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咋想咋想吧,小聲點,彆把他吵醒。”
“陸哥,人家二十年後找上家門你還裝不熟,其實你是個渣男吧。”
陸橫沉默,思考,垂死病中驚坐起,下床給了孟楠兩腳,然後翻到另一張床上繼續睡。
第二天,墨團被匆匆叫醒。
他一睜眼就對上孟楠放大的臉,慌忙起身,差點跳出去三裡地。
孟楠悲傷道:“我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墨團揪著被角,耿直地點點頭。
“先不說這個了!出事了!他們都被抓了!”
“誰被抓了?”
“那倆雙胞胎,那個姐姐,哎呀總之除了我們屋以外其他屋裡的都被抓了!陸橫抄家夥跟人乾架去了!他叫我把你叫起來!”
“出什麼事了?”墨團慢吞吞爬起來,一邊穿鞋,一邊對他道:“你讓讓,彆挨著我。”
“?”孟楠看了看他自己和墨團之間的距離,足足有兩米!哪裡妨礙到他了?!
他懷疑自己被嫌棄了。
“說是昨晚村裡的祭台被人動了,村民懷疑是我們這幫外來人員動的手,好多村民一大清早就拿著棍子來堵我們,其他人都被押去祭台那邊了。”
墨團茫然道:“那為什麼他們沒來堵我們?”
“……堵了。”孟楠:“陸哥大清早上在門外燒鍋,正好碰上他們來堵,給打回去了。”
“我出門上廁所的時候看見他們都被陸哥綁在樹上,陸哥還故意在他們麵前煮螺螄粉,他們這些原始人都沒吃過,以為陸哥在吃屎,嚇得看都不敢看,陸哥把他們放開以後他們頭也不回就跑了。”
“……”
“但是他們後麵又集結了好多人朝其他幾個房間去了,陸哥去救他們的時候什麼也沒帶,會不會有事啊?”
“會有事的。”門外忽然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兩隻黑色的小手印貼在窗紙上,像汗一樣的液體洇透了窗戶紙透進來。
孟楠的脊梁骨瞬間就僵了:“誰誰誰誰誰在說話啊!”
第86章 去吧,皮卡丘!
“不是我在說話。”墨團把胳膊叉在胸前, 淡淡道。
“我我我當當當然知道不是你在說話啊!”
“可可可那是誰在說話?!”
墨團:“你膽子好小。”
“……”孟楠無法反駁他的評價去,但他總覺得這句話從他的嘴裡蹦出來,不太對勁。
墨團直截了當跳下床, 在孟楠驚恐的注視中把門打開,門外沒有人,地上有一些黑色的小腳印, 像人類的。
“怎怎怎怎麼樣?”孟楠害怕地從手指縫裡往外看,“外麵有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嗎?”
“為什麼要有繡花鞋?”墨團完全不明白人類的意思。
“因為——”孟楠還沒說完, 就聽見自己背後響起了陰森森的笑聲。
那個稚嫩的聲音接上了他的話,聲音清晰得好像就在他耳邊:“因為把鞋放在外麵,我就可以進來了呀,咯咯咯咯——”
一聲尖叫過後,孟楠原地栽倒, 暈過去了。
“……”墨團跟趴在孟楠背後的東西大眼瞪小眼。
“你不要嚇他,他膽子很小,會被嚇死的。”墨團對它說。
一團腐爛的人形從地上緩緩爬起來, 四肢短小,頭上卻頂著一對與身軀不符的巨大角狀物,讓墨團想起了昨晚在山洞裡見到的一些東西。
它手裡抱著一隻臟兮兮的小熊布娃娃,這似乎是唯一能夠證明它身份的東西, 它生前應該是個人類孩子。
小鬼瞅著他,愣了一會兒,忽然張開血盆大口, 嘴裡密密麻麻的牙齒。
墨團一動不動地瞅著它。
“……”小鬼閉上嘴, 無語死了:“不嚇他, 難道嚇你嗎?”
“你是這個村裡的孩子?”
小鬼陰測測地看著他,墨團又喃喃自語道:“不對, 你不是,你沒有這裡的口音,你的人類普通話說得很好……”
說著,他憤憤不平地小聲嘟囔:“說得比我還好,為什麼?我學了很久。”
小鬼:“……”不要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攀比啊!
“你是和我們一樣的,外來人的孩子——為什麼找上我們?”
“我吃了你們。”小鬼陰測測地盯著他。
墨團往後退了一步,似乎畏懼了,這讓小鬼很滿意。
下一秒,墨團掄起地上的涼席,整個砸在小鬼身上。
小鬼被砸散成一團霧氣,底下的孟楠哎呦兩聲轉醒:“……誰打我?”
“我。”墨團說完,推開門走出去。
墨團出門找了把鐵鍁,提著就去了,大老遠卻看見供奉皮卡丘那間廟前堵了一群人。
他追著過去,在喧嘩聲中,看見跟他們一起來的幾個隊友正被綁在祭台下,暈過去了,說好來救人的陸橫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過去,一旁的村民都沒有看他,反而個個都弓著身子,臉上露出懼色,嘴裡喃喃著什麼。
“神……神被殺死了……”
祭台上的皮卡丘雕像沒了。
“有監控嗎?是誰拿走的?”墨團問道。
一群原始人茫然無措地看著他,“監控是什麼?”
“……”墨團有種油然而生的自信感,在這群未開化的人麵前,他都顯得前衛了很多。
見墨團不說話,那些人又惶惶不得終日起來,他們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不再有一絲生機。
“神不能再保佑我們了,都是我們沒有保護好神……”
“我們村子要完了,我們村子要完了!”
“我們的神死了!我們也要死了!”
廟宇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孟楠悄悄過去把幾個隊友鬆了綁,看見他們身上有淤青,應該是被棍棒打過。
但此時沒人在意他救人的舉動,這些村民在發現雕像消失的那一刻,就徹底失去了生機,既沒有去找尋凶手,也沒有怒火滔天地跟他們算賬,他們認定了神像沒了他們就活不了了,一個個的癱倒在原地,仿佛在等死。
孟楠的臉上寫著:一個皮卡丘而已,至於嗎?
