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2 / 2)

“瞻仰——”魔使笑意陡然一收,目光陰毒地盯死楚霜衣,譏諷道:“瞻仰瞻仰你們光風霽月的清霄仙尊與自己門下魔徒暗度陳倉、顛鸞倒鳳的正派風姿,也好讓你們這些宗門傻子也漲漲見識。”

“你胡說!”邵玉書頓時怒氣衝衝,淩厲劍鋒頃刻間便逼向魔使,卻被輕巧化解。

他提劍還要再砍,被楚霜衣伸手攔下,他回手收純鈞於身後,低頭摸摸孩子睡熟了的臉,風輕雲淡道:“照魔使這麼磨蹭下去,魔族大業,恐怕還真的得千秋萬代方能成事。”

魔使臉色一變,五指成爪,道:“楚霜衣,這兩日來,想必你也明白了這幻境的規律,不知裴夙用了什麼手段,幻化出一個個的分身引你曆經他的過往,本使可沒興趣陪你們在這裡玩花樣,交出烏玄,本使這就送你去見那個廢物。”

話音落地,狂風中,密密麻麻的細長黑影從地麵冒出來,成千上萬,將楚霜衣一行人緊緊圍在正中。

“裴師兄死了?”邵玉書當即叫道,臉色有些古怪,還是反駁道:“既然裴師兄能夠操控幻境,又怎麼會輕易——”

“誰說他死了?”魔使指尖微動,方才的一縷黑霧重新躍動於指間,他掌心一翻,黑霧瞬間消散!

刹那間,風勢驟增,狂風呼嘯間,一個龐大的黑影遮住了月華,千萬邪祟一擁而上。

“它來了,它不會離開我。”正在此時,邵玉書身後一直沉默的小裴夙終於開口。

邵玉書提劍左劈右砍,抬眼望向天空那遮天蔽日的碩大黑影,幾乎籠罩了半座浮光山,忍不住叫道:“那到底是什麼?”

“烏玄。”楚霜衣抬頭看了一眼,朗聲道。

“天呐!”邵玉書震驚地眼睛都瞪大了,叫道:“這是吸收了多少靈氣,長這麼大!”

楚霜衣一劍貫穿邪祟,趁機甩開魔使,一個飛身掠起小裴夙置於屋脊之上,剛要轉身卻被孩子抱住了腿。

楚霜衣回身一看,孩子烏黑的眼睛裡滿是不安,於是將純鈞就地一插,一道銀色結界平穩展開,將小裴夙護在正中。

他俯身捏捏孩子的小臉,笑道:“乖乖在這待著!師尊等會兒來領你。”

話落,憑空幻出一柄冰霜長劍,如一道流光直奔紅衣魔使而去。

與此同時,月色徹底被巨獸遮住,不知因何陷入狂躁的巨獸長嘯一聲,巨大的翅膀猛地震動,狂風驟起,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地麵,除小裴夙所在的屋舍,大大小小無一完好。

碎石、梁柱漫天砸落,就連殿前鋪的石板都被掀起,砸傷了大半邪祟。

而那些無力躲避的邪祟,轉瞬間就化成了黑霧,被巨獸吸入體內,變作了養分。

這成年烏玄竟然能夠憑空吸食靈力!

漸漸地,邵玉書體力的靈力運轉初現滯澀之象,劍招難以為繼。

魔使招招淩厲,片刻間,楚霜衣手上的霜劍已經震碎了一柄。

突然間,楚霜衣腦中靈光一閃,引魔使至邵玉書身旁,閃身之際,大喝道:“往故柳峰去。”

故柳峰前後設有結界數重,依這大千卷軸的靈力,想必結界定然照實設置,能夠抵擋一陣!

邵玉書一腳踢開邪祟,拔劍橫斬魔使身前,粗喘著問道:“那他呢?”

暗夜之中,天際銀光一閃,映襯夜色如白晝,楚霜衣身後劍光交錯,殘袖下手臂血色縱橫,他劍鋒橫掃邪祟,將懷中嬰孩拋給邵玉書,冷冷道:“不足為懼。”

有了楚霜衣在前抵擋,邵玉書當即抱穩嬰孩,禦劍離去。

楚霜衣將霜劍橫在身前,手腕一震,霜劍瞬間斷成四段,拂袖一掌,四段霜劍瞬間直逼魔使麵門。

魔使匆忙招架之時,楚霜衣一個縱身,拔起純鈞,掠起小裴夙,直奔故柳峰而去。

二人禦劍而去,魔使身側落下一道黑影,一個黑袍人從暗夜中現身,低聲道:“屬下這就率魔眾去追。”

“不必。”魔使一抬手,阻止了黑袍人的動作,隨後按住肩膀,嘴角溢出一縷血絲。

“殿下受傷了?”黑袍人連忙上前攙扶,細看之下,臂膀處赫然插著一柄斷劍,寒氣四溢,寒氣滲入傷處,竟連一絲血跡也無。

魔使微微擺手,調轉魔息毫不遲疑地將斷劍猛地拔出,斷劍離體瞬間化作水霧,混著傷處的血水飛濺滿地,他呼吸一滯,隨即甩開黑袍人的攙扶,冷聲問道:“前麵可探過了?”

