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夢中花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錯了, 陸醫生的眼神帶著戲謔。
“又是主任,又不用乾活,每天上班摸魚下班準點, 我為什麼要調去住院部?”
“……”搞不懂這些npc在說什麼。
“倒是你,明明身體健康,為什麼一定要進住院部?”
墨團瞬間急眼:“我不健康!我生病了!”
陸醫生把消食片拍在桌子上, 墨團盯著那盒藥,有點餓了。
他扣了兩片嚼嚼吃了, 更餓了。
有點想念陸橫了QAQ。
這時,幫他打探消息的護士回來了,護士說去住院部找了以前的同事幫忙從住院係統上查了一下,並沒有豐源山這個人的入住記錄。
“會不會是入院日期比較早,係統裡給刪掉了?或者漏掉了?”
“近幾年的都會保存著的, 而且應該也不會漏掉患者信息的,畢竟護士們每天都要去查房和換藥的。”
墨團:“那他要是死了呢?會從係統裡刪掉嗎?”
護士震驚於他對要找的人的平淡,腦子裡瞬間腦補出一出新的恩怨情仇。
“應、應該不會刪吧?但我也忘了問她那裡麵有沒有已經去世的患者了…”
墨團點點頭, 對護士表示了感謝,決定自己走一趟。
住院部裡必有蹊蹺。
周一一大清早,墨團就跑去了住院部大樓前,據說這個時間段是醫院規定的探視時間。
樓前並沒有什麼患者家屬進去, 從外麵望進去也看不見個人影,隻有門口站著兩個保安,看來這裡的患者都不怎麼受家人的待見。
墨團左思右想, 覺得正麵衝鋒不太保險, 他躲在綠化帶後麵, 一步步往正門那裡挪,趁著兩個保安嘮嗑的時候, 一溜煙鑽了進去。
神不知鬼不覺。
墨團一進門就直衝著護士台去了,一旁經過一個推著小車的護士,他不小心撞了車子一下,一排藥掉了下去。
他連忙道歉,把地上的藥撿起來,塑料盒子裡裝著一隻隻小玻璃瓶,玻璃瓶裡是橙黃色的怪異藥水,很像徐記者說的那種東西。
墨團剛想昧下盒,護士一把搶了回去,白他一眼:“哪個房間的?現在不是該在房間裡吃早餐嗎?麻煩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說完,護士頭一甩,推著小推車走了。
“……”
墨團一路摸到了護士台,這裡的電腦連接著醫院的係統,應該存放有很多線索。
大概是老天爺也在幫助他,偌大的護士台空無一人。
墨團翻過台子,找到電腦,但他對電腦操作太不熟悉了,找了半天,連係統在哪兒都沒找出來,更彆提查詢了。
這時,他的目光落到架子上的一排排厚厚的翻頁本上。
他剛要去拿,一聲嗬斥治住了他:“誰叫你進來的?!”
墨團嚇得一縮手,轉頭望去,是個看上去很厲害的npc。
護士長走近了,審犯人一樣盯著他:“你不是病人,我沒見過你,進這裡乾什麼?”
被揭穿了,墨團心虛地低著頭,小聲嘟囔:“我是來探望病人的。”
“你來探望幾號房的病人?”
“我不記得房間號了……他叫豐源山。”
“我們這裡沒有叫豐源山的病人。”護士長冷冷道:“你最好核對清楚了再來問我。”
墨團厚著臉皮道:“記錯了,我是來探望陸橫的。”
“陸橫?”護士長眉頭一鬆:“橫豎的橫?”
“是…是的!”墨團忽然看到了希望。
“那不是藥房的那個沒本事的主任嗎?”護士長冷笑一聲:“是他派你來這裡搗亂的吧?你以為這裡是可以胡鬨的地方嗎?現在,立即,馬上給我…”
護士長還沒說完,墨團就餓虎撲食般衝向了那堆翻頁本,在護士長的尖叫聲中,他把本子一摞一摞往懷裡塞。
“快來人!保安!!保安!!!有人搶劫!!!!”
門口的保安衝了過來,墨團在一片吼叫聲中拔腿就跑,期間閃身躲避過了保安揮過來的警棍。
身後的尖叫聲更劇烈了,“快去報警!報警!!!”
警鳴聲從醫院大樓前呼嘯而過。
陸醫生關上窗,看著屋裡抱著一大堆本子裝老實的墨團:“所以,你出去這一趟,把住院部給偷空了?”
墨團:“是搶劫。”
小鳥可從來不做小偷小摸的事情。
“……”
“徐記者呢?”
“他一下午沒回來,估計是到哪個部門當臥底去了。”
墨團皺眉:“你知道?”
“長了眼的都知道。”陸醫生:“哪有患者天天賴在公園椅子上睡午覺的?再說,你不是都叫出他的身份了麼?”
