會立刻體驗到從風華正茂青年到鶴發雞皮老者的轉變。

這樣大的反差,越是天資高的驕子,越是難以接受。

畢竟那些天資差,卡著壽數極限才突破至金丹的,在失去靈根時,便會因為壽數超越凡人壽數的極限,而瞬間化作一堆枯骨,根本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用來感傷。

更何況劍尊答應放他們離開的條件中,還要廢去他那位師弟一臂。

他觀他那位師弟的年齡也不大,從雷劫的聲勢可以看出,此子未來也必定不凡。

付方卓這一決定,等於是同時廢去了兩名未來有可能和他並肩的天才。

這哪裡是要放他們師兄弟二人一回,這分明是要那位師弟親眼看著師兄為救自己老死,隻餘下自己活著接受折磨。

這樣的痛苦,絕對會令剛突破心境不穩的師弟生出心魔,或許此生都無法勘破。

這樣的經曆,若是放在自己身上,還不如乾脆利落的死了,總比要接受這樣的折辱來的痛快。

念及自己被那對師兄弟救下的兩個徒弟,這位散修老祖本想再多嘴幾句,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感覺到一股契機牢牢地鎖定了他。

會死!

如果再多說一句話,一定會死!

無聲的威脅,如針般紮在這位修士的周身。

他瞪大了眼睛,卻連眨眼這樣的小動作都無法做到。

周圍忽然變得格外安靜,隻餘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縈繞在自己耳邊。

好在這樣的威壓隻是一瞬間,等到那道威脅的氣息被撤去,他才感覺到自己的竟然在剛剛的一瞬間,將法袍裡側都汗濕了。

大乘期修士,竟然恐怖至此。

這名散修老祖,放在平時也是個見什麼說什麼,從來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人,經曆過這一遭之後,他才明白,為何在場這麼多修為比他高的各大掌門長老,會任由付方卓對他們弟子的恩人出手。

他環視了一圈迫於劍尊的威壓,不敢多聲的眾長老掌門,以及剛歡天喜地地從秘境內出來,還不明白這邊發生了什麼,想要衝過來卻被他們的長輩攔下的各門派弟子,默默無言。

終於,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很想就此一揮衣袖,直接從這片荒唐的地方離開,眼不見為淨,卻發現自己竟然在剛剛的威壓中,被壓迫的四肢發軟無法動彈。

他忍不住將視線落到,以一個不太好看的姿態,狼狽地跪在地上的桑瑾逐身上。

他這般的化神初期的修士,都承受不住付方卓的威壓,而那個一直被他刻意針對的那個青年,竟然還能在這樣的威壓中腰背挺直。

他低聲歎了聲,無聲地張嘴:多好的苗子,可惜撞上了這個瘋子。

若是,若是對方身後有個好師父或者好宗門……

也不對,付方卓素來我行我素慣了,甚至就連同中門的弟子都能下得了狠手。

即便對方背後有人罩著,想來付方卓也不會將他們放在眼中,反而很有可能抱著斬草除根的念頭,殃及及整個師門和家人。

除非罩著他們的那人,同付方卓一樣,是個大乘期修士,可那怎麼可能呢。

散修老祖避開眼,不忍再去看。

而作為眾人視線的中心,桑瑾逐臉上卻是揚起了一抹招牌的溫和笑意。

“多謝劍尊的寬宏大量。”

明明是感激的話語,但是與現在的情況一結合,,在眾人看來,卻是對這對師徒荒唐行為最大的諷刺。

付方卓麵色稍霽,收起了一直壓在桑瑾逐身上的威壓。

身上的重擔總算被挪開還行,桑瑾逐呼出了一口氣,支撐在地上的雙手用力,略微有些踉蹌地站了起來。

付方卓蹙了蹙眉,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從隨身空間內摸出了一把外形小巧纖薄的刀出來。

付方卓自認體貼地給桑瑾逐兩個選擇:“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我自己來就好。”

付方卓不置可否,反正不管是哪個選擇,任他一個小小的金丹期,也無法翻出什麼浪花出來。

桑瑾逐接住那把被付方卓扔過來的刀,輕抹了一下刀刃。

若不是場景不合適,他非要讚歎一聲好刀。

隻可惜,當這把刀的刀刃對向自己時,這體驗便不怎麼樣了。

不過快刀總比鈍刀好,長痛不如短痛嘛。

桑瑾逐苦中作樂地想道,回首望向法陣內的尹瑜澤。

天上的雷劫已經有了散去的跡象,而盤膝坐在那裡,正處於問心劫中,雙目緊閉的尹瑜澤像是察覺到了外界的動靜一般,眼皮震顫不已,似乎是瘋狂的想要睜開雙眼來查看。

看來時間卡的剛好。

桑瑾逐雙手握住刀身,緩緩的將刀刃送入自己體內。

他在心中默念:【係統。】

【在,宿主我在嗚嗚……】

剛從總部回來,還沒來得及和宿主彙報自己報錯進度的係統,已經快被現在的發展嚇傻了。

【我記得,你們係統有保護條例,確保宿主在任務完成前不會死亡。】

【是,是有這條,】係統匆匆翻出條例查找,【《宿主權益保障》第四章 第五十二條,針對前來維護小世界正常運行的宿主,我司會保障其在小世界中生命跡象。】

【可……可是這隻能讓宿主不會死,若是宿主的金丹和靈根真的被挖出去,受天道規則限製,係統也無法替宿主修複的。】

說著說著,係統終於沒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都是我太差勁了,要是宿主綁定的,是那些經曆過許多小世界的前輩,現在肯定有辦法不讓宿主受傷的。】

【夠了,幫我倒計時十分鐘。】

桑瑾逐無暇去安撫哭的快要短路的係統,那把短刀入體後,仿佛有靈一般,帶著他的手自動去尋找到丹田的位置,然後將他的靈根與金丹,一同從他的血肉中剝離出去。

怪不得那位付劍尊能同意讓自己動手,感情這是個全自動手術刀,輸入口令後,想切哪裡切哪裡。

金丹與靈根被剝離的感覺並不好受,劇烈的痛楚能夠輕易讓承受能力不強的人當場暈厥。

好在係統雖然在腦海中嗚嗚咽咽地哭的令人頭疼,卻在第一時間便隔絕了桑瑾逐的痛覺。

他就像是一名最冷靜的外科醫生一般,冷眼旁觀著那把刀在自己體內翻找。

雷劫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散去,天邊有祥雲聚集。

盤膝坐在那邊的尹瑜澤,終於從問心劫的噩夢中清醒了過來,他周身的靈力快速的朝著丹田處湧去。

那處的靈力越發凝實,終於,在係統的十分鐘倒計時結束的刹那,金丹成。

來不及喜悅,尹瑜澤便將視線透向法陣外。

渡第九道問心劫,雖然在外人眼中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他卻結結實實地在幻境中待了上百年。

幻境中,他仿佛經曆了人生百態。

他有時是那個被仙人撿回去的鄉村小子,有時是經曆了滅村之仇的遺孤,有時是一個生於美滿家庭的小少爺……

他險些迷失在那些人的人生當中,可當他在仙人教導下順利突破,在滅村之仇得報,在考上狀元與丞相之女成婚當晚……

他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仿佛自己的身邊缺少了一人,憑借著這種執念,他才能從幻境中掙紮出來,破除幻境。

九世為人,九世從胎兒開始成長,他都有好多好多年沒有看到師兄啦,現在總算出來了,當然要第一時間和大師兄報喜,炫耀一下自己的厲害讓大師兄好好誇誇自己。

最好能讓大師兄同意回去後,親手給他做桃花糕~

尹瑜澤喜滋滋地抬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讓他目眥欲裂的場景。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圍著大師兄,大師兄身上為何會有那麼多血,還有,大師兄手裡,為何會握著一把刀,而那把刀的另一端,為何會在大師兄的身體內。

尹瑜澤嘴唇顫抖著,卻隻能發出一些意味不明的氣音。

這是,這是還在幻境當中嗎?

