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最大的石刻,就是唐玄宗的記泰山銘!
二人站在巨大的李隆基題寫記泰山銘石刻麵前,那些描金大字,洋洋灑灑,天下大觀,五常數了半天,加減乘除,組合排列,他數學不好,粗略估算大約有一千多字,然後發自內心的感慨,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筆啊。
細細讀了一遍,五常心想:老子也能寫出來。
這可不是信口胡來,五常小學到高中十一年的作業本都成了範文,這就是個很好的側證,這廝號稱啥都略懂。
五常閒暇時候,還研究西周青銅器,研究利簋銘文,他和曉靜爭論利簋銘文的釋義,說的頭頭是道。
曉靜辯不過他,最後氣呼呼的說:好吧,皮臉常,你什麼都略懂,但是我知道,利簋又叫武王征商簋。
五常笑道:我七歲的時候幫二大爺給一頭母驢接過生。
曉靜笑壞了,舉起了小拳頭:你滾個蛋蛋去哦≈≈≈
五常開始解釋:靜靜,你知道麼,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商周時期,凡有大事,必先觀天象,占卜·以測吉凶。
那時候沒有彩電冰箱大沙發,所以呢,周王賞賜的銅料,非常的珍貴,被賞賜的貴族,怎麼辦呢,鑄器!!!
商周時期的銅,又稱為金,屬於稀缺珍貴的鑄造材料。
簋,是一種食器,鼎也是一種食器,尊,則是酒器。
經過多年的發展,這些青銅器演變成了地位身份象征。
不但成為日常用器,還成了統治階級墓葬的陪葬品。
利簋銘文,點出了武王征商的確切時間,這一天是甲子日的早上,歲星位於鼎的上方,天時大吉!
武王克商,很快攻破了朝歌,紂王自焚於朝歌鹿台,商朝滅亡,大周興起,七天之後的辛未日,周王賜給一個叫利的貴族一片銅料,利,鑄了利簋以紀念先祖古公檀父。
利,他希望這件珍貴的利簋,子子孫孫永保用。
所以,利簋上刻的四行32字銘文,肯定是惜字如金,高人斟酌了良久,頂級雕刻師一筆一劃仔細雕刻而成。
五常最後說:利簋,乃是國寶中的國寶!
而眼前笑眯眯的曹紅偉,也曾是五常心中的一塊寶貝疙瘩,曾是,如今,這塊寶貝疙瘩開始有點疙疙瘩瘩。
曹姑娘樂嗬嗬地瞧著五常,雙唇一抿,輕聲說道:
五常哥哥,唐玄宗這座石刻麵前許願很靈的,五常哥哥,假如你是一代帝王,你會許下什麼樣的願望?
五常立馬想到了李隆基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看來李隆基不但是個大唐天子,還是個多情種子,會寫泰山銘記。
望著她期待的眼神,這廝嗖地跳上了一旁的石階,站在石階上,五常哈哈一笑,仰頭高聲說道:
我願天下蒼生,豐衣足食,五穀豐登≈≈!
其實,從內個時候起,五常就知道了農業才是立國的根本,民以食為天,可惜後來很多人忘記了這一點。
多希望再後來的人,能記起來這一點。
五常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好一陣風吹起了他一頭黑發,黑發飄逸,瞧起來頗有些玉樹臨風的架勢,五常濃眉大眼,鼻梁高挺,模樣倒也算是周正,比小時候好看多了。
他喊聲極大,站的也高,身板挺直,又故作姿態,一旁的遊客全都嚇了一跳,乾嘛呢,五常趕緊又跳了下來。
曹姑娘上前挽住了五常右胳膊,表情親昵,當年那種仰慕的感覺又回來了:哎呀媽媽咪,這才是我男人!
仰慕和愛慕,其實有著本質的區彆,不過,多喝幾杯,喝的醉眼迷離,看誰都像鄧紫棋,應該也差不多。
下了山,曹紅偉約了班裡男同學作陪五常喝酒。
曹姑娘約的這些男同學,五常就沒一個能瞧得順眼的,心底下就暗自笑了起來:怎麼都是些歪瓜裂棗!
五常酒量好,還會勸酒,這幾個男同學很快都喝多了,酒桌上,五常隱隱然發現,曹姑娘和其中一個歪瓜裂棗,眉來眼去,眼神曖昧,心底下忍不住暗暗責怪:
曹紅偉啊曹紅偉,你這都什麼≈≈眼神!
五常大抵是病了,你不會把日記本也給他看了吧!