墨團搖搖頭,他的表情又變了:一定是陸哥這個缺德的給拿走了!
墨團不樂意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怎麼知道神已經死了?”他對一旁頭發花白的老頭問道。
老頭的眼皮動了動,渾濁的眼裡忽然迸發出光,一把就抓住了墨團手裡的鐵鍬,瘋狂搖晃:“你難道沒有聽到,神在哀嚎嗎?!”
“……”
“神在痛苦地哀嚎!你們這些所謂的大師!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神被謀害!你們難道沒有心嗎?!”
“……”
這一聲聲質問,好像敲響了村民心中的迷霧,他們終於想起昨晚綁了痛毆的這些人是他們請回來的德高望重大師,他們心中再次點燃了希望的火,眨眼間,他們已經跪作一團,俯身朝墨團等人哀求道:“求求大師們!救救我們的神吧!”
墨團扭頭就躲開了,隻剩下正左右手各拖著一個暈過去的隊友的孟楠站在中間,被迫接受大禮:“?”
救什麼?救一個長得像皮卡丘的邪神?孟楠滿腦子問號。
“你們汙蔑我們動你們祭台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話!”孟楠頓時感覺心裡的冤屈更大了。
村民們訕訕的,不知作何反應,有人小聲道:“還以為你們被那些混皮子收買了…”
“混皮子”是他們給隔壁村落的村民起的外號。
“為什麼不這麼以為了?”墨團問。
“你們怎麼可能有能力殺死我們的神?”那些人的情緒又激動起來。
“隻有那些邪惡、肮臟的神才想對我們偉大的神明動手!”
“啥意思?”孟楠:“你們不會想說隔壁村也供著一尊皮卡丘吧?”
這時,被打暈過去的宿益醒了,他冷冷道:“我看了,是托塔李天王和哪吒,怪不得陰不過隔壁,人家是真神。”
“……”
孟楠幫他把繩子解開,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忽然抄起地上一塊木板,矛頭直指躲藏在人群中的村長,“出來!為了供這尊神,你們獻祭了多少隻羊?”
人群又騷動起來。
“一定得有羊呀,年年都是這樣獻的。”
“不給神供奉祭品,神怎麼會保佑我們?”
“那幫混皮子老是在我們的祭品上動手腳,如果不是這樣,我們的神也不會出事!”
“你們真的是叫我們來降妖除魔的?明明就是找個理由把我們騙過來宰了當祭品?”宿益冷笑道。
那幫人忽的不說話了。
“可是魚真的不吃食了。”有人小聲道。
“是你們給水裡下了藥,魚才出問題的。”宿益:“彆裝了,我們已經驗過了。”
這下人群中炸了鍋,村長敲著拐杖使勁地砸地:“我們怎麼可能對水源下藥!那可是我們村最寶貴的東西!我們說什麼也絕不會讓出去!”
“部落鬥爭吧,也不一定就是他們下的。”阿悅也醒了,順手搖了搖旁邊還在昏睡的宿珥。
“所以,怎麼才能救回你們的神?”
片刻後,眾人在屋裡靜坐,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總結一句話,是一場狗咬狗的故事,這周圍有十幾個村落,每個村都供奉著一到兩個神,信什麼的都有,一群信仰不同的人聚到一起的結果就是,他們都認為隻有自己村供奉的神才是真神,其他村裡的都是十惡不赦的邪神,臨近的村落間時常會因為搶地盤搶資源打起來,更有時候……是為了搶神。
把其他村的神像搶走銷毀,就等於殺死了那個村子的“神”。
三個男生越聽越無語,孟楠:“那我把他們村神像都砸了,不也算滅神了?”
“你哪有那麼強大的力量?”村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神是不會讓你這種愚笨的凡人靠近他的神像的!”
“……”
見幾人都不信,村民急了,“我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們就去混皮子的邪神廟裡試試。”
孟楠真就躍躍欲試起來,連宿珥也興致衝衝的,隻有墨團木著張臉,躲在人群外,小聲道:“陸橫呢?”
話音剛落,房門被打開,一尊沉重的鑄鐵像咣的一聲砸在眾人麵前,墨團定睛一看,托塔李天王的雕像,夜市套圈獎品的那種地攤質量,因為粗製濫造,五官都擠做一團了,也看不出到底是個李天王還是個趙天王。
陸橫走進門,假裝不經意地撩了一把頭發,留給墨團一個最帥的角度,笑道:“既然是邪神,那砸就砸了。”
看見“邪神”的殘骸落地,人群中發出驚恐的尖叫,村民嚇得奪門就跑,生怕殺害邪神的罪孽降臨到他們頭上。
陸橫笑嘻嘻走到墨團旁邊坐下,不動聲色地繼續釋放魅力。
墨團:“……”
第87章 去吧!皮卡丘!
陸橫摁住一個逃竄的村民, 得知了拿到神像以後,必須要帶著神像去某個地方進行一個儀式,才能“殺死”神像中寄托的神。
最後的辦法就是趕在這些村民的神被殺死之前, 阻止那場儀式,但儀式所在的位置在一個與他們關係很緊張的部落的後山上,他們如果貿然潛入, 一定會被發現並挑起鬥爭,阻止儀式和找回神像的任務就都落到了他們外來的人身上。
他們兵分兩路, 一起出發,一隊負責吸引村民注意找機會讓另一隊溜進去,另一隊則去祭祀場阻止儀式進行。
墨團、陸橫和孟楠是一隊,他們負責去阻止儀式,救回皮卡丘, 潛入的過程很順利,但到了地方才發現,情況和他們想象得差距有點大, 這片舉行儀式的地方很大,方圓幾裡都是荒蕪的土坡,並沒有什麼顯眼的標誌物,到底在哪裡舉行儀式, 要舉行個什麼儀式,大家都是一頭霧水。
而這片重要的儀式之地也沒有人看守,讓他們懷疑是不是被人騙了。
山坡上冷風吹著, 周楠身上的汗一激, 冷不丁哆嗦了一下:“這裡大得出奇, 以天地為席,我們不會就是祭品吧?”