尹瑜澤管不了那麼多了,瘋了一般的朝著桑瑾逐衝了過去。

當尹瑜澤踏出法陣的瞬間,那把刀也終於將主人需要的東西帶了出來。

九轉金丹同靈根一離體,付方卓便迫不及待要去接。

尹瑜澤的那點動靜,在他看來根本不足為慮,但是當失去了法陣的遮掩,尹瑜澤凝成金丹帶來的祥雲與異相,便徹底暴露了出來。

付方卓的伸手的動作一窒,視線直直地透過桑瑾逐,看向那個朝著他奔過來的尹瑜澤,口中喃喃。

“十全金丹,竟然真的有人能夠凝成十全金丹。”

之前的想法瞬間被他推翻。

桑瑾逐的靈根金丹他要了,這個十全金丹,他也同樣不會放過。

桑瑾逐察覺到付方卓臉上的神色,瞬間便反應過來他的想法。

尹瑜澤能夠凝成十全金丹這件事,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畢竟尹屠當年凝成的金丹不過七轉,身為同位體,尹瑜澤的天賦應該和尹屠一樣才是。

不過這樣的小意外對他來說,倒是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

“付劍尊,太貪心可不好哦。”

桑瑾逐微啞的聲音忽然想起,大乘期修士的本能讓付方卓意識到什麼,卻終究是遲了一步。

一個看不出材質的,模樣詭異的武器出現在桑瑾逐手中,剛一出現,付方卓的心中的警鈴聲便大起。

被桑瑾逐捧在手中,準備獻出去的靈根與金丹融入其中,武器啟動,天地間一片蒼茫。

在劇烈的轟聲中,付方卓本能地護住了辛清蓮,腦海中隻餘下了武器啟動前,那個不起眼的金丹修士的一句話。

“你好,修真界反物質彈了解一下。”

第56章

欺負人者,人恒欺之。

付方卓憑借著自己的修為,在烈楚國這片大陸上橫行霸道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吃癟,竟然是在一個比他低了三個大境界的毛頭小子身上。

那名字古怪,樣貌也古怪的東西炸開之後,他竟然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法則的氣息。

為了防止懷中的辛清蓮受傷,付方卓不得不收回靈力凝成護盾,硬扛了那一擊。

一個金丹期修士拿出來的東西,竟然能夠傷到大乘期的修士,這種話說出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估計沒有多少人敢相信。

因為當時兩人靠的太近,遠遠圍觀的那些人沒有看的太清,隻是知道那個九轉金丹的靈根和金丹被挖出來了,然後人家師弟順利渡過雷劫,弄出了一個隻聽說過,從來沒有見過的十全金丹出來。

他們還來不及震驚,那邊就炸了,炸了!

即便有付方卓為他們擋下大部分攻擊,剩餘的威力波及到他們時,也令他們手忙腳亂的好一陣子。

等到他們回神,煙霧消散,原本站在那邊的九轉金丹和十全金丹,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了頭破血流,就連法袍都被毀去了大半的付方卓站在那裡。

唯有一直被他護在懷中的辛清蓮,安然無恙,甚至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傷到。

付方卓的麵色太過恐怖,他們根本不敢上前去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那個爆炸是怎麼回事?那兩個金丹呢?那麼好的苗子,是跑了還是死了?

即便互相心中都清楚,那兩個金丹距離剛剛發生爆炸的位置那麼接近,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但是不少剛從秘境中出來的修士們,還是由衷地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夠逃掉。

說不定剛剛那場爆炸,就是那個人弄出來的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法器,能有這麼大的威力,若是可以的話,他們也想弄一個過來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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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眾人惦記的桑瑾逐,現在的狀態其實並不好。

‘反物質炮’其實是他隨口胡扯了一個不明覺厲的名字,這東西其實是他當年他和師父他們一同外出時,在一位大能秘境中得到的世外之物。

後來係統找過來後,鑒定為是某個科技位麵意外遺失到這個小世界的高科技武器,在經過是這邊世界法則的通化,又被那位大能研究改造了多年後,這個東西便變成了一個輸入力量後,能以萬倍力量炸開的一次性武器。

金丹與大乘之間的實力差彆何止萬倍。

若不是空間被封鎖,又恰好撞上尹瑜澤渡雷劫,他也不想用上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底牌。

即便他在帶尹瑜澤來烈楚國前,就已經有了預感,直接榨乾了師父的小金庫,將裡麵的靈石搜刮一空,連一根毛都沒有給他留下,可當真的要用上它時,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還是擔心它的威力不夠。

挖金丹本是迫不得已,但是在當時,他隻能以那種方式拖延時間,以及讓對方放鬆警惕。

隻是沒有想到,付方卓這個劍尊,比他想象的還不要臉而已。

好在計劃還算順利,他本身便算是半步元嬰,隻是因為尹屠出現的緣故,一直壓製著修為,沒有空餘去閉關晉升,在壓上了一切後,那個武器所爆發出來的威力,比他預想的效果還要好。

空間封鎖被破開,即便有可以抵擋大乘期修士一擊的法器護體,又在第一時間,用上了傳送符遠離,他們二人,依舊受到了一些波及。

傳送符生效,還沒來得及查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桑瑾逐隻覺得周圍天旋地轉,心中抑製不住地湧上來一股嘔吐的欲望。

桑瑾逐從來沒有想到,在失去修為後,強行進行傳送,會有這麼強烈的生理反應。

他推開尹瑜澤乾嘔了許久,卻連一點酸水都吐不出來。

直到嘔吐的欲望停歇,他才意識到尹瑜澤已經許久沒有出聲了。

“瑜澤,被嚇到了嗎?”桑瑾逐抬眼對上尹瑜澤恍惚的眼神,意識到自己似乎嚇到他了,有些擔心地開口喊道。

“我……”尹瑜澤的視線落在桑瑾逐散落在肩頭的發絲,張了張嘴,話卻卡在喉口,勉強擠出一個字後,便徹底失聲。

桑瑾逐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泛白的發絲,竟然還有閒心調笑了一句:“限量版白發,好看嗎?”

“彆擔心,金丹沒了重新修煉便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師兄絕對能修煉出個比原來更好的金丹。”

“……”

尹瑜澤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還是桑瑾逐疑惑地問了句,他才顫抖著聲音,將那幾個字說出了口:“大師兄,你騙人,我看見了,你的靈根……”

後麵的那幾個字再度消音,尹瑜澤在桑瑾逐將手摸上他的臉時,才意識到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放心,我不會死,再說了,修仙不成,不是還有修魔嘛,師父又不會因為我修魔,便將我逐出師門,快快快,給我來點靈力,頭發白了沒事,彆讓我長皺紋,我可受不了變醜。”

桑瑾逐語氣故作輕鬆,將尹小哭包指揮的團團轉。

略帶著些涼意的木係靈力湧入經脈當中,滋潤了乾涸的經脈,隻可惜,這些靈力在體內運轉了一圈,修複好了那些細碎的傷口後,卻無法在這副身體內停留。

“夠了,”桑瑾逐過分蒼白的手指搭上了尹瑜澤不停往他體內輸入靈力的手,“我們還沒跑出那人的地盤呢,省著點靈力用來逃命。”

桑瑾逐掐著尹瑜澤的下巴將其挑起,強行和他那雙紅彤彤的兔子眼對視:“以我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不足以支持我走太遠,接下來,就隻能靠你,明白了嗎。”

他說這話時,語氣有些重,主要是係統提示的倒計時一直在縮短,他能夠清醒的時間不多了,所以隻能長話短說。

尹瑜澤沉默地點頭。

桑瑾逐拍了拍他的腦袋:“轉過去,背我。”