“哦——”墨團捂住嘴,懷裡的本子都掉到地上了,他索性就蹲在地上,一本本地開始翻看。
在逃跑途中他弄丟了不少,拿回來的就隻有三四本,墨團翻看了一下,像是一些查房記錄和用藥記錄。
墨團正要仔細翻閱,忽然感覺頭頂的目光有些許焦灼。
“……”墨團抬起頭,對陸醫生道:“麻煩您回避一下。”
真是沒有邊界感的醫生。
陸醫生:“麻煩你搞清楚,這是我的辦公室。”
墨團皺著眉看他。
“……”陸醫生抬腿走了,還貼心地幫他關上了門。
等腳步聲遠了,他繼續翻看起這幾本記錄,用藥記錄裡記錄的藥品都是些看不懂的藥名,他翻了幾頁就放棄了,又去檢查查房記錄。
查房的記錄並不完整,從房間號來看,這應該隻是一小部分的查房記錄。
上麵登記了房間內患者的姓名和身體狀態,墨團一個一個地往下找,看得聚精會神。
陸橫……沒有。
豐源山……沒有。
半個小時後,墨團揉揉酸痛的脖子,此時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正要去值班室撈個泡麵,餘光忽然瞄見一個不該出現在查房記錄上麵的名字。
徐朗,徐記者的本名。
夜晚,墨團躺在藥房給他騰出的一張小床上,對著手上閃閃發亮的戒環輕輕叫“陸橫”的名字。
這是他進來以後第一次嘗試通過戒環聯係陸橫,他在這之前從未試過這個法子。
一是他知道陸橫不願意讓他進來,他也不想讓陸橫知道自己來涉險,二是……
他怕戒環那頭是一片死寂。
他靜靜等待了十分鐘,奇跡沒有出現,果然沒有任何聲音從戒環裡傳回來。
墨團摘下戒環,又小心翼翼地掛回脖子上,離心口近一點,他的不安也就少一點。
一夜無眠。
大清早上,徐記者過來了,他一進門就跟打了勝仗似的,紅光滿麵,好不高興。
墨團剛要問他上哪去了,徐記者就把他拉到了沒人的值班室裡,示意他小點聲不要聲張。
“我又去住院部走了一趟。”徐記者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這次跟之前可不一樣,我溜進他們大樓裡了。”
墨團心說那又怎樣,他昨天也溜進去了。
——還把護士台的材料給洗劫了。
“怎麼這個眼神?你不相信啊?”徐記者說著從衣服內兜裡摸出來一樣東西:“看看這個你就明白了,我已經得到了他們的秘密,隻要我把秘密帶出去,主任之位指日可待!”
那是一支裝滿橙黃色藥水的針管。墨團睜大了眼。
“你從哪裡拿到的?”
“嘿嘿。”徐記者洋洋得意:“我可是拚了命才弄回來的,我查過了,那棟樓上的患者基本上每天都會注射這種東西,說是一種精神安定劑,可那裡住得又不都是精神病,哪需要每個人都注射?”
“我看有些患者也有疑慮,但他們住院時候都簽了合同,必須配合醫院治療,否則到時候醫院給他們的報銷比例會降低,這哪是醫院啊?分明就是家邪惡機構!”
“嗯。”墨團:“你說得對,報警吧。”
“……彆啊!說好了我當主任呢!”
墨團扭頭就走,徐記者起來攔,“我還聽見一個事!那個住院部裡,確實有一個叫陸橫的患者。”
墨團腳步一頓,後背忽然傳來刺痛。
針管紮在他背上,橙黃色的液體沿著針頭滲進肌肉裡,刺痛忽然擴散開。
墨團反手拔下針管,與他拉開距離,驚道:“你乾什麼?!”
徐記者的臉色透著不正常的紅,他的呼吸也很混亂:“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真的太想當主任了。”
“你成為這種藥物的受害者,為我在台前作證,好不好?”
墨團緩緩後退。
“不好。”
“為什麼不好?”徐記者的臉色忽然蒼白:“你想要知道真相,我也想要知道,你親自試試這種藥的話,不就能得到真相了嗎?我做的不對嗎?我做的不對嗎?”
墨團一步步後退,他背上的刺痛已經在逐漸擴散,針管裡的藥量沒有減少,但那一下一定也讓他的身體和藥水接觸上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墨團強打著精神,狠狠關上值班室的門,將徐記者鎖在裡麵。
第62章 夢中花
門外的護士聞聲跑過來, “出什麼事了?好像聽見你們在吵架…”
墨團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一言不發地捂著左肩膀。
片刻後。
“啊,這是被什麼紮到的?都流血了!先消毒清洗一下吧。”
護士看著墨團潔白如玉的後背, 心疼得不行。
陸醫生嘲笑道:“是不是被刺蝟紮了?”
“我自己來。”墨團奪過消毒棉,對著鏡子擦了擦,奇怪的是, 除了被紮的地方有些紅腫,他的身體倒也沒什麼異常。
難道這種藥還有潛伏期?
陸醫生要幫他再檢查檢查, 墨團死活不願意,把他倆都攆了出去,又告訴他們他把徐記者鎖在了值班室裡。
等都走了,他鎖上門,呆呆坐在小床上。
窗外的風吹進來, 有些冷了,他披上衣服,把那支橙黃色的針管拿了出來。
剛才掙紮的時候, 藥水擠出來一些,濕透了衣服口袋的一角,墨團盯著那團水漬,鬼使神差地掀起來去聞。
“……”
酷兒?橙子味的????
他一定是開始出現幻覺了。
敲門聲響起, 墨團沒應,陸醫生的聲音就隔著門響起來:“徐記者不在值班室裡。”
話音剛落,墨團打開門, 陸醫生站在門外打量著他, 意味不明道:“把衣服穿好。”
墨團沒理他, 兀自朝值班室走去,護士也在走廊上, 她往裡一指:“你看。”
值班室內的窗戶大開著,呼嘯的風將窗簾刮得亂飛。
徐記者大概是從窗戶逃走了。
“你們兩個這是吵架了?”護士試探問道。
墨團沒說話,剛要走,護士又叫住了他:“對了,剛剛住院部那邊找我說下午會空出一個床位,他們讓我轉達你,今天早點去辦入院手續吧。”
“上次不是說還需要很長時間嗎才有餘位嗎?”
“好像出了點意外,有位患者提前出院了。”
墨團點點頭:“我知道了。”.
