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現實篇—共眠
“我們團長不在, 真不在。”
嵐蒼大樓裡,周單肖坐在對麵,局促不安地給沙發上的墨大少爺上茶:“彆說這一大清早, 您就算半夜來堵門,他大概也是不在的……”
“上哪兒去了?”墨團眼巴巴地瞅著他。
“呃……”周單肖不由自主地往樓外瞟:“你確定陸哥真沒跟蹤你過來……”
“啪”的一聲,水杯落在桌子上:“我自己過來的!”
“好好好……”周單肖被這倆老六整怕了, 還是不放心地看了幾眼:“你手機沒在通話中吧?”
墨團摸出手機丟給他。
“哎好好好…”周單肖連忙接住,幫他擦了擦灰。
“那個……”周單肖吞吞口水:“團長躲著陸哥呢, 這些天一直不見影,但他確實從副本裡出來了,沒什麼事,多虧了陸哥。”
“是他自己命大。”
“那你找團長是?”
“問點事,我聯係不上他。”
“這樣, 我先幫你給團長打個電話,不過他不一定…”
“接”字還沒說完,一個人從外麵走進來, 周單肖跟見鬼似的:“你怎麼回來了?”
豐源山笑眯眯地跟兩人說“嗨~”,墨團打量著他。
“再看也不會缺個胳膊少個腿的,很遺憾但我確實是全頭全尾地回來了。”豐源山微笑道。
墨團試圖舉起屁股底下那把能把人砸成餡餅的圈椅,被周單肖攔住了, 想了想,他又坐下了,慢吞吞道:“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
“那你是來…”
“……我想谘詢你一個問題。”
墨團似乎是很猶豫不決, 他的臉上浮現出難以說出口的糾結, 這讓豐源山和周單肖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來。
“你說, 無論是想知道什麼,還是想讓我幫你點什麼, 我都會儘力。”豐源山道。
“……”墨團還是很遲疑,半晌,在豐源山和周單肖期待的目光中,他終於開口。
“你們和陸橫走得近,相處得時間也長……”
“……有沒有覺得……他……有點變態……”
話音剛落,周單肖就按著桌子站起來,十分詫異:“你才發現??!”
墨團:“???”
“他那是有點變態嗎?!他那是特彆…”
豐源山捂住周單肖吱哇亂叫的嘴,對墨團道:“這話從何說起?”
墨團猶猶豫豫道:“我覺得他總是管著我…”
“這就是典型的控製欲爆表!死s變態男!有錢人都這樣!”周單肖義憤填膺。
“我不是給你發了代班的獎金了嗎?”豐源山堵不住他的嘴,隻能歎了口氣。
“我聽小肖說,他已經帶你去過療養院了,那他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不少了。”
“還去了他母親的墓園。”墨團道。
“是嗎?我並不知道那個地方。”豐源山笑了笑,眼裡透出異樣的光:“他真的很重視你,看來我沒有看錯。”
“從我的了解來看,他幼年的經曆造成了他人格的不健全,人是很容易受到環境影響的動物,你也清楚,他平時看上去情緒比較穩定,但很容易做出一些過激的事。”
“比如炫富。”周單肖打岔道。
“……”
“我並不想勸你什麼,隻有一點我希望你能記在心裡,也算是我對你的忠告吧。”豐源山笑笑,意味深長道:“人是很難被改變的,彆想著去改變他什麼。”
回程的路上,墨團一直在在想這句話。
豐源山顯然是話裡有話,他知道他想說什麼。
兜兜轉轉在外麵逛了一天,直到傍晚,他才回到陸橫的家。
樓下的窗戶開著,傳來陸橫的說話聲,他在打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著“可疑的副本”“找東西”之類的詞。
墨團心想,他果然還是很在意他要找的那樣東西。
明明上次還嘴硬說找不到就算了。
他推門進去,陸橫正好打完電話,見他進來,隨口道:“上哪兒去了?你吃飯了嗎?”
“你有定位,你知道我去哪裡。”墨團道。
“……”
陸橫張了張口,半晌才歎氣道:“有時候你可以裝裝糊塗的,就當是為了我。”
“才不,才不為了你。”墨團拒絕了他,並支使他去覓食。
“你太無情了吧。”陸橫被他推出客廳,自顧自地係上圍裙往廚房走去:“像我這樣宜室宜家的好男人,你都要無情拒絕,我的心好痛,今晚要睡不著覺了。”
“那你就不要睡覺。”墨團道:“你什麼時候下本?”
“……”陸橫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瞬間被墨團看破心思:“今天??”
“不……是明天……”
墨團剛要說話,陸橫就打斷他:“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但是你這小身板還是在家休息休息我保證我回來的時候會給你帶禮物…”
墨團拽住他的圍裙,一不小心就給扯開了,陸橫又重新係,一轉頭就看見他微紅的眼角。
“危險嗎?”他小聲問。
對著這張泫然欲泣的臉,陸橫的謊話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會有點危險吧……”
“隻是有點嗎?”
“……”麵對美人可憐巴巴的詢問,陸橫感覺自己就是個喪儘天良的混蛋惡人,這讓他久違地產生了一種對方很棘手的感覺。
他想借著做飯躲開,墨團又纏上來,很是小心地拉住他的圍裙:“就不能帶上我嗎?”