尹瑜澤沉默地轉身,彎腰。

桑瑾逐毫不客氣地爬了上去,給他指明了方向:“我傳送的時候沒有弄錯方向,我們現在朝這邊走,順利的話,最遲明天白天,我們便能出烈楚國,之後你立刻催動飛舟回天隋,隻要回了天隋,便萬事不用擔心了。”

尹瑜澤沉默地點了點頭,像是小師弟大師兄背他那般,將托住桑瑾逐的身體,在身前凝聚出了一道防風的護盾後,用儘全力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

桑瑾逐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就在尹瑜澤起步沒多久,便感覺到肩上一重。

頂著滿頭白發的桑瑾逐安靜地趴在他肩頭,從他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看見一片霜白。

尹瑜澤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不去胡思亂想,隻將全部精力放在趕路上。

現在大師兄隻能靠自己,所以自己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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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尹瑜澤這一路,都是撿著人跡罕至的地方走的緣故,這段通往渡口的路,竟然走的出奇的順利,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但是隨著距離渡口的位置越來越近,撞上的人影也越來越多起來。

尹瑜澤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在距離渡口還有一段路時,便停了下來,與桑瑾逐一同換了身凡人所穿的短打,又易容隱藏好身份後,裝成是進城賣貨的凡人,試探著混入圍在前方的凡人中打探消息。

“大哥,前麵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咋不讓人進城呢?”尹瑜澤推著堆滿雜貨的板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與旁邊一個拉著牛車的大叔攀談。

“不知道啊,聽說是有仙人要抓人,封鎖了所有出烈楚國的渡口,結果下麵的人拿著雞毛當令箭,不僅飛舟不給出渡口了,就連渡口附近的城池都不給外人進去,動靜鬨的可大了。要不是因為我們今天來的早,錯過了去村子裡宣傳的那些官差,也不至於白跑一趟。”

尹瑜澤蹙眉,一邊和那位大叔攀談,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城門的方向。

說是要抓人,但是守城的幾個人卻並沒有嚴格地去檢查要進城之人的身份,反而敲著個銅鑼,大聲地宣揚著:“上麵有命令,劍尊要抓兩個逃跑的修士,已經在渡口以及所有能通飛舟的地方布下了天羅地網,在人抓到之前,烈楚國內禁止使用飛舟,所有渡口全部封閉,違者被誤傷的話,生死不負。”

與其說他們是在幫劍尊抓人,不如說他們是想要將這個消息傳出來,最好能夠傳到有心之人的耳中。

尹瑜澤的視線落在了他們衣角的赤色羽毛上,暗中和談明明道了聲謝,在和牛車大叔聊了幾句後,便借口有事,先行離開了。

現在要怎麼辦,不能通飛舟的話,要怎麼才能從烈楚國離開。

尹瑜澤下意識地想要詢問大師兄,但是在對上了眼角似乎多出了一道皺紋的桑瑾逐時,猛然警覺。

他飛快地拉起桑瑾逐的手,將自己的靈力輸入進去,果不其然,先前傳到桑瑾逐體內的那些靈力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沒有靈力的維持,桑瑾逐的身體開始逐漸衰敗,直到新的靈力補充進來,才總算停止。

待到那道不太明顯的皺紋消失後,尹瑜澤繃緊的神經才總算鬆了一些。

“大師兄,”尹瑜澤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拉著桑瑾逐的手,像往常一樣,在自己頭上拍了拍,聲音中透露出幾分茫然,“現在要怎麼辦啊。”

第57章

尹瑜澤的脆弱沒有維持太長時間。

與天隋邊境同遍地魔修邪修,混亂不堪百龍接壤不同,烈楚國四麵都被弱水環繞,沒有飛舟,以他現在的修為,根本沒有辦法帶著大師兄安全的飛過那麼長的距離。

無法乘坐飛舟,又無法憑借自己的實力離開。

付方卓此法一出,便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們師兄弟二人牢牢地困在烈楚國內。

以他們在列楚國的勢力,想要抓住他們,不亞於甕中捉鱉。

若尹瑜澤真的隻是一個第一次來烈楚國,人生地不熟的外鄉人,在麵對這樣的困境時,或許真的會束手無策。

好在他還有著尹屠哥的記憶,又在先前的幻境中,真實的體驗過尹屠哥的一生。一回生二回熟,都是第二次被追殺了,他總不能比當初受了重傷,又沒經驗的尹屠哥做的還差吧。

尹瑜澤振作起來。

那個已經嗝屁的黑袍魔修,當初能夠在所有人沒有發現的情況下,自由地出入烈楚國,甚至還能源源不斷地從這邊擄走修士做實驗,憑借的便是他在烈楚國留下的一道隱蔽的廢棄秘境。

廢棄秘境中危機無數,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供修士恢複不說,甚至還會反過來抽取修士體內的靈力。

在那個秘境內折了無數修士,卻連一個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帶出來後,這個秘境便被封鎖了起來,自然也無人知曉,這處秘境的另一個入口,竟然在百龍。

那個黑袍魔修在意外發現了這處秘境後,沒有大肆宣揚,而是暗中將這兩處秘境入口的地盤,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眼下黑袍魔修,已經被他和師兄殺死,他們借用一下他的遺產不過分吧。

尹瑜澤“嘿咻”一下給自己打氣,隨後將桑瑾逐背了起來,往秘境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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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像赤羽宗那樣,雖然不敢明麵上反抗付方卓及青陽宗下達的追殺令,但是卻在暗中給尹瑜澤他們放水的宗門及修士,尹瑜澤和桑瑾逐這一路的經曆,也並不輕鬆。

尹瑜澤陸續打聽到一些消息。

在明白過來,他們會被付方卓盯上的原因,是因為他在出秘境中,察覺到殺意後本能的反擊後,尹瑜澤短暫地愣了一下,被圍攻他的青陽宗弟子,趁機傷了一隻胳膊。

好在惡人有惡報,在桑瑾逐那次自殺式攻擊中,正麵硬扛了一擊的付方卓傷的不重,隻是受了些皮肉傷,反倒是被他護在懷中,擋的嚴嚴實實的辛清蓮,因為不知名原因,危在旦夕。

付方卓花費了無數精力,幾乎掏空了青陽宗木係靈根金丹修士的金丹,才總算替他換上的金丹再次破碎,就連經脈都廢了不少,全靠有付方卓用龐大的靈力替他續命,才總算保住了他的命。

經此一遭,付方卓也不費心隱藏了,直接命令青陽宗掌門替他去收集有天分修士的金丹,準備給他徒弟換上。

一時間,修真界人人自危,不少大門派都召集回了在外曆練的弟子,免得撞上了這個瘋子。

麵對付方卓的苦心,辛清蓮不但不理解,反而在瘋狂罵娘。

要是付方卓不自作多情地將他打暈,在桑瑾逐挖出金丹的刹那,他便能趁機將他外泄的氣運竊走大半。

至於後麵桑瑾逐還會不會自爆金丹,那就和他沒關係了,反正隻要有足夠的氣運,又有付方卓這個人肉護盾,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都無法在瞬間秒殺他。

而隻要給他喘息的空間,從桑瑾逐身上竊得的氣運,便足夠讓他離開這方小世界,換一個低武安全的小世界苟起來。

可現在呢,付方卓這個傻逼不僅壞了他的大計,又這般大張旗鼓地弄一些對他根本無用的手段。

他這具身體,在他進入這個小世界之前就已經死了,能保持著生命跡象修煉突破,全靠他身上的氣運維持,所以有沒有金丹,經脈斷不斷,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影響。

