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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的每一個患者都被長期注射這種藥,為的就是尋找合適的‘土壤’,隻有少部分人才能活到‘夢中’開花,大部分人在發芽之前就死了。”

得知了必死的噩耗,墨團卻沒有什麼波動,這挑起了豐源山的興趣:“你自己都不怕死,還怕陸橫死?他給你下藥了?”

墨團的眼眶忽然就紅了,豐源山見鬼似的:“你彆搞我,我可不信你,我保證我沒見過陸橫,要不是你追著我要,我都不知道陸橫也進來了。”

還沒說完,墨團就蹲下去,濕漉漉的雙眼狠瞪豐源山,睫毛忽閃忽閃,眼淚看著就要往外掉。

雖然沒說話,但他的意思很明顯,陸橫進來這麼長時間裡豐源山連影子都沒看見過,那陸橫一定是跟其他人一樣被關進住院部,然後被打藥打死了!

墨團抽抽噎噎:“被藥毒死的人…屍體、在……”

豐源山用他這輩子最流利的語速道:“發芽的人還活著,會被安置在太平間裡,死了的會被送去山頂上的墳地就地掩埋,我說的是真的我發誓。”

墨團不哭了,可憐巴巴地看他一眼。

豐源山:“?”

下一秒,墨團就往山上跑,豐源山不知道他要乾什麼,緊趕慢趕跟到山上,看見他在一個接一個地開棺材。

不看到陸橫的屍體,他是絕不會認輸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暗了,豐源山站在冷風裡,勸道:“你也該歇歇了,這裡這麼多屍體,就算你把胳膊挖斷也挖不完的。”

墨團充耳不聞,像一台沉默的機器,機械地挖土,開棺材,檢查屍體。

見他沒反應,豐源山又道:“快要天黑了,就算這個本沒那麼多孤魂野鬼,天黑後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你再挖下去,是在自掘墳墓。”

墨團把鐵鍬往土裡一插,看過來,豐源山就閉嘴了。

又挖了一會兒,天徹底黑了,黑暗中,豐源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你獨自一人進來找他,他連屍體都沒給你留下,我感覺……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是不是不太健全?”

耳邊有涼風刮過,豐源山發覺是鐵鍬從他耳邊飛了過去,他後知後覺他才是讓兩人“陰陽相隔”的罪魁禍首。

黑暗中,墨團的目光像狼一樣盯著他:“你不配當陸橫的朋友,你走開,不然我就在這裡殺了你。”

“朋友?陸橫這麼跟你介紹的?”

就在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有人嗎?小朋友?你聽得見嗎?”

墨團摸出掛在項鏈上的戒環,發現裡麵竟然冒出了周單肖的聲音。

墨團再三確認,才知道陸橫臨行前把他那隻戒環交給了周單肖保管,墨團進來以後,周單肖一直在想辦法聯係他,但戒環在外界和副本之間的聯係很不通暢,前些天一直沒有信號。

得知墨團一直沒有找到陸橫,周單肖也很崩潰,他發現墨團消失了,手機還在家裡,就猜測他拿了道具進了副本,但現在市麵上的進本道具十分稀缺,周單肖打探了一下原因,陸橫竟然在離開前高價收走了市麵上所有的進本道具,然後不知道藏到了哪裡去,為的恐怕就是不讓墨團跟著進來。

墨團聽出了他的意思,這個人類在後悔把陸橫出事的消息告訴他,既然陸橫買走了道具,自然是不想讓他涉這個險。

說著說著,周單肖那邊就情緒激動起來,一邊說一邊哭嚎,說他對不起陸哥的栽培,現在團長沒了陸哥沒了陸哥的小情人也要沒了。

墨團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看著滿地的白骨和棺材何等淒涼,一想到陸橫也可能躺在這裡麵,他也受到感染,忍不住蹲在地上開始抹眼淚。

豐源山:“很抱歉打斷你們…”

“知道抱歉就閉嘴啊!!!”戒環那邊的周單肖暴跳如雷:“你那邊誰這麼不長眼力見?!”

“……”

靜了一會兒,周單肖歎了口氣:“我好像真的精神出問題了,現在不僅能幻聽到陸哥的聲音,還能幻聽我們團長的聲音。”

“……小肖,是我。”

“媽了個巴子的你那有臟東西!”周單肖跳腳道:“快點離開那裡,連我都聽見了!”

“……”墨團把戒環扯下來扔給他,煩得看都不看。

豐源山接了戒環,溜溜達達去遠處敘舊去了。

過了會兒,豐源山回來了,把戒環遞還給他,神色正經多了:“失敬,原來你真是陸橫的人。”

墨團坐在地上,情緒低落,他已經挖遍了整個山頭,沒有見到陸橫的屍體。

他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或許陸橫的屍體已經被毀壞,變成他也認不出來的白骨。

他晃晃悠悠站起來,豐源山攔在他麵前:“彆去了,太平間裡也不會有的。”

墨團微微抬起眼。

豐源山勸道:“我都沒死,他也死不了的,你應該相信他。”

“可我不相信你。”墨團的聲音顯得十分疲憊,但他始終憋著一口氣,堵在胸口,“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來這裡。”

“他會來的。”豐源山:“你不懂他對那種東西的執著,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一定會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墨團愣愣地看著他。

“是陣眼。”這一次,豐源山沒有賣關子,他放輕聲音道:“那是一種陣術的陣眼。”

陣術這個詞,墨團並不陌生,但他還是第一次從人類的口裡聽見。

這些術法都為妖族所有,人類極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該從人類嘴裡蹦出來的詞語。

“那是個什麼陣?”