黑袍人一躬身:“正如殿下所料。”

魔使扶著肩膀,幽幽望向天際,巨獸烏玄竟煽動翅膀追隨楚霜衣一行人而去,見此情景,黑袍人忍不住錯愕,“殿下,這就是傳聞中我族的聖物烏玄?”

“沒錯。”魔使盯著楚霜衣遠去的身影,眼底血色泛濫,“父尊未竟大業,必將成於我手……”

第 63 章

烏玄來勢凶猛, 故柳峰近在眼前,隻剩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相隔。

風勢愈發猛烈,衣袍獵獵作響, 楚霜衣垂眸看了一眼身前的小裴夙, 腳尖輕點,當即折身直麵烏玄而去, 純鈞劍身一抖承載著小裴夙向著故柳峰飛馳。

罡風之中,楚霜衣手中憑空凝出霜刃, 他執劍的手盤踞著烏玄, 正躁動不安的嘶吼, 血水順著小臂流淌至劍尖, 滴落無儘深淵。

烏玄通身鱗羽, 堅硬如鐵, 巨大的翅膀揮動間掀起颶風, 吹的楚霜衣鬢發皆亂。

魔使就立於不遠處的殿頂,不知為何僅是冷眼旁觀,並沒有追擊的打算, 楚霜衣暗道不妙, 若僅僅隻是幾個魔族, 倒是不足為懼,可看眼下局勢, 恐怕要生變故!

正如楚霜衣所料,魔使吹出一聲尖銳的哨響, 空中的烏玄頓時雙瞳赤紅, 陷入極端狂躁的狀態之中, 煽動翅膀向楚霜衣襲來。

纏鬥間,他次次舉劍抵擋烏玄巨翅, 長而堅硬的鱗羽被楚霜衣削落後,筆直刺入下方的峭壁之上。

烏玄無辜,所存不多,楚霜衣一味躲避,強悍的靈力一次次衝洗他的臟腑,片刻間,大口大口的鮮血已經從唇邊漫出。

片刻功夫,霜刃在烏玄的巨翅下斷成幾截,靈力沿小臂倒灌入胸腔,楚霜衣整隻右臂隨之顫抖,幾乎再提不起殘劍。

楚霜衣強撐著運轉靈力,不至於從半空跌落,他餘光瞥見邵玉書同兩個孩子都已經平安抵達故柳峰,回頭的瞬間,一雙碩大利爪直奔胸口抓來。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魔使做了個抬手的動作,一抹銀光直逼麵門!

楚霜衣右手殘劍格開短箭,根本無力躲避烏玄的全力衝撞,巨爪刺破胸膛,爆開一片血花,他整個人瞬間猶如深秋落葉瞬息墜落深淵……

“仙尊!”/“師尊!”

刹那間,飛速下墜的失重感席卷了楚霜衣的所有感官,他調動靈力,卻發現身體異常沉重,經脈乾涸,調不出一絲靈力來,隻能任由罡風撕扯。

此處竟還設有一道禁製!

楚霜衣臉色一沉,這情況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仙尊!接劍!”

一聲大喝,邵玉書將長劍拋入深淵,劍嘯聲破空,一道雪白的劍光劃破殘夜,照亮了整片深淵。

楚霜衣接住純鈞,還來不及細想,深淵下的場景直衝眼前,震驚瞬間占據了他的全部意識。

下方幽暗的深淵之中,一個龐大的陣法緩緩展開,正中一個幾丈寬的高台正幽幽地閃爍著紅色光芒,並且以這個圓形符文為中心,由近及遠一圈一圈的紋路依次亮起,看起來像是正在進行某個古老的祭奠儀式。

隨著距離的拉近,濃烈的腥臭夾著嘶吼聲被風聲送上來,細細看去,這深淵竟是個陳屍之地,其中不乏數量眾多的巨型妖獸,無數邪祟正翻攪屍海欲破陣而出。

腦海中熟悉畫麵一幕幕翻湧複蘇,待楚霜衣看清高台之上盤踞的巨蟒與人影,通身血液頓時涼透了。

這陣法……與當年長風劍派魔尊出世時的陣法幾乎同源,甚至要比當年更為血腥暴烈!