中午十二點,陽光正好,墨團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住院部的大門口,他的長相太惹眼,又有前科,保安大哥眯著眼盯著他直看:“你是不是上次那個…”
墨團想也不想就打斷了施法:“不是!”
“那你是…”
“我來辦住院手續的。”
“噢噢,那你跟著我來。”
保安把他領到了一樓的護士台就走了,台子裡站著個年輕的女護士,頭也沒抬:“叫什麼名字?”
“墨…墨球球。”
“哪個墨?哪個球?”
正說著,有高跟鞋的聲音進了,那年輕護士忽然雙腿並攏,站直腰板,清清嗓子道:“護士長午好!”
護士長淩厲的眼神往這邊一掃:“這個人是…”
隨著她轉頭過來,她的眼珠子忽然瞪大:“快快快叫保…”
“咣當”一聲,墨團把三本大厚檔案砸在護士台上,打斷了護士長的話。
“還給你。”
護士長的臉色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這個人是誰?把他給我趕出去!”
一旁的年輕護士小聲道:“王姐,這個是來辦住院手續的患者…”
“胡說!他上次還來洗劫!當著我的麵把護士台裡所有東西都搬走了!我認得這張臉!”
墨團:“我還給你了。”
護士:“對啊他這不是還給咱們了。”
“……”護士長:“那你為什麼要搶走我們護士台的東西?”
墨團左思右想,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腦子有病,彆問。
“……”
護士長還想問他為什麼腦子有病,但一看他的表情,啞火了。
廢話,沒病誰來這地方啊!
護士長走之前,吩咐年輕護士一定要“仔細”檢查墨團的入院信息,入院手續每一步都不準給他省略。
等護士長走了,年輕護士鬆了一口氣,跟他打聽是怎麼惹到她們護士長的,墨團答非所問:“你認識陸橫嗎?”
“認識啊,是藥房那個主任醫師吧?老跟我們對著乾那個。”
“……繼續辦手續吧。”
“那個主任是你什麼人呀?”
“辦手續。”
“……”
護士很想吐槽他,但墨團一副生死看淡的樣子,不像是來看病,倒像是來出家。
忽然,出家人的眼神亮了,護士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樓梯間裡閃過一群人。
她再回頭,墨團就不見了。
……
墨團在樓梯上,氣喘籲籲。
這住院部有二十八層,墨團剛才看見一個疑似陸橫的身影夾在人群中走了過去,他想追上去看看正臉,誰知一眨眼那群人就消失在電梯中,他沿著樓梯一路往上爬,電梯一直在往上,中間沒有看到人下來。
他爬到二十二層,樓梯已經到頭了,再往上的樓層被一扇鐵門鎖了起來,他連忙跑去電梯間,卻發現他慢了一步,電梯不知道在第幾層停下過,現在正在下行。
墨團泄氣了,精疲力儘地按了電梯。
等進了電梯,他才發現,22層往上的樓層要指紋識彆才能按,住院部地下竟然還有四層,但隻有負一層能按,其他的也需要指紋識彆。
據他知道的,負一層應該是太平間,懷著驗證的想法,墨團按了一下。
電梯緩緩運行起來。
“滴”的一聲,電梯到了,門剛打開,他還沒往外走,就見外麵有兩個護工推著床架走過來,“麻煩讓一讓。”
電梯空間很大,但那床架有兩米那麼長,一推進來墨團立即被擠到了電梯角落裡。
架子上躺了個人,蓋著白布。
出於謹慎,他沒敢多問,也沒提要下電梯的事,電梯門緩緩合上,其中一個護工把床架往裡一擠,正好磕在電梯門上,架子也跟著一抖,白布底下的人露出半張臉。
墨團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徐記者。
他的臉色發青,看上去已經死去有一段時間了。
電梯到了一樓停下了,等床架推出去,墨團也追上去,說道:“這位病人是我朋友,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裡去?”
“朋友?”護工:“這位患者在這裡住院住了這麼久,沒有家屬來探望過啊。”
墨團愣住了。
“節哀順變。”護工們說完,推著架子離去。
護士台的護士正好在找他,看見他,小跑著過來讓他去辦住院手續。
墨團看著冷清的住院部大廳、著急催促的年輕護士、被蓋了白布推走的徐記者,大步離開了住院部。
推著床架的護工是兩個身強力壯的男性,等墨團追出去,他們已經把帶輪子的床架換成了擔架,悄無聲息往醫院深處走去。
墨團跟在後麵,越跟越覺得不對勁,護工抬著擔架,緩慢地消失在林中,竟然上了後山。
他頓時想起開局時山頂上的亂葬崗。
墨團跟了一路,果然看見他們去了山頂,亂葬崗地處空曠,他躲在林子裡,緊接著鐵鍬挖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伴隨著棺材沉重的落地聲。
在醫院病死的患者被送到這裡隨便埋掉,是因為發現了徐記者的身份在報複他?還是因為徐記者沒有家屬來送葬?