豐源山道:“那是你我都不能理解的東西,唯一知道的是,等陸橫找到了所有陣眼,這裡,就要消失了。”

“……哪裡?”墨團沒聽明白。

豐源山伸出手,摘下一片乾枯的樹葉,在手裡細細碾碎。黑暗中,這畫麵並不唯美,反而有些滲人。

“這裡。”他張開手,碎成粉末的葉子從手裡撒落。

墨團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睜大了眼。

“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不用再闖關,不用再冒險,大家都會很高興。”

豐源山笑了起來。

“你錯了,這麼多年,這裡為我們取得了多少利益,你以為是想停下就能停下的嗎?”

“我們犧牲了太多人了,早就停不下了,派係之爭、交易網絡、地下黑市……如果現在停下來,曾經犧牲的那些人命要算在誰頭上?誰承擔的起這些責任呢?”

墨團沒聽懂,但也聽懂了,他本來就討厭人類,現在看見討厭的人類滔滔不絕,更心煩了,於是他搶在豐源山下一次說教攻擊前,冷冷道:“你就是喜歡錢。”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陸橫耽誤你掙錢了。”

“我沒這個意思不過……”

“陸橫比你有錢你就嫉妒他!詛咒你窮一輩子!大壞蛋!”

“……”豐源山徹底沒話了,一口老血又哽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第67章 夢中花

再見到墨團, 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豐源山優哉遊哉地在辦公室裡泡茶,剛修好的房門就被一腳踹開。

豐源山充滿意外, 但也頗為無奈:“前天聽說你在太平間裡大鬨了一回,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

墨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得茶水都震了三震。

“那裡麵沒有陸橫。”

“喔……”豐源山自顧自斟茶, 茶杯被搶了下來。

“那、裡、麵、沒、有、陸、橫!”

“……”

“沒有就沒有吧,我總不能幫你變出來一個。”豐源山無奈道:“我隻是個被困住的‘npc’, 又不是哆來a夢。”

“哆來a夢是什麼?”墨團睜大的眼裡充滿了懵懂無知。

“……你彆這樣看著我,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墨團眉頭一蹙,遠處幾個護士的護崽子雷達瞬間被觸發,氣勢洶洶往這邊走過來,豐源山怕自己又被當成炮灰給衝了, 連忙鎖上門。

“我真的會死嗎?”墨團忽然問道。

“我問你,你有保命道具嗎?”

墨團緩緩搖頭,他的道具不多, 大部分都是上個副本得到的,少部分是他進入陸橫的道具室時,順手拿了幾樣威懾力大的武器道具。

豐源山:“跟我一起進來的這批人,都是實力雄厚的精英玩家, 幾乎每個人都有保命道具。”

墨團沉默地看著他。

“你想說連他們都死了,我隻會死得更快。”

豐源山點了點頭,眼裡毫無笑意:“事實就是這樣, 我救不了你。”

“陸橫出不去, 你也出不去。”墨團冷冷道。

“嵐蒼的團長有很多, 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 可以是任何人,但想要結束這一切的,隻有陸橫一個人。”

“想要結束這一切的人也有很多。”墨團執拗道:“是你被蒙蔽了。”

“那就當是我被蒙蔽了吧,這裡麵的東西太複雜了,不是你我能衡量的。”豐源山:“不過我像個反派嗎?明明是陸橫更像反派吧,你能保證他拿到了東西以後不會把副本據為己有?你了解他多少?”

看著墨團的眼睛,豐源山忽然明白了什麼,笑了:“原來你不了解他,你們兩個的關係真是讓人好奇,小肖也說搞不懂你們兩個,你們真的是闖關時候認識的嗎?”

“不關你事。”

“小肖還說你對他的從前很好奇?要我給你講講嗎?”

墨團冷著臉,又想知道又礙於麵子不好意思說,豐源山看著他咬著嘴唇糾結,麵帶慈愛:“你是在撒嬌嗎?”

話音剛落,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背後冒起來,同時墨團掛在脖子上的戒環響起:“團、團長……陸哥死了,你對著他的遺孀你耍流氓是要犯天條的……”

豐源山扭頭回看,窗外對著住院部冰冷的玻璃幕牆,什麼也看不到。

墨團:“姨雙是什麼?”

豐源山:“遺孀就是……”

“咳咳咳咳!”周單肖:“你們找到通關的辦法了嗎?”

“我現在是個npc,觸碰不了副本規矩,通關的事情自然就交給…”

“沒有。”墨團打斷他。

“我在平台上散布了很多收購信息,爭取拿到重啟道具,多派幾個人進去支…”說著說著,道具信號不好,聯係又中斷了。

這些天他們聯係周單肖的次數不多,墨團也始終沒有把自己被注射了藥物的事情告訴周單肖。

“給我講講陸橫的故事。”墨團忽然道:“我想聽。”

豐源山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我該從哪裡開始講呢?”

“他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從他離開實驗室開始講吧。”

“?”

“實驗室?”

“什麼實驗室?”

墨團冷冷提醒:“把年幼的他抓進去做人體實驗的實驗室!”

“???”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小時候父母雙全生活優渥什麼時候被抓去做過實驗???”

“???”

兩臉懵逼,墨團從這個人類的臉上看見了最真誠的疑惑。

墨團緩緩道:“你還是不夠了解他。”

豐源山:“我爸跟他爸認識,他家開公司的,特有錢,需要我找出他家的合照供你確認嗎?”

“?”

“雖然小時候我倆交際不多,但也見過幾麵,他看著沉默寡言的,打人,下手賊狠。”

“?”

“你再這麼繼續瞪我,我就不講了,看樣子你被他騙了。”

墨團扭開臉,有點委屈地小聲說:“繼續講。”

“他怎麼跟你說的?”

墨團想了想,發覺陸橫也沒跟他說那就是他小時候的經曆,是他把陸橫的“故事”當了真。

他搖搖頭,不提這個了:“那他以前是什麼樣的?”