看來他們的目的不僅是烏玄!是打算覆滅整個修真界!

楚霜衣止不住地顫抖,極力驅使純鈞向高台靠近。

就在此時,原本漆黑的天幕好似被無形的巨網割裂分開,刺目的光線從天際落下,將整片天幕割成無數塊碎片,好似隨時要墜落下來。

“楚仙尊,不是要尋那個獻祭品麼?他就在這下麵!”

“待此陣一成,我魔族大軍借烏玄之力,殺儘宗門,本尊必定送你的同門與你們師徒相聚!”

猛烈罡風之中,魔使立於烏玄背上,猙獰地狂笑著,烏黑的發絲隨狂風飄蕩,那纖細的身形竟如同女子一般。

楚霜衣已無心在意魔使的話,眼下他隻在乎裴夙的生死。

裴夙!

不管他們想做什麼,裴夙絕不能出事!

高台處於整片陳屍地的正中,地麵流淌著一圈圈的血水,血水中流動著猩紅的符文,而在被血水環繞的中心,矗立著一個近乎三人高的的鐵籠,鐵籠中囚禁著一個赤膊的男人,正背對著楚霜衣而立。

楚霜衣跨過密密麻麻的血水符文,濃烈的血腥灌滿口鼻,他急迫地來到籠邊,待看清眼前之人,頓時心如刀絞。

那人背對著他,赤裸的上身遍布傷痕,最重的傷痕是脊背正中的一條傷口從後頸貫穿到腰間,皮肉翻卷,一條碩大、烏黑的脊骨血淋淋地貼在白骨之上、陷在皮肉裡,黑血已經在男人腳邊滴成了一小攤湖泊,顯然這傷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男人腳邊的巨蟒緩慢地昂起頭,縱使身上幾處重傷,仍舊朝著楚霜衣不斷的吐信警告。

楚霜衣的臉色已經慘白無比,顫抖著伸出手,血沿著蒼白緊繃的手臂滴落,條條青色脈絡在額角炸開。

楚霜衣一劍破開鐵籠,斬斷鎖鏈,抱住青年的一瞬間,他的心臟仿佛都停跳了一瞬。

他瘋了似的一遍遍運轉靈力,終於衝破禁製,不知不覺間,暗色紋路從眼下開始蔓延……

楚霜衣灌輸靈力勢頭過於猛烈,幾乎是以損耗自身性命為代價。

就在此時,他的袖口忽然一沉,手指被輕輕握住:“師……尊……”

青年張了張嘴,可氣息過於微弱,話音難以辨認,楚霜衣手忙腳亂地扶起他,附耳去聽。

聽了幾句話,楚霜衣臉上徹底沒了血色,他輕輕將青年扶到一側,喃喃道:

“徒兒……為師這就替你屠儘他們……”

話落,楚霜衣提起純鈞,起身提起純鈞,通天戾氣之下,純鈞劍刃愈發雪亮尖銳。

他漆黑的瞳仁轉向碎裂的的天幕,這是陣法衝擊大千卷軸出現的異象,大千卷軸乃上古之物,此時卻已在奔潰離散的邊緣。

楚霜衣冰刀一樣的目光落在烏玄之上的人影上,朗聲喝道:“瑤珩!天道有常,無往不複。今日本尊必屠儘此地,讓你為我徒陪命!”

說完,登時灌輸半身修為於純鈞劍身,數十道劍光衝天而起,瞬間化作千萬光影,上下貫通。

刹那間,深淵之中的紅色陣法頓時被劍影之上的寒氣所凍結,符文停止流動,整個陣法竟生生被凍結中止,唯有邪祟仍在翻湧掙紮。

烏玄之上的魔使終於露出本相,瑤珩恢複女相,她身後的黑袍人取下帷帽,正是駿骨。

縱使瑤珩極力抵擋劍影,卻仍劃傷,她忍不住怒叫道:“楚霜衣,陣法已開,縱使你耗儘全身修為也無濟於事。”

隨後,她吹響哨子,駕馭烏玄瘋狂撞向高台,高台巨震不止,巨石不停掉落,砸在陣法中的邪祟身上,濺起一片片惡臭的血花。

幾次撞擊下來,那隻巨大的烏玄早已血流如注,血水滴入陣法,整個陣法再次煥發活力,邪祟也失去了壓製。

隨著烏玄血水的灌注,陣法展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邪祟翻攪不停,楚霜衣不得已之下,再度強行催動靈力,試圖凍結陣法。

劍影化作漫天霜雪紛紛落下,落在陣法之上,凝成一層薄薄的冰層,洶湧的邪祟腐屍也被冰封於冰層之下。

高台之上一片茫茫雪色,純鈞深深插入地麵,兩滴殷紅血水隨之滴落,楚霜衣眼下紋路蔓延更廣,顏色更深,如同烙印在皮肉中。

“楚霜衣!膽敢阻我大業!”