反正至多就是身體好的虛弱,行動困難些。

付方卓在他昏迷期間擄殺的那些修士,不僅沒有補充他現有的氣運,還害得他的氣運莫名其妙的減少不少,甚至就連一直和他保持聯係的光團,都單方麵地和他切斷了聯係。

辛清蓮有預感,若是不能抓住那兩個氣運之子,從他們身上得到氣運補充,他絕對會耗死在這個世界內。

而在那之前,要先將自己以及和自己綁定在一起的付方卓,那岌岌可危的名聲挽留起來,減少自己氣運消失的速度。

托辛清蓮這一措施的福,前來追殺尹瑜澤他們的修士少了不少,而尹瑜澤也總算是有了喘氣的空暇。

桑瑾逐在途中蘇醒過幾次,都是係統檢測到尹瑜澤的情緒壓抑到極致,隨時有可能走火入魔的可能,才火急火燎地把他叫醒,讓他疏通一下自己師弟的情緒。

因為是被強行喚醒的原因,桑瑾逐清醒的時間並不長,有時隻是匆匆和尹瑜澤說了一句話,便再度陷入了沉睡。

可即便隻是簡單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便能夠讓尹瑜澤開心許久,係統麵板上已經飆升到紅色危險值的數值,更是直接斷崖式下跌。

可這樣的蘇醒是有代價的。

在某次握住桑瑾逐的手,往他體內輸入靈力,卻發現他的手上,開始冒出一些褐色的老人斑,就連靈力都無法祛除時,尹瑜澤的情緒再次崩潰。

再度被喚醒,桑瑾逐這次清醒的時間難得長了點兒。

像是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

桑瑾逐看著尹瑜澤布滿血絲的眼睛,手上用力,將尹瑜澤拉至他躺著的這片藤毯上,像是對待剛被他帶回宗門,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的小尹澤瑜那樣,抬手在他後背輕拍。

桑瑾逐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尹瑜澤頭頂傳來:“這是多久沒睡覺了,看看,眼睛都紅成小兔子了。”

“才沒有,”尹瑜澤悶聲,將臉埋入桑瑾逐的衣服中。

在逃亡途中,即便他再注意,也無法維持住兩人衣服的整潔,就像現在,桑瑾逐身上穿著的這套衣服上,便沒有了往常令他安心的香味,反而有一股縈繞不去的血腥味。

至於他自己,就更糟糕了。要是放在以前,他這副樣子絕對會被看不下去的大師兄拎去洗洗搓搓,可現在,有著些許潔癖的大師兄卻像是沒有聞到異味一般,麵不改色地將他拉近。

背上的力度逐漸減弱,直至停止。

桑瑾逐睜開眼睛,將剛剛暴露出來的脆弱全部收起。

他沒有開口對大師兄說過,不能乘坐飛舟離開天隋的困境,而大師兄每次清醒的時候,恰好都是在他擺脫那些追兵,獨自一人的時候。

自然也就沒有暴露他們正在被追殺的事實。

他不知道,以大師兄的聰慧,有沒有猜出些什麼,隻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瞞住對方。

不能再讓大師兄擔心了。

尹瑜澤垂眸,在視線落至桑瑾逐一直被他握住的手背上時,目光一頓。

剛剛的那片褐色的斑,又擴大了不少。

怎麼會這樣!

尹瑜澤匆匆拉開桑瑾逐的衣袖,死死地盯著那些已經蔓延到小臂的不詳斑痕。

【艸艸芔茻,剛剛降下去的情緒值怎麼又升上來了。】

係統在桑瑾逐的意識內急的團團轉,短時間連續兩次喚醒宿主的話,帶來的損傷會大大增加,可要是不叫的話,小師弟的精神狀態堪憂。

宿主昏迷前托祂看好祂的小師弟,萬一宿主下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師弟走火入魔成了瘋子,祂沒辦法和宿主交代啊。

係統猶豫著開始試圖喚醒宿主。

意識體短時間內連受兩次刺激,劇烈的痛楚帶來的反應,不受控製地反映到身體上。

桑瑾逐雙眉蹙起,嘴中溢出一聲微不可聞的痛呼。

陷入思緒的尹瑜澤猛地回神,抬首看向桑瑾逐。

本來已經閉上雙眼的桑瑾逐睫毛震顫,顯然是想要強行睜開雙眼,與此同時,已經蔓延到小臂上的那片斑痕,開始逐漸往更上方生長。

尹瑜澤意識到了什麼,猛地鬆開了手後退幾步。

一直盯著尹瑜澤情緒值的係統見他的情緒不再繼續往上漲,即便現在依舊處於危險範圍內,也果斷放棄了繼續喚醒桑瑾逐的動作。

沒了係統的刺激,桑瑾逐掙紮了幾秒,終究抵不過強烈的困意,意識再度陷入黑暗。

“大師兄……”尹瑜澤垂首站在一邊,囁嚅了一聲,是臉上表情變換不定。

係統都快嚇死了,一手喚醒宿主的按鈕,一邊眼不敢眨地盯著在危險區域反複橫跳的數值,生怕自己一錯眼,就把宿主的小師弟給搞沒了。

好在,小師弟控製力還是強的,在危險邊緣試探了許久後,終於穩定在了差一絲便要喚醒宿主的數值上。

係統盯著尹瑜澤上下波動的情緒值,就像剛坐過山車一般,眼見著過山車總算到達終點,數值穩定成一條直線,才有空探頭去看外麵的情況。

麵無表情的尹瑜澤已經背起了桑瑾逐,平靜地繼續往秘境的方向而去。

可看著這樣的小師弟,係統不知為何,忽然感覺背後發毛,好像有什麼變化,在祂不知道的時候,在小師弟身上發生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秘境的入口,隱藏在一處並不起眼的兔子洞當中,若不是尹瑜澤有尹屠的記憶,或許從這裡路過幾十次,都會下意識地將其忽略過去,更不會特意將手探進這個周圍還掛著幾根灰褐色毛發,散落著兔子便便洞內。

尹瑜澤平靜地的盤膝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又往桑瑾逐體內輸入了他能夠承受多的靈力,準備就緒後,手探進兔子洞內,往隱藏在兔子洞深處的法陣內,輸入魔力。

暗色的光芒閃過,兩個人影消失,而就在他們消失的下一秒,一道恐怖的威壓從天空中掃過,像是篩子一樣,篩選過天隋國境內每一位修士。

在那股力量掃過這處荒山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在此反複篦了三四遍,卻無所獲後,才緩緩離開了此處,前往下一處搜尋。

已經進入秘境的尹瑜澤,並不知曉他們僥幸躲開了,總算能抽出手搜尋他們的付方卓,此時的他麵對的是新一輪的困境。

在進入秘境前,他便已經將尹屠哥僅有的幾次通過這處秘境往來的記憶,拉出來反複觀看了許多回。

除開一開始的那次被魔修拎著通過,後麵還有一次便是黑袍魔修死亡,尹屠哥從山洞實驗室內逃離時,誤打誤撞進入了秘境。

尹屠哥進入秘境內的修為相當於修士的築基期,即便是這樣,他也順利地從秘境內走了出來,所以在進入秘境前,尹瑜澤還是很有信心能夠帶著大師兄走出去的。

可是當他進入秘境之後,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先不說那些遊蕩在秘境內,還沒有被黑袍魔修當做實驗品處理掉的妖獸,光是秘境內部對他的本身的壓製,便讓他無所適從。

靈力被抽取的速度太快了。

尹瑜澤果斷將體內的靈力全部壓縮至金丹內部,最大程度地減少被抽取的速度,隨後將識海內部,尹屠哥留下的魔力儘數吸收。

當魔力開始在體內運轉之後,那股令人不適的抽離感總算消失。

尹瑜澤心中有了底,分出一部分在大師兄周身形成護罩,手壓在桑瑾逐的丹田處,單手將他摟在懷中,另一隻手甩出藤鞭,朝著擋在他前進路上的不人不妖不獸的怪物們衝去。

第58章

尹屠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

剛蘇醒時,他還愣了一下,雖說沉睡時感知不到外界的時間流逝,但是以他的經驗判斷,他沉睡的時間不足半年。

他沉睡前,那個傻小子還隻是築基,就算他天賦好,中途可能又遇上了什麼奇遇,種種因素疊加起來,也不可能在半年時間內從築基期一路突破至元嬰。

再說了,有桑瑾逐管著,也不可能讓那個小傻子冒著心境不穩的風險,強行突破。

所以,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逼的他提前蘇醒。

尹屠心中猛地揪了起來,徹底脫離了黑暗。

在能夠察覺到外界的一瞬間,尹屠便沒忍住罵了起來。

“尹瑜澤!你在做什麼!你瘋了!”