“烏鴉嘴, 你問問神仙有沒有忌口。”陸橫摸出個帽子,扣在墨團臉上,“再等會兒。”
“有人來了。”墨團豎起耳朵。
“人?哪有?”孟楠剛說完,就聽有腳步聲響了起來,他們連忙躲起來。
“那是什麼東西?”
遠處,一行人抬著一個架子,上麵堆滿了鮮豔的花朵,那些花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很罕見,不必說,這麼罕見的東西一定是用於儀式的。
隻是到底是什麼儀式能讓一直被供奉著的神被殺死,他們很好奇。
一行人將架子放在空地上,其中一人嘴上念念有詞的,過了一會兒,一行人迅速離開了,留下地上擺滿鮮花的木架子。
仔細一看,那花團錦簇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人的腹部被剖開,那尊皮卡丘像就插在人的肚皮上,已經被血染紅了。
見人走了,孟楠正要從樹叢裡鑽出去,被陸橫一把按住,低聲嗬斥:“彆動!”
話音剛落,空地上忽然升起一陣白霧,溫度驟然下降,原本炎熱的午後忽然一鍵入冬,不過是幾秒鐘,孟楠感覺自己口鼻上都結了霜。
他下意識搓了搓胳膊,一扭頭,旁邊倆都不見了。
“我靠……這時候彆玩這出啊……”他抓狂道。
迷霧中,墨團摸索著往前走,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溫度仍在下降,被拉進的懷抱也帶著寒氣,配合著陸橫陰沉沉的聲音:“站住,你是活體妖怪,打得過這種克蘇魯嗎?”
“……”墨團躲了一下,沒躲開,臉撞在他胸口,悶悶道:“什麼是克魯魯?”
“這種關頭就不要問十萬個是什麼了!”陸橫忍無可忍地抱緊了他,“這霧裡的感覺不對,我們先出去。”
墨團掙了一下,陸橫的懷抱勒得他喘不過氣,“你壓到我了。”
“彆動,先出去。”
“不……”墨團朝霧的深處看去,那裡有淡淡的靈氣彙聚成流,朝某個方向流淌而去。
“我要去看看。”墨團推開他,手掌離開陸橫胸口的一瞬間,陸橫就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向陸橫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迷霧中,絲毫不見他的身影。
“陸橫?”他試探著叫了一聲 ,迷霧後,陸橫的聲音被扭曲拉長,穿過迷霧怪異地傳過來:“我在這裡——過來找我——”
墨團定了定神,默默朝反方向走了。
陸橫不在這片霧裡,他可以肯定。
靈氣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但墨團卻能感知到它,迷霧中的靈氣就像潺潺的溪流,朝霧的深處彙集而去。
他沿著靈氣的方向走去,許多模糊的影子出現在他兩側的霧裡,有的人影舉著刀走向羊群,將羊群和牧羊人一齊殺死,將羊頭和牧羊人的屍體組合在一起,獻給祭台上的神像。
他繼續往前走,影子又出現了,四個人影把盛著鮮花和神像的木架舉了起來,一團濃霧覆蓋在木架上,眨眼間,木架上的神像變得四分五裂。
墨團忽然明白了這是什麼,這是用神在喂養克魯魯,克魯魯是一種非常厲害的神,可以像神吃貢品一樣,通過祭祀儀式把其他的神吃掉。
怪不得陸橫說他打不過,原來這個神中之神是一團霧。
再往前走,墨團腳下踩到了幾塊石頭,他低頭一看,正是一些四分五裂的神像,這些神像依稀還能看出原來的五官,但碎裂處都像被什麼東西腐蝕過,邊緣發黑。
他撿了一塊,神像上毫無靈氣的波動,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地上散落了許多神像的碎塊,這裡是那個克魯魯的食堂。
墨團靜了一會兒,想:那它吃小妖怪嗎?
剛冒出這個念頭,霧就動了起來,一團密不透風的白色湧了過來,眨眼間就將他包了進去,寒氣瞬間麻木了他的五感,在大腦以為自己已經被凍僵的同時,他的肌肉動了起來,他拿出包裡裝著的托塔李天王神像,朝遠處擲去。
寒氣如潮水退卻,湧向地上的托塔天王像,墨團仿佛看到了這隻怪物的進食過程,打磨粗糙的神像一點點開裂,有微弱的靈氣從神像上融進了霧裡。
墨團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的信仰,竟然真的能讓粗製濫造的石像產生靈氣,這點靈氣雖然極其微薄,但憑空出現也實屬不易,看見那點兒靈氣飄進霧裡,墨團頓時有種飯碗被搶了的感覺,一個激靈回過神,撲過去一把抓住,靈氣從他指縫間流出來,仿佛找到了根源,又依戀般地蹭蹭他,滲進他的血脈中。
墨團這邊吸收了靈氣,身心舒暢,感覺自己下次跟陸橫打架能一腳把陸橫踹到公園橋底下。
另一邊,克魯魯被他虎口奪食,極其惱怒,濃稠的白霧鋪天蓋地壓了過來,墨團迎麵撞了進去,濃鬱的靈氣包裹了他,他在一片白霧中看見了最深處的光。
陣眼!
這是墨團第二次見到這種東西,但形態與上次有所不同,靈氣被壓在白霧中,並沒有凝結成珠子,而是跟霧一樣遊離在空中。
呼嘯的風在墨團的耳邊,他抵著風,朝那團靈氣伸出手,手邊忽然感覺到了灼熱的溫度,靈氣竟然已經濃鬱到幾乎要液化,他的手臂被灼傷,血從毛細血管中滲了出來,尖銳的疼痛並沒有使他停下,他在那片能夠照瞎眼睛的亮光中,艱難地摸到了靈氣散發的核心。
他一把抓上去,就在他將靈氣的核心拽離白霧的瞬間,霧消失了,周圍變回了原本的風沙地,陸橫就站在他麵前,愣愣地看著滿身是血的他。
他攤開手,一顆發光的白色珠子在手心裡,已經被血染成了明豔的紅。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橫就把他抱住了,他眼前一黑,嗆出一口血,徹底昏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很久,墨團睜開眼的時候感覺渾身骨頭都鬆軟了。
陸橫房間的天花板、吸頂燈……
墨團愣了愣,翻身坐起來,嘩啦啦的鐵鏈聲讓他迷茫地低下頭。
一根三厘米粗細的鐵鏈一頭鎖在牆上,一頭鎖在他左腳腳腕上,他睜大了眼。
這是在乾什麼?
