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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過早膳,謝淵準備著便要外出,言堇雲似乎想起,謝淵來大都幾日,都不曾與自己出去走走,也好帶他看看這大好皇城景。

趁著給謝淵拿鬥篷時,問道:“今日幾時能回?”

“嗯?”謝淵明知,不管他做什麼事,言堇雲不會催促他,既然他這麼問,定是有事,“雲兒若有事,我便早些回。”

“也不是甚大事,就是見你來大都,我也不曾帶你四處瞧瞧。這幾日城中熱鬨,今日若早回,我們便出去走走,如何?”

“正好,我也想走走。”突然謝淵靠近言堇雲的耳邊,輕聲:“那為夫這便早去早回,雲兒等我。”

謝淵說完,抓去言堇雲手中的鬥篷,開門喊上福澤跑了,留言堇雲紅著臉呆立於房中。

謝淵外出,的確是為了正事,他所見的既是宦官、商賈子弟,此次前來為了物色大都上等繁華地段,用於修建大都第一所安字牌酒樓。

上次吳啟給的建議,便是謝淵在中都的酒樓根基已穩,是時候向外擴 張了。

謝淵思來想去,目標便投到了大都。這裡皇城,天子腳下,達官貴族雲集,又是四方商賈大顯身手之地,何不也來分一杯羹。

正巧趕上人來大都,便著手開始計策、打探。那幾個友人長居大都,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子弟,對這裡的事兒了如指掌,給了謝淵極大的幫助。

而言堇雲這邊,丞相爺對昨晚之事也頗為在意,今日亦不外出,特地留在府中陪他們母子。

此刻三人正在荷花庭附近散心,母子兩一左一右立於丞相爺身旁,丞相夫人扶著他,言堇雲則在一側同行。

側夫人沒來,早上已問候過,知他們平安也便安心,這此估摸著被雙生子纏住了。

丞相爺問起昨夜的事兒,言堇雲並未細說,隻道是兩人聽著煙花聲, 想看看,便爬上了牆頭,是自己沒注意,腳滑帶著謝淵一塊落地。

丞相夫人聽了哈哈直樂:“這兩孩子真實在,就為看場煙花,爬那麼高的牆頭,都是半大的孩子,這孩子勁還沒過呢?”

丞相爺摸著小胡須,深思:“謝兒婿,為父看他謹慎沉穩,不像是做事不計後果的人。”隨之笑到,“定是我兒的主意吧?”

言堇雲聽這話便不乾了,“他沉穩?他哪謹慎沉穩了,那是裝的,還是他帶我上去的呢?”言堇雲自認自己挺沉穩懂事,相比謝淵而言。

丞相夫人再次發笑,“兒婿怎麼說也未到及冠之年,頑劣稚氣未脫,那是自然,我怎麼瞧著有人,快與這沉穩之氣不沾邊了。”

言堇雲不知丞相夫人所指,直到丞相爺又說:“老夫倒覺得,我兒這般正好,少些清冷,有了該是這個年歲的模樣,看來,這是遇對了人。”

丞相爺看看身旁的人,言堇雲才反應過來,“父親母親這是被人家帶來的賀禮收買了?怎就處處為彆人說話。”

“不不不,他是我兒堇雲的夫婿,是我丞相府的姑爺,不是彆人。”

“父親母親就向著他吧,比我都親呢?”言堇雲有點悶氣,謝淵憑什麼短短幾日便能獲取大家的一致好評,他不是生氣,就是不服。

兩位長輩沒想到,竟能看到自己孩子這般,打小這個孩子倔犟、清冷,萬萬少見這般,隻有害病難受時,才會示弱。

連言堇雲自己也沒意識到,他這是變相的,在向父母撒嬌呢?

丞相爺搖搖頭,與丞相夫人對視一眼,兩人偷笑,丞相爺故作不理他,“誒!真是兒大不中留了,這樣的小氣勁,為父隻能享這幾日了,便宜了謝淵那小子,哈哈哈!”

丞相夫人附和:“誰說不是呢?”

“啊?何意?”言堇雲不解。

“莫要揣測了,你幾月未歸,府中有了些許變樣,走,隨我們再走走。”

丞相爺催促他跟緊,三人不緊不慢的穿梭在石徑上,一幅溫馨十足的畫麵油然而生。

謝淵申時歸來,言堇雲不在清凝院,等了一會兒,言堇雲才從側夫人那兒回來。

兩人歇了一會兒,酉時在清凝院用了晚膳,才悠悠出門去。

自武熙初,正月裡以掛燈集福。由正月初一至十五,鬨市上的做燈者,各持所有,皆到街上出售。

不隻是持燈者,這裡還彙集了四方商賈,奇珍異寶、綾羅綢緞、古玩異物比比皆是。

鬨市上,有技藝百戲者,有遊街嬉鬨者,有酒家、商販吆喝者;有圍團猜謎人,有夜遊觀覽客,很是熱鬨非凡。

每到這時,大都各門鋪大敞,廣迎四麵來客,官府巡守,百姓歡度新歲,直至通明。

白日裡,那幾位友人也誠邀謝淵與之夜遊,謝淵答應言堇雲在先,便婉拒了。

兩人先去了鬨市,言堇雲雖於此處生長,但他不愛湊熱鬨,蓬年喜慶,還是言堇榮強製將他拉出來的。

謝淵還真未在大都見過這般大的盛況,也是眼前一亮,跟著言堇雲帶著福澤和晨霞穿梭在吵雜的鬨街中。

稀奇古玩最能吸引兩人的目光,晨霞在一旁自語道:“公子還是喜這奇怪古意兒,曦姐姐說,公子小時候也是在這些個攤前,被醜陋的銅麵嚇得直發抖,愣是不掉一滴淚,看來還是不長記性。”

晨霞無奈搖搖頭,說她是自言,不如說她就是故意講給言堇雲的,其餘人也都聽到了。

言堇雲瞪她,“管好你的嘴,不然不帶你了。”

晨霞努努嘴,乖乖站到他身後,謝淵聽著,拉起言堇雲前往下一處,再看看其他的,反正這裡的東西琳琅滿目,兩眼還真看不來。

兩人一路走一路挑挑揀揀,身後的福澤與晨霞負責拎東西,言堇雲則一一為謝淵簡單的介紹周圍環境。

臨近亥時,大家未曾有歸去的打算,走著走著,言堇雲突在一處停了腳步,盯著前方的食肆。

晨霞順著他的方向,“公子,前麵便是錢婆湯餅,公子要不要進去坐坐。”

言堇雲沒搭話,他不想帶謝淵去吃那甜膩之物,謝淵肯定不喜那味兒,即便是自己喜愛的。

“好吃的?”謝淵見他猶豫不決問道。

“尚可。”

“那就進去看看。”謝淵牽起人的手,拉他往裡走,“正巧感到饑餓難耐,我們先充饑,一會兒去燈市如何?”

“也好。”

該食肆不大,統共就六張食桌,但每張桌子之間都隔著屏風,免去了食客之間互擾。

言堇雲讓跟班二人組也同他們一起落坐,晨霞幫兩位主子斟茶,瞧著店裡裝飾說:“公子,這兒變樣了,您看這屏風,再看看牆上掛的畫卷,全是梅花。”

“這是為了應季特意放的。”

“哦,怪不得,咱們入春時來皆是櫻花與芍藥花。”

謝淵飲了口熱茶,對這裡也頗感興趣,“彆有一番風趣。”

這時來了個小二,隻見小二走到一旁,把臨近他們這桌的窗給關上了,隨後轉身走向他們。

外頭的確寒冷,但今日晚風不大,店裡有熱食,這裡邊並不覺得冷。

小二笑臉相迎,“錢婆知小公子畏寒,特讓小的把窗關上,諸位客官要點什麼?”

言堇雲還挺驚訝,“我亦不常光顧,難得錢婆還記得我。”

“公子儀表不凡,讓人難忘。”小二再問:“公子還如常嗎?現下是應季梅花。”

“好,既然錢婆還記得我的口味,便照常吧?”

“那我同公子要一樣的。”晨霞喊道。

言堇雲白了她一眼,“沒主見。”

轉而向謝淵介紹起錢婆湯餅來,謝淵說他既是常客,幫他點一份嘗嘗便是。

湯餅做好時,錢婆親自端來,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婦人。

見到言堇雲便咧嘴笑,看似很高興,“許久未見公子,公子還能惦記著老婦這湯餅,真是小店的榮幸。”

“錢婆過譽了,錢婆湯餅味道獨特,令人難忘。”

“多謝公子認可。”錢婆看向謝淵,“這位是?”

言堇雲看向謝淵,謝淵答道:“我是他郎君。”

“公子成婚了?恭喜二位。”

“多謝!”

“那諸位請慢用,老婦後頭忙去。”

錢婆走後,謝淵看桌的湯餅,“這湯餅果真獨特,片片如梅花狀。”謝淵用瓷勺輕輕翻動著碗裡的東西。

“嘗嘗?”言堇雲示意他。

謝淵品了一勺,連湯帶湯餅,“梅花清香,湯餅軟糯,油而不膩,不錯,這是雞湯?”

“正是,給你要了份雞湯為底的湯餅,有開胃理氣、清肺熱的功效。”

又轉向福澤,“你的同樣,都趁熱吃吧。”

謝淵好奇,“雲兒你的呢?”

言堇雲把碗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下,“要嘗嘗嗎?”

謝淵不客氣,直接挖起一勺往嘴裡放,突而麵露難色,“甜的?”

言堇雲捂嘴失笑,“就知你不喜這味兒。”

謝淵把他那份放回他麵前,“雲兒原喜甜食,為夫知曉便是。”

言堇雲低頭扶住他的碗,小聲道:“你胡說什麼?”

謝淵傻笑著,而對麵那兩位小跟班,低頭進食,仿佛無聲在說:當我倆不存在即可。

——TBC——

第三十二章 意外

四人在錢婆湯餅處吃著湯餅,期間錢婆又額外送來幾樣小點心,皆是小甜品。

言堇雲婉拒,錢婆說就當是贈予二人的新婚祝福,好意自然心承,謝淵幫嘴,言堇雲這才收下。

當然,謝淵深知生意人的不易,臨走時讓福澤結賬,也是多允了些銀兩給店家。

幾人吃下各自碗裡的湯餅,已是飽腹,麵對那些點心,各個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言堇雲、晨霞免強再吃上一兩塊,錢婆的盛情不能不領。

正巧天晚不見主子歸,蒼暮帶著馬車來尋,去了好幾處,都尋不到人,總算在這碰上。

結果就是,蒼暮一個如大漢小夥子,坐在福澤原位上,開始往嘴裡塞甜食,四人盯著蒼暮吃,有種不吃完不讓走的意思,福澤還好心的為他倒上一杯接著一杯茶。

從食肆出來,蒼暮拍拍自己的胸脯,估計這輩子再也不想碰甜食了。

幾人意猶未儘,蒼暮隻好告知馬車的停放方位,自己帶上已購買的物件,先到馬車處等他們。

四人來到燈市,就見那形狀各異、色彩斑斕的燈掛滿整條街道,燈販們相互吆喝,自誇各自的燈。

言堇雲看中了一個做工精細的巡夜燈,被燈販告知一個不賣,這燈是一對的,討個好兆頭。

謝淵聽是一對的,爽快付了銀兩,讓福澤和晨霞一人拿著一個。

接著又走了一段,言堇雲這回瞧見了荷花燈,可是這燈是不售賣的。

“兩位公子,想要這荷花燈?不難,瞧桌上的簽條,抽三支,若全打出謎底,免費贈您一個荷花燈,若有一個出錯,打賞小的三文錢即可。”

謝淵不想猜,擔心出錯,“我們不打燈謎,買兩個荷花燈可行?”

燈販也是講原則的老實人,“公子,規矩既然定下了,哪有隨意修改的道理,公子不妨試試,我這謎底不難,猜不出小的給個提示,便會了。”

謝淵還想說什麼,被言堇雲攔住了,“不妨試試,我想看看是什麼樣的燈謎。”

“好!”謝淵應允了,不過又轉向燈販,討價還價道:“這樣,我們隻抽五支簽,要是全對,給我們兩個荷花燈,若錯了照樣付你六文錢,如何?”