“他啊,大少爺嘛。”豐源山帶著笑意給他倒了杯水:“我家和他家隻是普通的商業夥伴,後來我家生意不行了,就沒繼續打交道,我再遇見他,是創立了嵐蒼以後的事。”

“那時候嵐蒼還沒坐到現在的位置,我也隻是眾多籍籍無名的玩家之一,在副本中消磨生命,在絕望裡等死就是我們的宿命。”

“有一次我到了一個很困難的副本,其他玩家都死了,我也撐不住了,就在我快死的時候,他忽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打開了這個副本,那時候我根本沒認出他,畢竟長大以後就沒見過,後來我才知道,他那時候已經進本十多年了,比我進本都早。”

“他到底是不是玩家?”墨團問。

“當然是了。”豐源山:“不是玩家的話誰會下那麼多本?”

墨團的眉頭始終鎖著:“可他沒有那個圖案。”

“等出去以後,我帶你去個地方,悄悄的——如果還能出去的話。”

墨團的戒環忽然又響了:“團長……我才斷聯幾分鐘你就又勾搭陸哥的……”

“我對同性沒有非分之想。”豐源山微笑道:“尤其是一些看上去會讓我被判刑的年幼同性。”

墨團顯然沒聽懂,但固執道:“我二十歲了。”

“你知道陸橫多少歲?”豐源山忽然問。

“……”墨團估摸著陸橫的外表,猜測道:“二十四歲?”

“再猜。”

“二十五歲?”

“他虛歲三十了。”豐源山冷冷道:“我比他大兩歲,入副本的時間卻比他晚了好幾年,他幾乎是副本出現後最初批次的玩家,現在那批玩家都死光了。”

墨團不說話,周單肖在沉默的背景裡尬了半天,實在受不了這氛圍,道:“哈哈,陸哥真是駐顏有方,我還以為他占我便宜,實際比我小幾個月呢。”

“……”豐源山涼颼颼道:“從我遇見他以後,他的臉就再沒變過。”

他微沉的嗓音帶著股詭異,勾著人往不該想的地方去想:“人都是會變老的,再怎麼青春有活力,歲月也會在臉上留下痕跡,我遇見他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你猜猜,如果他是一成不變的,那他現在——還算是個人嗎?”

背景音裡,周單肖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團長,你彆為了嚇唬小孩胡說八道啊,陸哥哪裡沒變化?他臉皮不是每年都變厚好多嗎?”

“……小肖,有件事我一直想說,有時候其實你可以不用說話。”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許剝奪我說話的權…”話音未落,信號又斷了。

“繼續剛才的話題。”豐源山道:“如你所見,陸橫是個很危險的人,如果你繼續跟他待在一起,你也會很危險,他這個人,在我遇見他以前就被執念控製了,他並不是你以為的救世主、大英雄。”

墨團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豐源山忽然感覺不妙:“你…明白什麼了?”

墨團斟酌開口:“你嫉妒他比你年輕,比你有錢,還比你厲害,還記恨他小時候揍你——你為什麼不還手?”

豐源山眼神麻木:“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時路過他那棟樓的院子,把他給倉鼠不就什麼東西搭的一個紙窩給踩扁了,他比我矮半個頭,追著我揍,我還手了……沒打過。”

墨團沒說話,但眼神憐憫,好像在說:看吧,你就是在記恨他。

“……”豐源山抿了一口冷了的茶,終於發覺自己廢了半天的口舌全是做的無用功,對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他忽然感覺自己可憐又可悲。

“然後呢?還有其他故事可以聽嗎?”墨團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沒有然後了!”豐源山恨恨道:“再跟你多說半句我就是個傻子。”

墨團大失所望,毫無留戀地走開了。

住院部高層的某間屋子中,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正閃爍著白光,照得使用者的臉上如霜雪般冰冷。

屏幕上正循環播放著一段監控視頻,瘦小的身形用手一翻,輕巧翻出窗台,緊接著畫麵像出了故障一樣花了一下,窗外已經沒有人了,一隻小鳥從窗邊飛過,很快消失在天邊。

這段畫麵由房間內的攝像頭和外牆上的攝像頭共同錄製,此刻它們被拚接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電腦沒有播放聲音,這昏暗的畫麵基本由黑白灰組成,像一場安靜又荒誕的默劇。

桌前的人沉默地看了很久,忽然挪動鼠標,把文件放進了回收站,然後徹底清除。

末了,他緩緩拔下u盤,合上電腦,複又把u盤摞在了電腦上。

火忽然從電腦上竄了起來,塑料焦糊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但房間裡的煙霧報警器並沒有響。

背對著火光,男人站起來,緩緩離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第68章 夢中花

“聽說了嗎?昨天休班的時候, 樓頂起火了,把很多設備都燒了,監控也都燒壞了, 好像是因為電器短路。”

住院部一樓大廳裡,墨團站在前台,見幾個護士走過去。

“我要住院。”墨團對前台的護士道。

“你怎麼又來了啊……”護士看著他一臉為難:“上次要給你辦入院你不是不住嗎?你等著, 我先去叫我們護士長過來。”

墨團點點頭。

護士不放心他,又叮囑了一句:“這次你可一定要在這等著我。”

墨團又點點頭, 模樣顯得很乖巧。

護士鬆了一口氣,推開擋板走出去。

五分鐘後。

護士和護士長望著空空如也的護士台麵麵相覷。

二樓病房裡,到了午餐時間了,走廊裡人來人往,一位六七十歲的大爺身穿病號服, 端著餐盤慢悠悠地往回走,身邊經過幾個推著餐車送餐的護工。

等他回到病房,他床旁邊的空床位上多了個年輕好看的小夥子。

大爺愣了:“你是誰?”