墨團很快就否定了這些可能,因為亂葬崗裡遺體的數量應該不小,他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似乎就聽見他們在挖土埋人。
果然是黑心醫院。
過了十幾分鐘,護工們帶著空擔架向山下走去,墨團這才從樹後麵走出來。
亂葬崗的邊上有處新翻的土,土壤還帶著濕潤。墨團撿起一旁埋在土裡的廢棄鐵鍬,挖了兩下,果然挖到了棺材。
不知道這裡的棺材是不是重複利用的,有的都被雨水衝了出來,還有的半掩在土裡斜著露出個破洞,已經腐朽不堪。
他不敢相信徐記者已經死了,哪怕他隻是一個在勤懇扮演自己角色的npc。
思慮過後,他繼續往下挖,棺材埋得很淺,他很快就挖到了蓋子,這幅棺材也是破敗不堪,用鏟子一碰都掉渣,他沿著邊緣輕輕一翹,棺材蓋便向一側滑開,露出徐記者的臉。
青白色的臉帶著浮腫,的的確確是死了。
墨團蹲在一旁,盯著這張熟悉的臉看了一會兒,用鐵鍬將人的衣服掀開。
腹部,胸前,背上均無傷口,手腳齊全,沒有明顯的中毒症狀。
也沒有詐屍。
墨團歎了口氣,把棺材蓋合回去,一鏟子一鏟子地把土填上。
填到最後一鏟子,地麵震動了起來。
不是地震,墨團對這些古怪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但古怪就意味著,有什麼不好的東西要出現了。
這一次,墨團沒有選擇逃離,他靜靜地等著,仔細觀察著周圍的一草一木,不放過任何可能發現的線索。
震動忽然停止了。
墨團發現那個露在地麵上的破爛棺材已經被震得裂開了半邊,長長的裂縫從棺材頭一直裂到棺材尾。
與此同時,奇怪的抓撓聲又出現了。
第63章 夢中花
他緩緩朝棺材裂縫靠近, 抓撓聲漸漸變大,好像就是從箱子裡傳出來的。
“吱吱——吱吱吱——”
墨團朝裂縫中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球正在盯著他。
瞪我, 好凶。
墨團沉思片刻,抓起一撮土,默默朝裂縫撒進去。
“!!!”
棺材裡的東西被土迷了眼, 猛然掙紮起來,那棺材本來就破, 這麼一掙紮直接對半裂開,裡麵爬出來一個形似僵屍的瘋癲怪人,抄起地上的鐵鍬就朝墨團撲了過來。
墨團見狀不好,拔腿就往山下跑,那怪人的體型乾瘦, 體力欠缺,幾次都被山上的土石絆倒在地,但他又爬起來, 鍥而不舍地追著墨團,好像把墨團當成了什麼仇人。
他在後麵陰魂不散地追著,墨團聽見他嘴裡嘟囔著什麼“醫生”“醫院”之類的詞。
墨團便故意放慢腳步,想聽聽他在說什麼東西。
“……醫院……吃…人……”
“……副本……想…回家……”
墨團忽然站住了, 渾身冷汗直冒。
這個人……這個人不是什麼怪物,他是玩家!這裡除他以外還有存活著的玩家!!!
刹那間,墨團有很多話想問:為什麼他還活著副本卻已經關閉了?陸橫到底去哪裡了?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他剛要轉頭, 恰逢那家夥一腳踩在山上鬆散的風化料上, 失去平衡, 墨團的話還沒出口,整個鳥就被撞飛出去, 這段路正好是比較陡的一段,一人一鳥劈裡啪啦滾下山,足足滾了十幾秒才停下,墨團摔得腦漿子都拌勻糊了。
等他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裡居然出現了陸醫生放大的臉。
“……!”墨團瞬間彈起來,警惕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倒想問你,為什麼和我們院失蹤的患者一起躺在這荒郊野嶺?”
墨團這才想起他被那個笨手笨腳的玩家撞下山的事,四下看了看都沒人,“那個人呢?”
“已經叫人把他帶走了,他是住院患者,前些天忽然找不到人了,還以為是付不起醫藥費跑路了呢。”
“他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來的醫院?”
“我不知道,我隻是個藥房的醫師,哪兒知道那些?”陸醫生溫和地說著,眼神卻好像在嘲笑。
“我帶你回藥房休息?你看上去狀態不太好,頭暈?是不是腦震蕩了?”陸醫生說著,就要過來扶他。
墨團忽然抓住了他的領子。
“不許動。”
陸醫生愣了下,笑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到底是誰?”
“我已經重複過很…”
墨團瞬間抓住他的袖子,將袖子擼上去,露出手腕,但他的手上還帶著手套,手腕被手套擋住。
墨團冷冷道:“摘了。”
陸醫生看了他一眼,緩緩摘下矽膠手套。
他的手腕上露出一個鮮紅的係統標誌,他是玩家。
墨團的眼神毫無波瀾,反倒是陸醫生來了興致:“我是怎麼暴露的?”
墨團冷冷盯著他,不答反問:“剛才那個玩家是怎麼回事?你把他送到哪裡去了?”
陸醫生的眼裡劃過一絲落寞:“他死了,應該是吊著最後一口氣,從山上摔下來就死了,我叫人送他去火化了。”
“那這裡是怎麼回事?副本早就關了,你們卻還活著…”
“很快你也會成為其中之一的。”陸醫生笑道:“啊,不好意思說錯了,你已經打過那種藥了吧?那應該說是——恭喜你,你已經成為大家庭的一份子了。”
說著,他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朝墨團伸手,墨團拽著他的袖子一把抓過來,腳往他膝蓋上一踹,陸醫生的笑容瞬間凝固,緊接著,他的後腦勺被墨團按住,墨團一發力,他的天靈蓋直衝地心而去。
“咣、咣、咣!”
陸醫生捂著頭跪在地上哀嚎。
墨團冷冷看著他,軟糯溫馴的嗓音在陸醫生耳中如同殺人魔降世:“你不要對我陰陽壞氣!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人類了。”
“是陰陽怪…”
墨團一抬手,陸醫生立即熄聲,捂著腦袋要走,墨團閃身堵在前麵。
陸醫生也是個圓滑的人,見此狀況,他不怒反笑,恭維道:“我一開始還說副本裡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個如此美貌的npc,你一個人進來的?是哪個團安排的你?藍舟?龍盛?”