“這……。”燈販在猶豫。

言堇雲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莫要為難人。”

謝淵小聲道:“少一支就多一份勝算,聽我的。”

“也行 。”燈販同意了,“公子請抽簽。”

謝淵讓言堇雲抽簽,言堇雲也怕自己運氣不佳,萬一抽到的都是難底就麻煩了,他隻抽三支,剩下兩支讓謝淵來抽。

謝淵迫不及待的翻開手裡的簽條,第一支看似很簡單,謝淵念道:“熙熙攘攘(打一字)。雲兒,熙熙攘攘?那個字快到我眼前了,就是看不清。”

言堇雲不免被謝淵的行為逗樂了,“是‘侈’字,正如現在,人多對嗎?”言堇雲指這鬨街,看向燈販。

燈販笑而不語,接謝淵手中的簽條,在底下懸掛的白紙條寫下一個“侈”字。

“對了,還是雲兒厲害,再接再厲。”謝淵高興,接著翻開第二支,“快刀斬亂麻(打一成語)?”

謝淵思索一番,“這個我知道,‘ 迎刃而解’嘛。”

燈販落筆,正確。

言堇雲也難得誇他:“你也不錯。”

到言堇雲翻開手裡第一支簽條,便麵露難色,謝淵湊過去看,“‘紅口袋,綠口袋,有人害怕有人愛。’(打一植物)?這是什麼?”

眼見言堇雲也被難住了,謝淵直接轉向燈販,笑臉相迎,“店家,給點提示吧。”

燈販止不住笑意,也為他們提示道:“此物我們這兒沒有。”

言堇雲默念:“這兒沒有,那便是番外之物,番外之物?”

“是番椒,公子,您自個愛吃的,竟給忘了。”晨霞插嘴,他家公子愛吃,小廚房前之前隨意丟的種子長了幾顆,還是她時常曬澆水照看著呢?

“姑娘聰慧。”燈販落筆,正確。

第二支簽條言堇雲自己念道:“‘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儘人間惡路岐。’(打一物)?”

言堇雲念完,這次謝淵反應快,但卻對著言堇雲直發笑,“這個簡單,這不正是雲兒最怕的?‘坐看青竹變瓊枝’這是雲兒的獨白無疑,哈哈哈~!”

言堇雲輕拍一下他的手,“住嘴吧你,店家,是當季之物,雪。”

這簽亦正確,最後一支,“‘二人相依偎,青草底下棲。’(打一字)?

聽言堇雲剛念完,燈販便問:“二位公子是何關係?”

“這是我家少爺和少君。”福澤搶先回答。

“哦,既是夫夫關係,這個謎底就不難猜。”

過了一會兒,言堇雲紅著臉把簽條交給燈販,“店家,是芙蓉的‘芙’。”

燈販無言笑了,拿過兩個荷花燈,“公子收好。”

言堇雲接過荷花燈,轉頭便走,謝淵急忙跟上。

燈販子在後頭目送,“諸位慢走。”

謝淵湊近,最後一簽他真不解,“雲兒,最後一個謎底為何是‘芙’字?”

“沒有為何,就覺得應該是它,快走吧,萬一是錯的,一會店家該追來了。”謝淵信了,跟著也加快了腳步。

四人來到穿城河畔,此處正有人放河燈,言堇雲瞧著手裡的荷花燈,向謝淵解釋道。

“這裡年年都有人放河燈,作祈福之用,有緬懷先逝者,有祈願往後餘生者,給。”將一個荷花燈給了謝淵,“二者自擇,將福願寫於紙條上,藏入燈中,將它放入河中隨波逐流,讓它帶著福願到達仙處,自有仙人答願。”

“雲兒信嗎?”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妨一試。”

“好!”

給了謝淵荷花燈,言堇雲才發覺自己的另一隻手空空的,“啊?紙筆忘了拿,這怎麼寫?”

“無事,福澤?去,找剛剛的燈販要來紙筆。”

“小的這就去。”

晨霞後頭跟上,“我跟你去,不然你一會兒你找不著回來的路。”

相比福澤,晨霞與言堇雲可是在大都長大的,自然對這些地十分熟悉。

現剩下夫夫兩人立於河畔,夜已深,河邊風大,謝淵替言堇雲把掛在頸脖後的絨帽戴上,整理好,做這些謝淵早就熟能生巧。

隨後轉身麵臨河麵,意味深長,“雲兒,初見你那日,你亦這般站在這裡,我看到了,你獨自一人,孤傲自立。”

言堇雲看了他一眼,“嗯,常來這處,心煩意亂時,立上一會兒,便好了。”

“好什麼?終歸是一個人,往後我陪你,隨你站多久,等你便是。”

“好,就看你的耐心了。”

兩人又等一會兒,言堇雲向後瞧了瞧,不見福澤他們,“怎麼還不來?”

謝淵知道他在催紙筆,“挺遠的,走街串巷人多,自然慢些。”

“要不就這麼放吧,心裡默許心願便是。”說著言堇雲蹲下身,靠近水邊。

“也好。”

言堇雲雙手將荷花燈抱在胸前,閉上眼睛許願,片刻後,把荷花燈輕放入水中。

荷花燈離岸太近,水流無法將它帶走。於是言堇雲伸手把它往裡推,身體也向水麵傾斜。突然臨水一側的腳打滑,隻聽“撲通”一聲,言堇雲便落入了水中。

謝淵剛準備蹲下,想問問他剛剛許了什麼心願,就見那人一頭栽下去,他想都沒想,急忙丟了手上的荷花燈,也沒能來得及把人拉住。

於是謝淵也毫不猶豫,亦跳下水去,將人托抱起來。言堇雲穿得多,謝淵還不好將他扶上岸,幸好岸邊放河燈的百姓搭了一把手。

福澤和晨霞回來時,便看到了兩人從水裡上岸的畫麵,嚇得魂都飛了一半。

言堇雲不知是被嚇愣了,還是被凍著了,整個人安靜的坐著,隻知大口呼喘著氣,不過漸漸的嘴唇青紫,臉色也變得蒼白如雪。

謝淵將二人身上的鬥篷解開,鬥篷浸了水十分沉重。晨霞解下自己的鬥篷給言堇雲披上,也不濟於事。

謝淵將人背起,快速前往馬車處,福澤晨霞抱起兩人濕答答的鬥篷,快步跟上。

馬車裡,晨霞把手爐放到言堇雲手中,他的手冰的出奇,謝淵解下自己的冬衣,也想脫掉言堇雲身上外層厚冬衣,他死活不讓,即便全身發抖厲害,也不忘抓著領口不放。

謝淵無奈,隻好抱緊懷中的人,總對外頭催促快點趕車。

“我、我的河燈飄走了嗎?”懷裡人總算說話了,前麵一言未發,能嚇死人。

“很冷是嗎?雲兒忍忍,快到家了。”謝淵將懷裡的人摟地更緊了。

“河燈?我的河燈?”

“走了,飄走了,飄得遠遠的。”謝淵當時哪還有心思去顧及河燈,現下隻能隨意搪塞過去,不然懷裡的人一直發問。

謝淵當然不知,那個許上福願的河燈對言堇雲來說有多重要。

言堇雲向河燈許了三願:

一願:歲歲平安,國泰民安,謝家不用征戰。

二願:兩家安康,其樂融融,歡聚一堂。

三願:願得一人心。

——TBC——

第三十三章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臨近子時,除了國公府府門前的守夜護衛,府裡靜悄悄的。

謝淵一路抱著裹上厚厚毯子的言堇雲,一行人急切的直奔清凝院。

夜深了,冬風肆虐,冰冷的氣息怎麼也揮之不去,寒意入骨。

謝淵披著福澤的鬥篷,即便他一體健男子也被凍得直打噴嚏,而懷裡的言堇雲此時也不受控的發抖,比方才在馬車裡還嚴重幾分,謝淵的腿步不得行的更快些。

晨霞一進清凝院的院子,便忍不住開始放聲哭,馬車裡的言堇雲臉色白的嚇人,她不免擔心壞了,又礙於謝淵在,她都不敢哭出聲。

現下回了清凝院,見到主心骨,她便也忍不住了,清凝院的下人們被這陣仗也嚇得不知所措。

晨霞一看到曉曦,就像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嗚嗚嗚~,曦姐姐,公子呃~公子落水了,衣裳都浸濕了,現在被凍得厲害,怎麼辦怎麼辦呀?嗚~”

謝淵將人抱進屋,“把屋裡的炭火加旺點。”謝淵吼了一聲,進了內室把人放在床上,開始上手扒言堇雲身上的濕衣裳。

言堇雲冷歸冷,但他還不至於失去意識。嘴唇青紫發顫,使他無法發聲,隻能雙手抱胸,護他最後的倔犟。

“彆哭彆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曉曦不愧是清凝院掌事的,言堇雲出意外,她比誰都膽戰心驚,但現下不是該陣亂腳的時候。

安撫著晨霞,找事讓她分散注意力,“你快去熱水房,熱水早備好了,你讓人多打些來,要快。”

“嗚~嗯好好好,我這就去。”晨霞還帶著哭腔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辰暮站在一旁,欲哭,他害怕,怕言堇雲出事,嚇蒙了。曉曦一把將他扯進屋,“辰兒,來,你也不許哭,跟我給公子更衣。”

倆人靠近床旁,就見夫夫倆還在為濕衣裳拉扯著,曉曦眼尖,謝淵頭上青絲也濕答答的垂著,且身上披的也不是自己的鬥篷,看來主君也落水了。

“主君?讓奴婢來吧,您衣裳也濕了,先去更換。”謝淵沒應聲。

曉曦轉對福澤,“福澤,勸勸主君去更衣,再泡個熱水澡驅驅寒,彆讓主君也著涼,不然等回中都,看福大哥怎麼治你。”

少爺少君在自己眼皮底下時常遇事,要是讓福壽得知,定是不饒他,福澤急忙上前叫了聲少爺。

曉曦又對謝淵道:“主君,快去吧,這有奴婢在,您就放心吧。公子都這般了,要是主君也受寒了,明日府裡可不好交代了。”

“少爺?”福澤再次叫他,謝淵也看得出來,言堇雲抵觸他,再這麼拖下去不行,於是囑咐曉曦快去請郎中,這才起身出去。

曉曦剛上手,言堇雲還抓著胸口的濕衣裳不放,曉曦靠近他耳邊,輕聲:“公子,是奴婢和辰兒,彆擔心主君走了。”

這時言堇雲才鬆手,曉曦和辰暮麻利的給言堇雲更換了乾爽的衣裳,又加幾床被褥,往被子裡塞了好幾個手爐。言堇雲身子才沒有那麼顫抖,但手腳依舊冰涼無比。

言堇雲雙眼緊閉,他現在隻覺得乏得很。謝淵再次進入內室時,蒼暮找來的郎中正在給言堇雲探脈。

謝淵悄悄在床邊坐下,見郎中收回手,他快速將言堇雲的手塞入被裡,那手還是冰涼至極。

“如何?”謝淵輕聲問郎中。

“公子這寒邪襲體已久,寒為陰邪,易傷陽氣,想必公子時常已是個畏寒之人。但公子也算體健,躲過寒季便也無礙,隻是?”老郎中扶著胡須,深思。

“隻是什麼?”謝淵追問道。

“隻是,公子原本便是重寒之軀,如今天寒地凍又入水,寒邪化惡,侵犯體內的經絡,血氣凝滯不前,長此以往,各難症便會顯露於表。

“如何解?”