墨團:“我是新來的病人。”

“胡說, 我這是單人間。”

“現在是雙人間了。”墨團小聲道。

“……”

墨團長得乖巧可愛,是老一輩最喜歡的長相,大爺越看越覺得順眼,嘴張了又張, 最終沒說出什麼來,就道:“行吧,正好我屋裡也沒個說話的伴兒。”

墨團見大爺高興, 趁熱打鐵:“你為什麼要來這家醫院?”

“哎, 小孩子忒沒禮貌, 你得叫我爺爺。”

“爺爺,你為什麼要來這家醫院?”

“看病唄, 老頭子我啊,一把年紀了,誰還沒個小病小災的……”

“十五號床!你領飯了嗎?”外麵忽然傳來護士的聲音。

大爺高聲道:“領了領了!不用給我送了!”

一回頭,對麵床上的墨團已經不見了。

“哎,人嘞?”

墨團緩緩從床底下爬出來,表情那叫一個處變不驚。

大爺“嘿嘿”一笑:“小孩,你就不是來治病的吧?”

墨團眼皮一抖,就聽大爺又道:“不是來治病的就好喔,這地方可不好治病喔,乖乖仔,快快離開這裡,回家去吧。”

“為什麼這麼說?”

大爺擺擺手:“我要吃飯嘍,吃完飯要睡午覺喔,上年紀了,不睡午覺不行嘍。”

接下來的時間裡,大爺本來以為他會軟磨硬泡,誰成想這小夥子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吃完了飯,收拾完東西,準備睡午覺。

等他午覺睡起來,一睜眼,墨團還在旁邊床上坐著瞅他。

“……”大爺後背冷涔涔的,有點後悔招了個犟種進來。

“我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折騰嘍——”

大爺用眼神暗示他,墨團宛如睜眼瞎,直白道:“你告訴我我就走。”

“小孩,你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一會兒等午休結束,護士就要過來給我們派藥了。”

墨團瞬間想起了那種橙黃色的不詳液體。

“你知道他們派給你的藥是什麼嗎?”

“在這裡的多數人都不知道,但老頭子我啊,是知道的。”

“那是這個醫院的獨門藥方,能治很多彆的地方治不了的病,來這裡看病的人,都是衝著這個藥來的,但很少有人知道,吃了這個藥的代價是什麼。”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墨團飛快躲到床底下,擋住了自己。

護士推著小車進來,給大爺留了些藥,又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等關上門,墨團悄悄探出頭,看見大爺麵前擺著的正是那種奇怪的橙色藥劑,但這次是膠囊形狀的,膠囊比正常規格大點,紮眼的橙黃色讓它看上去像某種毒物。

他正要吃,墨團忙爬出來:“彆吃!”

大爺愣了一下,嗬嗬直笑:“沒事,我知道這是什麼,這是藥,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藥。”

說完,他就把藥扔進嘴裡,喝了口水咽了。

墨團本想著阻攔,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多活了這麼長時間,我也夠本嘍~”大爺拍拍胸口:“這個藥副作用很大,你還年輕,沒有什麼想不開的,不要瞎碰這些東西,聽爺爺的,等會兒你就回家去。”

“它的副作用是什麼?會死嗎?”墨團忽然道。

大爺沉默地看了他幾秒,顫巍巍地解開了上衣的扣子。

在他的心口處,鬆弛的皮膚上伸出來幾根翠綠的枝蔓,一顆小小的花苞掛在枝蔓上,似開未開。

“等這朵花要開了,我就該走了。”他說:“很少有人能等到它發芽,因為它,我多活了十年,這些時間是我偷來的,等到了地下,我得慢慢還嘍……”

人類對生命的執著是墨團難以讀懂的,但他知道,越是脆弱的生命,就越顯得珍惜,如果他還是那隻不開竅的小鳥,就活不到現在,一場風雪就足夠將他掩埋。

“我也吃過這種藥了。”墨團道。

大爺怔愣片刻,垂手歎氣,“你這孩子家家的,乾什麼不好?非要來這醃臢地方…”

“我來找人。”墨團又道:“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有沒有聽說一個陸橫的病人?不是藥房裡那個陸醫師。”

“橫豎的橫?”

墨團點頭。

大爺沉思了一會兒,“好像是有這麼個名字……對了,不久前住進來好多人,我當時見有個房間的門牌上寫著一個叫‘陸橫’的住進來了。”

墨團眼神一亮:“在哪裡?帶我過去!”

大爺咂摸咂摸,從櫃子裡摸出件病號服示意墨團套上,又給他戴了頂帽子。

兩人跟遛彎似的沿著走廊轉,大爺:“離這邊挺遠的,那個區域我也不怎麼過去,好像就見過那麼一回……”

墨團低著頭跟在後麵,大爺一回頭,就能看見他無聲催促的小臉。

然而,半個小時過去了,大爺帶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連樓上幾層都逛了個遍,依然沒有找到那間寫著“陸橫”的病房。

大爺站在走廊上,摸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不對啊?我記得就是這個位置啊……”

“是不是你記錯了?”墨團心裡著急,但又不好催他:“你再仔細想想。”

“沒錯啊……我記得很清楚,就是這裡了。”但他指的病房門上,並沒有陸橫的名字,房間也是普通的四人間,裡麵躺著四個老年人。

大爺思索片刻,正巧旁邊經過一個護士,他一把抓住護士的推車:“小閨女,這間病房以前是不是住過一個叫陸橫的小夥子?”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陸橫?啊……我也記不清了,這個房間的病人都是最近才搬進來的。”

“那之前住在這裡的病人呢?”墨團問。

護士想了想,“好像是病情惡化,去世了。”

墨團愣在那裡。

“他……他被送到哪裡去了?”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是他的家屬嗎?”