這麼一看,陸橫的房間也變了點什麼,窗戶外側封上了密密麻麻的金屬防盜網,孔很密,隻有蚊子能鑽出去,門鎖也換了,換成了一個墨團完全看不懂操作方式的智能鎖。
這又是在乾什麼?!
墨團有點緊張,在他昏睡的時候,是不是暴露了什麼,難道他被人類的神秘機構盯上要關起來做實驗了?
那陸橫知情不報,一定被當成共犯給抓了!
正想著,門鎖一聲輕響,共犯走進來,微微驚訝:“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叫我?”
墨團心說我怎麼叫你,結果就看見床邊的牆上有個對講機似的的玩意,還有個按鈕,像極了醫院床位的設計。
“……”他有點想問自己這是怎麼了,可陸橫神色淡淡,對這一切熟視無睹的模樣,讓他忽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其他人呢?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墨團想了想,改口道。
“你把陣眼取了,副本失去支撐力很快就塌了,沒有辦法繼續做任務,我們都被遣返回了現實。”陸橫在床邊坐下,盯著他受傷的胳膊,他的胳膊綁了繃帶,看樣子是得到了悉心的照料,已經沒有痛感了。
“哦……”墨團弱弱應了一聲,感覺陸橫的眼神令他有點發毛:“我想喝水……”
“隻是想喝水嗎?”不知怎麼,陸橫的臉色冷了下來:“沒有其他什麼想說的?”
墨團最不擅長應對的就是生氣的人類,而且他都不知道陸橫為什麼生氣,明明他那麼努力地幫陸橫找到了東西。
這麼一想,墨團也有點生氣,索性破罐子破摔:“有,我躺了幾天?發生了什麼?還有,誰把我鎖在這裡了?”
聽他一口氣說完,本來冷著臉的陸橫反倒笑了一下:“還能有誰?當然是我了。你希望是誰?”
第88章 什麼鍋配什麼蓋
“……”墨團沉默不言地看著陸橫, 顯然,他還不能理解陸橫的意思。
“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發生什麼,副本塌了, 我們出來了,你受傷了,渾身都是血。”
“僅此而已?”
陸橫又笑了一下:“你說僅此而已?”
“……”
又是一陣沉默。
“我不渴了, 你出去。”墨團道。
陸橫看了他一眼,向外走去, 不一會兒,他端回來一杯水和一些吃的,墨團以為他又要發作,但他隻是放下東西就走了。
——走之前還特意用身體擋住門鎖不讓他看是怎麼開門的,缺德。
墨團喝了點水, 他感覺自己躺了得有兩三天,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手背上有針眼,不知道是打過消炎藥還是營養液之類的, 他扯了兩下紗布,忽然感覺頭頂有東西動了一下,抬頭,牆頂上的黑色攝像頭正對著他微微轉動, 中間的紅點一閃一閃。
“……”
不出半分鐘,陸橫又進來了,手裡拿著幾瓶藥。
“先吃點東西, 一會兒吃藥。”陸橫道。
“不想吃。”墨團扭開頭。
“那我先給你換繃帶。”陸橫剛要坐下, 墨團又把他推開了, 但陸橫似乎對他這個動作很反感,壓著他的手腕按到床頭上, 強行坐下了,“聽話。”
“我的手機呢?”墨團問。
陸橫直勾勾地看了他一會兒,用兩根手指從褲兜裡夾出一隻手機,但沒有立即給他:“先把藥吃了。”
墨團讓了一步,在陸橫的注視下吃了點東西,又看著他一絲不苟地給他胳膊的傷換了藥,然後伸出手。
陸橫把手機放在他手上,又看了他一眼。
“我要休息了。”墨團暗示道。
陸橫歎了口氣,起身離開,關門的一瞬間,墨團打了雞血一樣反彈起來,打開聊天軟件給周單肖發求助信息。
【救救救救救!我和陸橫被關在家裡了!有人要害我們!一定是你們的團長!】
豐源山好像知道他是小鳥,如果他被人類揭發,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跟他和陸橫不對付的豐源山。
網絡沒被掐斷,消息很快發過去了,這讓墨團很驚喜,但隨即他就開始疑惑,這個聊天功能好像壞掉了,頂上有個“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抽了風一樣。
墨團就捧著手機,等著半天,對方終於回了句:【沒人要害你們,被害的人隻有你吧……】
墨團:【?】
【咱個也想救你啊,實在是有心無力啊,你怎麼拿到的手機?付出了什麼慘痛的代價?你會刪聊天記錄吧?聊完趕緊把記錄清空了,算了要不你還是把我拉黑吧,我怕陸哥看見把我也刀了。】
【你在說什麼?和陸橫有什麼關係?】
【……陸哥怎麼跟你說的?】
墨團想了想:【他說他把我鎖起來了,我不信。】
【……】
【要不你還是信信吧。】
【?】墨團沒聽懂他的意有所指,因為這家夥上次見麵的時候還跟他說信陸橫還不如信他是秦始皇。
墨團還想說話,就看見發出去的問號旁邊多了個感歎號,他被拉黑了。
“……”
墨團看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打開瀏覽器的搜索功能,這個功能他經常用,有時候看到一些不懂的詞,他就會來這裡搜索含義,了解新世界。
【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囚禁他人?】他在搜索框裡寫下。
很快,瀏覽器自動生成了答案:【囚禁他人是犯法的,可能造成非法拘禁罪,一般會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製或者剝奪政治權利。】
墨團:“???”