老郎中搖搖頭,“一時半會定是解不了的,隻能好生調理,老夫現下開個方子,先減了今日的寒氣,不然公子的手足無法回溫。”

“好,請開方吧。”

“不過,老夫還有一事兒。”老郎中麵露難色。

“但說無妨。”

老郎中抬眼瞄了一眼蒼暮,時刻記著方才來的路上蒼暮對他的警告:“若不是府中的郎中告假,我也不會深夜前來打擾,我家公子害病,請先生一去診脈。”

蒼暮剛開始還算客氣,接下來便改了口氣,“趙郎中居大都多年,知我家言二公子,亦是這大都城的好兒郎,今日診治,所見所聞,望先生細過思慮,再言。”老郎中剛開始疑惑,以為言二公子得什麼不得了的疾症。

現下了然了,原言二公子竟是這等身份,“公子長期寒邪侵體,借著年輕氣盛毫不在意,不曾好生調養,待年數漸長,寒邪將陽氣燼滅,公子便有罪可受了。”

老郎中的本意,原是想說,言堇雲身為雙兒之身,這等體質,若不好生調養,雙兒本受孕不易,日後若要子嗣,簡直難上加難。

“好,多謝!蒼暮,帶郎中下去開方子,抓藥。”謝淵看著滿屋的下人,“都下去歇吧,曉曦看著點人熬藥,好了就送來。夜深了,今夜之事現下不宜驚動,待明日府裡知曉了再論,退下吧。”

辰暮守在外間,晨霞和福澤也想留下,被曉曦趕走了,讓他們也下去歇著,今夜他二人也是擔驚受怕到現在,兩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留下也是徒勞,不如讓他們去歇著,待看他家公子的情況,不然明日清凝院可不清靜。

遣退了下人,謝淵俯身靠近言堇雲,觀察他的臉色情況。用手背探他的額頭,額頭還是有點冰涼,但臉上的血色總算恢複了一些,嘴唇也由之前的青紫逐漸恢複了紅潤色。

謝淵不僅摸了躺著的人的額頭,又摸了他的臉頰,接著來到頸脖,那人忽哆嗦一下。

“彆摸了,你手冰的很,我乏了。”聲音很小,言堇雲身上涼,不好入睡,即便他困倦不已,意識卻還清晰著,都能聽見屋裡人的對話聲。

謝淵湊得更近了,近到都能感知到對方的呼氣,謝淵柔聲與他對話:“還醒著,身上可有不適,還冷得厲害嗎?”

言堇雲依舊緊閉雙眼,緩緩搖頭。

“既然醒著,那便再忍忍,等藥熬好了,喝了再睡,也好受些。”

言堇雲沒回話,但謝淵知道他聽著。

言堇雲自知他是雙兒時,自己曾一度尋了偏門,偷摸喝了些藥,而後言堇榮尋方研製怪藥,他又喝了些,後因身體出現異樣,無法抗寒。

最後府中知他畏寒,一到冬季,又少不了一些驅寒補藥但,害他如今當真聞藥色變。

謝淵見人未回話,繼續:“雲兒,你體內寒氣重,等回了中都,姐夫哥天南地北經商,我讓他幫我們廣尋良醫,根治了你這寒症,如果阿……嚏……阿嚏。”

謝淵側頭,狂打了幾個噴嚏,再回頭時,躺在床上的言堇雲已睜開眼睛看著他。

言堇雲雙眼微紅,眼神很是朦朧無力,“你再不進來蓋著,害了風寒症可沒人顧著你。”

謝淵語塞,他就打了個噴嚏,這人便也這般小題大做,想是這樣想,但還是順從的鑽進被窩。

言堇雲稍稍翻身,謝淵便由身後將人攬進懷裡,還把被褥裡原有的手爐,塞到懷裡人的手中,同他一起握著。

言堇雲麵對於這樣安逸的相擁,早已習以為常,現下他也不惱謝淵的靠近,有時候反倒也有了依賴感。

兩人再無言語,直到曉曦敲響房門,辰兒給她拉起門簾,謝淵才坐起身,扶起言堇雲喝藥。

言堇雲一見湯藥就犯怵,但看見謝淵也有份時,瞬間心裡平衡多了。

曉曦將屬於謝淵的那一份交給謝淵,“主君,您今日也浸了水,奴婢讓郎中也給您開了方,喝了驅驅體內寒氣,莫要落下病根。”

謝淵不拒,反倒打趣道:“也好,我瞧著雲兒對著玩意兒怵的很,正好我陪你,來。”

曉曦也把藥碗放於言堇雲手上,見他手上沒有力勁,便上手給他扶著。

謝淵端著藥碗便與言堇雲碰碗,苦湯藥讓他喝出了飲酒的豪邁,“我們夫夫二人,今日也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喝吧,屏氣,一口喝下,趁著湯藥還未發覺,它便入了肚,嘴裡的苦味也就少些。”

言堇雲現在腦袋不靈光,昏昏沉沉,但還是被他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感動,不過又被他後邊的話給逗樂了。

謝淵一口藥下肚,皺起眉來強裝鎮定,見言堇雲看著他傻樂,又不免逗他:“雲兒莫不是寒氣侵體,傻了不成,瞎樂什麼,趕緊的,喝了。”

“公子,喝吧。”曉曦也催促道。

言堇雲閉著眼,還真順著謝淵所言,要快些喝下了湯藥,不過嘛,該苦的還是很苦啊!

曉曦急忙送上一杯溫水,讓他小飲一口,方才緩解。

屋裡熱氣逐漸上來,暖烘烘的,謝淵讓曉曦撤去一些被褥,隻留兩床被褥便可。

再說,如今也是兩人同寢,他體暖,故不怕言堇雲再受寒。

兩人喝了藥,終於安心入睡,曉曦和辰兒退出,熄了燭火,願一夜好夢。

——TBC——

第三十四章 黴運當頭

短暫的一夜,還算好眠的,隻是卯時,言堇雲手足已恢複正常溫度,但他不知為何還是被熱醒了。

言堇雲胡亂的伸手扒開身上的被褥,但那熱源還是未減半分,不足時辰的睡眠,使他的頭昏沉沉的,但也阻止不了他發現熱源竟是來自身後的人。

謝淵起熱了,看來昨晚他一心為了言堇雲,都顧不上自己,還真如言堇雲所言,他害了熱病。

言堇雲翻身,手扶上他的額頭,燙得他下意識縮回自己的手。“安之,醒醒,你好燙啊,沒事吧?”

言堇雲手扶他的肩膀搖了兩下,謝淵沒醒,隻是大喘一口熱氣,接著翻身平躺,繼續呼睡。看來沒有要醒的意思,但鼻腔呼出的熱息一下比一下粗重。

“誰在外頭?”言堇雲對外喊了一聲。

“公子,奴婢在。”曉曦一夜未眠,就守在外間,隨時聽候。

“曉曦進來,把燈都點上,快。”

聽著言堇雲急切的聲音,曉曦趕緊推門而入,她身後還跟著兩名侍女,讓兩名侍女把屋裡的燭燈都點燃,曉曦直徑來到床旁。

“公子?”曉曦朝床裡輕喊。

言堇雲伸手撥開一點帷幔,曉曦立馬把兩側的帷幔都拉開掛上。

終於瞧見他家公子正一臉委屈的坐在最裡頭,指著謝淵,“他起熱了,估莫著昨晚著涼了。”言堇雲說著就要下床來。

曉曦連忙將人攔住,伸出手背貼上了謝淵的額頭,果真燙的厲害。讓兩個侍女一個去打熱水,另一個去請郎中。

老郎中被他們留在府裡,昨晚言堇雲的狀況未定,大家不敢放郎中走。

這下人沒留給言堇雲,反倒留給了謝淵,“公子,您可否還感不適?瞧您氣色還是不太好,現下天未亮,您還是繼續歇著吧。”

“我睡不下了。”

“睡不下也坐床上,外邊冷得很,彆主君起熱了,公子再害個熱病,天亮了咱這清凝院的下人就得受罰不可,我的公子啊,聽話哈。”

曉曦苦口婆心,好好的主子,一下子病了兩個。

府裡都知道,孩子是丞相爺的軟肋,丞相爺平日待人溫和,但若發起火來,就連主母夫人們都未必勸得住。

言堇雲還真就靜靜的坐在床上,下身蓋在被褥裡,曉曦往他身上披了一條毯子。

看著下人們為謝淵忙前忙後,老郎中給謝淵診脈時,見言堇雲一直盯著,也拉過他手,給他又探了脈。

謝淵是真的著涼了,昨晚對自己一身濕答答的衣裳,處理晚了,高估了自己的身體 。不過他也是一心撲在言堇雲身上,沒那心思,還好謝淵年輕力壯,老郎中說再開個方子,讓他多捂點被褥發發汗,也就好了。

言堇雲聽著才算放下心來,但老郎中給他把完脈,還是眉頭一皺,“公子今日不起熱,也算無大礙了,但今後一定要好生調養,莫要錯了時機,過後悔不當初。”

老郎中收拾東西,又意味深長來一句,“公子自己的身體,且有自己估量,鄙人言儘於此。”

言堇雲木訥的點點頭,他自然知道郎中所指,辰暮送郎中出去,曉曦去張羅早膳,等再次回來時,言堇雲已依偎著逐漸退燒的些淵,又酣然入睡。

瞧這情景,曉曦無聲的笑了,替謝淵除了額頭上的濕帕子,再替兩人捏了捏被角,放下帷幔,隨後出門。反正天還尚早,讓主子們再睡個回籠覺也好。

辰時七刻,夫夫二人已起,正坐在桌邊用早膳,一個無精打采,一個剛退了熱臉上還是微紅的,時不時咳上一聲。

兩人都沒甚胃口,但謝淵還是先做表率,大口掃光了自己碗裡的粥食,開始勸言堇雲也吃點,不然恢複慢,白讓府裡長輩擔憂。

剛勸言堇雲吃上幾口,院裡就闖入了一群人,為首的便是怒氣衝衝的丞相爺,後頭跟著兩位夫人和言堇榮夫婦。

“好好的兩位主子都照看不好,隔三差五出狀況,要你們何用?”丞相一進清凝院, 一路罵罵咧咧,院裡的下人們瞬間被嚇得跪成一片,全不敢吱聲。

言堇雲聽到聲音放下碗筷,一群人已快速進了外間,辰暮把通往內室的門簾拉起,隨後跪下,夫夫兩人便對上了那一群擔憂的麵孔。

言堇雲和謝淵同時迎了上去,大家見兩人出來了,才發覺兩人的麵色都不太好,一臉病態。

行過禮,丞相爺黑著臉,看來總免不了一頓訓。

言堇雲見滿屋、滿院跪著的下人,於心不忍,“父親,是孩兒魯莽,行事不謹慎,不關他們的事,且讓他們退下吧。”

謝淵也幫腔:“嶽父大人,是小婿一時貪玩,沒能好好護著雲兒,嶽父大人要怪就罰小婿便可,莫要殃及無辜。”

“還替他們求情,你倆怎麼樣了?出這麼大了的事兒,不想著來通報一聲,還瞞著,能瞞的過去嗎?這是哪兒?這是丞相府,你父親我還穩坐府中,怎麼,是嫌父親老了, 發生什麼事兒都不曾被過問了?”

言堇雲沒想到丞相爺會發那麼大的脾氣,“還有你。”丞相爺又轉向謝淵,“兒婿難得入大都,入我丞相府,我不怪你護不好堇雲,你可知,你若在大都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護國公交代。”

丞相爺越說越氣,麵對謝淵又不好放太重的話,隻好生著悶氣,甩袖往主位上一坐,凝視著所有人。

丞相夫人和側夫人上前查看兩個人的情況,趕緊讓兩人坐下回話,言堇雲向丞相夫人求助,抬眼瞧了瞧丞相爺。

丞相夫人意會:“相爺莫動肝火,瞧把這兩孩子嚇得,他兩原本身子便不爽,又得被相爺嚇出一身汗,白又加了病氣。”

“父親?”言堇雲示弱,小聲喚了丞相爺。

丞相夫人又繼續道:“讓下人們起來吧,這大寒天的,若跪出個所以然來,這兩孩子尚在病中,誰來照看一二。相爺若要罰他們,無需體罰,罰他們這月月俸便可。”

丞相爺抬頭看看眼前的家人,隨後抬手一擺,同意了。言堇雲趕緊讓人都起來,留下曉曦,其餘人都遣退出去。

側夫人讓人把門簾壓實,不透一絲冷風進來,屋裡從昨晚便熱乎乎的,這時謝淵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咳上一聲,令人擔心不已。

“府裡郎中告假,你二人可有請郎中前來?沒有現在便遣人去請。”丞相爺氣已漸消,現下該關心起兩人的狀況。

謝淵答複:“回嶽父大人,蒼暮請了府外的郎中,守了一夜,方才離去。”

“郎中怎麼說,何有礙?”