“啊,尹屠哥,你醒了啊。”尹瑜澤勒緊藤鞭,尖銳的硬刺從藤鞭上長出,深深地紮進了那隻獵物的脖子當中。

待到那隻獵物體內的鮮血被抽乾,尹瑜澤才麵無表情地甩了甩藤鞭,將其收回。

尹屠皺眉,意識到尹瑜澤現在狀態的不對勁。

“這環境,你怎麼在這個秘境內,你大師兄呢?”

提起桑瑾逐,尹瑜澤一直沒有表情的臉,總算是產生了些波動,不過很快就平穩了下來。

“尹屠哥,魔力不夠了,能再給我點嗎?”

“給什麼給,你現在渾身上下都被魔氣醃入味了,再用下去,你就彆回你那個山頭了,直接和我一起去當魔修去吧。”

或許是覺得這麼罵人不過癮,尹屠索性將已經沒用的封印徹底扯去,從尹瑜澤身體裡飄出來,準備指著他鼻子好好地罵醒他,結果罵聲還沒出口,便啞了火。

“你,這是……”

尹瑜澤收斂起身上的魔力,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靈石,小心地吸納進經脈內後,又將其傳進被他用柔軟的藤條捆在身後,發絲雪白的凡人體內。

靈力入體,本來已經氣息微弱到,就連尹屠都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其存在的那人,胸口的起伏才變得明顯了些。

那枚靈石還剩下約三分之一,尹瑜澤克製住乾涸的經脈與枯竭的金丹對靈力的渴望,珍惜地將其收回了儲物袋中。

桑……桑瑾逐……

這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靈力波動的垂死之人,竟然是桑瑾逐!

尹屠顫抖著伸手去觸碰他的臉,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他的發絲。

尹屠的手頓在半空。

“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

“出秘境的時候,辛清蓮偷襲我,我反擊時擊碎了他金丹,付方卓為了替辛清蓮報仇,逼大師兄挖下他自己的金丹和靈根獻給他賠罪,”尹瑜澤的眼角抽搐,聲音暗啞,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我那時候,在渡金丹雷劫,對此一無所知。”

“在我渡劫成功後,大師兄自爆金丹和靈根,突破付方卓對那片空間的封鎖,帶我逃離。”

“我們本來是想乘飛舟離開天隋,但是付方卓封鎖了所有渡口,禁止飛舟升空,還派了很多修士來抓我們,我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嘗試闖這個秘境。”

尹瑜澤仰頭看向尹屠,輕聲開口:“我沒有想到這處秘境對修士的壓迫這麼大,我的靈力要存著為師兄續命,隻能借用尹屠哥你的力量。”

“你……”

尹屠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沉睡期間,發生了這麼多事。

麵對尹瑜澤現在這般狼狽麻木的模樣,就算他有再多的怒火,都無法對著他遷怒,隻能恨自己為什麼隻是一縷沒什麼用的幽魂,不能在一開始就將那對師徒解決,好免去尹瑜澤和桑瑾逐此次遭受到的劫難。

尹屠狠咬牙關,要不是現在是魂體狀態,無法受傷,現在他的嘴中一定滿是血腥味。

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桑瑾逐身上挪開,與尹瑜澤討論起正事。

“三天,我最多隻能在外麵出現三天,這三天內我來出手,你不能再碰魔氣了,否則不用我來吞噬取代你,你自己便會因為體內魔力過多而走火入魔。”

“不用那麼麻煩,”尹瑜澤冷靜地給尹屠分析,“秘境的另一個出口在那個魔修的大本營,以我現在的修為,就算能夠在尹屠哥的幫助下闖出秘境,也無法平安帶著大師兄回天隋。”

“所以,尹屠哥現在就來取代我吧,以尹屠哥的實力,一定能夠平安帶大師兄回宗門,大師兄說了,隻要回了宗門,師父有辦法幫他重塑靈根恢複修為的。”

說這話的時候,尹瑜澤的情緒依舊很穩定。

尹屠卻結結實實地被他的表現嚇了一跳,他掐住尹瑜澤的下巴,強迫他和自己對視,試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麼:“你瘋了!”

“我沒有,”尹瑜澤掙紮著要從尹屠手中離開,奈何他們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折騰了好一會兒,除了把自己的下巴弄得紅了一片,沒有任何效果。

不過相比於之前情緒平靜如死水的模樣,現在這副小狗撲騰的樣子,才總算有了幾分生氣。

“尹屠哥,我覺得我們兩個人現在的姿勢有些曖昧了。”尹瑜澤被迫仰著下巴和人說話。

“曖昧個屁,你不說清楚,等你大師兄醒了,我用你身體在你大師兄麵前跳脫衣舞。”

“真的嗎!”

尹瑜澤眼前一亮,反正大師兄肯定能夠分辨的出,殼子裡的人是誰。

再說了,他們兩人共用一張臉,到時候在大師兄心裡,丟人的是尹屠哥不是他,更何況,以尹屠哥在他家大師兄麵前扭扭捏捏的姿態,彆說跳脫衣舞了,脫個外衣,都會像是良家婦女一樣矜持。

所以說,尹屠哥這種話,也就隻能用來嚇唬嚇唬他了。

尹屠對上尹瑜澤期待的眼神,一時間有些啞然。

這就是傳說中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吧。

他以一種像是碰上什麼臟東西的速度鬆開手,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給自己揉下巴的尹瑜澤:“你有病?”

“我沒有!”尹瑜澤抗議,“我隻是不想大師兄擔心。”

“那你做什麼板著一張死人臉。”

尹瑜澤歎了口氣:“都是因為大師兄太愛我了。”

一句話,讓尹屠哥瞬間變成用眼神發刀的刀子精。

尹瑜澤嘿嘿一笑,或許是因為尹屠的出現,讓他放下了身上的擔子,被迫成熟了很多天的他又恢複了幾分以前的模樣:“路上的時候,我發現一旦我情緒波動過大,大師兄便會強撐著蘇醒過來同我說話。真是的,我都這麼大人了,大師兄還當我是小孩子呢。”

明明是抱怨的語氣,尹瑜澤的臉上卻揚起了笑容,但與之相反的是,兩行淚珠從他眼中滾落。

“尹屠哥,這段時間,我真的很害怕。”

“我怕大師兄會死,怕我們會被他們抓回去,怕我自己出了意外,沒有人能夠把大師兄帶回去,我還怕大師兄騙人,怕師父根本沒有辦法重塑靈根,怕這個秘境裡長的很醜打架很厲害的怪物,怕在儲物袋裡麵的靈石消耗乾淨之前,都無法從秘境裡麵出去,怕……”

尹瑜澤一連說了很多,一邊說,一邊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落:“我很弱,都是我連累的大師兄,要是當初大師兄沒有把我撿回去,要是當初在發現自己是半妖的時候,沒有告訴大師兄,要是當初直接和尹屠哥一起去修魔,或者在大師兄要來烈楚國替我找藥的時候,我阻止了他,大師兄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尹瑜澤吸了吸鼻子:“不就是半妖嘛,就算我因為血脈衝突的原因失去神誌,大師兄肯定也會把我養在後山每天來看我的。”

“明明我和尹屠哥是同一個人,但是我卻沒有尹屠哥那麼堅強,我現在很後悔,要是我當初乾脆利落地走了,或者在出發前,在地上撒潑打滾不同意來烈楚國,大師兄肯定拿我沒辦法,也就不會來這裡,撞上付方卓和辛清蓮那兩個……”

話沒說完,尹屠忽然接嘴:“賤人。”

“誒?啊?”沉浸在自己情緒內的尹瑜澤忽然愣住。

尹屠持續性輸出:“那是兩個賤\人,傻\逼,屁\股和腦子長反了,隻會用吊思考,左臉欠抽,右臉欠踹。驢見驢踢,豬見豬踩……”

尹瑜澤顧不上自怨自艾,徹底愣住,隻會張著嘴仰頭看著尹屠板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飆臟話:“啊……阿巴巴。”

尹屠慷慨激昂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停下了輸出,看向傻了眼的尹瑜澤:“聽清楚我剛剛罵人的話了嗎,重複一遍。”

“啊?哈?”