左不過是個來頭,墨團隨口道:“嵐蒼。”
“這個玩笑可沒意思。”陸醫生訝然道:“嵐蒼沒有你這等人物,起碼我來之前沒見過。”
“你也是嵐蒼的?”
“算是吧,我是嵐蒼下設的南風支部的隊長,是頭幾批進來的人。”
“不過那可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
陸醫生的辦公室裡,他鎖上門,確保說話聲不會被彆人聽見。
“我知道在我們之後又陸續進來過幾批,我們團長也進來了。”
“你們團長?”
“豐源山呀,難道你不是衝著他來的?”
墨團立即站起來:“他在哪裡?”
“太平間?後山的棺材裡?彆激動,你救不了他。”
墨團瞪他,對方微笑以對。
“那你說的藥是怎麼回事?”
陸醫生不答,手指輕輕撥弄著桌子上的花草,脆弱的小花被他摧殘得左搖右晃,花粉簌簌落下。
“那種藥,是這個醫院的秘密,你不用知道為什麼,你隻要知道,隻要你接觸到它,你就再也離不開這裡了。”
“我沒接觸到。”
“那你是被刺蝟紮了嗎?”
“……”墨團啞口無言,就聽陸醫生發出了一聲嗤笑:“到底是誰把你弄進來的?”
“我是來救人的。”墨團小聲道。
“就憑你?”陸醫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裡流露出一絲嘲諷。
墨團的心情頓時不美妙了:“你看不起我?”
陸醫生微笑道:“你知道大部分人是怎麼死的嗎?他們以為進入住院部就能探尋到這裡的秘密,想儘辦法成了患者,他們辦完住院手續的那天,他們發現自己再也不能走出住院部的大樓了,他們成為了真正的患者,被關在病房裡治病、用藥,直到被折磨而死。”
“我是那批玩家裡唯一一個發現住院部的規矩有端倪的,我本以為自己躲開了,卻不小心觸發了藥房的規矩,被束縛在這裡成了副本的npc,從此以後隻能在規定的範圍內活動,如果沒有人來破除副本,我會被永遠留在這裡。”
墨團:“我會解開副本,你可以出去。”
陸醫生又發出一聲哼笑:“小菜鳥,你第一關就被淘汰了,就算你沒搬進住院部,可你被注射了藥水,很快,你就要死了。”
墨團的臉色忽然跟死鳥也差不多了,他瞳孔驟縮顫抖不已:“你……你剛才說什麼?”
陸醫生耐著性子:“你被注射了藥水,很快就…”
“前一句!”
“呃,第一關就被淘汰了?”
“再前麵!!!”
“……?”陸醫生皺眉,沉思,摸下巴,試探道:“小菜…”
“啊啊啊啊啊!”墨團猛地撞開門,帶著哭腔跑掉了。
墨團消失了好幾天。
陸醫生以為他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沒有特意去找,但沒過幾天,值班的小護士來喊他,說好像在小廣場上看到了墨團。
陸醫生跟著去看,就見墨團獨自一人躲在花叢後,瑟瑟發抖地磨刀。
那把刀有四米長,陸醫生見他掏出來比劃過,稍有不慎能把兩米以內的隨行人員包括自己的頭頂都削平,並且能收進係統裡,一看就是個價值不菲的道具。
他覺得這個漂亮的小菜鳥玩家應該靠山不小,但要是有靠山,怎麼會一個人闖進這絕境一樣的地方?
難道是靠山出事了?移情彆戀了?始亂終棄了?
陸醫生一靠近,發現他抖得更厲害了,他正要疑惑,寒光一凜,那把四米的大長刀刷的一下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微微吸了口氣,笑道:“還挺敏銳,誰帶過你?”
墨團心說他再靠近一步身上的壞人味都要把他醃入味了。
“麻煩把刀放下,就算我現在是個npc,起碼也是個活的npc,我不想明天就被埋到山上去。”
墨團盯著他,緩緩放下了刀,陸醫生發現他的手仍在細微的發抖。
“你怕我?”
墨團收刀,慢吞吞躲開,“沒有。”
“我怎麼覺得……這幾天你在躲我?”
墨團挪得更遠了,但嘴很硬:“沒有,我在做準備。”
“準備?是什麼?可以讓我聽聽嗎?”
墨團抬頭看了眼天空:“沒時間了,我要出發了。”
第64章 夢中花
周五下午的探望時間, 是墨團精心等待的時機。
他要再次進入住院部,尋找躲藏在高樓中的秘密,解開自己身上所中藥劑的秘密。
下午兩點, 他準時站在了住院部的大樓前,手裡握著四米大長刀。
保安見了他,連連後退為他讓開道路, 護士見了他,尖叫逃竄以表歡迎。
“你、你到底想乾什麼?”保安哆嗦道。
墨團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在眾人畏懼的眼神中,冷冷道:“打劫。”
呼嘯的警笛聲再次響徹醫院上方的天空,彼時墨團正好甩掉追兵,悄無聲息地滑進電梯裡。
電梯裡正好有個人,見墨團進來, 便以為他是醫院員工:“幾樓?”