“小婿年輕力壯,喝點湯藥自然無礙,隻是雲兒體弱些,得委屈他要喝上幾日湯藥,方可驅驅寒氣。”

謝淵對上言堇雲,也不會往重了說什麼,以言堇雲的性格,不想讓長輩過以擔憂。

“如此甚好,往後天寒地凍莫再往那河邊湊熱鬨,安全最重要。”

“是。”兩人同時回答。

側夫人一直站在言堇雲一側,也不入座,拉著言堇雲的手,雖然這手已經回溫,頗有點冷意,但她依然覺得這手冰得就像他小時候,冬日裡作畫累了,獨自在竹叢中睡著被發現時,那冰涼的手。

直到如今,側夫人都不曾忘了當時抱他回房捂了多久,這孩子方才回暖。

現下又遭這事,側夫人心疼道:“你二人這是衝撞了什麼黴運?短短幾日,這禍事頻出的,要不再延後幾日回中都吧。”

側夫人又朝向丞相夫人,“姐姐?待倆孩子好全咯,我們帶孩子們去趟靈安寺,祈個平安如何?不然我這心放不下。”

“許是姨娘多慮了,小叔們隻是偶然意外,好在安平無事,您也莫要過於憂心。”餘氏見側夫人太過擔憂,安慰到。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姨娘說的有理,二位弟弟自探親途中,便狀況連連,前日有下人報備,你二人來時乘坐的馬車,車軲轆又出現問題,近日也在抓緊修理,免得耽誤了返程。”

說到這言堇榮也一臉擔憂,“來時也出了事兒,對嗎二位?”

言堇雲連忙擺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兒,隻是當時積雪深,道路不便行駛,車軲轆掉進小的雪窟窿,無礙的。”

一屋人除了兩人外,其他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丞相夫人緊忙接著剛剛側夫人的話,“看來這倆孩子當真是黴運當頭啊?這幾日哪也彆去,都好好在府裡養著,等身子養好了,隨我們去趟靈安寺,相爺您覺如何?”

“也好,老夫看可行,過幾日老夫休沐已結,不能同去了,二位夫人帶著孩子們去便可。”

謝淵扶額,丞相府的長輩們愛子心切,如若不同他們走一遭那靈安寺,估摸著都不願放他們回中都去。

丞相夫人揚言,“便是這麼定了,相爺記得,派人前去與那住持打點妥當,好讓我們帶著孩子們前去祈福,討個平安。”

“那是自然,老夫定給你們安排妥當。”相爺起身,“既如此,你兩人尚在病中,我們也不過多打擾,好生歇著,且莫要再胡鬨。”

“是,孩兒領意。”

送走大家,言堇雲也算是高興的,原已商定初十的回程,現下估摸著十五以後了,便能在丞相府多呆幾日,這於言堇雲而言,何嘗不是好事。

——TBC——

第三十五章 沉默的愛

兩人均帶病在身,長輩們也自然不便再過多打擾,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再讓下人送了些補品來,也便散了。

言堇榮沒有同大夥離去,而是私下找到蒼暮,蒼暮深知他的來意。

“大公子。”蒼暮向他行禮。

言堇榮擺手,“免了。”

“大公子想必是為了昨晚之事。”

言堇榮也開門見山,“正是,哪家的郎中?”

“城東趙氏,善康堂的趙郎中。”

“其父還是其子?”

“其父。”

“趙老是個明事理的,我也跟他請教個製藥之法,此人可放心。”言堇榮了然點頭,“可都安排妥當?”

“大公子放心。”

言堇榮上前拍拍蒼暮的肩膀,“你辦事我放心。”說完揚長而去。

謝淵夫夫倆被府裡長輩限製在清凝院裡養著,頭幾日兩人還是規規矩矩的好生呆著,畢竟謝淵不會拿言堇雲的身子去冒險。

經過這次的意外,言堇雲也仿佛大膽了些,似已打開了心扉,謝淵可以不顧一切的為了他,他為什麼不能放下一些芥蒂,嘗試著接納他呢?

兩人名義上是靜養著,實則是多了獨處的時刻。謝淵會選在午時,風小些拉得言堇雲在院子裡踱步,揚言待春暖花開,給他的清凝院添上新物,換了這冷清氣。

有時他們會出現在府中後花園,有時他們會在荷花庭處陪長輩同膳,有時他們會相互依偎在風竹園的翠亭裡作畫。

言堇雲會不知所措的接受謝淵的擁抱,會麵紅耳赤的接納謝淵的親吻,會在謝淵哄他喝下補藥時對他耍起了小脾氣,一切安逸如願。

新歲初八,丞相爺終於返早朝,下朝時還帶來了君上的賞賜。

聽聞丞相爺說二人年裡歸來探親,武帝高興,說起來他還是這夫夫兩的半個媒人,說什麼也給兩人送了份新歲賀禮,以表祝福。

武帝的賀禮,收禮的喜悅,除了丞相爺和謝淵是真心謝恩,其餘人都心有顧慮。言堇雲更甚,君上越是對他們上心,他心裡便是多一份不安。

謝淵體健,短短幾日,傷寒之症已痊愈,既然在大都還要多留些時日,他自然抓緊時機,打聽籌備酒樓之事。

謝淵近來,晨起與言堇雲用了早膳,便會外出,在外一呆就是一整日。

有時言堇雲在府中乏味至極,想出去逛逛也被禁,想練練劍術也不許,隻能陪年幼的小侄、弟妹們溫書或亦瞎鬨。

初十一一早,除了上朝的丞相爺,府中一群人乘著馬車,浩浩蕩蕩的向靈安寺出發。

天氣有稍許回暖,已不像前段時日那般寒冷。言堇雲自意外那日起,就未曾出門。

他體內寒氣未解,出門還是依舊被包裹如粽,行動起來不甚方便。

出行人數多,又有孩童跟隨,大家準備了一早上,直到巳時五刻方才啟程。

靈安寺位於大都城外,靈山山間,是皇城權貴祈安之地。如今積雪漸漸退去,通往山寺的大道上也車馬不絕。

直到未時三刻,丞相府的四駕馬車,才穩穩當當的停在靈安寺石階下,領頭馬車是丞相夫人,依次是側夫人與雙生子,再是言堇榮夫婦與其子,最後才是謝淵夫夫的馬車。

丞相夫人被貼身侍女扶下馬車,前麵便迎來兩個和尚,一個是上了年數的,帶著一個小沙彌。

“阿彌陀佛,夫人遠道而來,住持已等候多時,請隨貧僧來。”

“有勞師父。”

一群人跟在丞相夫人的身後,開始登石梯。靈安寺門前的石梯統共九十九個台階,寓意九九歸一,九同“久”音,願登梯者,長長久久,一切皆所願。

進入大殿,靈安寺的住持已在此等候,丞相爺早遣人來報,住持不敢怠慢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一路勞頓,貧僧已等候多時。”

“住持客氣,此次前來,想為孩子們求個平安。一切照舊,住持無需再勞煩。”丞相夫人在和住持寒暄。

“貧僧多謝夫人體恤,諸位施主先敬柱香吧。”

住持引大家跪拜,嘴裡念著佛詞,手上的念珠不停的翻轉。

方才迎他們上石梯的和尚喊道:“淨手。”

下人們端來淨手盆,他們洗了手,溫的,看來寺廟是真上心了。

待用帕子擦乾了水漬,那位和尚又喊道:“請香。”

眾人接過已點燃的香火,誠心拜佛,祝願與祈願默念於心。隻有謝淵的祝願放在眼睛裡,落在了旁邊人的身上。

直到人家喊了“敬香”,他才回過神來,扶起那人一起上香去。

“禪房已備,諸位請。”

“住持請。”

靈安寺的禪房位於寺院的後山,此處倒像一出獨立的院落,清靜幽深。

“還勞煩住持親自送我們前來。”丞相夫人客套話。

“應該的夫人,右丞相照顧本寺,貧僧隻儘微責,不足掛齒。”

住持立在門外,“諸位施主稍作歇息,齋飯一會兒便送來,貧僧不便入內,法會啟時,再來請諸位施主。”

“住持請便。”

“阿彌陀佛,貧僧告退。”

和尚們退下,進入院子,隻剩下自家人,自然沒了方才的拘束。

言蘭這時直接甩開餘氏的手,跑到言堇雲身邊,拉起他的手,抬頭直盯著他。

“誒,你這孩子,方才還誇你在大殿上聽話,怎現下又皮實了?”餘氏朝言蘭走來。

其餘人聽著也看過來,言堇雲將他的小手緊握在手裡,另一手想攔腰將他抱起來。誰知謝淵快他一步,彎腰把言蘭穩穩的抱起。

被謝淵抱起的言蘭依舊直盯著言堇雲看,言堇雲失笑,伸手捏捏他的胖臉,“為何這般看著我。”

言蘭看著言堇雲,又轉頭看看謝淵,再回頭與他對視,“蘭兒看看,叔叔臉上沒有臟臟,為什麼叔君一直看著叔叔呢?”

“啊?這……。”言堇雲莫名其妙,看一眼謝淵,謝淵也是一愣。

懷裡的小人還繼續,“太母說,跪拜祈福時,眼睛不能亂看哦,蘭兒都記住了。可是叔君一直看叔叔,蘭兒以為叔叔臉上臟臟了。”

謝淵耳赤的笑了,停下腳步看他們的大家都失笑出聲,言堇榮上前接過孩子,故作大聲對懷裡的言蘭說:“那是因為叔君沒有好好聽太母的話,蘭兒不許學。”說完笑著抱著孩子入了禪房。

大家也笑著散了,言堇雲看了一下身旁的人,搖搖頭,“走吧?不聽話的大人。”

謝淵無奈跟上,“什麼呀?那小鬼肯定也亂看了,不然他怎知道。”

言堇雲扶額,“那你去大哥麵前揭穿他。”

謝淵嘿嘿一樂,“管他呢?我的雲兒,我想看便看。”

“貧嘴。”

大家用了齋飯後,稍作歇息,又去參加寺院裡的一場法會。

法會結束後,兩位夫人們跟著住持繼續誦經祈福,小孩子們呆不住,言堇榮夫婦便帶著雙生子及言蘭出去了。

謝淵自是不太深信這些,為了言堇雲,就如側夫人所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言堇雲看出他的不耐煩,亦帶著他離開了。言堇雲小時候與兩位夫人來過靈安寺兩次,大了些便不來了,他亦坐不住。

憑著小時候的記憶,走在寺院允許的境地回禪房那處,他隱約記得有一處叢林裡,長了許多風信子,不知還在不在。

走著走著,言堇雲突然離開了青石小徑,走進了叢林,當看到遠處的山坡,記憶瞬間清晰。

“就是這裡。”他興奮不已,抬腳向前跑去。

“慢點,當心腳下,看什麼呢這般急?”謝淵在後麵提醒他。

言堇雲一口氣衝到山坡上,扶著旁邊的一顆樹站定,直喘。

謝淵快步跟上,來到他的身旁,順著他的目光,一眼望去,坡下全是白茫茫一片,一直延伸到坡底,原是一大片花開了。

言堇雲麵露喜色,“終於碰上它開花了,真好。”

謝淵也為之震撼,“的確,長在這聖潔之地,吸取山林的甘露,才能如此潔白無瑕,著實壯觀!”

“風信子,這花叫風信子,曉曦說白色的風信子是純潔與美好的象征,還有……。”

“還有什麼?”臨近酉時,山林寒氣重,謝淵由身後,連同鬥篷一塊將人包裹在懷裡。

“還……還有……。”

謝淵湊到他耳邊,輕聲,“還有沉默的愛。”

“你竟知?”言堇雲側頭看他,疑惑。

“我無所不知。”轉頭的人正對謝淵,近在咫尺,謝淵怎放過這樣的機會,在他唇上便落下了一吻,而後快速分離。

言堇雲赤麵回頭,“方才還說佛門聖潔之地,現又這般,也不怕佛祖怪罪。”

“佛若渡我,我受之,佛若不渡我,我自渡,與他人相乾。”

“瞧瞧,越說越離譜。”

“嘿嘿嘿,雲兒何渡我?”

“不要。”

“為何?”

“如此厚顏無恥之徒,不渡也罷。”

“哈哈哈~,在雲兒眼裡,我竟是這等小人。也好,沒有這般臉皮,還真入不了雲兒的眼。”

“你還引以為傲?”言堇雲翻了個白眼。

“不然呢?”

“你無救了。”

“哈哈哈~!”