尹屠嘲諷:“你剛剛哭把腦子都哭沒了?這點東西都記不住?”

尹瑜澤怒視尹屠:“我記住了!但是大師兄平時不許我們說臟話的。”

尹屠繼續嘲諷:“反正你大師兄現在聽不見,你都敢背著他要和我融合了,難道還不敢背著他說幾句臟話?還是說,你是怕那兩個惡心人的家夥。”

尹瑜澤啞然:“我……”

尹屠冷酷下命令:“罵,錯一個字重複十遍,不罵完,彆想讓我和你融合,大不了全死在這裡,我就當和你大師兄殉情了。”

“哪有你這樣的啊,告白都沒告就想著殉情了。”尹瑜澤小聲逼逼,然後在尹屠的眼刀威脅下,結結巴巴地開始重複,“賤……賤人,傻逼……屁\股、和腦子長、反了,隻會用、用、用吊思考……”

尹瑜澤一開始罵起人來還有些結巴,可到了後麵,便是越來越順暢。

尹屠剛剛罵人罵了快二十多分鐘,尹瑜澤竟然將其全部背了下來,一個字沒錯。

一開始,他還隻是在乾巴巴地重複,可到了後來,便體會到了罵人的妙處,罵到激動處,還揮舞著拳頭,給他想象中的那兩個人臉上來上兩拳。

察覺到小師弟情緒劇烈波動,偷偷出來查看情況的係統賽博心臟猛地抓緊。

宿主!你看中的對象趁你不在線,教壞你小師弟!

係統感慨了一會兒尹屠豐富的詞彙量,一邊拿出攝像機,將其教人飆臟話的場麵,全部記錄了下來。

拍下來拍下來,等宿主醒了,給宿主看看他對象是怎麼帶孩子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對於尹瑜澤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口氣罵人罵這麼長狠。

等到尹屠終於滿意地喊停後,尹瑜澤還尤覺得不過癮,喘著氣,望向尹屠的眼神中,充滿著對知識的渴望。

尹屠抬手敲上他的腦殼:“夠了,真把你教壞了,等你師兄醒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找我算賬。”

“彆想太多,你大師兄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便肯定不希望看見你之前那副模樣。”

“好痛!”尹瑜澤捂住額頭,明明身上隨處一處傷,都比腦門處隻輕微泛紅的地方重,卻偏偏要做出一副尹屠對他使出了什麼致命傷害的模樣。

聽見尹屠後麵的話,他才收了作怪的樣子,仰起頭認真地看向尹屠:“尹屠哥,其實我知道。”

“那你……”

“等一下,尹屠哥你先聽我說,我真的認真的考慮過了。”尹瑜澤打斷尹屠的話,“先前尹屠哥說過,為了不讓我們兩個融合,便給自己設下封印,在我識海內沉睡,等到我修為到了元嬰,便能用妖族那邊的天賦,凝聚出一副身體,到時候,尹屠哥你便能依靠那副身體重生。”

“那麼反過來,我把這副身體的使用權給你,你來把我封印在你識海當中,等到你修煉到元嬰,凝聚出軀體,再把我弄醒不就可以了嘛。”

尹瑜澤希冀地看向尹屠:“可以嗎可以嗎?尹屠哥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這個辦法本就是尹屠哥提出來的,流程肯定要比我熟悉,尹屠哥這樣做的成功率,肯定要比我做成功率大多了。”

尹屠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不行,你神魂和我比起來,差太多了。到時候,彆說你會不會因為神魂太弱,直接在沉睡中消散,就算你能夠醒來,順利進入那具軀體,也會因為神魂與身體不合,成為一個不能控製自己動作的癱子。”

尹瑜澤撇嘴。

尹屠眼神一凜:“我不是你大師兄,你對付你大師兄那套對我沒用,不許哭!也不許在地上打滾!”

“好吧。”尹瑜澤悻悻地收起蠢蠢欲動的,和尹屠哥耍賴皮的心,認真地和他討論。

尹瑜澤豎起一根手指:“首先,三天時間,我們不一定能出秘境,到時候,我們三個人一起死,一起殉情。”

尹屠眉毛一挑。

尹瑜澤豎起第二根手指:“其次,就算我們能夠在三天內出秘境,尹屠哥你去沉睡了。我也因為不會解那個魔修在他大本營外設置的法陣,靈力也用光光了,從而不小心被他養的那些蠱蟲實驗體咬到,一命嗚呼。”

“我和大師兄兩個人殉情,尹屠哥你沉睡去了,不參與我們的殉情小分隊。”

尹屠嘴角抽搐。

尹瑜澤豎起第三根手指頭:“就算,尹屠哥你能夠在三天內,將我們帶出秘境,殺掉守在外麵的蠱蟲和實驗體,解開法陣再沉睡,我和大師兄在路上,不小心又遇上一個變態的魔修,被他抓回去研究。”

“哦,對了,”尹瑜澤忽然想到了什麼,補充了一句,“當初抓你那個魔修,我和大師兄在須彌秘境內,已經一起把他殺了,給你報仇了哦。”

“所以,這次遇到的魔修可能不是和那個黑袍魔修一樣,喜歡做實驗的變態,很有可能是……”尹瑜澤思考了一下,額頭上的小燈泡亮起,“我知道了,這次的魔修是個喜歡美色的變態,他看上我和我師兄的美貌,把我們兩個抓回去采補當爐鼎。”

“尹屠哥,你也不想看見你自己的臉被人壓在身下吧。”

尹屠額頭青筋暴起。

尹瑜澤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豎起了第四根手指頭……

“夠了!”尹屠抓住尹瑜澤快要伸到他臉上的手,一個一個地把他的手指頭掰回去。

“嘿嘿~”尹瑜澤壞笑了一聲,“所以尹屠哥你同意了嗎?”

“同意個屁,”尹屠沒好氣地懟回去,“也虧得你能想出這麼些事情來埋汰你自己和你大師兄。”

“沒辦法嘛,尹屠哥你要是不同意的話,這些都是可能會發生的未來。我隻是未雨綢繆,提前把這些可能說給你聽了。”

“你想想看,你現在光是聽就接受不了。要是真的發生了,你肯定要後悔終生的。”

“哥~尹屠哥——”尹瑜澤拉長了聲音,見尹屠避開視線不去看他,便死皮賴臉的起身換了個方向,繼續央求。

尹瑜澤伸出四根手指頭:“我發四,我肯定會好好醒過來的。實在不行我給你寫保證書。”

尹屠現在一看見尹瑜澤伸手指頭就頭痛,他板著一張臉:“我不是你大師兄,你撒嬌的本事,對我來說沒用。”

“真的嘛——”尹瑜澤可憐兮兮地拉長了聲音。

尹屠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就看見他躲在桑瑾逐身後,握著桑瑾逐現在並不算好看的手,掰了一個‘四’出來,放在了耳邊。

尹瑜澤捏著嗓子,掐出桑瑾逐的聲線:“我替我小師弟發四,他肯定能醒來過,你就答應他吧。”

尹屠:……

尹屠看了一眼,沒忍住再看一眼。

尹瑜澤一看有戲,立馬代替他家大師兄胡亂許下承諾:“答應他答應他,隻要你答應他,等到我們回了天隋,便立刻結份,立刻結份。”

尹屠沒忍住開口:“你這什麼怪模怪樣的口音?”