墨團被攆得四處亂竄,好不容易才歇一口氣,隨口應道:“越往頂上越好。”
這樣他們就追不到了。
那人瞧了他一眼, 電梯門緩緩合上。
過了一會兒,電梯停了,那人也沒說再見,徑直走出去了, 墨團瞧著那人黑衣黑褲黑帽子的古怪模樣,莫名覺得身形有些眼熟。
剛才他也沒留意那人的臉。
既然電梯已經停了,墨團便也想跟著出去看看, 但稍作猶豫了一下, 電梯門就關了, 他想重新打開,手按上開門鍵的前一刻, 他終於看見了,那人給他按下的是幾樓。
二十八層,住院部最頂樓,被鐵鎖封住的地方。
明明需要刷卡才能按下的電梯鍵,此時正在昏暗中散發著誘人的白光。
墨團緩緩收回手。
要去看看。他想。
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頂樓的空氣好像帶著撲麵而來的寒意。
他把頭探出去往外看,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連接著很多金屬門,不像是其他樓層的構造。
走廊上沒有一個人。
墨團輕手輕腳走出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大多數金屬門都上著鎖,墨團一間一間地試著,有一間沒鎖上,門虛掩著。
他從門縫往裡看,裡麵是個挺大的房間,擺著很多精密金屬儀器,儀器保養得很好,沒有一絲塵土。
裡麵沒有人在,他悄悄推開門走進去,房間裡充滿消毒水的氣息。
這些儀器是做什麼的?研究實驗?
墨團拿起一個蒸餾瓶,要小心放下。
他對人類的古怪工具認知太少,難以猜出這些複雜的儀器是用來做什麼的,大概瀏覽了一下,就退出了這間房間。
周圍的幾個房間的規格看上去與這間相同,他猜測這幾個房間裡都是放的儀器。
他繼續往走廊深處走,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花香?
產生這個感覺的同時,他感覺到了幾分熟悉。
這個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墨團加快步伐,再往裡走,裡麵的房間是透明的玻璃門,雖然上了鎖,但他也能夠看見裡麵的東西。
橙色的藥劑裝在巨大的罐子裡,擺了一排又一排,他晃了晃門,門鎖得死死的。
而罐子後麵的是……
一束又一束白色的鮮花浸泡在透明的液體裡,大團大團的,像是某些香水的萃取過程。
墨團心裡一驚,他知道在哪裡聞到過這股花香了,陸醫生的辦公室桌子上,就擺著一盆這樣的小花。
如果不是湊巧,那陸醫生還對他隱瞞了什麼?
心裡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墨團立即返回電梯,準備出去,一樓的電梯按鍵卻怎麼也按不下去,他這才發現,不僅上來要刷卡,從這裡下去竟然也要刷卡才能按!
他正想把每個樓層都按一遍試試,樓裡忽然響起警報聲,電梯瞬間一片黑暗,應急燈亮起,照得走廊通紅。
入侵警報?停電警報?
來不及去想是怎麼回事,墨團快速跑出電梯,隨手拉開走廊上的一扇窗戶,樓外天空碧藍,他縱身一躍,化成一抹棕色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
住院部大樓26層窗前,一位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眺望著天空中那抹微小至極的影子,眼裡帶著奇怪的笑意。
“豐主任,會議紀要已經放在您桌子上了,您中途離會,季主任問您是否要去跟投資方坐一下?”
男人轉過頭來,答非所問:“把今天上午實驗室的監控給我調取一份,調完全部刪掉,馬上拿給我。”
“是,您稍等。”
墨團一把推開陸醫生辦公室的門。
陸醫生站在窗邊,聞聲回頭,還沒說話,椅子腿豎叉過來,直接把他釘在了牆中間。
“……這是什麼意思?”
墨團看著那盆隨風搖擺的小白花,冷冷道:“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
“啊,發現了啊,你入住住院部了,你是怎麼看到的?”
墨團不說話,陸醫生又問:“你知道這種植物的名字嗎?”
他溫和地笑了笑:“這種植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夢中。”
“夢……中?”
“嗯。”
他摸出個東西扔給墨團,墨團接過來一看,是把銀色的小鑰匙。
“去後麵看看吧,等你看過了,有些東西就不必說了。”
墨團並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椅子。
雖然說陸醫生給了他鑰匙,但墨團其實並不清楚他口裡的“後麵”指的是哪個位置。
藥房再往裡走都是不開放的,據護士說這裡有冷庫和存放藥品的倉儲區,墨團之前來轉過幾次,並沒有發現什麼。
“不在這裡,還要往南走。”陸醫生忽然出現。
“再往南?”
再往南就要從藥房的南側小門出去了,外麵是院子和長廊,連著醫院食堂後麵的小廣場。
墨團將信將疑地朝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從南門出去,還是沒看到什麼,正當他想回去找陸醫生再問幾句的時候,他忽然注意到了樓後的保溫大棚。
那裡有一扇小門,上麵掛著金黃色的小鎖,看著和他手裡的鑰匙大小能匹配上。
這間保溫大棚隱藏在藥房的背後,墨團不是沒看到過,但因為靠近食堂,他潛意識就把它當成了個蔬菜種植園,並沒有進去看過。
現在看來,這裡說不定真是個“種植園”。
墨團走過去,把鑰匙往鎖眼裡一對,鎖果然開了。
破舊的小門向內推開,一股濃鬱的花香撲麵而來。
推開門的刹那,墨團驚呆了,這間保溫棚有上百個平方,裡麵密密麻麻長滿了那種白色的花,他置身於燦爛的花海中,甚至無處下腳。
香味太濃鬱了,墨團被熏得暈暈乎乎,但陸醫生都敢把花擺在桌子上,想必是沒有毒的。
“阿嚏!”墨團揉揉鼻子,從口袋裡摸出張紙巾捂住臉,艱難地往裡走。
沒走兩步,腳底哢嚓幾聲脆響,墨團聽著這聲音也耳熟,抬腳一看。
又是人骨,而且已經風化到一踩就碎,薯片似的。
墨團俯下身去觀察,發覺花下泥土的顏色不太對勁,呈現出一種灰色的像水泥塊一樣的質感。
水泥塊中還夾雜著一些布料的碎片,白色的布上有花紋。
墨團看著衣服的花紋眼熟,好像是病號服。
忽然,他意識到什麼,立即退出花叢,但為時已晚,水泥塊下有什麼東西伸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腳,將他拖進花叢。
霎時,視野被無數花朵淹沒,濃鬱的花香中透出腥臭的血味,他耳邊好像響起了萬千生命痛苦的哀嚎。
血和花香混在一起,周圍出現了無數隻手,將他拖下深淵,在視野徹底消失之前,他看見陸醫生站在花圃門口,扶著門,靜靜地看著他。
邪惡的人類!