——TBC——

第三十六章 上元宮宴(上)

當日祈福,二位夫人用過晚間齋飯,一直同住持誦經到亥時。一家子也尚未急歸,原本便是要夜宿山寺的。

兩位夫人恨不得多住幾日,因為她們確信,但凡多誦一段經詞,多抄錄一句經文,佛祖定會感知誠心,護佑她們的孩子。

夜晚山裡涼的很,禪房裡的人早已安然入睡。第二日一早,一群人就離開了靈安寺。

回到丞相府,晚間用膳時,丞相爺宣布了一個消息,那便是武帝要在三日後的上元節,在宮裡設宴,凡從二品以上官員,皆可帶家眷入宮參宴。

武熙並未有明確規定,入宮隻帶正室,雖尊卑有彆,但凡官員家中,除了有些真上不了台麵的妻妾,正室和側室有召皆可入宮。

側夫人性子靜,宮裡權貴多,言語上不如丞相夫人能說會道的,萬一無意間衝撞了貴人便不好辦了。

“相爺與姐姐入宮便是,妾身留下照看孩子們。”

丞相夫人還想著今年側夫人去一趟,好歹讓她多多接觸其他夫人,日後也多些個說話的。

“你呀,又是這般,孩子們大了,無需你日日督促,少管一日不礙事。今年我留下,你同相爺一塊入宮。”

側夫人連連擺手,“還是姐姐去吧,再說堇雲和謝兒婿都在,上元佳節,我再陪陪孩子們,不然過了,孩子們要回中都,也不知何日再相聚。”

“他二人亦隨我入宮的。”丞相爺插話。

一家人齊刷刷看向丞相爺,言堇榮疑惑,“父親要帶弟婿和堇雲入宮參宴?”

自古官員入宮參宴,隻許帶妻妾,鮮少帶子女的,除非受召,不然連宮門都進不了。

“這是君上的意思。”

“嶽父大人,君上為何要見我倆。”

“君上的心思豈是我等能猜測的?君上要見你們,自然有君上的道理。不是什麼壞事,兒婿且放寬心,老夫估摸著,君上重情義,你二人的婚約亦是他促成的。”

丞相爺也若有所思,“再者,兒婿是護國公之子,謝國公遠在中都,常年不入皇城,君上念舊,你正巧在大都,見你如見謝國公吧。”

“既然如此,那便也不必擔心。”謝淵還好,他小時候在中都行宮,見過武帝一麵,再次麵聖,自然無畏。

可是言堇雲就不一樣了,他從未麵聖過,宮裡的權貴他也未曾結識一二。再加上他的性子,皇帝在大都出行、巡察出訪數不勝數,沿途百姓相迎、相送,他怎麼可能去湊這種熱鬨,自然沒機會見到。

“那父親,入宮麵聖需要備些什麼?孩兒不曾經曆,怕冒犯了聖人。”

丞相夫人拉起言堇雲的手,拍拍以示安慰,“傻孩子,莫擔心,君上設宴宴邀人數眾多,斷不會讓你獨自麵聖,怕什麼。既然君上開聖口要見你二人,自然不會為難,再說你父親不也在的嘛?”

說著,丞相夫人笑了,轉頭再問側夫人,“既然兩孩子亦入宮參宴,妹妹何願同往?”

“這……。”側夫人還在猶豫。

“就這麼定了。”丞相夫人立即幫她決定,“妹妹好幾年不曾入宮了,就當去走走,看看宮裡的變化。前年傾妃還問我,你這閨中密友,何時得空看看她去。”

“多年未見,難得娘娘還掛記,也好!”

言堇雲帶著幾日的不安,終於迎來了上元節,當日一早,言堇雲辰時一刻便醒了,怎麼勸再睡些都不行。

謝淵隻好被迫陪同,春來回暖,這幾日已微感暖意,言堇雲終於可以在院子裡晨間習武術,謝淵樂得陪同,其實也有一個原因,那便是監督他如何強身健體。

宮宴是未時三刻開始,他們隻要提前一個時辰前出發便可。

午膳兩人隨意吃了點,不至於果腹,但也不會被餓著。

馬車裡,謝淵盯著炯炯有神的人,不免失笑,“今日起的早,午間又準備入宮事宜,都不得歇息,你素日午時歇息慣了,現下可乏了?”

言堇雲搖搖頭,“不曾。”

“還擔心?彆怕,有夫君在呢?我們身後是丞相府和國公府,量那老頭也不會拿我們怎樣,你唔……。”

言堇雲驚訝,沒想到謝淵怎麼能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壓低聲,“你莫要口出狂言,當心隔牆有耳,那是君上,是勢位至尊,至高無上、一手遮天之人,你不要命了?”

“行了。”謝淵笑著拿開他的手,“我自然知曉,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君上雖為真龍天子,但也如同父親、嶽父大人一般,亦是為人父的老人,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彆緊張。”

謝淵把玩他的手,言堇雲正襟危坐,謝淵就當他全聽進去了。

馬車停在宮門口,現下他們要步行至德明宮,便是今日設宴之地。

一入宮門,便有禮部官吏引路,夫夫倆緊跟在丞相爺和側夫人身後。途中碰巧遇上有官員攜帶著家眷,丞相爺會與之寒暄幾句。

顯眼的兩人,即便在身後莫不做聲,也成了被問候的對象。

宴席場外,有宴官員陸續到達,還未到指定時辰入座,眾人都在外頭候著。

這時,一個內宮小公公朝幾人而來,向幾人行禮過後,說明了來意。

原是傾妃得知側夫人入宮,趁這宴席未開,特邀閨友一聚。

“相爺,妾身去去便回。”丞相爺點頭。

側夫人欲行,那小公公又道:“娘娘亦邀二位公子同行。”

“娘親,這……?”言堇雲疑惑。

側夫人了然,“無礙,隨我來,故是娘娘念你了,公公指路吧。”

小公公引他們來到距宴場不遠處的浮亭,走近後,那裡麵坐著的人站起身來迎他們,是一位舉止嫻雅,雍容華貴的貴婦人,想必便是傾妃。

三人欲向傾妃行禮,傾妃連忙製止,親自上前扶起側夫人,笑著:“都說幾回了,在我麵前,無需多禮,看來你是多年未見我,話都忘全咯。”

“娘娘貴為傾妃,禮不可廢。”側夫人笑著回話。

傾妃讓下人退下,握著側夫人的手,“現無他人,就彆拘著,我們說說些體己話,你也是心狠,幾年都不曾入宮看看我。我在這四牆之內,出不去便算了,你也該來看看我的。”

“娘娘莫怪,入宮事宜哪有想來便來,再說,宮中貴人貴事繁多,怕擾了娘娘們的雅趣。”

“這是哪裡話,我還嫌你不成。前些年丞相夫人說你照看雙生兒不便,後來孩子們大了,也不見你前來,瞧你是忘了我這閨友。”

“不敢忘,難得娘娘掛記。孩子是大了,但也不省心啊。”側夫人笑著側身,將兩個孩子推到傾妃跟前。

“來,你二人見過傾妃娘娘。”

“參見傾妃娘娘。”

傾妃抬手製止了側夫人的介紹,“快快起來,容荌,你莫先說,讓我猜猜哪個是堇雲侄兒。”

傾妃直徑走到言堇雲身旁,“看來不用猜的,小時候的模樣未長開,還是這般惹人注目。”

傾妃轉向謝淵,“這位便是謝侄婿,中都護國公之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謝淵拱手,“謝娘娘謬讚。”

“無旁人,叫我姨母便可,我與你們娘親自小為友,老來亦情同姊妹,所以在姨母這裡無需拘束。”

“是,姨母。”

傾妃被這聲姨母叫得又開心不少,幾人坐下,傾妃的目光還是落在言堇雲身上。

“想當年,二公主剛滿一周歲時,君上特赦我歸家省親三日,你娘親帶著五歲的你來看我們,堇雲侄兒還揚言要娶妹妹來著,怎現在便嫁了人,害你妹妹好等。”傾妃用帕子掩住笑意。

言堇雲慌了神,“姨……姨母,真有此事?堇雲當時年幼無知,胡言之語罷了。”

傾妃笑出聲,“瞧瞧,這孩子不經逗。好了,莫慌,姨母怎會強人所難,壞你姻緣。看得出來你二人感情好,君上拉了一條好紅線。”

“謝侄婿,堇雲侄兒可是連堂堂的武熙二公主都不要,自降身份下嫁與你,你自當了然了吧?”

謝淵腦子靈活,自然知曉傾妃的用意,“是,侄婿明了,自然真心相待,絕不讓他人有機可乘。”

“容荌啊,瞧瞧你的好兒婿,睿智非常,一點就通。來人,將備的禮呈上來。”傾妃從宮女手中接過一個精美的盒子,說是贈予兩人的新歲賀禮。

兩個接過賀禮,謝過恩,宴席快開了,傾妃讓下人送二人先行,留下側夫人,再說說話,一會兒兩人再一同前往。

待謝淵夫夫走遠,傾妃才道:“挺好倆孩子,你當知足了。“

“娘娘怎麼把二公主說成這般,被人聽去,有汙公主聲譽。”

“就我們幾人聽去,無礙,再說,不說重些,謝侄婿不曉其中道理,那枉費了我今日所言。”

“娘娘身份尊貴,還勞煩一心為孩子們著想。”

“孩子便是為母之命根,他們好點,我們不更好嗎。怎麼?覺得欠我人情了,那日後記得多來看看我,我們談談體己話,走吧,入宴。”

側夫人笑著答應,“是,娘娘!”

——TBC——

第三十七章 上元宮宴(下)

由於宴席設在白日裡,宴場便位於德明宮前院,排場盛大。

宴場地分為上下兩層,自然武帝與眾多妃嬪的主位於上層,眾官員席位在下層,並分排位於兩側排開。

中間是一處寬大的戲台,此時已有宮廷樂師在輕調哼唱。

眾人入席後,並未立即就坐,而是站立席桌一側,等待武帝攜眾妃嬪入席。

大約一刻鐘後,武帝才攜君後登台入座,接受了眾人的參拜。

武帝大袖一甩,“平身,入座。”

待眾人入座後,武帝高興舉杯,“如今武熙盛世,百業興旺,國泰民安,宜此設宴同慶,上元佳節,寡人自當與諸位愛卿同慶。”

眾人舉杯承恩,“敬君上、吾皇萬歲;敬君後,吾後千歲。”

一杯酒飲畢,武帝又道:“今日設宴,規矩不拘,所備美酒佳肴,諸位儘情享樂便可。”

期間,武帝挑選幾位官員,打賞了賀禮,皆是這一年間對朝廷貢獻巨大者,其中便有丞相爺。

看到丞相爺,武帝似乎想到了什麼?“右丞相,寡人托你之事,讓你帶寡人要見來的人來,你可有記得?”

丞相爺上前施禮,“回君上,人已帶到,老臣孩兒們便在席中。”

“好,愛卿退下,讓他們上前來。”

丞相爺退回席座,讓謝淵攜言堇雲上前麵見武帝,言堇雲緊張的很,謝淵便一路攙扶著他。

兩人跪拜在武帝與君後座台下,武帝讓兩人平身回話。

武熙皇帝麵容祥和,君後亦儒雅隨和,隻是言堇雲第一次麵聖,不敢抬頭直視。

武帝與君後對視一眼,滿臉喜色道:“終算是見到本尊了,你二人不該與寡人敬一杯酒?彆忘了,是誰給你們牽的紅線。”

謝淵回以誠笑,從宮女手捧瑤盤中接過酒杯,一杯遞於言堇雲,隨後拉著言堇雲再次下跪,雙手捧起酒杯,“臣子護國公之子,謝淵。”

見一旁的君妻不為所動,謝淵輕聲提醒,“雲兒?”

言堇言回神,磕磕巴巴捧著酒杯高舉,“臣……臣子右丞相之子,言堇雲。”

見言堇雲畏懼君威,謝淵截話繼續:“我二人領君上旨意,同結絲蘿,良緣尋得,在此,感激君上聖意之恩。”

“吾皇萬福。”兩人飲下杯中酒,武帝亦隨同。

皇帝招手讓兩人起身,“賢侄起來說話。”

一旁的君後早已看出言堇雲一時懼怕聖威,便出口提示武帝,同時亦忍不住笑意。

“君上言語再放低些,君妾瞧著言小侄可是懼了君上的威嚴,都不敢抬頭瞧呢?”