一想到她把日記本給彆人看,五常心裡刀割一般。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自殘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五常也喝多了,當晚就睡在了男生宿舍,睡覺還打呼嚕,第二天一早,青島加上泰安一堆同學都來找他,他還宿醉未醒呐,結果,又被他們架著,再爬了一遍泰山。
你若心有靈犀一點綠,泰山值得你再爬一次。
這次人多,男男女女有十幾個人,為了省門票,眾人從側峰抄小道上的山,泰安的同學可有經驗了,翻山越嶺鑽鬆林,抄小道,走捷徑,可把五常累了個半死。
到了山頂,眾人又租了大衣準備第二天早上看日出,曹姑娘沒有跟著上山,但給五常定好了返程車票。
五常和叢培九一人一套綠色軍大衣,並排躺在山頂上,叢培九念得是泰安農業大學的建築專業,五常問他:
啥情況·農業大學竟然還有建築專業?
旁邊躺著泰安醫學院未來的唐醫生,哇了一聲:
我們學校還有會計班呢,財會專業,清一色的小姑娘。
後來,唐醫生果然成了唐醫生,他也在文登中心醫院工作,閒暇時候,最喜歡找五常喝酒,酒量還不行,一喝就多,喝多了抱著五常嚎啕大哭,感覺像是五常欠他錢。
五常嗯了一聲,一群人男男女女十幾個,在山頂的暗夜裡凍得瑟瑟發抖,結果,臨近淩晨四點,十幾人就跑掉了大半,日出也不是沒見過,遭的哪門子罪呢。
五常和叢培九倒是堅持到了最後,太陽一出,東方海天連接處,一片霧蒙蒙的啥也看不見,天空幾隻飛鳥越過。
看個鳥的日出,剩下幾個人猴子一般,嗖嗖地下了山。
叢培九說:你們來的不是時候,這叫生不逢時。
從泰安臨行的時候,曹姑娘把五常送到了泰安火車站,分彆的時候,五常從她淚眼中看到的是依戀與愧疚。
依戀是一種離彆的情緒,愧疚是這個情緒的一種延伸。
她雙肩抖動,將整張臉緊緊貼在五常胸膛,輕輕扶摸著她一頭黑色長發,五常終於知道,高三·小樹林裡的那一段時光,極其上腦,將在他倆的記憶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幽靜的小樹林,不能不想,又不得觸碰,隻要稍稍觸碰一下,就會痛的齜牙皺眉,時間久了,那道新鮮的烙印,就會結成一個硬痂,慢慢滴沉在內心的最深處,成為一道情疤。
彆人都是如家七天米其林,但五常又明白了一個道理:
假如不能≈≈情短意長,床前竹馬,花前月下,朝朝暮暮,你情我儂,耳鬢廝磨,花海泛舟,愛情就是這般脆弱,甚至≈都經不起從青島至泰安的一列綠皮火車。
咣當,咣當,咣當,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
五常來的時候是站票,回去的時候也是站票,咣當,咣當,咣當,哪個年代,坐火車的人怎麼那麼多呢。
綠皮火車跑的也慢,咣當,咣當,咣當,嗚≈≈≈!
站在兩節火車廂的連接處,聽著綠皮火車咣當咣當的吵鬨聲,窗外的景色朝後嗖嗖退去,倩影如夢,五常心想:
五月,應該是個分手的季節。
分手的季節,煙雨蒙蒙,候鳥歸巢。
有首歌叫做≈≈高三小樹林,歌中唱到:
分手總是在五月,抿一口思念的酒。
你提著行囊,卻沒有把我挽留。
最後一次牽你的手,我皺著眉頭。
我的姑娘啊,多想再次感受,你最後的溫柔。
果然,回到青島不久,五常就收到了分手的來信。
從郵戳的日期來看,這封信寫於五常回返的當天。
曹紅偉的字跡,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娟秀,五常細細數了好幾遍,兩張信紙,字裡行間,總共有17個對不起。
這封信,五常反反複複讀了七遍,哪17個對不起,就像十七把尖刀,慢慢地就刺瞎了他的雙眼。
五常大抵是有病了,突然就想起一段名言:
人情淡薄,薄如翼麵。
我心纏綿,累月經年。
初戀就這樣gone了,滾去了後山,但此後多年,這封信都是五常的夢魘,趕不走,剪不斷,理還亂。
愛情來得快,去的也快,就像潮水,也有潮起潮落,潮漲潮滅,路上行人匆匆而過,誰也不會多看誰兩眼,愛情它走的匆忙,沒有什麼對不起,五常一聲輕歎:
我本將心付明月,明月晃晃照溝渠。
然後,在潔白的信紙中央,留下了兩滴眼淚。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