陸橫不敢低頭,因為他知道底下一定有一雙濕漉漉可憐兮兮的眼睛在等著他心軟。
“你在家等著。”他狠心道。
“我不要。”墨團:“你不帶上我,我就自己想辦法進去。”
他的執著讓陸橫很無奈:“我不想你跟我一起去冒這個險,你乖一點,再說了,你能有什麼辦法進去?”
“上次就是我自己進去的。”墨團道。
“?”
“等等等等,上次不是周單肖幫你弄的道具?”
“是我自己弄到的。”墨團幽幽道:“付出了神秘的代價。”
“???”刹那間,陸橫的臉上異彩紛呈,無數個不可說的想法從他腦子裡閃過,他一把抓住墨團的手腕,板著臉把人扛了起來。
“你乾什麼?”墨團語氣軟軟的,但說出來的話卻很硬氣:“放我下來,你欺負我,我要報警抓你。”
話音剛落,他就被陸橫頭朝下丟進沙發裡,他的腿搭在沙發背上,上不去下不來的。
他剛要起來,陸橫就壓下來,手勁很大地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
“到底怎麼回事?解釋一下?”陸橫的語氣很衝,臉也板了起來,眼裡好像要冒火。
這麼容易就生氣了?墨團不知道是哪裡惹到他了,想了想,就把自己係統上那個奇怪的bug跟他說了。
這樣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吧,看在這麼信任他的份上,陸橫應該就不會再…
“神秘的代價?就這???”陸橫瞪大了眼,開始搖晃他:“不可能!你是不是在騙我!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誰忽悠過你?你是不是跟哪個混蛋做過交易?!我明明把市麵上的進本道具都清掉了!”
墨團聽了,竟然真的思考了起來。
見他這麼聽話,陸橫鐵青的臉上又泛出幾絲枯木逢春的紅光:“怎麼樣?想到誰了嗎?”
忽悠我的……混蛋……
墨團點點頭,然後緩緩把目光凝到陸橫焦急的臉上。
“誰?是誰?告訴我我去閹了他丫的…”
墨團抬起手,指道:“你。”
……
“所以,這件事除了我,還有其他人知道嗎?”臥室裡,陸橫把門窗都關了,他的臉隱藏在半昏半暗的床頭燈後,看不清神色。
“沒人知道。”墨團被他圈在床上,有些局促:“我隻信任你。”
這話比對陸橫表白還讓他高興,他剛才還板著的臉瞬間得意起來,看上去十分欠揍,“你不要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帶你進去。”
說著,他的嘴角翹起來,又壓下去,又翹起來。
傻帽。墨團心想。
“那你要把我關起來嗎?”墨團忽然道。
陸橫愣了一下,自言自語似的喃喃:“不能把你關起來,我又不是個變態,再說我也關不住你…”
“那就帶著我。”
“我一個人進去就…”
“那東西還差幾個?”墨團:“什麼時候你才能停下來?”
“我不知道。”陸橫放緩了語氣:“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那東西在不在副本裡,我每次都在碰運氣而已。”
“或許還要找很多個,也或許下一個就是最後一個。”
“也或許有人比你先得到了它們。”墨團道。
陸橫眯了眯眼,盯著他道:“是啊,僧多肉少嘛,漂亮的東西誰都想得到,不過還好我及時下手。”
墨團總覺得他和自己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今天晚上我想睡在你房間。”他道。
第82章 去吧,皮卡丘!
聽了這話, 陸橫的嘴角咧得跟抽了風一樣。
隻不過色令智昏之餘他還保有了一絲警惕:“你這麼積極?彆是要搞仙人跳吧?”
“仙人跳是什麼?這樣?”墨團說著跳了一下。
“……”陸橫又被擊中了,他捂著心口,“哎呦哎呦”地倒下去, 說“這件事我不能跟你解釋因為你隻是一隻小麻雀。”
“那就一起睡。”墨團說著,鑽進被窩,隻露出頭頂幾根亂糟糟的毛。
陸橫深吸一口氣, 緩緩站起來。
“上哪去?”墨團冒出頭,斜著眼睛看他。
“喝點水壓壓驚……”
“不, 不讓你去。”說著,他坐起來,抱住陸橫的腰,五指交叉,箍住他不撒手了。
“……”
事實證明,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流氓耍多了, 總會遭到報應的。
是夜,墨團黏在他胳膊上,跟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佳人在側, 口嗨慣了的陸橫反而動也不敢動,睜著倆眼瞅了半宿的天花板。
反觀左一個膽小右一個的心慌的墨團,睡得跟個安眠藥精一樣, 頭都快拱進了他睡衣領裡。
淩晨3:43分, 陸橫輕輕吸了口氣, 起身,把自己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從墨團懷裡抽了出來, 又把枕頭悄悄塞進他懷裡,在確保他沒有被弄醒後,無聲地關上了臥室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墨團就醒了。
現實時間7:40分,陸橫在副本裡落地,並第一時間找到了他的某位隊友。
是個年輕的娃娃臉,陽光的大小夥子。
“你是老孟的兒子?”
“陸叔!我常聽爸爸提起您!”陽光的大小夥子叫孟楠,是陸橫曾經副本結識裡的玩家的孩子,因為恰巧要進同一個本,便來照看一二。
陸橫的頭上青筋畢露:“叫我陸哥,你爹走的時候你才幾歲?你從哪常聽起我?”
孟楠可憐兮兮道:“我爸托、托夢嘛……”
“被惡鬼纏身了去找道士彆找你陸哥,手!鬆手!”