言堇雲聞言抬頭,早知君後是雙兒,今日一麵,還是有所驚歎。

君後雖上了年歲,但“歲月不饒人”似乎忘卻了他。眾所周知,君後在武帝還是親王時便跟著,如今二人一處,君後依舊風華正茂。

隨即君後麵向夫夫二人,“言賢侄,君上方才也說了,今日宴席間無需拘束,你且放鬆些。”

武帝也接過話,“君後說的是,讓二位賢侄入宮參宴,不隻是讓你們前來敬謝寡人的。”

武帝對上謝淵,“謝賢侄,寡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為你二人賜婚之時,寡人曾向護國公承諾,待謝賢侄及冠之時,便封你一官半職,正巧今日一見,寡人想聽聽賢侄之意,如何?”

“這……。”謝淵不知武帝賜婚,還有這層意思,國公爺未曾向他提起。說實在,謝淵其實不想入朝為官,這就是他打小不愛去軍營的原因之一。

“謝君上為賢侄著想,賢侄還未及冠,這事兒事關重大,容賢侄歸家後與家中長輩相商,父親為朝廷效力多年,定能給賢侄一個滿意的抉擇。”

“既然如此,此事待賢侄及冠之時再議。還有一事,方才你二人也看到了,寡人給諸位愛卿準備了賀禮,自然,護國公也有份。護國公護國有功,愛卿遠在中都,寡人不便前去,托二位賢侄代勞吧,哈哈哈~!”

謝淵接過屬於護國公的那份賀禮,武帝又繼續道:“你二人的賀禮寡人已托右丞相代勞相送,今日便無禮再送了,你二人且退下好好參宴吧。”

夫夫二人謝恩欲退下,“且慢。”這時君後卻叫住了他們,“君上的禮是送了,臣妾的禮還未送呢?”

“哦?君後亦有禮相送於他們?”

君後笑容可掬,“那是自然,臣妾瞧這言賢侄乖巧、懂事,與臣妾投緣,臣妾瞧著喜歡,送個小禮與他二人,願他二人心心相印,恩愛長久。”

君後贈禮,這是兩人都沒能料及的,謝過恩後,兩人終於回到坐席,言堇雲終於放下緊繃的弦,謝淵內心卻五味雜全。

謝淵捂住言堇雲席桌下冰涼的手,輕聲關切道:“嚇壞了吧,曾不見雲兒這般膽小。”

言堇雲深吐幾口氣息,努力平複心態,“莫說了,君威在上,莫要交頭接耳,為不敬。”

謝淵不怕,反而靠近他輕笑,“雲兒莫怕,君上是明君,故不會亂責罰於人,雲兒不必如此緊繃著,順從禮節,故無大礙,放鬆些。”

言堇雲回握謝淵的手,點點頭,給他一安心之笑。

宮廷樂師奏起悠揚的樂曲,音樂聲在德明宮中回蕩,給整個宴會場增添了一抹歡快的氛圍。

舞者們身著華麗的服飾,在此台上翩翩起舞,宛如仙子下凡。

宴席上,眾人舉杯暢飲,就如武帝所言,不必拘束,在場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場麵也熱鬨非凡起來。

宴席戌時散去,官員們陸陸續續出宮。緊繃了幾日的言堇雲,似已完成任務,整個人總算鬆懈了。

現在的他,坐在回府的馬車裡,隻感身體乏憊至極,但一想到傾妃和君後贈的禮,便又忍不住激動的心,現下便想打開來看看。

言堇雲心滿意足的詢問謝淵,“現下打開貴人的贈禮,可是不妥。”

“有可不妥,贈禮既已贈出,便是他人之物,現下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雲兒作主便可。”

“既是如此,我想看,安之你且開開。”

謝淵不禁覺得好笑,今日的言堇雲太過小心翼翼,“雲兒你妄為大都城的言二公子,今日倒讓我刮目相看。”

言堇雲自知今天表現不佳,他亦不是故意為之,本就皇家威嚴,他隻是膽怯君威,這有何丟人的。

“莫再拿我打趣,開了盒子。”

謝淵拿出那兩個精美的紫檀木製盒子,蓋麵上沒有圖案,延邊全鑲上銀條的是傾妃的賀禮。

打開盒子裡麵便是兩枚做工精細,形狀一致的男子銀器發冠,形如火焰狀,中間鑲嵌著一顆紅石,估是紅瑪瑙。

而君後的贈禮,蓋麵純手工雕刻著一對戲水鴛鴦,盒身整體玲瓏精巧。

打開盒子,裡麵靜躺著兩枚暖玉,很顯然,這是君後贈予二人,一人佩戴一個的,可令謝淵不解的是,為何一個是芙蕖,一個是碧圓呢?

看過贈禮,自然心存感恩,興奮於娘娘們的贈禮,不管是什麼?亦是宮中貴人贈的,這便足夠珍貴。

興奮勁已過,言堇雲時刻也漸漸困乏。

他將兩枚玉佩各放在自己兩手心,仔細端詳,還揚言,有機會再次拜見君後時,便戴上這玉佩去參見,以表他二人對君後的誠意。

馬車搖搖晃晃,言堇雲這幾日的倔犟,還是熬不到丞相府,昏昏噩噩靠著謝淵便睡著了。

謝淵抬手將人攬入懷中,從他手中取出兩枚玉佩,再細看端詳一眼,便把它們裝入盒中。

謝淵眉頭不曾舒展,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君後為何送他們夫夫二人芙蕖與碧圓。

碧圓還說得過去,皆是男子配飾圖案,但芙蕖與碧圓放在一起,這可是娶了雙兒為妻,夫夫二人共所佩戴之物啊,難道君後不曾記得他二人皆為男子?

謝淵自故搖頭一笑,今日宴席遇事太繁,又是謀官職又是賜禮的,定是他有些過於多慮了。

回到丞相府,礙於長輩都在側,謝淵隻能揺醒言堇雲,一起步行踏入府門。

時候尚早,府中後花園,丞相夫人和餘氏正帶著孩子們在掛燈、嬉戲、放煙花,以慶上元佳節。

聽聞入宮參宴的人已歸來,雙生子便想請謝淵夫夫前來與他們玩耍。

多一人多一份熱鬨,丞相夫人遣人去叫他們。

言堇雲即便困倦,也不會放過這般熱鬨的場景。

不一會兒,謝淵夫夫便來了。

“二哥,哥夫,快來。”雙生子興奮的上前來拉他們。

言蘭也高興的跟後頭跑來,迎謝淵他們,言堇雲將他抱住。

言堇陽拉著謝淵直向煙花走去,“哥夫,我們想看煙花,您給我們放。”

難得孩子們信任他,謝淵爽快答應,“好,給我吧,福澤,準備,我們放煙花。”

大家一時都避得遠遠的,伴隨著一聲聲煙花爆響升空,綻放光芒四射,節日的氣息就樂在其中。

於是一群大童兒小童兒,再帶上幾個愛鬨騰的侍仆,如福澤晨霞這些,丞相府的歡聲笑語能綿延至府牆外。

這算是言堇雲過著最充實的一個上元佳節,有家人相擁,有歡樂相隨,亦有他相伴!

——TBC——

第三十八章 歸程

元月十七這日,謝淵夫夫總算踏上了歸程,探親半月有餘,原比預定的歸期晚了好幾日。

想著言堇雲這半月也算住得足意,誰曾想,離家在即,這人還是放不下對於丞相府的掛牽,強忍著熱淚在和丞相府的家人門一一惜彆。

丞相爺今日特地休沐,就為了送彆這兩孩子歸去。一家人一起用了個早膳,期間氣氛尤為沉重,兩位夫人對於言堇雲的依依不舍,直到巳時七刻方才放他們出門去。

千言萬語都道不出家人間的不舍之情,唯有短暫的一個擁抱,一個簡短的囑托,稍能釋懷。

側夫人攜雙生子上前,言堇月和言堇陽每人手中各持著一個荷包。

側夫人推著他們的後背,讓兩人上前去,“去,給哥哥們把這荷包戴上。”

言堇陽在謝淵的腰間掛上一個青色的荷包,而言堇月則給言堇雲戴上一個一致的,言堇雲此時眼眶泛紅,伸手輕摸弟妹的頭。

隨後抬頭喚側夫人:“娘親。”

側夫人點點頭解釋道:“這裡麵是娘和你們母親從靈安寺求來的平安符,你二人好生戴著,望能護我兒康健,保你們平安。”

“謝娘親。”二人異口同聲,又轉向丞相夫人,“謝母親(嶽母大人)。”

“好了,筵席終會散,時候不早了。”丞相爺打斷他們,“該讓孩子們走了。春回雪融,路上當心,莫要趕路,此時出發時辰還充沛,日落之前定能入中都城。如道路不好走,沿途客棧歇上一晚也可,切記,莫要著急趕路,安全無恙最要緊。”

“是。”

“走吧,上馬車。”夫人們都在抹淚,丞相爺催促他們出發,再不走孩子大人定是哭成一片,到時場麵怕是更控製不住。

“還是讓堇榮護送你們出城,走吧,孩子們,珍重。”

謝淵將言堇雲扶上馬車,再回身,向眾人拱手行禮,“小婿就此彆過,保重。”說完亦然快速登上馬車。

“啟程。”言堇榮騎馬在前,吆喝一聲,領著隊伍便浩浩蕩蕩出城去。

言堇雲不敢抬起小窗的帷幔向後看,他心裡知道,身後那是個什麼樣的場景。他也在克製,或許走遠些,那份惆悵便會減弱些吧。

可出城後,當他撩起小窗帷幔,真正跟言堇榮道彆,馬車重新啟動時,言堇雲終究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也並非是大哭出聲,而是手裡抓著腰間那個小荷包,反複撫摸,低頭自言道:“這是娘親的手工刺繡,連上頭的圖案便是我最喜愛的青竹。”

謝淵不插話,就靜靜的看著他,直到他的淚水滴落在荷包上,謝淵才意識到,那人竟然哭了。

謝淵坐近,雙手扶起他的臉,用拇指拂去殘留在言堇雲臉上的淚痕。

“彆哭,雲兒哪日再想歸省,我陪你回來便是。”

言堇雲沒有與他對視,不過目光竟落在他腰間的荷包上,伸出另一隻手,將他的荷包拉近,兩個荷包放在一處。

“竹報,平安。”言堇雲念出上頭的字,兩個荷包皆是相同的樣式,相同的青竹圖案,不同的是上頭的字詞。

言堇雲的荷包是“竹報”,而謝淵的則是“平安”,合一起便是竹報平安,足以見得,側夫人的用心之處。

謝淵接過話,“竹報平安,如娘親所願,我們定會無痛無災,平平安安,雲兒,你說是吧?”

言堇雲點點頭,咬著下唇強忍哭聲,隻不過雙眼熱淚更加凶猛的往外湧。

謝淵不知從何安慰,隻將他半攬在肩頭,輕拍他的肩臂,任他肆意。

馬車晃悠,言堇雲也不曾抬頭,謝淵便這般護著,在下一次顛簸幅度過大時,放才擦乾眼淚從謝淵的肩頭起開。

謝淵擔憂問道:“可是困倦,要不要小憩片刻。”

言堇雲搖搖頭,靠坐著暗自傷感,謝淵拉起毯子為他覆蓋於下身。

越近中都,春暖更甚,言堇雲將馬車的小窗戶都打開,趴在窗口邊,任微風撫過臉龐,注視著冰雪消融的景象,聆聽著馬蹄上的防滑具在滴滴嗒嗒作響。

他們的車馬隊酉時便入了中都城,可回到國公府的隻是下人,他們的主子並未隨馬車隊歸家。

問了兩人的去向後,老太君丟下一句胡鬨,招呼大夥都前去用晚膳,不必等了。

謝淵看著言堇雲一路鬱鬱寡歡,這一路的顛簸原就疲憊得很,多日未見,此次歸家,國公府的眾人定會聚在一起等著迎他們。

謝淵不想看這人原就興致不高,肯定還會強忍鎮定自若去應付這一大家子。

於是謝淵便找了個由頭,說自己突然想吃君安樓的菜肴,念得緊,今天吃不到,嚴重可達無法入睡的程度。

言堇雲不信,讓先回府裡,過後想去隨意他,言堇雲的執意也拗不過謝淵的軟磨硬泡,最終敗下陣來。

二人隻帶上蒼暮,讓其驅趕馬車。三人來到君安樓,痛痛快快吃了一頓,至於明日家裡的長輩如何訓斥,謝淵不管。他隻要當下,言堇雲過了這個勁,少些思家的掛念便好。

言堇雲一遇事,腦袋就不靈光,如果他細心些,就會發現,入君安樓吃酒都要提前預訂的,可每次謝淵好像不受限製,隨時可來。

而且裡邊的店小二也是對其畢恭畢敬,隻是言堇雲沒發覺。

二人坐下沒吃一會兒,言堇雲吃了一點便放下碗筷不吃了,謝淵知他沒有胃口,也不強求。

謝淵瞧著一桌的美食,雅間門敞著,側頭看向立在門外的蒼暮,便出聲喚他,“蒼暮,進來。”

蒼暮聞聲而至,“主君何事?”

