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體暖爐
中都城的冬天韻味愈發濃厚,這裡雖不似大都一入冬便有滿天飄雪,但這裡的初降寒氣,是雪花夾著雨水,那刺骨的寒風一點都不弱。
言堇雲自小便畏懼寒風,從前在丞相府時,冬日裡他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他的胞胎弟妹知事時,還取笑過他,說他們二哥像閨房小姐似的,總是躲在房裡,是要等著大郎君來娶嗎?
雖然當時自當玩笑話,胞胎弟妹還成功被側夫人揍了一頓,但他們的話也算應驗,二哥真被人娶走了。
近日來,謝淵一早便外出,聽說,好像是好兄弟華南家,郊外的莊園出了些事兒,謝淵帶幾個下人前去幫忙了。
其實那處莊園便是他們好兄弟四人的私產,之所以歸到華南那邊,是因為華南較他們年長,為人老實穩重,華府自不會去乾涉他的事兒。
這些事兒言堇雲不想操心,管的多謝淵又對自己上心,所以他懶得去問,再說謝淵每日也走的早,自是沒法問到。
原是今年寒霜來的早,莊園裡釀酒的原料,沒來得及收入庫窖,損失不小呢?
這還是言堇雲近來同國公夫人料理入冬事宜,從旁聽她提起的,言堇雲也沒細問,隻覺得謝淵是幫好兄弟的忙去了。
平常白日裡,隻要府裡的長輩們沒找他,言堇雲幾乎呆在沁雅軒裡,自己的前院都不曾踏足,更彆說去竹林練武了。
起初國公府裡沒人知他怕冷,女子或雙兒體虛懼寒還說的過去,一個男子怕冷說出去還不讓人笑話不成。
冬日裡,府裡每房的木炭都是記錄在冊的,都說國公夫人不會虧待沁雅軒,但曉曦為了不被起疑,也隻是按正常供應領取的。
所以這便導致了言堇雲在丞相府時,臥房裡要放兩個炭爐的,現下隻能放一個。
雖然曉曦他們整夜不讓炭火熄過,但言堇雲還是覺得異常寒冷。辰暮給他加了一床被褥,這張床上現已有三床被褥,床麵更顯擁擠。
莊園的事好像鬨得挺大,還驚動了國公爺,好似有佃戶在搶收作物,下庫窖時,不當心踩空摔傷了腿,謝淵他們算算也是一幫剛涉世未深的青年才俊,事發時沒妥善處理好,引起了眾多佃戶的不滿。
還得國公爺出麵,才擺平了此事,最後命令謝淵幾人善後莊園的事宜,善後不好彆回國公府。
因此謝淵每日忙到很晚才歸,回來時言堇雲早早便入睡了,內室隻留一盞小燭台在搖曳,謝淵也沒細看言堇雲蓋在身上的兩床被褥。
今晚外麵又下起了小雨,寒風凜冽。屋外的樹葉被刮得沙沙作響,寒風像個調皮的小孩子,借著纖細的身姿,從門縫中、窗縫邊鑽進屋來,四處找人玩耍。
夜裡的言堇雲貌似睡的不太安穩,他將被褥拉至額頭處,把自己整個人裹在被褥裡。
剛躺下的謝淵,好幾次發覺言堇雲在亂動,可是叫了幾聲也不見人答,謝淵支起身,見他將自己裹在被褥裡,也怕他悶著,上手幫他把被褥拉到脖頸處。
看到言堇雲的頭終於露出來,謝淵才放心躺下入睡。夜裡,謝淵被小腿處的冰涼感驚醒,嚇得他趕緊掀開身上的被褥查看。
隻見一雙如白雪般且筋絡分明的纖足,此時就貼在自己的小腿處,還因為現下被褥被拉開,寒風灌入,那雙腳又往前伸了伸,再次尋找熱源。
那冰涼的源頭就是這雙纖足,謝淵上手抓起那雙纖足,快速將它們塞入言堇雲的被窩裡,即便鬆開了手,但纖足上的寒意,還是留在了謝淵的手心,意猶未儘。
謝淵靠近,言堇雲原就背對著他入眠,此時又將自己埋在被褥裡,謝淵又將他的腦袋挖出來,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微涼,謝淵心想:把自己裹成這樣都沒能把自己捂熱?
“雲兒?雲兒醒醒,你沒事吧?”謝淵輕輕搖了搖他,人未醒,手卻動了動,他在試圖將被褥又往頭上拽。
謝淵卻出手製止了,“莫蓋了,彆把自己悶著,你是不是冷的很?”
