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榮成話啊,靜靜聽得懂,臉都紅了,五常壓根就沒聽懂,果子倒是聽懂了,果子就是桃酥,農村人最喜歡的小點心,在農村屬於奢侈品,五常小時候經常開櫃子偷拿。
外派公司就在海院旁邊福州路上,五常辦完事情,立馬去了護校,張小梅宿舍裡的姑娘都出去實習了,先給他倆安排好了住處,晚上,叢醫生帶二人去雲霄路吃飯。
青島的紮啤好喝,加上心情也好,靜靜很快喝多了,走的時候,靜靜站在座位椅子上,張開雙臂,嘴裡嬌聲嚷嚷:
五常哥哥≈背我,背我,你背我!≈≈≈
這東海口音,青島把威海叫成東海,簡直甜的發膩啊,關鍵是姑娘也漂亮,穿著一套白色短裙,靚紫色長發,還塗著一抹紫色唇膏,旁邊飯桌的食客都覺得:這節目不錯。
一路上,五常一邊背著靜靜走,一邊和叢醫生聊天。
還沒走到護校門口呢,靜靜趴在五常後背早睡著了。
早上,五常買來了早飯,二人簡單梳洗整齊,背著包去了青島四方車站,坐上了開往東營的綠色大巴。
到了東營市裡,再坐車,去了一個叫做仙河的小鎮,這裡就是張曉峰的婚禮舉辦地,地點就在鎮上的一家酒店。
這個地方也是勝利油田的采油點,采油機器四處可見。
這種采油機,有個形狀怪異的大腦袋,運轉起來的時候,大腦袋就像在跪地磕頭,當地人叫它:
磕頭機。
五常當時CPU就抽抽了一下:在這邊買一塊地,院裡搞一個磕頭機,天天磕頭,那不就可以每天去市場上賣油啦!
而且,油價那麼高,不幾年就成了富豪啊,還彆說,美國真有個富豪在自家地裡打出了石油,終於發達了,發達了之後去了拉斯維加斯,輸了個掉底。
五常這腦袋,還是和高中時候一樣,有些天馬行空。
隔天才是婚禮,張曉峰已經給五常訂好了酒店,安頓下來之後,張曉峰也沒時間陪他,讓五常自己四處轉轉。
五常帶著靜靜在街上轉,很快發現這裡好多賣酒的店。
賣的酒,叫做軍馬酒,產地都是當地的軍馬場。
五常問當地的商家:你們這邊還有軍馬場啊?
老板立馬回答:有啊≈≈≈很多的軍馬場。
五常又問:那麼,軍馬場裡的軍馬多不多呀?
軍馬,騎兵的戰馬,五常小時候就曾見過,那時候昆崳山裡好多駐軍,五常村外的一條山溝裡麵,駐紮了陸軍一個營的兵力,五常曾去過他們騎兵連,騎兵連裡就有軍馬。
騎兵的軍馬全是高頭大馬,站在當地,威風凜凜。
哥德剛≈後來部隊撤編,當年的營房改成了養雞場。
酒肆老板此時笑道:我打小壓根就沒見過軍馬。
五常這才知道,他們所謂的軍馬場裡壓根就沒有馬,而且,每一家賣酒的老板,都說他家的軍馬酒最正宗。
軍馬場沒有馬,應該和老婆餅裡沒有老婆一樣一樣的吧。
東營地區盛產軍馬酒,酒是裝在塑料桶裡,五常還順手買了一桶,味道不錯,有一種濃香型白酒的特殊辛辣,再加上一抹塑料的清香。
兩人在鎮上逛了一圈,燒雞店裡買了一隻燒雞,又買了幾打啤酒,返回酒店,靜靜就和五常趴在床上劃拳喝酒。
喝醉了,乖乖摟著五常腰,捏他腰窩,哪兒也不讓去。
隔天上午,婚禮在酒店一樓的婚宴大廳舉行,中午十二點,雙方父母輪流上台致辭,輪到張曉峰父親致辭的時候,說到撫養孩子的艱辛曆程,靜靜悄悄開始抹起了眼淚。
張曉峰穿了一套藍色西服,新娘則是一整套白色婚紗,頭上還披著紗巾,兩個花兒般的小花童在後麵給她拽裙角。
張曉峰個子不高,戴副眼鏡,新娘一雙大眼,妝容精致。
等到親吻新娘的環節,靜靜抱著五常哭得嗚嗚咽咽。
眨眼到了九月,用五常的話說,又是特麼分手的季節。
人家結婚,五常分手,September,又可以聽歌啦:
分手總是在九月,抿一口思念的酒≈≈≈
但靜靜分手的理由,非常的奇葩,非常的牽強,非常的猝不及防,五常第一次聽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蝸,此後多年,每每想起,依然驚懼不已。
靜靜委婉地複述了她父親,對於這段戀情的看法。
寫到這裡,猛士七非常的生氣,猛士七生氣的時候,一個勁地扇自己左臉的耳光:
做父母的為什麼要乾涉兒女的婚姻大事?