“坐下吃點。”謝淵指指對麵的座位。

蒼暮看了一眼言堇雲,見他家公子已點頭,便才坐了下來。

謝淵讓人添加碗筷,言堇雲往他碗裡夾菜,蒼暮便大口吃著碗裡的菜。

蒼暮塊頭大,飯量也大,亦在長身體階,看著他進食,謝淵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蒼暮兄弟,你這飯量跟軍營裡的那群粗漢能相較一二。”謝淵佩服到。

“怎麼?主君是嫌我飯食大,還不忘要送我入營?”蒼暮嘴裡還塞著吃食,含糊著。

“那你可願前往……。”

“不願。”蒼暮直接搶答。

謝淵隻是一問,“南營的左副將對你頗為賞識,不想去磨練磨練?”

“兵營軍規綱嚴,我來去自由慣了。”

“嚴師出高徒,沒聽過嗎?還是你擔心沒人護著我們,這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們國公府……。”

“蒼暮隻護我家公子。”蒼暮吞下嘴裡的吃食,注視謝淵,一臉認真。

“……。”謝淵還真無言以對,全是他一廂情願。

兩人隻聽“噗呲”一聲,坐於一旁的言堇雲竟然捂嘴笑了,謝淵一臉鬱悶的看向他。

言堇雲止笑,繼續給蒼暮夾菜,“好了,莫再多言,你且多吃點菜吧。”

右轉向謝淵,“你也是,無故莫挑他的話,我家蒼暮那兒也不去。”

謝淵故作無所謂,“是,你們主仆一條心,我不挑便是。”

這時謝淵讓人上酒,言堇雲不解的看向他,“想吃酒了?”

“想喝點,驅驅火。”謝淵有點不樂意,言堇雲還是拿他當外人,連蒼暮都無法比對。

為自己斟上一杯,也為蒼暮倒了一杯,推到蒼暮麵前,“會喝酒吧?陪我喝點。”

蒼暮抬頭看他,又轉而望向言堇雲,言堇雲再次點頭,“你主君今日酒癮犯了,你陪他喝點便是。”

為了防止兩人吃酒過量,言堇雲還親自為他們倒的酒,也不知怎的,喝到最後,這兩人還都有了醉意,就連說話也大舌頭。

言堇雲看著手裡小小的酒壺,也沒裝多少酒吧。好奇打開一聞,迎麵撲來濃烈的酒氣,言堇雲下意識側頭,什麼酒這般濃烈。

言堇雲果斷及時止損,不過這兩人還是醉的不知天南地北。

以至於國公府後門守夜的護衛,平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

他們尊貴的護國公府少君,竟然親自駕著馬車歸來,如此不熟練的趕馬技巧,使那馬車於遠處便晃晃悠悠而來,最後在護衛的協助下方才將馬車穩穩停在府門前。

而後有人忙於牽馬,有人去攙扶蒼暮,隻有謝淵,言堇雲不假於人手,自己鑽進馬車裡將人拽出來,扶他入府。

終於回到沁雅軒,言堇雲讓辰暮去照看已喝醉的蒼暮,他也把謝淵交給福壽,為了這兩個人,他拒絕了君安樓派人相送,不想麻煩人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自己趕那馬車,搗鼓出了一身汗,他得去泡個熱水澡。

後來一想,今日他做錯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不該讓這二人飲酒,關鍵是後果還得自己來承擔。

言堇雲一肚子的火,與家人分彆時的惆悵,好在暫時忘卻腦後。他發誓,日後這兩個人休想在他麵前飲酒。

後話便是,這招謝淵總能應對自如,隻有蒼暮是真正的自省,從此以後不再飲酒,不管是誰找他喝酒,他總一句話,“喝酒誤事,不喝。”

——TBC——

第三十九章 來者不一定是客

第二日一早,按先前已定的日子,今日原就是言堇雲請安之日,念孩子們昨日才歸家,國公夫人正巧有事外出,便遣人告知不必去她那兒請安。

老太君也聽聞兩人在外鬨騰晚了,加之心疼二人昨日趕路勞累,便也免了。

難得見主子們安睡,不用去請安,無事打擾,誰會無故去叫醒他們。一個是真累了,一個是真醉了,愛怎麼由他們去吧。

言堇雲因為心中還是惦記著給長輩請安,緩緩睜開眼,隔著床帷幔,都能看到天已大亮。

他一個激靈坐起,順腳踢了踢旁邊的人,“快起來,今日可是請安日,曉曦他們怎不叫醒我們。”言堇雲少見的慌亂。

謝淵抬手揉揉太陽穴,睡眼惺忪坐起。

“曉曦?晨霞?來人,現在是幾時?怎不早些叫醒我們。”言堇雲朝門外喚人,自己拉起帷幔便要下床去。

曉曦和福壽進來,後頭還跟著幾個下人。曉曦和福壽一臉笑意,“主子們終於醒了,先盥漱,再用點早膳暖暖肚。”

言堇雲極少對曉曦斥責,“還笑,現幾時了?”

“公子,巳時了。”

言堇雲瞪大雙眼,“巳時?怎麼不來喚我們,剛回來便錯過了請安的時辰,這……快,愣著作甚,為我更衣。”

言堇雲急得光著腳就下地,曉曦急忙製止,“公子,不用,主母夫人帶漣兒小姐出去了,老太君那兒也來人,說今日不用去請安。”

“不用了?”

“漣兒小姐?”何人,未曾聽聞家中提起,床上的兩人都有疑惑。

福壽連忙解釋道:“是盛安城的漣兒小姐,老太君母家外親的堂孫女。正月十二到的,說是在府裡住上些日子,好四處看看中都的美景。”

“怎從未聽太母說過。”謝淵問道。

“聽主母夫人說,少爺小時見過漣兒小姐,定是少爺年幼忘了。”

謝淵拋下一句“不知”,便不再過問。

兩人簡單盥漱後,用了點早膳,言堇雲好像想起了老太君提過這件事,不過他亦忘記是什麼時候了。

“這件事我好像聽太母提過。”言堇雲不太確定,

“什麼事兒?”謝淵喝粥,不曾抬頭。

“漣兒小姐的事兒。”

謝淵抬頭,放下勺子,“你關心這些做什麽?不如關心關心我,現下頭疼得緊。”

一聽這個,言堇雲瞬間來氣,也撂下勺子,“你還好意思說,下次若讓你們在我麵前飲酒,我就不姓言氏,我……。”

謝淵笑了,“那姓什麼?冠上為夫的謝氏,也行。”

“你、少油腔滑調。”

“不過,雲兒,我們昨晚是如何回來的?”

“丟大街上了,巡蔚瞧你們可憐,給送回來的。”

謝淵看他憤憤不平的樣子,笑的更大聲了,“我知道雲兒不會,昨夜辛苦了,我發誓,今後不會喝得這般醉,就算是醉了,我也清醒的走回家,到家了再醉,行嗎?”

“可信嗎?”

謝淵舉著手,發誓樣,“絕對可信。”

言堇雲被逗樂了,“頭可還疼?”

謝淵點點頭,小臉立馬委屈狀,“疼,雲兒快幫我揉揉。”

兩人待了一會兒,閒來無事,在沁雅軒裡逛著,想去鳳棲齋看看老太君,又覺時辰不宜,老太君這時該是午歇了。

“小叔叔?小嬸君?贇兒來了,你們在哪裡?”秦氏帶著倆孩子來看他們,聽下人說兩人才往竹林方向去,一路跟來不見人影,謝贇不耐煩了便喊了起來。

“哎呦,我的小祖宗,咱不嚷嚷。”秦氏蹲下安撫他。

兩人剛繞過假山,在竹坡下的圓亭裡剛坐下,言堇雲耳尖,“細聽,有小孩的聲音,在坡上。”

謝淵沒有聽到,“我倒沒聽見,福澤,你前去看看。”

福澤去了一會兒,隻見謝贇和謝恒,走在前頭,蹦噠著下石梯。

“小叔叔,小嬸君。”謝恒叫人。

謝贇鬆了一口氣,“總算找到了。”

謝贇的歎氣聲把在場的人都逗樂了,言堇雲上前迎他們,一手拉一個,“找到什麼?”

“找到小嬸君和小叔叔了,贇兒好久好久,都沒有看見。”

“沒看見我們了是吧?大嫂。”言堇雲向秦氏打招呼。

“誒,總算回來了。”秦氏麵帶笑容。

謝淵把謝贇拉到身旁,“小淘氣,你近來乖不乖啊?大嫂坐。”

“好好,都坐下說,他呀,乖巧著呢?隻是夜裡偶然找他母親,坐著哭鬨,要哄上許久呢?”

謝淵把謝贇抱到腿上坐著,“看來贇兒不乖咯,這樣怎麼行,天黑了便乖乖睡覺,不許哭,知道沒?”

謝贇晃著小腿,“知道了小叔叔。”

“二哥二嫂呢?怎把贇兒放大嫂這兒?”言堇雲問。

“前日便去了營裡,說是張羅開春四大營區競技比拚,代越也跟著去,一去便幾日。”

“四大營區嗎?那豈不是大哥也去東營了?”謝淵問。

“是,這幾日剛啟議,才使得他們總往營裡跑。”

“難怪昨晚沒人去抓拿我們回府,原是都不在府內。”謝淵暗笑。

“還說,你倆歸家還半道擇路,害大家好等,正巧有客人在,太母可氣了的。”

謝淵無所謂,聽到國公爺不在,他已經徹底放心,不會挨訓了。“太母不會為這小事發火的,估摸著有外人在,意思一下,實在不行,我哄上一哄,太母便高興了。”

還真彆說,老太君還真吃謝淵這一套。言堇雲瞪他,“你還說,不都怪你。”

謝淵聳聳肩,得意忘形。

“小叔叔和小嬸君去哪了?去了那麼久?”坐在言堇雲身旁的謝恒開口道。

“啊?嬸君回了一趟家。”

“回家?我們的家不是在這裡嗎?”謝恒疑惑。

言堇雲一愣,“額……是嬸君的另一個家,在大都城裡。”

秦氏打斷謝恒,“恒兒,莫要問了,問得你嬸君又想念他家人了。”

“家人?曾母說我們是一家人,嬸君若想念家人,恒兒和弟弟不上學塾時,就來陪嬸君,這樣嬸君看到我們便不想了。”

言堇雲感動,摸摸謝恒的頭,“謝謝你恒兒。”

幾人在圓亭裡坐了一會兒,又在竹林周圍轉悠。謝淵帶著倆小孩在前麵鬨騰,一會上石階一會下石梯,一會兒躲假山,一會兒鑽竹叢,三人玩得不亦樂乎。

秦氏與言堇雲緩緩跟在後頭,秦氏問起,怎在大都呆那麼久,來信隻說會延遲回來,並未說明原因。

言堇雲便跟她聊起了,他們在大都這段時日的境遇,把秦氏嚇得直呼他們這是去探險,而非歸家探親。

“說與大嫂聽便聽了,可彆讓母親和太母他們聽了去,白惹她們憂心。”

“說你倆什麼好,日後出門嫂子給你們看日子,好日子再出門去。”

言堇雲不禁失笑,秦氏倒像家母一樣謹慎。

“大嫂?贇兒睡著了。”妯娌二人正說著話,遠處傳來謝淵的聲音,隻見他抱著謝贇朝他們迎麵而來。

謝贇晚間愛哭醒,現下玩著累了在竹叢中睡著了,謝淵將他抱出來,他便牢牢的抱著謝淵的頸脖不撒手。

誰上前哄都不行,閉著眼睛在謝淵懷裡哼哼唧唧。

無法,謝淵讓言堇雲回屋歇著,晚點要去鳳棲齋用膳。他抱著謝贇,親自送秦氏和孩子們回去。

言堇雲前腳送秦氏他們出去,快要返回院子時,隻聽一聲“允哥哥”,一個淡粉色身影便朝他衝過來,一頭撞進他的胸懷。

言堇雲沒有防備,當下整個身體僵直發愣,還是晨霞眼疾手快,一把扯開掛在言堇雲身上的人。

“你誰啊?怎麼亂往他人身上撞,也不嫌害臊。”晨霞回身,替言堇雲拍拍身上,整理衣裳。

“公子, 您沒事兒吧?”