孟楠以為他要丟下他,連忙拽他的胳膊,陸橫最煩哄煩人的孩子,一甩手,胳膊肘擦到外套的兜,他忽然毛骨悚然。
孟楠看見他一瞬間臉色就青了,凶神惡煞得可怕,他立即滾遠了,以為自己親爹的狐朋狗友是個神經病。
“陸、陸叔,你怎麼了?”
“叫、我、陸、哥。”陸橫僵著臉,全身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怎麼辦?要不先離遠點吧?
孟楠正在思考怎麼尷尬又不失禮貌地跟這位前輩表示自己不需要他照看了,前輩忽然動了。
他把手插進衣兜裡,像耍酷一樣靜止不動,很帥,但孟楠覺得這個帥哥前輩耍酷的時機有點傻逼。
過本大佬都是這樣的精神狀態嗎?
大佬又動了,不知道摸到什麼,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然後從兜裡掏出了一坨……球?
陸橫大駭:“你怎麼在這裡?!”
他手心裡舉著的小鳥抖抖羽毛,不愛理他,轉身把屁股對著他。
“……”
孟楠更害怕了,“陸、陸叔,你為什麼在跟一團會動的毛線說話?!”
陸橫一臉悲壯地把墨團塞進衣領裡,連糾正稱呼都顧不上了,“是啊,為什麼……我造了什麼孽?”
領口裡傳來微微的痛感,哪隻不安分的小鳥啄了他一下。
見陸橫要走,孟楠追上去,不死心地問:“我剛才真的看見那團毛線在動,那不會是什麼精靈球吧?”
“是啊,皮卡丘你認識嗎?尾巴帶電的,還會咬人呢,凶殘得很。”陸橫無精打采道。
衣領裡的小鳥又啄了他一下。
孟楠不說話了,看他的臉色,倒不是怕他懷裡的皮卡丘跳出來咬他,是怕這個精神不穩定的怪大佬過會兒萬一心情不好把他生吃了。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一處村鎮的山野邊際,周圍的植被都是大葉喬木和爬在斜坡上的綠苔。
走了幾分鐘,他們和隊友碰上麵了,有人點了點數:“這次就五個人?”
“六個。”陸橫道。
“還有一個,在哪呢?”
“走散了。”陸橫臉不紅心不跳道。
“那可得趕緊找找,一會兒接了任務就抽不開身了,誰去村裡那邊看了?有npc的跡象嗎?”
“這周圍好幾個村!”一男的嚷嚷道:“村寨一片一片地連在一起,都不知道從哪裡打探好,那些村民打扮的也奇怪,我看見那幾波人穿戴的風格都差得很大。”
“熱死了。”有人說著,就把衝鋒衣脫下來:“先各自瞧瞧吧。”
眾人都四散開,孟楠也熱,天尚早,氣溫卻在出太陽後快速攀升,已經有二十六七度,對長衣長褲還套著厚外套的他們著實有點折磨。
“早知道就穿短袖來了。”孟楠把棒球服脫了係在腰上,斜眼看見陸橫臉色冷淡,襯衫係到脖子下麵第二顆,風衣外套緊緊裹在身上,跟身上揣著寶貝似的。
“陸……哥,你不熱嗎?”
“心靜自然涼。”陸橫道。
“心靜……心靜……”孟楠弱弱道:“我靜不下來啊我剛進來我緊張,陸哥你咋靜下來的?”
“我的心已經死了,還談什麼靜不靜的?”陸橫幽幽道。
“……”孟楠更加不敢說話了。
他倆很快見到了隊友說的村民——一群皮膚棕黑,身上畫著紅色花紋的人正圍著火坑跳大神,嘴裡嘰哩哇啦地說著什麼。
時不時還有人往火裡扔一把碳,激起層層熱浪。
“……”見此情景,孟楠望而卻步,“不會又是個語言不通的副本吧……”
“不會,你看那邊。”
孟楠沿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棕色人種的這個村落北邊有條小溪,溪對麵就是另一個村落的房子,而那邊的人長相都偏向黃種人,打扮也顯得尋常許多。
他頓時有種見了老鄉的激動感,“我們上那邊去打探吧!”
陸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過了溪,這麵的建築就顯得正常了很多,大部分是用木頭搭建的房屋,有門有頂有窗,另一邊都是用石頭和土堆壘起來的三角房子。
溪頭上的那間顯得不太一樣,它的頂格外的高,在部落中這種房子一般都是有格外意義的或者是地位高的人才能住的,但它的窗戶被封著,門卻隻有一個框,他倆剛過去,就看見其他三個隊友也在這裡,他們正在往裡麵看,表情古怪。
“你們看什麼呢?”孟楠喊了一句 ,那仨人邊看邊竊竊私語,沒人理他。
於是孟楠也跑過去看。
看了一眼,他的臉色也古怪了起來,並且欲言又止地看著陸橫。
“搞什麼?都被上身了?”陸橫沒有湊近人群裡,隔著老遠往裡麵望了一眼。
木屋裡金碧輝煌的,讓他想起上次雪山裡的那間廟宇。
這間看上去性質也差不多,隻是簡約了許多,周圍的“金碧輝煌”是用金色和銀色的塑料紙貼的,膠乾了有的都掉了下來,裡麵也隻有一個用壓縮板釘起來的粗糙供台,上置一隻白瓷碗當香台,那被人供奉的雕像藏在香台後,渾身貼滿金箔。
走獸狀,耳似鬆鼠,臉似大餅,憨態可掬,背後一道閃電插在屁股眼上。
“……”
周楠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離得遠沒看見,就跑過來叫他,這時,一旁的屋後閃出來一個棕色的人影,對著他們拜了又拜,眼含熱淚。
眾人頓時發覺任務來了。
“恩人啊,恩人啊,你們終於來了!”