墨團掙紮著,卻越陷越深,花圃的下麵就像一個沼澤,有東西在黑暗中紛紛朝他聚了過來,刺耳的哀嚎聲如萬鬼同哭。
是什麼東西?
墨團用力掙脫,那些東西再次纏了上來,他狠狠踹開,但也睜不開眼,越是掙紮,他越往底下陷落,掙紮中,有東西咬上他裸露的小腿、手腕,又被他甩脫,他一怒之下抓住一個咬他的東西,忽然感覺手感不對。
這形狀和骨感……是人類的脖子!
人類發狂咬鳥了!
墨團飛快甩開,避之不及地往上拱,越拱越往下沉,他又變回小鳥,用翅膀扒拉著往上拱,這下奏效了,小鳥的體型小,在縫隙裡活動更靈活,沒過多久,他就“遊”回了花圃的表麵,他在跳出花圃前變回人形,飛身將正要離開的陸醫生按倒在地。
陸醫生整個人都驚呆了,墨團以為他是看見了他變回來的場景才這麼震驚,心想他果然早就知道,還給他起名叫“小菜鳥”,明明就是知道了還要故意侮辱小鳥。
可惡的人類邪惡的人類陰險的人類。
知道了他秘密的人類都要被滅口,墨團緩緩把手伸向陸醫生的脖子。
第65章 夢中花
正在他想要掰斷人類的頸骨時, 人類忽然說話了:“你要乾什麼?”
墨團非常誠實:“我要殺了你。”
“?”
“???”
“等等,我們兩個之間沒有這麼多的深仇大恨吧?”
墨團不接腔,直接就伸手要掰。
“等等等等!”陸醫生後背發涼, 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坐起來:“我承認是我引你來這裡的,但我沒有騙你,這裡的確藏著你想知道的秘密。”
墨團的臉色冷得像雪:“話說完了嗎?”
“……”被肉眼可見的殺意籠罩住, 陸醫生終於慫了:“沒告訴你這裡有危險是我不對…”
“你想讓我死在這裡,你是故意的。”墨團冷冷道:“去死吧, 大壞蛋!”
說完,他一腳把陸醫生踹過去,陸醫生的上半身被他踩住,頭紮進花叢裡,花叢立即搖動起來, 似乎有什麼東西攪動了底下的花泥,正往這裡靠攏。
陸醫生拚命掙紮:“住手!鬆開我!我向你道歉!”
花泥底下的東西會被活物吸引,墨團的胳膊被它們咬出了好幾道血痕, 陸醫生一聲慘叫,肩膀上就挨了一口,墨團這時才放開他,抽出長刀瞬間將花泥底下的東西挑了出來。
那是一具破敗不堪的人形, 介於腐敗的□□和骷髏骨架之間,和恐怖片裡的僵屍頗為相似,但不知為何, 墨團從這團行屍走肉身上, 聽見了微弱的心跳聲。
這具屍體……還活著?
這怎麼看都不可能活著了, 更加奇異的是,一株翠綠細長的植物從它的心口處長出來, 含苞待放的白色小花藏在葉子裡,像是以腐敗的血肉作為養分生長出來的。
墨團心覺不妙,用刀背撥開花叢,底下的花泥裡混著無數腐敗的屍骨,其中還有存有生命體征的,花朵從那些殘缺的軀體裡長出來,深深紮根在血肉裡。
“這種花叫做夢中,種植條件極為苛刻,隻能播種在活人的血肉上才能發芽。”陸醫生捂著胳膊爬起來,朝墨團伸出手:“你能從裡麵爬出來,是個狠角色,之前是我看走眼了,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豐源山,看樣子,你聽過我的名字。”
說著,他主動示好,想把精疲力儘的墨團拉起來:“這裡比較危險,你我換個地方說。”
他示好的手止在半空,因為對方投來的目光史無前例的冰冷。
冰冷、無情、充滿殺氣!
豐源山開始思索自己是哪句話觸到黴頭了。
“難道……你是我的黑粉?”他不解道。
豐源山摸爬滾打多年,身體的敏銳程度已經先過了大腦,正因如此,他在四米大長刀劈落的瞬間向門外滾去:“你真是我黑粉啊?!”
說完,他屁滾尿流奪門而出,下一秒墨團連門框都踹飛了,豐源山隻聽見耳後有淩冽的風聲,幾乎一瞬間他就被追上了,這讓他懷疑墨團是不是什麼假裝玩家的怪物,畢竟這個副本不同以往,出現什麼怪異情況都不是沒可能,但緊接著他就沒空懷疑了。
墨團抬刀就砍,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豐源山一抬手,從係統道具裡召出一麵盾牌擋在麵前,金屬的碰撞中摩擦起火花,豐源山躲在盾牌後沉聲道:“是誰雇你來殺我?我的仇家不少,但我在他們眼裡早就是一具屍體了,你不惜代價闖進這裡來殺我……不好意思,難道你我之間是私仇?”