迷茫地看了半天,墨團看不懂,又給小雅發了一條消息谘詢:“人在什麼時候會把彆人鎖起來,你知道嗎?”
對麵秒回:【臥槽刺激!你已經衝浪到如此前衛的境界了嗎?!】
墨團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就不懂了,他覺得小雅誤會了什麼:【我是說一般情況下。】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問:【這哪兒會有一般情況?誰啊?誰被鎖起來了?】
【我。】墨團誠實道。
【……】
對麵發了三個大大的句號,就沒了話,墨團本以為小雅也不見了,忽然一個語音電話打了過來,墨團接起來,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小雅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
“是不是陸橫是不是陸橫?!他又對你做什麼?!啊那個死變態!”
墨團誠懇道:“我覺得不是他的問題,雖然他說把我鎖了起來,但是手機還在我這裡,我懷疑我們兩個都被監視了,我被關在臥室裡,外麵的情況我現在還不清楚,但我看他一直沒有出門,可能外麵也被鎖住了,陸橫也出不去。”
“……”對麵忽然一陣詭異的沉默,讓墨團有些惴惴不安:“你還好嗎?”
“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有沒有可能……他不出門……是為了守著你怕你跑了呢?”
墨團輕輕“啊”了一聲,腦子一下子就燒了。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信他是個人還是信我是秦始皇?!天殺的我現在就要報警抓…”
語音忽然中斷,墨團想再打過去,就顯示對方還不是他的好友,需要重新添加。
“???”墨團搗鼓了半天才找到添加好友,剛要發過去,網絡沒了,顯然是被故意掐斷了。
陸橫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門,就靠在門邊抱著胳膊看他:“求助時間用完了。”
在陸橫陰沉的目光中,墨團放下手機,腳腕一動,鐵鏈就發出嘩嘩的響聲,他終於感覺到這件事情有點棘手,不,是非常棘手。
“彆怕,你的身份沒有暴露,豐源山也不知道。”陸橫走進來,關上門。
墨團:“真的?”
“真的。”
“那你為什麼鎖住我?”
陸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真是什麼也不明白。”
他顯然是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道:“我變態唄,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心理扭曲。”
“?”
“不準走!”墨團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並且用腳纏住他的腰,鐵鏈把陸橫的腿套住了,墨團用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這個動作其實很危險,陸橫比他高太多,如果不配合的話,他其實會被陸橫直接背著扛起來。
但他受傷的胳膊顯然是威脅到了陸橫,陸橫坐在一旁,任由他折騰,眼裡夾雜著一種讓他看不懂的情緒。
“我接下來要去個地方,在離開之前,我會把你放開,但這段時間,你還是稍微安分一點。”
在大多數時候,陸橫都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甚至在彆人慌張的時候,他還有心情打趣,但這一次,他的情緒很不對勁,墨團察覺到了。
“你還要去找那樣東西嗎?”他問。
單單是尋找不會讓陸橫變得這麼奇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數。
“我找到的那個出現了問題?”
“沒有,不要多想,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要去驗證一些東西,這個過程很複雜,我不希望有人打擾。”
“好吧,那你自己去。”墨團好脾氣道:“我在家看電視,等你回來,你知道我在哪裡,我不會跟著你的。”
陸橫笑了笑,“好。”.
“賣給我一個定位器,一個竊聽器。”在電話轟炸周單肖的第九遍時,周單肖接起來,就聽見對麵傳來了這麼一句話。
“我擦?你們兩口子玩這麼花??”周單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墨團團吧?”
“我是墨團。”對麵糾正道:“不是墨團團。”
“……6。”周單肖:“需要提供法律援助嗎?”
“你到底賣不賣?”
“……你哪來的錢,不是,你要這東西乾什麼?”
對麵輕哼了一聲,對他之前的拉黑行為仍在記仇:“不告訴你。”
“……等著,我一會兒就叫人給你送過去,偽裝成慰問禮品。”
多年社畜人周單肖的效率極高,辦事極穩妥,不出半個小時,陸橫就拿過來個東西,說周單肖給他捎過來玩的。
墨團佯裝平靜,打開一看,一隻新款的switch,完美逃過了陸橫的檢查。
底下的充電器盒子裡有個凹槽,裡麵放著兩隻極其迷你的紐扣□□,附帶定位功能,可以連接到switch上。
不愧是人類科技,墨團很是驚歎。
距離他醒來已經過去了四天,他的傷已經基本好了,但陸橫還是沒有把他放開。
鐵鏈的材質很特殊,墨團懷疑這是某個副本的產物,他用蠻力掙脫不了,被鏈子鎖著也變不回小鳥,隻能靠陸橫大發善心給他打開。
墨團的直覺告訴他,陸橫這個大騙子根本不可能給他打開,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他。
是夜,墨團哼哼唧唧讓陸橫過來幫他下載遊戲,陸橫果然上當,趁他不注意,墨團把□□藏進了他手機殼裡,正好貼在手機背部。
“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墨團狀似不經意。
“再過兩天吧,怎麼,舍不得我?”
“你要去很久嗎?”
“也許很快。”陸橫今晚的神色格外溫柔:“要我陪你睡嗎?”
墨團即使拒絕,他也會在墨團睡著以後,悄悄在他身邊躺下,這個人類最近變得很奇怪,墨團甚至覺得他開始被依賴了。
“要。”墨團把疊在一起的枕頭給他拆出一個,放在床頭:“晚安。”
陸橫露出笑容:“剛才不還要下遊戲嗎?已經困了?”