這棕色人一副異鄉長相,一張口竟然是流利的中文,他雙手合十,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你們剛才都看到了吧?就是那個邪神害我們村子!”
“啊……噢……”眾人如夢初醒,想起剛才的一幕,又好像還在夢裡。
隻有孟楠心直口快又最缺心眼:“什麼邪神?那不是皮卡丘嗎?陸哥也有呢!”
第83章 去吧,皮卡丘!
眾人的目光落到陸橫身上, 陸橫麵不改色:“這小孩有病,彆聽他胡說八道,這位大叔, 你繼續說。”
“我今年才十八歲。”棕皮仁兄哭著道。
“什麼皮卡丘啊,那就是邪神!它害我們村裡三年不下雨!雨都下到了隔岸,我們村喝不上一滴水啊!”
“明明就是皮卡丘嘛。”孟楠不服氣道。
“你!我不跟你說話!找你家長過來!那個皮卡丘…啊不是那個邪神……”
“看吧, 你都承認了!”孟楠拍案而起:“還說你十八!十八誰沒看過神奇寶貝?!”
人群裡有人默默舉手:“我沒看過。”
“……”
見說不過他,那人索性又哭了起來, 把語言切換成了一種嘰哩哇啦聽不懂的話,估計在用本地話罵他們,過會兒又道:“你……你們豢養邪神!邪神會吞噬你們!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說完,他哭著跑開了,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
“豢養邪神?誰啊?”
“他唄, 這帥哥,拿出你養的皮卡丘給大家開開眼。”人群裡有個女人道。
有人活躍氣氛,大家咯咯地笑了起來, 開始介紹自己的名姓,紅衣女人叫阿悅,還有一對親兄弟,一個叫宿益, 一個叫宿珥。
倆兄弟長得很像,脾氣卻不怎麼相合,站在一起跟倆陌生人似的。
“皮卡丘……真的可以養嗎?”宿珥喃喃。
“四齋蒸鵝心。”宿益冷笑道。
“……我不準你這麼說陸哥!”孟楠聽了, 就要跟他打起來, 那人光嘴皮子利落, 半點真功夫沒有,被孟楠踹了好幾腳, 一旁的阿悅給倆小年輕拉架,苦笑道:“孩子這麼多,我也有點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了,帥哥,這是你弟弟?要不要路上幫襯一下?”
“我兒子。”陸橫不要臉道:“我二婚,離異,前妻和前前妻的孩子都不要了扔給我帶著。”
“……”阿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遠離了這個二婚離異帶倆娃的瘋男人。
宿珥提議跟蹤剛才那個人看看,這時,村寨裡又出來一個老頭,拿著拐杖匆匆走過來:“貴客,你們怎麼在這裡?快快跟我回寨子去吧,大家為貴客們的到來準備了歌舞、美酒。”
比起剛才那個,這個npc看上去確實靠譜了那麼一丁點,眾人一頭霧水地跟著他走,穿過村落,來到一處寬敞的木屋。
周圍都是黃皮膚黑眼睛的人,布衣打扮,像是進了某處貧民窟,但見到他們的到來,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歡喜。
“大師!請大師救我們於水火之中!”
“感恩上神!感恩土地!神來救我們了!”
在歡呼聲中,他們被迎進木屋裡坐下,簡樸的木屋中彆有一番洞天,前麵是做客區,底下是看台,進來幾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翩翩起舞,穿著草皮裙頭戴大高帽,風格很是混搭。
“這到底什麼族?”宿珥忍不住問道。
“亞非結合部族。”宿益道。
話語間,大家得知剛才領他們進來的就是這個村裡德高望重的村長,他們村子裡遭受了妖邪的入侵,民不聊生,而他們的身份就是村長請進來的除妖大師。
聽見降妖除魔,陸橫懷裡的小東西動了動,他隔著衣服摸了兩下,小尖嘴從襯衣縫裡竄出來,飛快地啄在他大拇指上。
“嘶……”
旁邊的孟楠眼尖看見了:“什麼東西?有蟲子咬你!”
陸橫笑著按住他的後腦勺,往下一壓:“閉嘴。”
村裡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午宴,但沒人敢吃幾口,飯菜撤下去以後,他們就跟村長打聽起村子裡的事情。
原來,這裡分布著很多個村群部落,部落間矛盾很多,常常因為物資和信仰問題打起來,而這一次他們前來,就是因為村長發覺有外村人對他們村子下了手,導致他們村子裡的魚都不吃食了。
“會不會是在你們這邊的水裡下藥了?”
村長堅決搖頭,堅稱是對麵的村子放了妖孽入侵他們的村子,破壞了他們村子的風水。
“……都供皮卡丘了還風水呢。”宿益小聲嘲笑道。
“或許……或許就是他們村祠堂裡供奉的那個邪神在作祟!”村長的拐杖敲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
邪神。
怎麼到處都是邪神?眾人的腦海裡不約而同的冒出這個想法。
大家把這件事情應了下來,並約定好調查後儘快給村長答複,村長不情不願地走了,嘴上嘟囔著最好是把周圍村子供奉的邪神都給除掉他們就省心了。
村長給他們安排了幾間屋子用來休息,陸橫分到的這間比較大,有兩張床位,他正要關門,孟楠就擠了進來,“陸哥,咱倆搭個伴兒唄,那倆兄弟住一屋,把我踢出來了。”
“不搭,沒床位。”陸橫無情拒絕。
他擋在門前,孟楠跳著腳往裡看,“這不是有兩張床嗎?你一個人睡兩張啊?”