墨團雖然力氣大,又敏捷,但用刀實在不得章法,揮了幾下,刀刃反而因為他用力太大給砸豁口了,他索性扔了刀,陰沉沉道:“當然是私仇。”
豐源山,一個占著陸橫朋友位置的惡毒人類,故意裝死引陸橫進本,在副本中設下陷阱對陸橫不利,現在陸橫生死未卜,他還奪了陸橫的名字逍遙快活,簡直……簡直十百千萬億惡不赦!
“還是不好意思,跟我有私仇的人也不少,你…”豐源山剛探出頭,插在地上的盾牌就被墨團連根拔起,這盾牌是一個重型道具,重量高達四五百斤,連他都搬不動,墨團小小一個人,竟然雙手舉了起來!
“你……你……”望著盾牌的陰影如山一樣籠罩在他的頭頂,豐源山的笑容僵硬了:“你先把這個放下,有話好好說……”
“把、陸、橫、還、給、我!!!”墨團一字一頓,聲聲泣血,說完,幾百斤的盾牌就砸下去,堪堪砸在豐源山腳邊,灰塵被激得滿天飛。
豐源山這輩子經曆過無數次生死瞬間,但這次絕對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咽了咽口水,默默把腳收回來。
“……等等,等等等等,你剛才說誰?”.
辦公室一角,幾個護士正在給墨團端茶送水包紮傷口,反觀另一角,豐源山肩膀上兩個帶血的牙印,鼻青臉腫,格外狼狽,周圍卻冷清著,沒得到半點安慰,他看著墨團被護士們護犢子似的圍住,連連歎氣。
“啊呀,啊呀呀,這是怎麼了?”護士拿著零食往墨團手裡塞,還是堵不住墨團淚汪汪的眼眶,於是轉頭埋怨道:“陸醫生,你這麼大的人了,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嗎?”
一被數落,豐源山感覺傷口更疼了:“他那麼大的人,不能自己照顧自己嗎?”
“他才20歲,陸醫生你連小孩子都欺負,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呢?”
豐源山一口老血噎在喉嚨裡,這時終於有護士注意到他的慘狀了:“陸醫生,你這肩膀…”
“病人咬的。”豐源山無奈道。
“那你臉上這青…”
“路上摔的。”其實是被墨團按在地上打的。
墨團小小一隻,毫不誇張的說,豐源山一個手指頭就能打倒三個墨團。
然後他就被按在地上揍了五分鐘。
豐源山這下徹底認清了,這個小美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把自己包裝成很好拿捏很好欺負的包子形象,然後釣魚執法引變態上鉤,當然他的意思不是說他是變態。
小美人認識陸橫就是他這一推理的最強佐證。
“你和變…咳,你和陸橫是怎麼回事?沒聽說他身邊有你這麼個人啊,他欠了你情債?”
“?”墨團淚汪汪地抬起頭:“情債是什麼?”
還沒出聲,豐源山就被護士們七嘴八舌地罵了回去。
“陸醫生你跟孩子亂說什麼呢啊真是不檢點!”
“是啊陸醫生沒想到你看著正經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人!”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打報告調去住院部了!”
“……”
“所以他在哪裡?”不知不覺間,墨團已經走過來了:“帶我去找他。”
豐源山笑了笑:“我相信他一定是進來了,但很遺憾,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見過他,我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這個副本裡,或者說……他可能還在,但是已經死了,畢竟目前為止,我隻見過你一個活人。”
“把東西交出來。”墨團冷冷道。
豐源山微微睜大眼:“什麼東西?”
“你引他進來的東西。”
豐源山又笑了,這次他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看來我要重新考慮你和他的關係了,但我進來前的確沒聽說有你這麼個人,是之後才認識的吧?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拿到他的信任的?”
“不關你的事。”墨團道。
“那東西在哪兒我也不會告訴你。”
墨團眼裡又冒出凶光,豐源山的腮幫子隱隱作痛,忙道:“但可以告訴你點兒彆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那個花圃的事情嗎?”
第66章 夢中花
墨團眼裡凶光大盛:“陸橫在哪裡?”
“我真的沒見過他。”
“那你為什麼要冒充他的名字!”
“……”豐源山嘴角一勾:“出門在外, 當然留彆人的名字比較保險,畢竟我很出名,況且……你先把桌子放下!好好說話。”
墨團的眼珠子要冒火, 殺意從他身上散了出來:“你用他的名字,拿他的東西!騙他進來!我殺了你!”
豐源山心說怎麼還不講理了,緊接著桌子就飛了過來, 他堪堪躲開,“你這瘋狗……住手!彆拆門!”
豐源山說著手腳並用往窗外爬, 墨團氣衝衝地把房門“扯”了下來要砸,門一扯下來,護士站在外麵瞅著他倆,眉頭緊鎖:“這麼大的動靜,你們兩個要把醫院拆掉嗎?”
豐源山把剛搭上去的腿從窗上拿下來, 和氣道:“是他,是他要把我拆了。”
護士知道他倆又吵架了,便問墨團怎麼回事, 豐源山坐在窗台上,以為這就息事寧人了,剛要調侃,墨團一個箭步衝過來, 一把把他推了出去,那架勢乾脆利落毫無手軟,一看就是殺人越貨的專業戶。
好在是一樓, 但不好在的是外麵是綠化帶, 豐源山一頭紮進去,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滿頭的草葉子,他臉都陰了:“你朝我撒氣也沒用, 你被注射了那種藥,很快就會死去,那是‘夢中’的提取液,是‘種子’,如果你僥幸沒死,花藤會紮根在你的心臟,刺破你的臉長出來,到時候一樣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