戀愛自由不知道麼,一群法盲!
不大一會兒,猛士七被打腫了臉,顯得胖胖的生活很富足的樣子。
哎≈≈一聲長歎,heavy sigh,靜靜父親是這樣說滴:
作為一個男人,頂梁柱,一整年,一整年不在家,能撐的起來一個家的門麵麼?
這門親事,我堅決不同意。
五常一聽這句話,挺了挺胸膛心想:我應該可以!
猛士七說:他一個高院畢業的乾部船員,當然可以!
靜靜轉述父親的意見,並沒有哭,她站在自己房間床腳,五常站在床頭邊上,靜靜低頭用左手扣著右手指甲蓋,很快扣掉了兩支長長的彩妝指甲,房間裡的氣氛一時異常尷尬。
這個房間,五常曾在這裡度過了很多美好時光,屋裡的一切擺設,就像自己家裡一樣的熟悉,半夜起來澆花,五常閉著眼都能摸到電燈開關的位置,窗戶上六塊玻璃。
五常掃了一眼,突然覺得,屋裡的一切都那麼陌生。
在二人麵前,時間像是凝注了,滴答,滴答,足足有半個時辰,這一年,靜靜二十二歲,和五常一樣的年紀,五常比她早出生一天,她喊五常哥哥,親切自然,一點兒沒錯。
靜靜後來的婚姻不是太好,嫁給了一位電視台的記者,這廝沒有生育能力,還經常家暴,靜靜和他離了婚。
當時出嫁的時候,長槍短炮,她父親特彆滿意,電視台的記者多好啊,經常扛著機子下鄉表演,特彆給老家夥長臉。
但女兒離婚之後,鬱鬱寡歡,這老家夥話就不多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五常最後問的一句話:
如果可以選的話,你是跟我,還是跟著爸媽?
靜靜眼中緩緩盈滿了淚水,卻閉緊了嘴巴,不說話。
杜鵑泣血,羔羊跪乳,這哪裡是一道選擇題啊!
你若選擇跟你父母,我有什麼辦法,這是五常當時的想法。
但幾年之後,五常立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啊。
再後來,閱曆多了,長了見識,五常又明白了:
幸福要牢牢抓在自己手裡,其他的一切爪牙,都算什麼東西!
五常轉身一走,靜靜撲倒在床上,哭了一個下午。
此後的幾個月,五常經常在市場幫表姐賣衣服,五常照看攤位,表姐特彆放心,交給他全權搭理,有一次喝多了,鬼使神差,這廝顛著腳跑去友誼賓館門口·朝裡張望。
靜靜打電話給他:你一個大男人,進來就進來唄。
掛完電話,五常仰頭一聲長歎,威海的天空,很藍。
五常送給靜靜的所有東西,靜靜一直珍藏著,歲月流轉,山高水長,辰龍巳蛇,蔣沈韓楊:
特彆是那條手鏈,她珍藏了多年,五常有多犟,和頭驢一樣,從此後,再未找過她。
其實,也有情侶複合的案例,就像是犟驢轉圈圈,但五常覺得,心裡麵有了隔閡,哪就是一道深淵鴻溝,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感覺。
人海中,相遇,相識,相知,相愛,說著情話:
以為,她就是你的哪個她!
走到岔路的時候,一個看著自己的腳丫,一個望斷了天涯,隻能分叉。
也許,這就是愛情呀。
覆水難收,靜靜給他編織的一副紅色手串,手串裡麵藏有她的一縷秀發:
五常倒是一直戴在左手手腕。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