“我睡一張。”陸橫伸開胳膊攔在門框上擋他。
“那另一張…”
“我睡。”房間裡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我靠!你誰呀!”
孟楠這才看見床上坐著個人,雌雄莫辨,穿著白色睡袍,白皙的長腿搭在床沿上,沒穿鞋,倒穿了一雙小草莓圖案的毛絨地板襪。
“你你!你你你你!”孟楠張口結舌:“你是什麼人?!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走得急,沒換。”墨團驢唇不對馬嘴道。
此時陸橫的不耐煩指數正在飛快飆升,“看夠了沒?看夠了滾蛋。”
“哎哎哎彆關!”孟楠憑借著自己的小矮個,一低頭就從陸橫胳膊底下鑽了進去,“真沒地方睡了!要不我打地鋪吧!”
“你打地鋪。”墨團對陸橫道。
陸橫瞬間大受刺激:“為什麼?!!”
墨團指了指兩張床中間的空地:“我不要挨著他。”
“……”
陸橫無奈妥協,把孟楠感動的眼淚汪汪的,上來就要握他的手:“美人!你真是人美心善!如果你是妹子我都要愛上你了!”
“死開!”陸橫撲過來擋在墨團麵前:“你不要恩將仇報!”
聲音惹來了住在附近的阿悅,她站在門口瞧他們吵鬨,頗為震驚地打量起在小破屋裡閃閃發亮的墨團:“這又是誰?你前妻的另一個兒子?!”
陸橫一把就把他攬過去用外套擋住了,幽幽道:“不,這是我前妻,我在求複合。”
“……”阿悅同手同腳地走了。
下午,眾人分頭去調查周圍的情況,陸橫拍拍領口,示意墨團變成小鳥鑽進來。
“……”墨團把浴袍緊了緊,“我要下來走。”
“彆啊,用腿走路多累啊。”陸橫勾引他:“再說我也沒帶你的衣服,你穿成這樣多不方便,現成的坐騎,過來嘛,我帶你出去。”
墨團不情不願地變回小鳥,被陸橫一把撈起來,抱住猛吸幾口。
“……”小鳥用小短翅膀扇他。
村裡四周分布著養殖池,一直蔓延到山裡,水池邊比較涼快,陸橫說是去找線索,實際上更像是去乘涼的,一直呆到傍晚,夕陽下沉,陸橫終於想起自己是來乾什麼的了。
他摸出根鐵絲,彎了幾下,又隨手從地上撿了樹枝,捆吧捆吧就是一根簡易的魚竿。
墨團變回來,對他道:“你要釣魚嗎?”
“試試這裡的魚到底吃不吃食。”說著,他從地裡撅出一根蚯蚓,掛在鉤上甩了出去。
水麵半天沒動靜。
“你會釣魚嗎?”墨團開始懷疑。
“會一點吧。”陸橫摸出一根棒棒糖叼著。
墨團心說那就是不會了。
他抬起杆,魚食沒被吃,還掛在鉤上。
“我來。”墨團拿過杆,不信邪地自己試。
他剛甩下去沒幾秒,竟然有東西咬鉤了,他連忙起竿,那東西在水裡不斷掙紮,水花四濺,
陸橫過來幫他一起拉,啪的一聲,魚竿斷了。
“……質量好差。”
“沒辦法,臨時的嘛。”陸橫笑嘻嘻道。
“浪費時間。”
“也不算浪費時間。”陸橫指著水麵:“你看,魚來了。”
水花逐漸平息,水麵上浮起三五隻翻肚子的死魚。
陸橫找了根棍,把死魚扒拉上岸,這些死魚都是羅非魚,身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像被某種凶猛的掠食性魚類攻擊致死的。
“這麼大點的水塘裡還有彆的魚?”陸橫奇道:“不會是剛才咬鉤那家夥吧?”
“魚的牙齒這麼密?”墨團不敢置信。
“這可是副本裡,一切皆有可能,你的牙齒密不密,讓我摸摸——”
墨團拍掉他伸來的手,沿著塘邊走,這魚塘的水是從山裡流出來的河道支流,上遊被用泥沙和竹網堵住,不讓魚溜走。
“往上遊看看。”
他們往山裡走去,水流是從一個山洞裡出來的,站在山洞口就能聽見裡麵有巨大的轟鳴聲。
“這裡有地下河,水係挺豐富。”陸橫伸了個懶腰:“真涼快啊,不想回那個連風扇都沒有的木屋裡呆著了,要不今晚我們就住在這,野營怎麼樣?”
“不怎麼樣。”墨團:“你要找的東西會在水裡嗎?”
“不能吧,那也太缺德了,大海撈針都沒有這樣的。”
“那會在哪裡?”
陸橫“唔”了一聲,“可能在村長的腦瓜子裡?”
墨團當即表示要把村長的腦瓜子劈開看個詳細,被陸橫揉搓成球又塞進領子裡。
由於沒帶手電筒,他們在山洞外圍簡單觀察了一下就打道回府了,但陸橫觀察到,山洞的岩壁上隱隱約約有些黑色的線條,不是天然形成,像是人弄上去的。
第84章 去吧,皮卡丘!