內心掀起驚濤駭浪,墨團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出來。

護士走開了。

見墨團的臉色實在難看,大爺安慰他:“也不一定就是死了,也許是走掉了呢。”

“病人可以走掉嗎?”墨團呆呆道。

大爺沉默了一會兒:“這裡不給辦出院手續,離開了這裡的病人也活不長,我隻能幫到你這裡了。”

“太平間和山上都沒有他。”

大爺吃了一驚:“你都去過了?”

他點點頭。

“那裡,你去過嗎?”大爺走到窗邊,指向窗外,被樹擋住的,是藥房後麵的種植大棚。

“那是這裡的地獄,我聽人說過,進了那裡,就像進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早晚有一天,我也得到那裡去,真不想去啊。”

“也去過了。”墨團小聲說。

大爺的臉色變了。

“那隻剩下最後一個地方了。”他指了指樓上:“最頂上有‘加工’的地方,如果他沒死,又沒被填進大棚裡,隻可能被放在了‘加工點’裡等著培養。”

他這麼一說,勾起了墨團的回憶,他之前誤打誤撞上去過一次,的確在那裡看到了很多奇怪的儀器,還有大量的花草,但當時大部分房間都關著,除此以外他並沒有看到太多東西。

他正想上去,大爺攔了一下:“那上麵到處都是監控,萬一被拍到你偷偷進去,你就再也進不了醫院了。”

墨團向大爺道了謝,還是決定上去看看,正想著跟上次一樣坐電梯碰碰運氣,走到電梯前一看,電梯因為故障關閉了。

他又繞去樓梯,正好看見幾個維修工拎著箱子,也在爬樓梯。

“哎呀,所以說這樓蓋得太高了也不是個好事,這得爬到什麼時候?”

“誰讓頂樓一把火連電梯間都給燒了,得虧滅的及時,要不然整棟樓都得跟著焦了。”

墨團悄無聲息跟上去,想跟著這倆人一起上樓頂,但樓梯間不好躲藏,沒跟多久就被發覺了。

“老劉,後頭有個病號一聲不吭的跟著我們乾什麼?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哪呢?”

老劉剛抬出頭,墨團一個箭步跨上來,一手刀劈在他脖子後麵。

“神……神經病殺人啦!!!”

墨團手起刀落,另一個也被他拍暈了。

片刻後,他找了個樓層的電力間,用工具撬開門,把兩個五花大綁的人丟進去,然後把安全帽往頭上一扣,拿著工具箱和一串鑰匙上樓了。

沒過多久,他就到了上次被大鐵門鎖住的樓梯口處,剛才從維修工身上拿到的鑰匙有一大串,他仔細辨彆,發現鑰匙上都標著號,試了幾個,鐵門順利地打開了。

再往上走,一股淡淡的煙熏味飄了過來。

樓梯間的牆麵已經被熏黑了,墨團還沒爬到樓頂,就看見最頂上的兩層像災難現場,到處都是一片焦黑。

這麼大的火,樓下的人竟然沒有被疏散。

第69章 夢中花

墨團躲避著地上焦黑的建築物殘骸, 緩慢踏出樓梯間,這層是第二層,沒有頂上燒得厲害, 還有能下腳的地方,他推測火是從樓頂燒起來的。

但為什麼會起火,他總覺得蹊蹺。

副本裡出現一些特殊情況的時候, 往往伴隨著一些關鍵線索的出現,這也是墨團第一時間想要趕來的原因之一。

但按照周單肖的說法, 他利用道具獨身進入這個副本,副本現在並沒有出於“開啟”的狀態,而是正在“休眠”中,“休眠”中的副本隻會維持自己的基本運作,不會像正常開啟時那樣不斷地推進玩家闖關, 所有npc都處於不活躍的狀態。

也正是因為這個,墨團進來的這段時間沒有觸發到什麼太危險的東西,也沒有鬼怪主動攻擊他, 如果不是陸橫栽在這裡麵,他都覺得這是個相對和平的副本了。

他沿著已經熏黑的走廊往裡走,裡麵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他每走一步, 腳下踩到的燒焦東西就發出斷裂的響聲,這讓他精神越發緊張,很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來, 他還沒有來得及問豐源山這個副本的任務是什麼, 但以那個人類狡猾的性子, 他問到的大概率也是假的,還不如他自己去探索, 但現在副本沒有正式開啟,很多東西都無跡可尋,隻能一點點去摸索。

找到陸橫就好了,要是找到陸橫就好了。

他沒有察覺到他的精神在多日的奔波中有些恍惚,等驟然驚醒時,他已經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地板上怎麼有個大洞?

墨團摔進一片廢墟裡,掉下來的時候頭磕到地磚邊緣了,撞得他腦袋嗡嗡的。

周圍堆積著很多燒焦的紙一類的東西,他就是摔在了這上麵。

他抓起一把,發現不是紙,是一些風乾的植物花葉。

墨團立即跳起來,離開這些東西,屋子裡都是陳舊的儀器,散發著淡淡的糊味,他穿過狹窄的通道,看見前麵放著幾台電腦,好像有個人坐在那裡。

沒有心跳聲,連呼吸聲都沒有。

墨團緩緩靠近,渾身緊繃充滿戒備。

那個人靠在桌子上,一動也不動,等他靠近了,才發現人已經死了,他身上穿著醫院的製服,是個工作人員,看著死去沒多久,屍體還沒有開始腐爛。

淡淡的腥氣透過來,墨團忽然發現他背上有什麼東西,被衣服蓋住,顯得鼓鼓囊囊的。

這是……

謹慎起見,他沒有用手去掀,折了旁邊的一根桌腿,用桌腿去挑起那人的後領。

隨著衣服被撐開,一大團綠色的枝葉湧了出來,白色的花中有金色的花蕊,花粉簌簌而落。

“……”一見是這種不祥的植物,墨團立即後退,那些枝蔓卻聞到味一樣纏了上來,沿著桌腿飛快上爬,墨團扔了桌腿的功夫,枝蔓已經爬滿了四周,把出口都封得死死的。

與此同時,趴在桌子上的人“動”了。

他睜開眼,朝正對著他身後的墨團緩緩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頭。

“……”墨團無辜地看著他。

一屍體一鳥無聲地對峙著,他不動,枝蔓也不動,下一秒,這一僵局就被外麵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枝蔓瘋狂生長起來,墨團抓起桌子朝他砸去,那人被砸倒,枝蔓攀爬的速度慢了些,他又抓起身邊的儀器朝他扔過去。