尹瑜澤見沒有糊弄過去,立馬改口:“結婚!等我們回去就結婚,立刻馬上!我發四!”

尹屠心滿意足地收起留影石。

尹瑜澤:?????

“尹屠哥!”尹瑜澤立刻從桑瑾逐身後冒出頭,瞪向他。

“咳咳,”尹屠視線飄忽,“我們還是再來聊一下,關於你要和我融合這件事情吧。”

“不是融合!這明明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提議!”

“我覺得不全,”尹屠慢悠悠地開口,“你難道要讓我以後用你的身體,和你師兄口口嗎?”

“口口?”

“哦,觸發天道規則,被屏蔽了。”

尹瑜澤瞬間反應過來,臉色爆紅:“你,尹屠哥竟然敢在天道規則下搞簧色!你不怕本章被鎖啊。”

“所以我口動口口了,並沒有觸發天道規則,是你自己思想不清白。嘖嘖,果然,汙者見汙。”

尹瑜澤愣住,理解了一下尹屠的話後,怒然“尹屠哥!”

“誒,在呢,”尹屠點頭,“走吧,帶上你大師兄。”哇哦!

他的手並不算溫柔地抹上尹瑜澤的腦袋,學著他以前見過的,桑瑾逐的動作,並不太熟悉的揉了揉:“你之前逼逼那麼多,也隻是你的猜測罷了。還有三天的時間呢,先走再說,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三天就能到天隋。”好好

“小傻子,屁點大的年紀,一直想那麼多東西,小心以後長不高,一直這麼矮。”

“我記仇了!我以後給你捏身體的時候,一定要給你偷工減料,給你捏個小雞|雞!”

“那你要問你大師兄同不同意。”

“哼,大師兄肯定會同意,反正你以後也用不到了,我大師兄肯定是在上麵的!”

“哦,那你等你大師兄醒了,自己去問他吧。”

“你……你臭不要臉。”

“我臉醜,要不要都行。”

互懟大賽,最終以尹屠比尹瑜澤更厚的臉皮獲勝。

第59章

桑瑾逐這一覺睡了很久,待到他再次醒過來時,竟有了不知今夕是何日的錯覺。

他們從烈楚國離開了嗎?瑜澤呢?有沒有受傷?

桑瑾逐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連串的問題,他焦急地想要睜開雙眼,卻發現眼上傳來了微弱的阻力。

桑瑾逐愣了下,勉力在那層阻力的阻止下,強行睜眼,卻再次愣住。

因為在他眼前,有一層不算濃厚的白霧籠罩,他能夠感受到有光透過白霧傳了進來,卻根本看不清眼前到底有什麼。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東西?難道他眼睛受了什麼傷?

桑瑾逐倒是不擔心這東西會對自己有害,憑借著醒來後的粗略感受,他能夠察覺到自己身上那些傷勢恢複的很好。

身體除了有些虛弱,四肢使不上力外,其他各個地方,都不像是一個沉睡了近百年的凡人應有的表現。

看來照看自己的人還算儘心,還知道在他睡著的時間,給他做按摩防止肌肉萎縮。

桑瑾逐心態很好地想著,他努力挪動著沒什麼力氣的手指,在臉上摸索起來,想要那個先前阻攔他睜開眼睛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柔軟的觸感傳來,若是他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那是一條材質上佳的綢緞。

係上這綢緞的人,顯然很細心,既不會係的太緊讓他難受,也不至於係的太鬆,讓他可以把它扯下來。

就是不知道這綢緞的主人,為何要多此一舉,明明眼前已經有白霧在了不是嗎。

桑瑾逐試探著開口去喊係統,結果叫了好幾聲,都沒能得到回應。

直到他喚出係統麵板,才在麵板最醒目的位置,看見了係統給他的留言。

【宿主你醒啦,你都睡了快一百年啦!

前幾天主係統那邊來了通知,我提交的任務報錯申請,總算開始走流程了,我要回去盯著祂們,免得祂們磨磨蹭蹭摸魚,宿主大大不用擔心,等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回來。

對了,我給宿主大大留了幾個好東西,宿主大大記得看哦。】

【尹屠教尹瑜澤說臟話a|vi】

【宿主和尹屠求婚a|vi】

【一百題,測出你的攻受屬性txt】

【如何捏出最適合你的口口txt】

……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尹瑜澤捏了捏鼻子,按照順序一個個打開看了眼。

看第一個時:尹屠,你完了。

看第二個時:尹小澤,你也完了。

看第三個時:好,你們兩個都完了。

看到第四個時,毀滅吧,任務什麼的不做了,統統一起毀滅吧。

這些東西帶給他的衝擊,比他剛醒來時得知自己已經沉睡了近百年還要大。

粗略地掃過前幾個後,他滑動麵板,翻了下後麵那些文件的標題,一時間竟沒有勇氣點進去查看裡麵的內容。

好在係統給他留下的,並不全是那些讓人拳頭發硬的文件,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視頻問卷文本中,桑瑾逐找到了一個不知為何,名字被口口了好幾個字的道具。

桑瑾逐點開了它的簡介,在大段大段被口口的詞語中,找出了這個道具的作用,裝備上此道具,即便是雙目失明的人,也能夠看清周圍的一切。

桑瑾逐弄明白這個道具的用處後,沒有猶豫太久,就直接裝備上了它。

眼前的白霧散去,一幕電影一樣的畫麵,在他眼前展開。

先是一片綠色的,一眼看不見儘頭的湖泊。

桑瑾逐愣了愣,便看見眼前的畫麵開始逐漸往湖泊中心而去,露出了被放置在湖泊中心那塊孤島上的,一張巨大的,可以同時容納十幾個壯漢躺下的描金大床上。

而在床的四周,有一層輕紗繚繞,微風吹過,幾片薄紗被風吹起,隱約可以露出床中間躺著的一個人的身影。

這道具視角怎麼這麼古怪?

桑瑾逐暗中嘀咕了聲,注意力倒是沒有放在床上,而是那片氤氳著濃鬱靈氣的湖泊上。

若是他沒看錯的話,這片湖泊裡的,應該全都是極品木係靈液,在天隋國,一滴靈液便能抵一塊極品靈石,能夠用靈液布置出這麼大一片湖泊,這裡的主人,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即便桑瑾逐的重點錯,眼前的畫麵中心卻依舊落在了那張床上。

吹過來的風稍微大了點兒,可以讓人透過那層若隱若現輕紗,看清後麵那具充滿誘惑力的身體,若是自製力不強的人站在床邊,肯定會被勾引著上前,扯去那層礙眼的輕紗,好細細去描繪床上之人的容貌。

桑瑾逐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畫麵開始進一步拉近。

一隻手指纖長,瑩白如玉,足以讓手控狂喜的手最先入鏡,操控鏡頭的不知名存在,很懂地以各種角度拍了拍那隻手,然後才開始拉鏡頭,以一種微妙的角度逐漸向桑瑾逐展現了這具身體的各個部位。

桑瑾逐眉頭狂跳,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

果然,視角開始向上移動,在那條同散落在床上的白色發絲融為一體的綢緞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向桑瑾逐解開了這具身體主人是誰的謎底。

艸,桑瑾逐沒忍住爆了粗口,因為在這個小電影內,那充滿了微妙的誘人之感的身體,竟然有著一張和他一模一樣臉

或許換句話說,這就是他本人。

桑瑾逐恨不得回到幾分鐘之前,將那個被口口了名字係統道具扔的遠遠的。

他早該想到,被係統和那堆文件放在一起的道具,能是什麼好東西。

就算看不見,也比親眼觀摩以自己為主角的小電影好啊。

他沒忍住罵出了聲,就聽見遠處傳來了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音。

第60章

桑瑾逐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

隻可惜,雖然他有了道具的輔助,但是卻無法很好地控製視角的切入。

這會兒,那個口口的道具正帶著他一寸寸地掃過對方的精瘦的腰,修長的腿以及被衣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胸,明明是很正常的穿著,卻在這詭異的視角下顯現出幾分莫名的誘人。