瑤珩眼看陣法被封,跳下烏玄,拔下鬢間銀簪,瞬息化作一柄骨刃,隨即指尖按在劍刃之上,血色眨眼間便融入骨刃。

她以血為祭,在半空畫一個繁複無比的符籙,血紅的符籙與陣法相映襯,瞬間沒入瑤珩體內。

隨著骨刃緩緩破開冰層,陣法陡然間沸騰起來,靈力冰層瞬息破裂,深淵中掀起腥臭熱浪,無數邪祟怨靈竟然化為煞氣源源不斷地湧入瑤珩胸腔之中。

瑤珩發絲暴漲,上下翻飛,卷軸破裂在即,整個幻境亮如白晝,將瑤珩通體血紅的猙獰神色暴露無疑。

楚霜衣暗叫一聲不好,瑤珩動用了邪術,務必在她成事之前殺之,他再度驅動靈力,臉色一白,隻嘔出了一口血水。

強行提劍上前,卻被駿骨的兩柄彎刀架住,纏鬥之際,眼看著瑤珩邪術將成,心急如焚。

一道劍影從天而降,直逼瑤珩心口。

“玉書!小心!”

然而就在長劍接觸瑤珩身體的瞬間,頓時白光一閃,隨著一聲清脆的鈴聲,邵玉書整個人被擊飛數丈重重砸在高台上。

瑤珩獰笑著:“仙尊,多虧了這對鈴——”

下一瞬,瑤珩的話音戛然而至,而她的胸口赫然多了一個血洞。

那隻血淋淋的手從瑤珩胸口抽走,瑤珩雙目大睜,滿臉的不可置信,身體卻已綿軟地倒下。

“小殿下!”駿骨嘶吼著撲了上去,卻被陡然恢複生機的巨蟒纏住了身體。

正是方才還奄奄一息的裴夙,他赤裸著上身,背後的傷口飛速愈合,僅留下一條烏黑脊骨服帖地嵌在脊背之上,他拾起破碎的琉璃鈴鐺,餘光掃了一眼,就隨手扔進屍海。

無處承載的煞氣瞬間回蕩在深淵之中,罡風、碎石、凶煞,激蕩不止,在這滔天的煞氣之中,青年周身環繞著濃墨似的強悍魔息,向楚霜衣緩步而來。

“師尊。”裴夙臉上掛著不屬於他的血跡,他握住純鈞,輕輕地放在自己頸邊,“我是陣眼。”

被一雙枯井似的黑眸盯著,楚霜衣分明耗儘了靈力,此刻卻萬分沉穩,他提劍從裴夙的頸邊緩緩下移,引著青年垂眸追逐劍尖所指。

在青年垂眸的一瞬間,楚霜衣猛地收回純鈞,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與此同時,大千卷軸崩塌,天光大亮。

機械人聲在耳邊播報:“攻略目標黑化數值清空。”

“恭喜宿主,重獲新生!”

在幻境終結的前一瞬,一道強勁的魔息將整個幻境滌蕩一空,再無邪祟。

楚霜衣右臂的烏玄隨著魔息的引領,低叫一聲,自由地向著那隻巨型烏玄追逐而去。

幻境崩塌之後,落地之處竟然是故柳峰的榻上。

裴夙赤裸著上身,肌膚火熱,氣息滾燙,炙烤著楚霜衣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待纏綿的啄吻從脖頸一路落到胸口,才推著裴夙的胸膛,低聲道:“毒——”

“師尊……彆緊張……大千卷軸……本就是魔族聖女的遺物……”裴夙幾乎不給他任何抗拒的機會,親昵地蹭著他鼻尖含混道:“那毒……輕些抓……進幻境第一日便解了……”

楚霜衣被濕熱的氣息包裹著,模模糊糊聽了些字眼,忽然想起烏玄,又去推他。

“師尊……放心……看著我……”裴夙隨手扯下一縷紗幔覆在楚霜衣眼前,虔誠地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道,“留存了幾塊卷軸碎片……以供烏玄生存……”

楚霜衣又斷斷續續問了幾件事,才徹底放下心,轉而又糾結起裴夙是否甘願隨他離開的問題,不過片刻後,這些思緒就都拋諸腦後了。

可憐邵玉書捧著從幻境裡帶出的琉璃鈴鐺和白玉項圈一連在故柳峰門口等了三日……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