“嗯~,冷!”這回總算回話了,但聲音很小,不過謝淵聽清了。
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謝淵掀開自己身上的被褥,把它也蓋在言堇雲的身上,隨後他掀開言堇雲的被褥,鑽進了他君妻的被窩。
謝淵從身後輕輕將人摟住,才發現,這人身上涼颼颼的,白捂在被窩裡那麼久。言堇雲似乎感受到了熱源的存在,整個人也向後靠了靠。
謝淵的手繞到言堇雲身前,摸索到那緊握在被角處,同樣冰涼的雙手,謝淵這才將它們包裹在自己的手裡。
明明屋裡挺暖的,謝淵覺得給他一床夏被都足矣,沒想到這個人這麼怕冷,還悶葫蘆似的,冷了也不知說一聲,就這麼扛著。
明日讓福壽回聽竹軒,將他小時候太母放他屋裡的大暖爐搬來,這屋裡得多燒上幾個,不然這人還得自己忍著。
謝淵想著,沒注意到懷裡的人正慢慢回溫了,突然謝淵手裡的那雙手掙脫開,謝淵以為言堇雲這是要醒了。
沒想到,那人卻在他懷裡翻個身,接著在他懷裡拱動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舒適的位置,這才消停下去。
謝淵一動不動,隻知抬起手任由他胡來,等言堇雲真正消停下時,謝淵才放下手輕輕拍了拍他後背,以似安慰孩童入睡般。
這人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麵,謝淵嘴角上揚的弧度藏都藏不住,他感受著懷裡人逐漸平穩的氣息,也漸漸的安然入夢。
言堇雲覺得這是他入冬以來,睡的最踏實的一夜。
原先他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他,因為身份被識破,他又不知為何獨自一人冒著風雪要歸丞相府,不料途中卻迷失了方向,前方的路早已被大雪掩蓋,他怎麼也走不到頭。
四處白雪紛紛揚揚,猶如天地間紛飛的阻路仙,在故意阻擋自己的回家路。
言堇雲好絕望,望著漫天飛雪,言堇雲想哭都哭不出聲。他依舊走著,不知過了多久,他遇上一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將他引入自己的小茅屋,還貼心的問他冷不冷,甚至為他生起了暖爐。
那炭火在爐中愈燒愈旺,言堇雲不由自主的向爐子邊靠近,因為他太冷了,他抱膝坐在爐前,漸漸地困意來襲,他將頭枕在膝蓋上睡著了,這一路走來,他太累了。
早睡便可早起,在言堇雲身上便體現出來了。他猛然驚醒,已不見那位白發老人,他下意識喊了兩聲。
“老人家?老人家?”好嘛,一下子睜開雙眼的人,夢境與現實還有點恍惚,要怪隻怪那夢太過真實。
“我還沒到被喊老人家的地步吧?”
上頭有聲音傳來,言堇雲猛一抬頭,兩人便近在咫尺,四目相對之際,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熱息。
言堇雲愣了好一會兒,忽想起什麼似的,雙臂使力,撐開兩人的距離。
“你怎麼在這兒?”言堇雲驚慌失措。
謝淵忍笑,“問得什麼話?我不在這兒能上哪兒去?”
“不……不是,我是說,你……你怎麼在我被窩裡?”
“雲兒,昨晚睡得可好?”
“彆轉移話題,回答我。”
謝淵不理會他的無措,而是伸手將他推在自己胸前的雙手握在手中。
“終於捂熱了。”謝淵感歎到。
“你乾什麼?”言堇雲想收回手,謝淵偏不讓。
“檢查啊,看看這手是否還如昨晚雪塊般冰涼。”
“啊?”這下到言堇雲疑惑。
謝淵問他,“現下可感身上還冷?”
“不……不冷了!”
“那便好,今日我讓下人在屋裡再多備個暖爐,免得你又受凍。”謝淵開始對言堇言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平時冷冰冰的也就算了,怎麼對自己也這麼狠。
“下次冷了便知說一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彆礙於麵子,自己忍著,活受罪。”
“啊?哦,不用了,現下暖和了,不用再麻煩……。”
謝淵盯著眼前的人,算了,自己多上心吧,“往後隻會越來越冷,莫要逞強。”
“好……好!”
見言堇雲第一次這般唯唯諾諾,謝淵故也心軟道:“很怕冷嗎?”
“有點。”
謝淵一臉壞笑,“我挺暖的,日後你抱著我入睡,保證不冷。”
言堇雲難得一臉嫌棄,“誰要抱你,我有暖爐。”
“暖爐哪有我暖啊,昨夜是誰抱著我不撒手,嗯?”