言堇雲才回過神,隻見眼前一個身穿淡粉色華衣,外披白紗,欣長苗條,清逸脫俗的妙齡女子。

來人開口,“公子?你不是允表哥?”

晨霞不耐煩,哪有女子一見人就往人家身上撲的,“這是我家公子,要找表哥上彆處去,這裡沒有你的表哥。”

“晨霞,不得無禮。”

晨霞退後,薑漣兒才細心打量眼前之人。此人身形清瘦,眸光犀利,容顏俊俏,說不出的清冷感,細心一看,的確不是謝淵。

言堇雲向來人行禮,“想必這位便是漣兒小姐吧,在下言堇雲,不知漣兒小姐臨顧,有失遠迎。”

“你……你就是允表哥新娶的君妻,方才……方才對不住,我是來找謝淵表哥的。”薑漣兒不曾想自己會認錯人,在看清那人樣貌後,愣是不敢與之對視,她也不知怎麼了。

“郎君正巧不在,不如漣兒小姐隨我進去坐坐,等郎君歸來。”

薑漣兒乾笑,急忙擺擺手,“嘿嘿~不了,既然表哥不在,我就不進去了,下次再拜訪吧。”

“哦,也好,那漣兒小姐下次見了人,可記得認清,不然又抱錯人,白惹笑話。”

“額……是,多謝提醒。”薑漣兒頭都不抬,帶著侍女跑了。

晨霞看不慣,“還大家閨秀呢?沒點小姐樣兒。”

“莫身後嚼他人舌根,進去吧,來者便是客。”

晨霞隻是年歲小,又不傻,跟在後麵嘀咕,“來者也可能不是客。”

——TBC——

第四十章 這搭哪門子的橋

謝淵回到沁雅軒,言堇雲自當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兩人歇息片刻,酉時便往鳳棲齋去。

夫夫二人到時,其他人還未到,老太君坐在院子裡,兩孫兒坐於兩側,她老人家兩手各拉一人的手,二人與老太君在歡快的閒聊。

老太君拍拍言堇雲的手,“總算是回來了,孫婿來這般久,太母都習慣了你時常來請安,陪老太婆我說說話,也好解解悶。你這一走半月不見人,太母都不慣了,時常念著怎不見我孫婿來。”

老太君咯咯樂著,“淵小子,你亦如此,小時候跟太母粘著緊,現下有了君妻,可不常來太母這兒咯。”

“難得太母掛記,堇雲往後常來,望太母彆嫌孫婿多煩擾。此次歸家,堇雲念家親切,便多留了幾日,郎君疼我,便允了幾日陪我。”

“頭年甚念母家,人之常情,多留幾日也無礙。也多虧了淵小子答應你,不然有人得哭鼻子不可,哈哈哈~。”

“太母說笑了,堇雲自知調衡心緒。”

“哼,太母您可彆信他,回程時的確有人偷偷抹眼淚來著。”謝淵突然插話,遭來言堇雲的怒瞪,仿佛讓他閉嘴,在老太君麵前,他亦要麵子的。

此時袁嬤嬤剛把茶壺放在桌上,正在倒茶,聽到謝淵的話,也不免補上幾句,“這有什麼?想當年,你們的太母,我的小姐,出嫁時可是哭了一路,後來頭年歸去探親時,回來又哭了一路。我服侍小姐那麼久,還未曾見過我家小姐那般會哭。”

老太君瞧著這倆小口看好戲似的小表情,故拍腿大笑道:“你們袁嬤嬤呀,老來還愛揭我老底,哈哈哈,那時也沒想哭,就是念至親念的緊,眼淚是控製不住的。”

老太君握緊言堇雲的手,“這麼說我孫婿最是感同身受吧,你們太翁當時還打趣說,等回了中都,要請郎中幫我瞧瞧,是不是頭裡都是水呀,不然眼淚何其之多呢?”

幾人聽去也哈哈大笑起來,言堇雲抬手捂嘴遮著,謝淵直接挽住老太君的手臂,斜頭靠在老人肩頭笑著。

正巧國公夫人攜薑漣兒來了,瞧著笑成一片的幾人,亦笑著出口詢問道:“說什麼呢?這般好笑,也說來於我們聽聽,好過過耳癮。”

言堇雲第一個反應迅速,止笑後立即起身朝國公夫人行禮,“見過母親。”

謝淵也起身,喊了聲母親,便注意到了國公夫人身旁有人。

薑漣兒不敢抬頭,隻向老太君行禮,老太君笑意尚在,向她招手,“來的正好,漣兒來,上我跟前來。”

薑漣兒微低著頭,朝老太君走去,正對著言堇雲的方向。言堇雲默默後退,由老太君身後繞道謝淵旁邊,同他站立著。

老太君拉著薑漣兒的手,“來,你來幾日了也未見你表哥們歸家來,現下總算是見上了。”

老太君指著謝淵,“這便是你當年愛追他後邊跑的淵哥哥。”而後指向言堇雲,“這位便是你表哥剛過門不久的君妻。”

“這位是太母外親家的堂孫女漣兒,漣兒,給你表哥們行個禮,算認個麵兒”

薑漣兒給夫夫二人行禮,“表哥、表君。”期間時不時抬眼,目光總落在兩人身上,細看是落在言堇雲身上多一些。

國公夫人問了袁嬤嬤,得知晚膳已備好,便將大家往鳳棲齋的膳堂趕。“走走走,都還空著肚皮,如何認清眼前人。”

老太君才起身,拉著薑漣兒“也是這個理,都走,我們邊吃邊聊。”

這時秦氏把謝恒和謝贇帶來了,期間又可熱鬨起來。

秦氏與國公夫人忙著安頓倆孩子,而老太君這邊,順勢就把薑漣兒往謝淵夫夫身旁塞。

“漣兒要在咱們這兒住上一段時日,這孩子來這兒幾日了,也不曾到中都城中走一走,更彆說城外了。今日 你們母親得空方才帶這孩子出去小走一圈。”

老太君看向兩人,“想著你們年歲相仿,話茬子總能說到一塊去。你二人一直未歸,你們表妹可一直盼著呢?盼著你們能帶帶她,四處逛逛,玩你們小青年愛玩的。”

謝淵不以為然,“來者便是客,既然漣兒表妹遠道而來,表哥自然儘一儘地主之誼,是吧雲兒?”

謝淵瞧著晚膳開席後,便少了言語的言堇雲,順口拉上他。

言堇雲也同意,“那是自然,漣兒表妹且安心住下,想上哪兒玩去,讓你淵表哥帶著,他可知多處好玩之地呢?”

謝淵側頭看向他,言堇雲這些話,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具體是哪裡,謝淵目前看不出來。

薑漣兒也不似方才見時的嬌羞樣,此時亦高興的舉起茶杯,“那漣兒在此先謝過淵哥哥,到時候表君亦一起,如何?”言堇雲沒有直接回話,也隻禮貌性點了頭。

老太君拉過薑漣兒的手,放於腿上拍拍,“你表君時常有事兒要忙,不是上我這嘮嘮嘴,便要去他們母親那請安,還有規矩要學,哪得閒,你呢,就多多跟你表哥出去看看,就淵小子最閒。”

老太君的話,表達的已經很明顯了,這是想給讓謝淵與薑漣兒多多獨處,同時也在內涵言堇雲莫要善妒。

膳堂裡除了小點的謝恒和謝贇不懂,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君這是給謝淵和薑漣兒搭橋呢?

聽這話,言堇雲夾菜的手僵了一下,隨後淡定的把菜放入碗中,緩了一會兒才又繼續吃起來,但入口之物全然無味。

謝淵偷偷看言堇雲幾眼,見這人一臉淡然,也未往心裡去。

其實最受驚的還是秦氏,在她的認知裡,謝淵喜男子是事實,娶了言堇雲為正室也是事實,她和孩子們都已認定了言堇雲這個小嬸君。

這個不能生的小嬸君,她還一度跟他家大將軍鬨過玩笑,說如果年歲可以,多生幾個無妨,倘若謝淵夫夫有意願養育孩子,他們夫妻二人可將一孩過繼於二人養育。

現下瞧老太君這般,估摸著早有打算,這是想給謝淵留後啊,不然這個漣兒小姐也沒必要在國公府住下,而且所住時日還挺長,再抬眼看國公夫人的神情,亦是個知情的。

秦氏裝作若無其事,對著老太君笑著打趣道:“即是帶著漣兒表妹四處逛逛,那大表嫂我還是可以陪同的,小姑娘家家的自然與我話多些。若是嫌我話少,改日等你二表嫂歸來,咱們一同前往,有代越在,定是有趣的。”

老太君也笑著反駁她,“大孫媳總算不再躲你那三寸之地了?”秦氏性子軟,不太愛湊熱鬨,都是王氏硬帶著的她。

“不管在哪兒?人總是困不住的,正巧孩子們都上學塾了,我也該放放性子不是。”

“是這個理。”國公夫人也幫腔,“那你得空也帶帶你表妹,你弟弟們皆為男子,總還是多有不便。”

受老太君的吩咐,國公夫人近幾日也跟薑漣兒接觸,她總覺得這個小姑娘,並非表麵上看的這般單純無害。

看著其他人都跟自己唱反調,老太君也不過多再執意,“誰帶都好,漣兒所住時日長著呢,慢慢來。”

一家人繼續用膳,孩子們也因為家裡沒了那幾個威嚴之人,譬如國公爺。謝贇父母都不在,借著在場之人對他的偏愛,也更肆無忌憚起來。

謝贇剛吃幾口飯,一會兒竄到老太君跟前撒撒嬌,一會兒竄到國公夫人那兒又吃上幾口飯,一會兒又來到謝淵夫夫這邊,要口甜食,要個抱抱等。

也因為有孩子們在,以至於氣氛不會太僵,氛圍輕鬆了,老太君好好用膳,也不會無意再挑起關於薑漣兒與謝淵的事兒,以免又生事端,但期間還是很照顧薑漣兒的感受。

言堇雲已知老太君的用意,後麵隻顧用膳,時不時回應謝贇的鬨騰,就再也不吱聲,隻聽他們談話。

言堇雲其實心情挺複雜的,一時也不知如何,那就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當晚言堇雲從鳳棲齋回去,整個人變得鬱鬱寡歡,待謝淵去沐浴時,曉曦到他跟前關切道:“公子,可是方才膳間沒吃好?”

曉曦沒跟去鳳棲齋,晨霞陪同的,她自然不知道席間發生了什麼?為何他家公子回來人就這樣了,她心細,言堇雲細小變化她都能察覺到。

言堇雲坐於貴妃榻前,手撐桌側扶著頭,見曉曦來了,緩緩放下手,抬起頭,搖了搖。

曉曦伸出手背探他的額頭,“可是昨夜趕馬累著,病了不成。”

言堇雲拿下她的手,淡然說道:“曉曦,或許我們在這國公府住不長了。”

曉曦頓時身子一僵,滿臉驚訝,“被發現了?”

言堇雲又搖搖頭。

曉曦眉頭一緊,“那公子方才是何意,奴婢沒聽懂。”

“老太君可能要為謝淵納妾了,或許不是妾,我一男子人家怎會一直由著霸著正妻之位。”

“當真。”

“老太君正有此意。”

“那公子現下是何打算?”

言堇雲此刻顯得十分消極,歎了口氣,“看來終究是和這國公府有緣無份了。”

曉曦心疼,“公子莫要這麼說,事情還未有定論,您莫要做最壞的打算。”

“且先看著,走一步算一步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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