夜晚, 隻有陸橫一個人回到住處。
孟楠正在幫他鋪地鋪,他推開門,見大小夥子眼裡冒著傻氣看過來, 無奈道:“不用鋪了,他不回來,我倆一人一張床。”
“誒?那個弟弟不回來一起住?!那他睡哪兒?!”
“彆管。”陸橫打了個哈欠, 跨過他走到床前,被子一掀就鑽了進去。
毛茸茸的小鳥從他領口裡蹭出來, 在孟楠看不到角度下,跳到枕頭上,往棉花裡一窩,也睡了。
半夜三更,孟楠幽幽道:“陸哥, 你睡了嗎?”
陸橫睡得淺,他剛一出聲的時候就醒了,但他並沒打算理他, 小孩兒可真煩人。
誰知孟楠不是一般的煩人,見陸橫一直不出聲,又連叫了幾下:“陸哥,陸哥!”
陸橫翻了個身, 扯過被子把已經縮到他頸彎處的小鳥蓋住,小鳥的呼吸聲太淺,他不知道墨團有沒有被吵醒, 據他所知, 墨團每次睡在他旁邊都睡得很沉, 這給了他極大的雄性自豪感。
“陸哥,你理理我, 我想上廁所……我不敢去……”
“……”
陸橫終於忍無可忍探起半個身子,“你這小孩怎麼這麼煩人?”
周楠委屈地看著他,沒有喚起陸橫半點同情心,陸橫:“出門左拐,這麼大的人了,丟不丟人?”
話音剛落,陸橫感覺手邊那團毛絨絨動了一下,心說糟糕,把墨團吵醒了。
他下意識就去安撫,拇指蹭在小鳥長滿細軟絨毛的腹部,手心完全蓋在鳥背上,食指和拇指圈住小鳥,拇指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他的手法很嫻熟,嫻熟到自然而然就這麼去做了,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但墨團卻意識到了什麼。
很少有人類會這麼去摸野生的鳥類,因為鳥類一旦感覺自己要被禁錮住,就會掙紮啄人,一般人摸鳥隻會輕輕地用手指去觸碰鳥類的背部或者頭部。
隻有長期被豢養且對人類十分信任的鳥類,才會容許人類如此親昵的觸摸,而陸橫的動作,他太熟悉了,那是曾經被刻在骨子裡的記憶,是他哪怕忘記長相,忘記聲音,也永遠不會忘記的刻骨銘心。
是那個拋棄他的人類。
那個將他從幼鳥養大,給了他溫暖的家,又將他徹底丟棄的,曾經的主人。
“嘶……”陸橫抬起手,這次他被啄得格外厲害,他一抽手,拇指上被啄破,一顆血珠滲了出來,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仿佛在提示他什麼,但他完全沒明白。
“疼疼疼。”陸橫以為他有起床氣,借題大呼小叫:“血都滲出來了!我要失血而死了!”
剛說完,他背上挨了一腳,力道之大,一腳送他下了床。
“咣當——”
陸橫坐在地板上,懵逼地看著對麵因為憋尿一臉菜色的周楠。
周楠指著他床鋪後的窗戶:“你你你床上怎麼有個人還還還從窗上竄出去了!”
“你看沒看過動物世界?”陸橫問他。
周楠:“?”
“聽說鳥類都很小心眼,見不得伴侶跟其他人接近,所以……”陸橫認真地思索起來:“我就不該放你住進來,你半夜三更不睡覺,非要偷偷叫我這個大帥哥陪你去上廁所,這事換成誰都得覺得咱倆不清白呀,你說是吧?”
周楠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換、換成誰…”
“唉……事已如此,到了這個地步,都怪我放鬆警戒……糟了,他沒穿鞋!”陸橫臉色一變,抓起一旁外套和手電筒,光著膀子就追了出去。
外麵月色明亮,陸橫這個鬼見愁拿著手電筒到處亂晃,滿大街地找人,不,找鳥。
夜半三更,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陸橫能感覺他的大體位置,卻怕他找過去以後墨團更生氣,便慢悠悠地在街上溜達,想著墨團生這麼大的氣還是挺少見的。
難道真吃醋了?不能吧?他平時看著心寬得很,眼裡就裝得下電視,隻要沒出事,他人丟好幾天墨團都不見得能出來找找的。
想著想著,陸橫倒是不爽了,一點都不在乎他。
他最後在上流的山洞裡找到了墨團,大概這裡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處沒風的地方,墨團就坐在山洞邊上,抱著膝,赤著腳,呆呆地看著洞裡的河水流淌。
見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陸橫頓時心疼了,手電筒一晃,墨團竟然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他,好像他是什麼仇人。
被鬼上身了?
鬼還上得了妖的身?
陸橫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心說這倆不是同行麼,彆惡意競爭啊。
墨團站起來就走,奈何沒穿鞋,山洞裡地麵濕滑,一腳就滑倒了,陸橫離得遠,接不著,見他摔倒在地,衣領都扯開了,頓時急匆匆過來扶,誰成想這地上常年不見光,長了厚厚的青苔,不是一般的滑,他踩上去的瞬間就摔了,墨團剛要自己站起來,見他也摔倒,下意識去拉他,被他一把抓住,齊齊倒下去。
“……”
“你故意的。”墨團愣是被他氣笑了。
“真不是。”陸橫狼狽地坐起來,還顧得上給墨團整理衣服:“我怕你冷,出來給你送外套。”
說著,他把風衣披在墨團肩上,攏了攏。
“……”
墨團把衣服扯下來,丟在他身上:“我不要!”