儀器劈裡叭啦響作一團,在毫無章法的攻擊中,枝蔓纏上了他的手,並把他拽向那人,墨團看見那人的後背被枝條撕開,血盆大口從密集的枝葉中張開。

屋門忽然被砸開,一個人衝進來,朝那張血盆大口裡狠狠砸了一個椅子,捆住墨團的枝蔓頓時瘋了一樣開始胡亂揮舞。

“你不要緊吧?!”

來人是個青年,他把墨團扶起來,關切道:“快,先離開這裡。”

這青年長得挺英俊,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朝氣蓬勃熱情洋溢的人類氣息,令墨團瞬間汗毛直豎,在手伸過來的一瞬間就躲開了,然後連滾帶爬走開了。

青年身手矯健,跟在他身後飛快把門關上,枝蔓撲在門玻璃上,漸漸停止了生長。

墨團鬆了口氣,隻聽青年道:“你是這裡的維修人員嗎?”

墨團想起自己還穿著維修工的衣服,於是點了點頭,但他的工具箱還留在樓上沒有帶下來。

青年笑開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維修工呢,我叫李玥,是醫院新來的員工,前輩怎麼稱呼?”

“?”墨團歪過頭。

他露餡了?不對啊?怎麼還有上趕著救人的npc?

瞅著對方完美無瑕的笑臉,墨團咽了咽口水,緩緩退後。

在他看不到的視角中,一張黑色的網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

剛入龍潭又入虎穴,墨團心叫不對,轉頭就跑,巨大的網鋪天蓋地砸下來,將他撲倒在地,連眼睛都被網蒙住了。

“……”墨團終於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他的“人類雷達”正在瘋狂提示他,這個叫李玥的是個人類,假一賠十的活的人類!

……

墨團被綁成粽子,一路拖出了住院部,這人對住院部的構造挺熟,他坐著電梯下去,但行走的方向並不是墨團平時坐電梯的位置,原來這醫院還有其他電梯通道。

接著他就被拽出電梯,視線被剝奪的他被一路拖著,像拖著一個麻袋一樣被搬到了某個地方。

直到他聽見了房間門關閉的聲音,以及輕快的腳步聲。

“豐哥,給你抓了個大的,這個npc是我在存放‘母體’的實驗室裡發現的,長得這麼好看嘴卻老硬,你來幫我翹翹,指定是個有核心線索的。”

墨團:“???”

緊接著他就被放開了一點,他的上半身被從巨網裡拽出來,視野恢複,隻見他被扔在某辦公室的地上,辦公桌上仍然擺著那盆熟悉無比的小白花。

“……”

這時有人急匆匆走進來,“都說了不讓你擅作主張,你知不知道住院部那邊的規律有多麼複…”

話音剛落,衝進來的豐源山扭頭看見了牆角上被綁成粽子的“關鍵npc”,舌頭一絆:“這、這是你抓回來的npc?”

“對啊,我上樓時候正瞧見他在實驗室裡和‘母體’相親相愛呢,長得這麼漂亮,身上沒點兒重要線索誰信呢。”李玥笑眯眯地蹲下身,用手掰正墨團的臉欣賞起來。

令李玥沒想到的是,他們團長一下子就衝過來,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然後顫巍巍地蹲了下去給墨團鬆綁。

“?”李玥被擠到地上,頗為不解:“團長你乾嘛,好不容易帶回來,讓我先看看你再審他。”

“閉嘴。”豐源山道。

“乾嘛啊,這個npc我試探過了,沒有規則在他身上,團長你放心審就行了,你要是嫌麻煩那我…”

“閉嘴!”豐源山還沒說完,一個護士走進來:“陸醫生,這裡有個表需要您——啊呀,啊呀呀,您這是在乾什麼啊?!”

豐源山頓時起身,後撤,又被沒眼力見的李玥擋住了:“團長?你乾嘛去啊?”

護士的聲音如擊碎平靜湖麵的石子,波瀾以極快的速度擴散出去,眨眼間,辦公室裡就站滿了藥房的護士。

“陸醫生,您這是在對小墨乾什麼啊?!”

“小墨這麼好的孩子,你、你竟然!”

“孩子你怎麼了!是誰把你捆成這樣!孩子都嚇得不會說話了孩子你說句話啊!”

“陸醫生你做出這種事你還是人嗎?!我們呆不下去了!走!我們集體打申請轉去住院部!”

護士軍團氣勢洶洶趕過來,將豐源山訓得灰頭土臉的,然後踏著整齊的步伐離開了。

“……”李玥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大氣也不敢出:“團長,你不是說你在這裡已經乾到主任了嗎?”

豐源山笑容蒼白:“這是誰給我惹的好事?”

網已經被護士們拆了,墨團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指著李玥道:“你的人?”

“現在不是了。”豐源山:“我宣布他被開除了。”

李玥:“???不是……你這……他這……”

他緩緩睜大了眼:“他該不會就是你剛才說的……”

“陸大哥的遺孀?!”