“不知。”經謝淵一提醒,言堇雲羞於直麵他,果斷抽出手推他,“起來,莫說了。”
“誒誒,好好好,彆推彆推,再推我要掉床下了。”謝淵坐起,穿靴,下床,一氣嗬成。
轉身又是嘿嘿一笑,還不忘對著床上坐的人調侃道:“我往後都給雲兒當小暖爐,可好?”
“謝安之,叫你莫再說了。”一個枕頭向他飛來,謝淵抱住,止不住發笑。
“哈哈哈!”
“莫笑。”言堇雲氣鼓了臉。
“晨起一笑,煩惱易掉嘛。”
“胡言亂語。”
“彆不信,雲兒,來跟我學學。”謝淵呲牙裂嘴一笑,又惹來言堇雲一個枕頭侍候和一副咬牙切齒。
謝淵嘻嘻哈哈,將飛來的枕頭都抱在懷中,搖搖頭,他家雲兒還是不經逗。
——TBC——
第二十二章 隨寒風飄起的愛意
自那日過後,沁雅軒不管內室、外間,甚至是書室,隻要言堇雲出沒的地方,都加了緩爐,炭火更是整日整日沒斷過。
沁雅軒的下人都知道了,他們的少君畏寒,隻要言堇雲外出,手裡必定被塞個小手爐,涼卻後都會及時被換掉。
新少君懼寒,慢慢地,國公府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也並未像言堇雲所擔心那般,會對此有所指指點點。
而是像被特意交代似的,沒人覺得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即便少君是名男子。
即使言堇雲去了鳳棲齋,或是斕霄齋,一進屋,屋裡總是緩乎乎的,新加的炭火,一看就是特意為即將到來的人準備的。
有時候更甚,遇上大寒時,或是一早有小雪飄落時,即使是請安日,長輩們也讓下人來報,讓言堇雲不必去請安了,身子要緊。
國公府真的把對言堇雲的疼愛,展現的淋漓儘致,這種感受,言堇雲在丞相府才有,但現在,國公府亦然,做法有青出於藍的趨勢。
但承受多一份疼愛,言堇雲內心就越掙紮,越來越矛盾。
謝淵總算將莊園的事兒忙完了,真正閒暇之餘已入臘月,言堇雲畏寒不常外出,他也借口陪著自己的少君窩在沁雅軒內。
期間國公夫人讓言堇雲前去查看,回門的備禮還需添加什麼?言堇雲不知其中規矩,讓國公夫人一切從簡即可。
這倒惹得謝淵不高興了,硬是拉著言堇雲到鳳棲齋問個詳細,最後再請國公夫人按正常標準,再選上等的備禮。
哪能隨意從簡,他謝淵的君妻怎可比彆人差,謝淵可不許。
在知道右丞相府的主母夫人和側夫人,皆視言堇雲如己出,側夫人的贈禮也同主母夫人的備同等份量,隻是材質不一,畢竟尊卑有彆,即便她們同為言堇雲之母。
即使這般,言堇雲已十分感激,這份感激愈烈他心中便越有愧。
臘月寒雪來臨,白日消停的雪花,總在夜裡來襲,雪花飄飄,如鵝毛朵朵。
中都的冬日,除了那令人望而卻步的寒風,還有這最令人舒心的鵝毛小雪花。
望著滿天的細白小團子,言堇雲總是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接,待手心被積滿,他才翻轉掌心讓雪片從他手中滑落。
掌心無雪,又仰手去接,如此翻來覆去,樂此不疲,直到手被冰透,或是被謝淵製止,才知將手收回,捂著手爐還不忘一臉滿足。
時常製止言堇雲,說天寒不必外出的謝淵,今日卻有違常態。言堇雲入冬後,時常晝寐不醒,平日謝淵也不甚管這些,任由他睡著。
可今日說什麼也要把人弄醒,待言堇雲稍後梳理完,福壽從外間搬入一個大木箱,打開箱裡麵全是給言堇雲準備的禦寒物件。
什麼棉襪、手衣,還有戶外用的鬥篷、甚至還連著絨帽,箱子裡的東西都備了雙件,以備更換。
裡邊還有一些是言堇雲未曾見過的禦寒物件,謝淵說是二少夫人出的主意,那些是塞外人才知道的抗寒神器呢?