墨團把被子蓋到臉上,隻露出上半張臉,剔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晚安。”
“好,晚安。”陸橫伸手關上了燈。
第89章 七殺
一覺醒來, 墨團忽然察覺到不對,天色大亮,竟然已經上午十點多了。
他平時的作息一直很規律, 不設鬨鐘也會早早醒過來,但這一次……墨團第一反應是昨晚的藥裡放了東西。
接下來的一切都如他所料,陸橫消失得乾乾淨淨, 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他給周單肖打電話, 對方也是一臉懵逼地問他發生了什麼。
陸橫食言了,鎖著他的鐵鏈並沒有在他離開前被解開,床頭上放著早點和水,水杯下壓著一張紙條,跟他說鐵鏈是道具, 再過18個小時會自動消失。
陸橫卡在鐵鏈消失之前離開,顯然是為了讓他不能第一時間跟上去,他的再三保證都沒有讓陸橫放棄用這個手段攔他, 說明陸橫這次態度極其堅決,這讓他感覺情況更加棘手了。
還好他安裝的定位器成功了,他打開定位軟件就能看見代表陸橫位置的紅點,但是竊聽功能好像出了故障, 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回來。
紅點顯示,陸橫已經在幾百公裡開外了,定位標誌仍在緩慢地移動。
“大騙子……”房間裡, 墨團喃喃道。
公路上, 陸橫單手扶著方向盤, 另一隻手心不在焉地摸索著副駕駛上的金屬箱子。
視野裡,兩邊的樹木飛快後退, 再往前,公路也消失了,遠處的山連著山,地平線上呈現一種青黑色,山的輪廓就像盤踞在天邊的怪物,那裡是廣袤無垠的青海無人區。
過了許久,他停下車,沒有立即打開車門,他把手機掏出來,盯著手機殼看,他的手機殼上是一個圓滾滾的卡通小麻雀的圖案,與他平時的風格非常不符,但沒人敢問,他也失去了炫耀的機會,這是他教會墨團網購以後,墨團給他買的第一個禮物。
他看了很久,才伸出手,把手機殼摘下來,繼續盯著手機殼內側粘的兩個微型儀器發呆。
不知不覺間,他的小鳥已經完全融入這個社會了,連安竊聽和定位追蹤他這種事都能手到擒來。陸橫很享受這種感覺。
即使沒有他,他也能很好地活下去。
陸橫取下了定位器,捏碎丟出窗外,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殼套了回去,繼續往無人區駕駛。
18個小時一過,正死盯著表針的墨團手上驟然一鬆。
鎖鏈消失了!
他瞬間跳下床,打開房門就往外跑——
房子大門死活打不開,外門上隱隱有靈力波動,阻攔著他出門,又是道具!
大騙子陸橫!!!
頂著山穀中的妖風,陸橫打了個噴嚏。
……
“著火了。”墨團冷著臉,對著屋頂上某攝像頭沒好氣道。
他身下踩著凳子,凳子底下墊著桌子,陸橫茶室的金絲楠木大桌被他拖出來當墊腳,凳子在金燦燦的桌麵上刮出一道道白痕。
家裡的攝像頭都連著陸橫的手機,如果陸橫良心未泯打開手機看一眼,就能看見他發脾氣的臉。
“著火了,救命。”墨團冷著臉道。
攝像頭一動不動,甚至不願對著他冷酷的臉。
他徒手把攝像頭掰過來,對準他的臉,確保陸橫能完全接收到他的怨念,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一疊紙,放在屋頂的煙霧報警器底下開始熏。
“咳咳咳……”他一邊燒,一邊把紙燒出來的灰往臉上抹,這樣陸橫打開攝像頭的一瞬間就可以看見他熏黑的臉,然後嚇一大跳。
煙霧報警器感覺到危險,發出滴滴的警報聲,下一秒,客廳屋頂四角開始噴水,墨團站在某噴頭底下,正好被噴了一臉。
“……”墨團把澆滅的紙扔了,濕淋淋地跳下桌子,更生氣了。
房子四周都被下了道具,他連窗戶都打不開,陸橫這次下了血本,恐怕把他搜羅來的禁製道具都給這裡用上了,這讓墨團更加擔心,陸橫究竟去做什麼了才能這麼決絕。
……
依照陣法圖所示,陣眼有八個,互為首尾,陣眼之間相生相成,放在陣中相應的位置上,就能激活此陣。
陸橫把手裡泛黃的紙張壓在石頭底下,上麵畫著一張陣法,如果墨團在這裡,就會發現這正好是他那本陣法書裡被撕去的那一頁。
這張紙藏在聚寶盆的暗格裡,墨團並不知道,陸橫發現以後,也選擇了將這件事瞞下去。
這張紙正麵畫著一個陣法,背麵寫著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介紹著這個陣法的作用以及由來。
單看這個陣法,功效上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聚靈陣,但被任何一個闖過副本的人看見,都會驚恐不已,因為這個陣法的構造和副本的標識一模一樣,無論是印在每個玩家手上的印記,還是副本出口的標誌,都和它分毫不差。
此陣名為“七殺”之陣,創此陣者,是以引天地之氣,聚人間幻象,踏入者不留片甲,可削人間至盛之氣,以保妖族餘澤綿延。
大概意思就是說生態啊環保啊人類破壞妖族棲息地啊導致本來就生育率低下的妖族瀕臨滅絕,眼看著妖族要完,妖族大佬想了個滅人計劃,降低人口密度,讓妖族得以喘息。
但後麵的記錄卻稱陣法最終隻設下了陣體,沒有放入陣眼就封存了,還說如果有人撿到這張紙,請好好善待一隻小鳥?