桑瑾逐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那個道具卻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怎麼都不肯顯現出對方的長相,隻一個勁地在對方的腰和腿上晃悠。

眼看著距離拉的越來越近,視角聚焦的位置也越來越敏感,桑瑾逐不得不閉上眼睛,手動關閉這個奇奇怪怪的道具,免得自己像個鹹濕的猥瑣大叔一般,視線一直在對方的下半身轉悠。

雖然隻在一開始瞥到了一個大致的身形,但是桑瑾逐卻莫名覺得這人有幾分熟悉,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對方到底是誰。

他在心中將師門內的師兄弟以及自己的那些友人們,一一與這道身影對比了一下,總算將人對上了號。

尹屠,成年版小師弟的身形,就和站在湖邊那人一模一樣。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為何對方會傻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動彈了。

桑瑾逐帶上了些笑意,略微提高了些聲音朝著那邊招手:“瑜澤,傻站在那裡做什麼,師兄醒了不高興嗎。”

湖邊的人踉蹌了一下,沒有應答。

桑瑾逐意識到不對勁,睜開眼往那邊看過去。

這次的道具總算是靠譜了些,直接將鏡頭切換到了那人的臉上。

相比於百年前,剛成年還未長開的秀氣與稚嫩,經曆過了百年的成長,那張熟悉的臉變得更加俊朗成熟,屹然是小師弟心心念念的,帥氣靠譜成年人的長相。

雖然隻是一個側臉,卻讓桑瑾逐自昏迷前便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直到那人後退了一步,臉微微側了過去,暴露出了那片從左眼眼角開始蔓延,占據了小半張臉的魔紋。

“尹……”屠。

桑瑾逐還未將剩餘的那個字吐出,岸邊的尹屠便像是被什麼燙了一般,身體猛地一顫,隨後更是直接轉身,不等桑瑾逐反應過來,便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當中。

額……什麼情況。

桑瑾逐調出係統麵板,發現黑化值不知何時,已經降到了5點,這代表著,他那個拯救反派的任務,隨時都有可能完成。

桑瑾逐說不出內心是什麼滋味,他本以為現代生活的記憶,已經在這數百年時間的消磨中,變得模糊不清,可現在再去回憶,卻發現那些相比較起來無聊又平靜的日子,竟然沒有半分褪色。

桑瑾逐還沒來得及傷感,便看見那一個小小的數字忽然跳到了60,並且有著持續上漲的趨勢。

桑瑾逐錯愕地瞪大了眼睛,翻身就要下床追上去問個明白。

隻是他高估了這具硬生生躺了近百年的身體,還沒等他站起來,便雙腿一軟,結結實實地往前跪了下去。

隻是沒等他感受到痛意襲來,一股風便吹起了他的一縷頭發,與此同時一雙略有些冰涼的手墊在了他的膝蓋下方。

“抓住你了。”桑瑾逐嘴角翹起了一個狡黠的弧度,伸手牢牢地抓住了來人的手腕。

尹屠意識到自己被桑瑾逐騙到,下意識的抽手便要離開,卻不料自己隻是輕輕一拉,桑瑾逐便跪立不穩,朝他撲了過來。

尹屠慌亂地伸出另一隻手去扶,糾纏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到尹屠勉強冷靜下來時,發現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姿勢,變成了桑瑾逐坐在上方,他仰躺在下方的姿態。

桑瑾逐低頭揚眉:“跑什麼,難道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明明隻是隨口一說的調笑,身下的尹屠卻明顯地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桑瑾逐,鬼使神差地開口:“大師兄……”

“嗯,嗯?”

桑瑾逐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調整視角切換到尹屠臉上,努力忽視那層古怪的濾鏡,確認道:“你叫我什麼?”

“大師兄,”這聲稱呼一出,尹屠反而像是放下了什麼束縛一般,自暴自棄地又叫了一聲,“大師兄,你睡了好久了,我好想你。”

尹屠仰起頭,拉住了桑瑾逐撐在他胸口上的手,緩緩上移,然後避開眼角的魔紋,將側臉貼上了桑瑾逐的掌心。

“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帶著些哭腔的沙啞聲音在耳邊響起,而在桑瑾逐的視角中,說出這話的尹屠卻眼神茫然,麵色空茫,分不清是到底是尹屠為了偽裝尹瑜澤故意開的口,還是他本身的真心話。

桑瑾逐沉默下來,就在他沉默的這段時間裡,係統麵板上的黑化值飛速地上下起伏。

尹屠摸不準桑瑾逐的心思,隻能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桑瑾逐的審判。

嘴裡逐漸傳出濃鬱的血腥味,尹屠用力地閉眼,心逐漸沉了下去。

“對……”

“師弟莫不是在怪師兄睡得太久了嗎?怎麼現在和師兄說話時,這麼生疏了。”

被拉著貼在尹屠側臉上的手用力,連帶著另一隻摸上尹屠臉的手一起,將尹屠俊朗的臉捏成了滑稽的大餅臉。

尹屠猝不及防遭受到襲擊,“唔?獅凶?”

“在呢在呢,讓師兄給你恢複一下記憶,這麼靦腆可不行。”

桑瑾逐麵上帶笑,在對方的臉上一陣揉捏,注意到在自己的手指快要碰到對方眼角處時,已經放鬆了不少的尹屠眼角一抽,本能地要往後撤,又在中途生生克製住。

桑瑾逐在心中輕歎一聲。

本來快要觸及到對方眼角的手往上,狠狠地揉上了對方毛茸茸的腦袋。

“好啦好啦,我知道這段時間,師弟肯定受了很大委屈,師兄現在醒了,師弟願意和師兄說一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嗎?”

尹屠臉色猛地變化:“我……師兄才剛醒,不易過度操勞,這百年內經曆的事情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這個地方也不適合談話,我為師兄準備好了房間,我先領著師兄去休息一下,事後再詳談。”

桑瑾逐見尹屠眼神迷離,視線飄忽,雖然知道這是濾鏡的效果,卻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唾棄了一番自己。

不過雖然濾鏡下的表情真實度存疑,尹屠話語中的退避卻不似假。

想要靠著旁敲側擊,推斷出當年他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的方法無法實施,但是卻不難想象。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既然尹屠出現在這裡,那麼小瑜澤現在是否安全,是因為神魂受損無法出現,還是……

桑瑾逐從尹屠地上起身,將胳膊搭上尹屠伸過來攙扶他的手,斟酌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發問。

小瑜澤悄悄和他說過,雖然尹屠時不時會恨鐵不成鋼地罵他幾句,但是他能夠感受的到,尹屠對他的感情,不亞於他和其他師兄師姐對他的感情。

若是小瑜澤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尹屠心中的痛苦,不會比他差多少。

既然對方現在想要拖延時間,他給對方一點整理語言的機會也未嘗不可。

桑瑾逐被尹屠帶著從這處靈液湖中離開,順從地踏進一處到處都鋪著柔軟的靈獸皮毛的房間,然後在喝下一杯尹屠遞過來的靈茶後,軟倒昏迷。

尹屠捏緊手中的杯子,目光一直注視著對麵的桑瑾逐,在茶杯碰到對方的唇瓣時,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唇瓣被水光浸潤,尹屠喉結上下滾動,手指用力地攥緊。

藥效生效。

尹屠及時伸手,攬住昏迷過去的桑瑾逐,將對方打橫抱到屋內唯一一張大床上後,盯著對方安靜的,他已經看了上百年的睡顏發了會呆。

“師兄,對不起。”

尹屠喃喃自語了一句,終於下定了決心,從床尾處摸出了一條銀色的細長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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