墨團:“?”

“下次你能不能彆哪個顯眼抓哪個了?有本事你把母體抓回來。”

李玥哀嚎一聲:“我那個網一次性的!三十積分呢!”

豐源山冷冷道:“我這邊的護士個個都有把你活撕了的能力,你最好不要惹到她們,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還要出去看診嘛,快去吧。”

李玥把豐源山推走了,門一關,忽然單膝下跪,握住墨團的手。

墨團猝不及防,條件反射抬手一甩,李玥的臉上多了個鮮紅的巴掌印。

“……”李玥捂著臉,臉色時紅時白,良久,他幽幽問道:“你這隻手,是不是摸過陸大哥的手?”

墨團正因為碰到人類了捂著自己的手委屈,看上去就好像他才是挨揍的那個,忽然聽見這麼一句,愣了下。

接著李玥的嘴就咧開了,眼珠子也瞪得像銅鈴,他的語速飛快:“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既然你默認了,那四舍五入就是陸大哥用他的手打了我,再四舍五入就是陸大哥用手摸了我的臉,嘿嘿,嘿嘿,嘿嘿嘿,這是我第一次碰到陸大哥。”

墨團疑惑聽完,有點繞,沒聽懂,他在腦子裡複讀了一遍,又複讀了一遍。

他忽然抬起頭,眼裡滿是驚恐。

有、有變態,救命。

第70章 夢中花

“陸大哥平時對你怎麼樣?他是個顧家的男人嗎?他在家脾氣怎麼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真羨慕你, 我要是也能跟他說上話就好了。”

辦公室裡,墨團縮在辦公桌後麵,在李玥喋喋不休的精神攻擊下一言不發。

“你怎麼不理我了?我道歉嘛, 對不起對不起,陸大哥如果惹你生氣了也會跟你道歉嗎?你倆誰故意找茬比較多?陸大哥要是跟你吵架會離家出走嗎?那你倆和好的話都是…”

還沒說完,墨團翻窗跳出去了。

“……”

墨團找了個樹下躲清淨, 他現在聯係不上周單肖,但聽李玥的意思, 他是周單肖剛送進來的人,周單肖買到了一隻單人進本道具,便把據稱是豐源山“得力屬下”的李玥給送進來幫忙。

雖然他很質疑這個變態的能力,但人已經送進來了,好不好也不必再提了。

……

豐源山推門進來, 看見趴在窗前杵著腦袋的李玥:“人上哪去了?”

李玥歪過頭:“那真是陸大哥的遺孀?”

“小肖說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彆問我, 你在外麵應該比我清楚。”

“外麵都吵翻天了,煩。”李玥翻過身來背靠著窗台:“那東西你真帶進來了?”

“彆管,你去把陸橫找出來,我進不去住院部, 如果他還活著,應該就是在那裡。”

“頂上幾層我上午都翻遍了,沒人, 好不容易撿到個活的你還罵我, 他跑了, 我現在去把他抓回來。”

“彆動他了。”豐源山淡淡道:“他被打了藥,快死了, 陸橫再不出來的話,他就沒救了。”

“團長,有點過分了吧……萬一陸大哥真沒了,等我下去了也不好跟他交代……”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豐源山道:“你陸大哥會原諒你的。”

……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從豐源山那邊出來,李玥獨自在路上走,一邊走一邊念叨,良久,他忽然踹了幾腳路邊的石頭,低聲罵道:“死變態。”

墨團躲在不遠處的樹上,心說這人是在自我反省嗎?

李玥繼續往前走,走到某處,忽然頓了下,接著他就蹲下去,對著看上去有些異常的路麵喃喃道:“哪個不長眼的在這裡挖陷阱耍老子?”

說著,他從容淡定地繞開了,然後一腳踩空,掉進了旁邊的坑裡。

“……”

誰特麼…

洞口處,墨團幽幽探出頭,滿臉不爽。

“…………”李玥立即不說話了。

片刻後,李玥被五花大綁著提了上來,隻留一雙腿能走路,繩的另一段握在墨團手裡,牽狗似的。

李玥左瞧右瞧,很感興趣:“你這個捆綁道具不錯呀,還能讓獵物自己走,陸大哥買的還是你買的?多少積分啊?你們平時不會是把它用在床上吧?哎呦哎呦,那這是永久的還是一次性的?不會是你們用過的吧?”

墨團拽了他一下:“走。”

“你今天不回答我我一步都不會走的。”

“……”墨團回過頭:“你說的?”

“我說的!”

下一秒,李玥被敲暈了,蟬蛹一樣躺在地上,被墨團拖著走了。

陰暗的小屋裡,李玥悠悠轉醒。

“這是什麼地方?”

“供電室。”墨團抬起兩根電線,電線滋滋冒火。

李玥的額頭上也跟著冷汗直冒:“有話好好說,彆開玩笑,要是電到你漂亮的臉…”

電線被猛地舉到他麵前,嚇得他打了個嗝。

墨團:“真的是周單肖派你進來的?”

李玥連連點頭。

“他讓你進來乾什麼?”

“幫你們呀。”

“說清楚點。”墨團冷冷道:“是幫我,還是幫他?”

“有什麼區彆嗎?”李玥笑著往後一倚,放鬆道:“我是嵐蒼的人,陸大哥是嵐蒼的朋友,也是團長的朋友。”

“朋友之間如果有利益衝突的話,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你說對吧?”

墨團沉默看著他。

“快點把我鬆開吧,你可真記仇。”

墨團想了想,把電線放回去。

李玥:“這就對了嘛。”

說完,他被繩子揪起來,跌跌撞撞地往樓上走,李玥心生不詳:“你帶我去哪?!”