陸橫拿到的時候還以為領的是托孤信,還是故意衝他來的那種,否則要怎麼解釋這張紙背麵滿篇的印刷體,還是正楷體的,就墨團剛下山時候那言語理解水平,很顯然妖族不怎麼通人語,更不可能用印刷體。
他懷疑妖族的老登沒死,且訛人。
但無論如何,妖族已經覆滅,陣法也已經啟動了,無論這紙上是否隱瞞,陸橫要做的事都不會改變。
他腳下的平地上覆著一層灰色的沙,風化讓這裡的地麵變得坑坑窪窪,風吹起來的時候,這裡的地麵上泛起金色的光,一副巨大的陣法呈現在陸橫的眼裡。
他也看到了,靈氣的痕跡,這是他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
這裡是紙上記載妖族曾設下陣法並封存的地方,八處陣眼上空空蕩蕩,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箱子,還沒等他動作,箱子裡的七顆白色珠子飛了出來。
以人眼幾乎捕捉不到的速度飛向陣法所在處。
“嗡”的一聲,仿佛在陸橫腦海裡炸開,卻隻有他自己聽得見。
陣眼還差一處,無論是開啟還是關閉,都需要找到那處陣眼的位置。
但陣眼已經幾乎收集齊了,他想知道這七處陣眼能否給他帶來一些效果,比如強行啟動大陣,或者,指明最後一處陣眼的位置,但如果他猜錯了的話,一個能掌握人間生殺大權的陣法,讓他粉身碎骨也是一瞬間的事。
他賭對了,陣眼間連成一條線,最後一條線浮在空中,似乎遙遙指向了最後一處陣眼的位置。
一種模糊的感覺出現在陸橫腦海裡,最後一處陣眼似乎……不在副本中……
奇了。
之前的陣眼都是從副本中取的,他花費了這麼些年的功夫,走遍了無數個副本,才取到這七顆珠子,最後一個在副本外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想錯了?其實陣眼不按套路出牌,難道他還要集齊九個召喚神龍?
陸橫的思緒跟著那股模糊的指向一路飄,忽然,兜裡手機一陣狂震,跟得了羊癲瘋一樣。
“……”這麼關鍵的時刻,是哪個不開眼的……
這離奇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格網絡信號,雖然顫巍巍地說沒就沒,可家居智能管家依然儘職儘責,瘋狂報警:主人!您【小鳥窩】客廳的煙霧報警器已觸發!主人!您【小鳥窩】客廳的煙霧報警器已觸發!請問是否一鍵報警?未操作30秒內將自動報警!30、29、28、27……
“……”陸橫腦子抽搐了一下,切出客廳監控,正好看見墨團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正對著攝像頭,頭發濕漉漉的,臉上的怨念大到要隔著攝像頭叨死他。
而他身上正環繞著一圈淡淡的金光,本人渾然不覺,陸橫剛熱起來的的血卻冷透了。
最後一個陣眼,在墨團身上。
第90章 騙子
第二天下午, 陸橫到家了。
推開門的時候,墨團正蹲在牆角,聚精會神地在地板上畫挖地道規劃。
那股縈繞在他身上的金光已經不見了, 但這並沒有讓陸橫輕鬆一點,墨團跳起來,表情那叫一個嫉惡如仇:“你不準進來!”
“你應該說你回來了我真是想死你了。”陸橫哼笑兩聲, 把進門處堵著的桌椅推開:“什麼情況,龍卷風過境還是家裡被洗劫了?”
墨團冷颼颼盯著他。
“抱一下。”陸橫忽然靠過來, 一把攬住了他,臉靠在墨團的發頂,聞見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很舒心的味道。
墨團掙紮了一下又不動了:“你怎麼了?”
“沒怎麼,我去了個很危險的地方找陣眼, 沒找到,費了我好大勁,感覺怪沒勁的。”
“確實沒勁。”墨團把臉埋進他懷裡:“可你不是找了好久了麼。”
“就是找久了才覺得沒勁。”陸橫道。
“放棄是壞習慣。”墨團悶聲道.
“為什麼要翻修這個屋子?”山林裡, 墨團吹著電動小風扇,看著蹲在屋頂上的陸橫敲敲打打。
“長期不住的話,屋會塌的,你瞅瞅這個屋頂都快被掀了, 你以前怎麼在這兒住下去的?”
墨團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去直升機上把那個藍色工具箱拿下來。”陸橫在上麵朝他喊,墨團耳朵塞驢毛, 故意裝聽不見, 躲在樹蔭下吃零食。
“……”陸橫沿著梯子蹭蹭爬下, “監工,喝可樂嗎?”
墨團搖搖頭:“桃汁, 冰的。”
陸橫認命般踩著樹林裡的枯枝敗葉去直升機上拿飲料。
拿到飲料,他拐了個彎,找到一處沒人的空地,悄無聲息地把聚寶盆從儲物道具裡取出來,放在地上。
“你說說你們,一個個的都跟千年的王八似的,搞一堆亂七八糟的破事還等著我擦屁股。”
聚寶盆裡的寶物各自泛著光,看上去像一盆小孩子收集的塑料玩具。
陸橫歎了口氣,盤膝坐下了,又雙手合十舉過頭頂,“神仙們,祖宗們,給點建議啊,那可是你們族裡最後一根獨苗苗,快顯點神通吧。”
神通沒有,倒是身後多了個腦袋:“什麼獨苗苗?你拿著我前輩們的骨灰盒乾什麼?”
得益於天天看電視,墨團現在的詞彙量已經很大了,但是有時候用詞還是不那麼精準。
“我在跟你的前輩請教問題。”
“這是前輩的骨頭,不能回答你問題。”墨團把聚寶盆搬起來,擦了擦底下粘的泥土:“又不是前輩的嘴。”
“……”
“他們以前對你好嗎?”
墨團不假思索:“當然好。”
“護著你嗎?”
“當然。”
“那他們對你提出過什麼要求嗎?”
“要求……”墨團想了想,好像沒有,如果“活下去”也算得上要求的話。
墨團搖搖頭,“沒什麼要求——你今天好奇怪,你有事情瞞著我。”
飲料被遞過來,陸橫淡淡道:“再不喝就不冰了。”
墨團接過來,忽然踮腳,把飲料按在陸橫臉上,陸橫被冰得嘴角一抽,卻沒躲開。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墨團從他沉靜的眼裡看見了自己的身影,他忽然發覺,陸橫的眼裡還藏著一種彆的情緒。
人有八苦,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
陸橫不願意說,這一次,他沒有再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墨團一直沒有進本,陸橫也沒有進本。
聽說副本出了問題,最近波動性很強,有的玩家的係統直接出現故障打不開,墨團的係統也是半死不活的,一直沒有顯示下次進本的時間。
墨團懷疑是陸橫拿走了太多陣眼的緣故,畢竟陣眼就相當於副本的能量源,龐大的副本一定需要很多能量來支撐運作。
因為副本出現問題,引發了玩家間的騷亂,嵐蒼那邊忙炸了鍋,經常來叨擾的周單肖已經一個多月沒過來了,反倒是原本忙到腳不沾地的陸橫,最近閒到天天在家裡跟他搶電視遙控器。
“鬆手,你能不能有點正事。”墨團推開他的手,阻止他把海綿寶寶換成午夜凶鈴。
“我放個假怎麼了?”陸橫往沙發上一仰,擺出一副沒事找事的樣:“我天天出去跑的時候你嫌我不陪你,我在家你又嫌我煩,好無情啊——”
墨團把耳朵背過去,用沙發上的小毯子把頭包住,隻留出半張冷酷無情的臉用來看電視。
陸橫的手總是不安分,眨眼就把他攬了過去,“正好,變回去讓我摸摸。”
說著他就把手伸進毯子,往他耳後鑽。
“快點,摸摸嘛。”
“……”墨團忍住想咬他手背的想法:“不準偷偷換鬼片。”
“成交!”