“彆凍著,我可沒給你帶感冒藥。”光著膀子的陸橫道。
墨團推開他,又被他薅回來捂在懷裡,“你怎麼了?真生氣了?”
他腆著臉低頭去蹭,才發現手電筒光下,墨團的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
陸橫做賊心虛般地把手電筒挪開了,低聲下氣道:“我錯了,我道歉,我這就把那個奇形怪狀的小屁孩轟出咱倆的屋。”
“你走吧。”墨團失魂落魄地爬起來,“彆管我。”
“那怎麼行!”陸橫連忙追上去,見他涉水走了,“我到底哪惹你了?穿鞋!你先穿鞋啊!”
山洞裡都是水,陸橫踩水踩得驚天地泣鬼神,山洞裡回響著劈裡啪啦的踩水聲,“你慢點!你等等我啊!”
他懷疑墨團會輕功水上漂,明明赤著腳,跑得卻那麼快,他在後麵追著追著,前麵就沒影了。
“哎呦!!!”陸橫腳一滑摔進水裡,跟魚雷似的炸起一片水花。
“嘶——好大的石頭!!!我的胳膊好像斷了!!!”
山洞裡回蕩著陸橫的聲音。
“我的胳膊好像斷了——”
“胳膊好像斷了——”
“好像斷了——”
陸橫等了五秒鐘,除了回音他沒有聽見任何往回走的腳步聲。
“……”苦肉計不靈了。
陸橫默默爬起來,一腳把石頭踢飛,不解氣,又對著山洞踹了兩腳。
這時他才看見,水裡還有很多“石頭”,白花花的。
他拎起一塊,倒三角形的白骨上長著兩隻黑色的長角,是山羊的頭骨。
在一些地方,山羊是惡魔的象征,山羊頭骨代表著厄運的降臨。
陸橫心說真是沒錯,沒有什麼厄運比大半夜的泡在水裡求複合更悲催的了。
“連你們也嘲笑我。”陸橫把羊頭丟回水裡,水裡的骷髏洞都在幽幽地對著他瞅。
他繼續往前走,有個石頭堆起來的祭台,之所以叫祭台,是因為上麵擺了一道香台和幾盤腐爛的瓜果以及肉類,他推測這些羊頭骨也是祭品之一。
祭台後麵的山壁上畫著黑色的線條,陸橫用手電筒照了幾下,隱約看出來是……皮卡丘的圖案。
“……”陸橫不想在這裡浪費一秒鐘了!
這時,山洞裡忽然響起來腳步聲,陸橫剛提起勁,就發覺並不是墨團心軟了回頭來找他。
是這裡的原住民。
四個人進來,他們舉著一頭剝了皮的羊,舉過頭頂,羊血沿著他們的胳膊流下來,染紅了山洞裡的水,血腥氣傳滿了山洞。
陸橫躲在黑暗中,見他們把羊放在祭台上,做了幾個奇怪的祭拜動作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山洞。
看上去他們經常過來。
陸橫走的祭台前,台子已經被山羊的血染紅了,在血腥味中,還混著一股怪異的苦味。
“這是……”陸橫用手沾了羊血,放在鼻下去聞,皺了下眉。
“血裡放了東西,這麼濃……呃!”陸橫忽然身體晃了下,緊接著就跟控製不住身體似的往地上栽去。
“陸橫!”
黑暗中撲出一個身影,接住陸橫沉重的身軀,陸橫卻閉上眼,一動不動的,連呼吸都很微弱。
墨團搖了搖他,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瞬間慌了神:“你怎麼了?你不要死!”
一隻手搭在他肩上。
“抓住你了。”
第85章 去吧,皮卡丘!!
墨團頓時知道自己被騙了, 急忙推開他,人類手長腿也長,像八爪魚一樣纏了上來, 溫熱的人類氣息噴在他耳邊:“怎麼了嘛?彆生氣了——”
在陸橫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圈又紅了,“你彆碰我…”
他剛要把陸橫擠過來的臉推開, 周圍響起了腳步聲。
陸橫立即拉著他躲進了山洞的縫隙中。
來人正是白天那個棕皮膚的鄰村土著,他赤著腳, 小心翼翼地踱著水,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他停在祭台前,點起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了起來,墨團看見, 他手裡拿著一隻寬大的芭蕉葉,裡麵包了東西,他把葉子打開, 許多黃色的粉末從葉子裡掉出來,落在祭品上,緩緩融進血裡。
他把粉末撒乾淨以後,收好葉子, 很快離開了。
墨團從陸橫的懷裡掙紮出來,走到祭台前,剛想下手檢查, 手腕就被陸橫擒住了。
“彆動這東西, 太臟了。”
墨團甩開他的手, “把手電筒給我。”
“也彆看,我們回去吧好不好?我有點頭暈…”
墨團無視他的鬼話, 一把搶過手電筒,一照。
一隻血淋淋的山羊屍體擺在祭台上。
“後麵這小子應該是來搞破壞的,他在祭品上撒了東西,邪神就會動怒,給這個村子降下懲罰。”
“喏,你看,魚不吃東西的原因找到了,這些藥粉沿著地下水出去,下遊正好是這村人養魚的地方,這些藥粉的藥力很猛,會讓水裡的小型魚失去活性,變得不愛動彈也不愛進食。”
墨團聞聲看過去,果然,他們腳底下的水都被藥粉染黃了。
隻是他還是覺得不對,他正想掉頭回去再看一眼,陸橫就按住了他拿著手電筒的那隻手:“走吧,那沒什麼好看的。”
臨走前,墨團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剝了皮的山羊,頭上兩隻黑色的角,四肢削得隻剩骨頭,又細又長,後肢卻比前肢長了許多。
羊頭……人身?