直到他的臉被按在玻璃門上,李玥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是死掉了。

玻璃門裡爬滿綠油油的枝蔓,一張猙獰的臉在枝蔓包裹中若隱若現,似乎是感覺到有活物靠近,枝蔓紛紛聚了過來,擠在門上想要往外跑。

怪物近在咫尺,李玥的臉綠了,偏偏墨團站在他身後用棍子死死抵著他的後頸,讓他不得不把臉貼在門上。

墨團的手勁很大,令李玥很驚奇,他艱難偏開一點頭,好讓嘴露出來:“我們之間……有那麼大的……仇嗎?”

令他意外的是,墨團說:“我們之間沒有仇。”

“但…”

“算計陸橫的人都得死。”

李玥的嘴角瘋狂抽動了起來,他又偏了偏頭,終於看見了那張清秀白皙的臉上,近乎病態的執著。

很反常,很有意思。

於是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沒笑兩聲他又被按在了玻璃門上,墨團:“小點聲。”

門內,那隻身上爬滿植物的“母體”開始移動了,門上的枝蔓漸漸退去。

李玥還在試圖說服他:“喂喂,你是陸大哥的小迷弟,我也是陸大哥的小迷弟,我們兩個應該相親相愛呀,你怎麼能對我下如此毒手,快放開我吧。”

墨團隨口道:“一山不容二鳥。”

“?”為什麼是鳥?

想了想,墨團又補充道:“我才不是他的小迷弟。”

“好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嘍~”李玥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哎,說真的,你跟陸大哥真的住在一起?”

墨團正盯著門裡的“母體”看,“彆吵。”

“哎呀你就告訴我吧,我好奇得都快死了,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天天追著你問。”

墨團驢唇不對馬嘴道:“它為什麼不出去?”

“啊?誰?”李玥不明所以,“母體嗎?這個實驗室是密封的,它想出去也出不去啊,哎對了,你上次是咋進去的?”

墨團忽然轉過頭,眉頭緊鎖。

李玥被他的眼神盯著,後背發毛:“又、又怎麼了?”

“它聽得懂我們說話嗎?”

“這我怎麼知道……”

剛說完,墨團發覺“母體”已經從實驗室裡消失了。

“起來,跑!”墨團言簡意賅。

“怎麼了?”

一縷翠綠的枝葉從牆後伸出來,讓李玥瞬間理解了當下的危機。

墨團拽著他奪門而逃,李玥一邊跑一邊哀嚎“你能不能先給我解開繩子!”

綠色的枝蔓從四麵八方爬下來,很快將走廊都爬滿。

“快去電梯!電梯!”李玥大喊。

植物的速度比他們更快,等他們到了電梯前,電梯門已經被綠葉纏滿了,與此同時,電梯顯示正在快速下行。

“那東西……不會坐著電梯下去了吧?”

像是在印證李玥的猜測,尖銳的警鳴聲忽然拉響,墨團從窗邊看見,整棟樓的人都在往外跑。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李玥癱倒在牆邊:“團長還在下麵,救不了了,毀滅吧。”

“不行。”墨團氣鼓鼓道:“萬一陸橫還活著……”

“什麼活活活死死死…”李玥:“最服你這些一個救一個的了。”

他扭開頭,小聲嗶嗶:“搞得就好像誰還沒個搭檔似的。”

話音剛落,他就被墨團拽著從樓梯往下跑,墨團的分工很明確:“你去找你的團長,我去找我的陸橫。”

“才不要嘞!”李玥:“你去找陸大哥,我也去找陸大哥,你們兩個彆想著過二人世界,就算是殉情也先拉上我!”

墨團在前麵腳步匆匆,聞聲扭頭糾正:“不是二人世界!!”

是一人一鳥世界。

“……”李玥絆了一下,差點滾下樓。

等從樓梯間裡出來,他們才發現樓底下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整個一樓大廳裡全都是湧動的綠色藤蔓,白色的小花紛紛綻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香。

墨團盯著那些詭異的藤蔓:“好像變了個品種。”

李玥尷尬一笑:“盆栽和地培畢竟不一樣……”

“人都到哪裡去了?都跑了嗎?”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色藤蔓,李玥向外望去:“要是走前麵,我們要一路穿過這些扭動的綠蛇,好危險的,我們走後門吧?”

“你是你,我是我。”

李玥剛想說話,墨團又道:“噓——”

有個房間門打開了,衝出來一群護士,為首的護士正是墨團遇見過的護士長,她淩人的氣質仿佛把周圍藤蔓都嚇退了三分。

“她們在乾什麼?”李玥探出頭。

墨團觀察了一會兒,麵對如此龐大的怪物,護士們都很慌亂,隻有護士長看上去還算鎮定,她指揮著那群年輕的護士向外逃去,但藤蔓的速度太快,一個護士的腳被抓住,眨眼間就消失在藤蔓裡。

“是被吞掉了嗎?”李玥探頭探腦的。

墨團正在思慮對策,李玥忽然又道:“你知道這個副本的任務是什麼嗎?”

墨團瞅他一眼。

“看樣子你是不知道了。”李玥咧開嘴:“巧了,我也不知道。”

“豐源山沒跟你說?”

“他也不知道。”

“上上次他以為是要幫媒體揭穿這個醫院的黑幕,結果記者第二天就死了,他又去報警,警察以為他是個神經病。他上次以為隻有清理掉所有植株就行了,然後他就被困在了藥房裡,當他那個狗都不當的狗屁主任。”

“……”

“哎,你看。”李玥指著大廳裡的“母體”:“這東西據說是‘夢中’的‘母株’,寶貴得很,我看怎麼也算個boss級彆的,要不要上去試試?”

墨團想了想,把繩子給他鬆開,在李玥的期待中拋去一個冷酷的眼神,意思是:給你解開了,你行你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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