毯子忽的一空,陸橫扒拉了幾下,才把變成小鳥的墨團從毯子底下扒拉出來,揣在懷裡。
他輕輕摸著小鳥腹部羽毛下的軟肉,喃喃:“怎麼感覺你胖了一點?”
手背被啄了一下,手心裡癢癢的,陸橫低頭,小鳥把頭鑽進他手裡,屁股朝外,露出短短的尾羽一翹一翹的。
他怕悶到墨團,剛一鬆手,墨團就跳到他手掌上,黃色的小嘴裡叼著一根飛羽,它一鬆嘴,羽毛就落到了他手裡。
“這是……”
墨團跳下去,扇扇翅膀飛到高處的客廳燈上,居高臨下看著他。
陸橫滿臉得意:“這是你們鳥族的定情方式嗎?”
墨團那綠豆大小的眼睛裡仿佛寫著:給你就拿著,彆瞎問那麼多。
陸橫更得意了,在客廳裡哼哼一下午,臨到傍晚才想起來家裡沒食材了,現在叫人來送有點來不及了,他心情甚好,決定親自出去采購。
他前腳沒走幾步,周單肖就過來敲門,“陸哥?你在家嗎?”
剛喊完,門就無聲滑開,周單肖愣了一下,腦子感覺不對,腳卻下意識邁進去。
妖風刮過,他一聲“臥槽”就躲,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靠!誰套我麻袋?!”
半分鐘後,墨團把綁成蛆的周單肖丟在書房地上,摘下他頭上的麻袋。
周單肖重獲光明,剛要開噴,一見是他,鬆了口氣:“祖宗,這都誰教你的?”
墨團冷著臉,頗為不好惹地瞪著他:“陸橫不在家,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周單肖心說難道他在家就會救我嗎?不在旁邊鼓掌都算好的了。
“……你要乾嘛?你不會在拿我練習捆綁play吧?拿陸哥練習啊!他甘之如飴!”周單肖躺在地上,像條大尾巴魚一樣一彈一彈。
墨團用桌子上的筆丟他,嚴肅道:“我在拷問你,你們對陸橫做了什麼?”
周單肖又扭又蹭的,又變成了一條蛆:“我不道啊!我真不道啊!他不是要摧毀掉副本嗎?我就是來催他趕緊的!現在副本裡到處都是bug,幾個團的人都不好過,還不如早點拉倒。”
墨團蹲下來:“那他最近怎麼不下本了?”
周單肖欲哭無淚:“我不道啊,你問他去啊!你去綁他!用繩子勒死他!我是冤枉的!我真冤枉!”
墨團盯了他一會兒,感覺確實問不出什麼,才遺憾解綁:“你們團長健在嗎?”
“……他出差了。”周單肖被鬆綁以後直往後躲:“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浪呢,你要拷問他的話跟我沒關係啊…”
“一問三不知。”墨團冷冷評價完,周單肖就跑了。
陸橫回來以後,周單肖卻再也沒來過,不知不覺間,副本的事淡出了他們的生活,墨團都快要忘記自己的玩家身份了,隻有偶爾忽然想起,才會打開係統看一看,下一個副本的時間依然沒有顯示,係統多數時間也沒有反應。
一個多月後,周單肖再度登門,還沒等墨團給他開門,他的臉就貼在了可視門鈴的攝像頭上:“SOS!!”
“陸橫不在。”墨團皺著眉道。
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他還以為回來的是陸橫。
“快開門!十萬火急人命關天!”周單肖的臉繼續貼在攝像頭上:“現在隻有你能阻止陸哥了!”
墨團打開窗,站在窗邊冷冷瞧著他:“不要說的我好像是個救世英雄,你又想騙——”
話音未落,周單肖就提起褲子往窗上爬,墨團沒想到除了陸橫以外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連連後退,周單肖得了機會,扶著窗就跳了進去。
噗通一聲,周單肖抱住了墨團的大腿,墨團小臉蒼白:“鬆鬆鬆鬆手!”
“救人如救火!我們團長又要被陸哥弄死了!你快跟我過去勸勸啊!”
“他不是出差了麼……鬆手!”
“團長出差就是為了躲他的!現在他被抓回來了!再不去就晚了!!”
墨團推開他,問他為什麼兩個人又吵架,周單肖卻一下子不說話了,支支吾吾道:“反正他倆……就那樣吧…你知道的,他倆本來就合不來……”
“陸橫和任何人都能合得來。”墨團道。
“……”周單肖的表情顯得一言難儘,顯然他沒有把真心話掏出來,但他也絲毫不讚同墨團對陸橫的評價。
“你在騙我。”墨團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你們想對陸橫做什麼?”
“跟著我過來。”周單肖沉聲道:“我保證你馬上就會知道的。”
他讓開門,車停在花園外麵的小路上等著,墨團猶豫了片刻。
那車後座上好像還坐著一個人,也在看著這裡,受車玻璃的阻擋,墨團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看不清臉。
“走吧。”周單肖低聲催促。
“我又不是傻子。”墨團忽然道:“電視裡的壞蛋都是這麼騙人上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