陸橫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打橫抱起來,邊往外走邊絮絮叨叨:“你都是妖怪了就不能給自己變雙鞋嗎?大半夜的光著腳丫子上山……”
墨團掙紮了一下,被他用外套包粽子一樣包了起來摟在懷裡不撒手,隻能作罷。
夜很深,人類的懷裡很溫暖,讓他想起最初的那個夜晚,也是一雙溫熱的手,把已經失去溫度的他從水坑裡撿起來,抱在懷裡帶回了“家”。
那個人類很喜歡他,在花園裡給他親手做了個紙箱小窩,裡麵鋪了鬆軟的棉花,他每天都會來喂他吃的,陪他玩,撫摸著他。
他也很喜歡那個人類。
可是某一天,那個人類忽然消失了,他離開小花園裡人類為他建造的小窩,四處去找,房間密閉著,整個人類的居所都搬空了。
那時候他連“拋棄”是什麼意思都不明白。
陸橫帶他回去,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他推開門,邁過熱得躺在地上肚皮朝天的孟楠,把墨團放在床上,輕聲道:“睡吧,我守著你。”
褲腰帶忽然被勾了一下。
墨團露出頭來,眼眶已經腫了,悶悶道:“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要我了?”
“……”
“…………”
陸橫本來都已經困得不行了,正想著把人哄睡他美人在懷摟著一起睡呢,這驚雷般的話炸在他耳邊,他腦子裡嗡的一聲,清醒了。
平心而論,他前半生沉迷於跟便宜爹和便宜哥乾架,後半生沉迷007下本堪稱勞模,清高自傲牛逼衝天視所有美女帥哥如糞土,活了半輩子光棍一個,從來沒有感情上的拉拉扯扯。
六月的飛雪此刻都體現不了陸橫心裡的冤屈:“你你你我我我你說什麼呢我啥時候對你始亂終棄了?!”
明明是他經常被墨團始亂終棄才對!
“始亂終棄是什麼意思?”墨團紅著眼問。
“……”陸橫咬了咬後槽牙:“我啥時候不要你了?”
“二十年前。”墨團淡淡道:“準確來說,是二十年零三個月零七天。”
“…………”陸橫露出一個心酸的微笑:“寶貝,咱才認識幾天,二十年前我還在給我媽打醬油呢…等等!二十年前?!”
墨團盯著他,目光裡夾雜著哀怨:“原來你都不記得我了。”
陸橫的笑容僵在臉上。
……
二十分鐘後,陸橫終於跟他掰扯明白了,墨團打了好幾個哈欠,卻始終執著地盯著他,等他一個交代。
“所以……我在路邊撿的鳥仔,是你???”
墨團還沒點頭,手就一把被握住,“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倆是天生的緣分!”
墨團冷冷瞧著他。
“……”陸橫又把手鬆開了,訕訕道:“記得,哪能不記得,我記得一清二楚呢。”
墨團:“我小時候的尾巴上有根雜色的羽毛,是黃色的還是白色的?”
陸橫微笑道:“彆套路我,我可不上當,你尾巴上根本沒有雜色的羽毛。”
“是白色的。”墨團冷冷道。
“…………”
陸橫抱著他不撒手:“寶貝,二十年了!你要知道人類的腦子天生就是不好使!我連昨天吃了什麼我都記不住!你要給我一個機會啊!”
墨團彆開臉。
“你隻回答我,為什麼不要我了?”
明明,他已經按照那個人類的喜好,長成了他最喜歡的模樣。
陸橫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我記得……那時候我搬家了,我小時候跟我媽住在二環那邊的四合院裡,後來我媽生病去世,他們嫌我野在外麵,讓我搬回去,我就走了。”
“就這樣?”
陸橫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不,沒這麼簡單。”
“我記得你總是長不大,又不會飛,家裡的傭人都在勸我把你放走,所以我沒有把你關進籠子裡。”
“你說過喜歡我那樣的。”墨團小聲說。
“可是小鳥都是要學會飛的,知道嗎,小鳥?”
“那個……你倆說情話,能不能……小聲點,我睡不著了……還有那個小鳥……你們好肉麻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起這麼土味的愛稱?呃那個你倆原來是娃娃親啊?”床底下,孟楠幽幽道。
“……”陸橫踹了兩下木地板,“你滾出去。”
“不要啊陸叔叔!我下次給我老爸燒紙一定要跟他說說你當著小輩耍流氓這個事。”
“滾啊你現在就去燒吧!”
陸橫把自己的枕頭往地上一扔,砸在孟楠臉上,又繼續去哄墨團,墨團卻已經不理他了,把身子背過去睡了。
但也沒有把他踢下去。
陸橫慶幸地想,看來是原諒我了。
淩晨五點,床底下又傳了幽幽的聲音:“陸哥,我不跟我爹告狀了,但我還是想不明白,二十年前,那個小哥看著也沒有二十,你倆定的是胎裡親嗎?”
“……”被這倆祖宗折騰一宿,陸橫的脾氣都被磨沒了,“你能睡覺嗎?”
“我心裡好奇,就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