每件物件都是精心縫製的,用得都是上好的棉絮綢緞,件件都透露著謝淵的用心。
“這是何物?”言堇雲抓起兩隻類似勺狀的物件,放在手心捏了捏,還怪軟乎乎的。
謝淵從他手裡奪過,直接將那物件分彆戴在他兩側耳朵上,“這是耳衣,戍邊將士為防耳朵被寒風侵蝕,顧給耳朵戴上耳衣。小時候二嫂嫂在冬日裡,總給府裡製作這些小玩意兒,可我總不屑戴這些,怪得很,但是真的保暖。”
言堇雲真的越來越佩服這個大大咧咧的二嫂嫂,“嫂嫂還真是個百事通,這小玩意兒甚是周到,改日讓曉曦她們去向嫂嫂學學,大寒來襲時,給沁雅軒守夜的下人們發著戴戴,也暖和些。”
“還是雲兒想著周到。”謝淵甚是滿意,他夫人心善,做事也周到。
隻是沁雅軒的下人們戴上這耳衣,人是暖了不少,但這聽覺有被大大降低,每次主人家叫了好大幾聲才聽得見,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將這棉襪套上,再披上這鬥篷,今日帶你出去。”謝淵接過這些,便要幫人穿上。
“出去?去何處?”言堇雲疑惑,現下已是申時,晚些時候會有飄雪,他可不想在外被凍著。
“雲兒不是一直想去君安樓嗎?前些日子我與秦安他們幫了華府的忙,今日華南做東,邀我們前去君安樓一聚,雲兒可願隨同?”
雲堇雲麵露難色,“你們好兄弟相聚,帶我豈不掃興。”
“雲兒說的什麼話?這次不去,也不怕我又惹出什麼禍事兒來?”謝淵故意激他。
言堇雲白他一眼,“你再敢如此,你便和那院裡的雪花守夜去,莫要進我的屋。”
“好好好,不敢了,過過嘴癮罷了,走吧雲兒,就當出去轉轉,入冬了你都未曾踏出府門,也不嫌悶得慌,走嘛。”
在謝淵誠懇賴皮的相邀下,言堇雲終於妥協,謝淵總算能高高興興的領著嬌夫出門去。
言堇雲穿戴上謝淵為他準備的禦寒衣物,出門還真不覺的有多冷。馬車也是裡三層外三層的鋪好防寒保暖的厚墊子,連小窗口的帷裳都是加厚的。
言堇雲手裡拿著手爐,馬車裡還放著兩個,就連謝淵也時不時問他冷不冷。
言堇雲都被他小心翼翼的行為逗樂了,忍著笑意,“不冷不冷,你莫在問了,話說,你將我包成這副模樣,華公子他們見著不得笑話我。”
“不怕,人各有異,雲兒畏寒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再說了,你是我的君妻,量他們也不敢亂言。”
馬車在君安樓前停下,謝淵先出,隨後伸手扶言堇雲下馬車。
言堇雲剛站定,抬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高聳的樓閣。
君安樓臨江而建,又地處高坡之上,還未登樓,就門前這處也能俯瞰江麵風光,更彆說樓上景觀。
由大門而入,共有兩道隔門,大門與第二道門間相隔一丈之遠,這是一丈道廊,是為了不打攪大堂的酒客,為樓上雅間的酒客準備的,直接向兩側分開通往樓梯的長廊。
進入大堂,堂廳正中央是一潭清池,池後邊有一處戲台,台上會有各類演出,有演出曲單供酒客篩選,隻要酒客必提前一日預訂自己喜歡的曲目,第二日入君安樓便可欣賞到。
樓上共三層,中間鏤空直通三樓處,除了一樓大堂寬敞,二樓和三樓皆是雅間,若雅間的酒客想觀演出,隻要出長廊外探頭便能看到樓下的歌舞。
謝淵帶言堇雲直奔三樓最寬敞、觀景最好的雅間,此處是不對外開放的,隻有謝淵來時才啟用,就算是秦安他們獨自前來也隻能去其他雅間。
現下華南他們還未到,謝淵想帶言堇雲好好參觀君安樓,才早些出門來。
“難怪南營的將士們會如此熱衷於君安樓,今日有幸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連雅間的題詞也如此彆雅。”言堇雲指著雅間牌上的“清君安”道。
“雲兒覺得如何?”謝淵心中暗喜,可不是嘛,謝三爺的酒樓那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什麼?”
“清君安?雲兒作何理解?”
“嗯?清君?似清者自清,渾與酒樓卻獨善其身。‘清君安’又同‘請君安’,以高位自居,莫非?此處是頭家雅間?”
“雲兒見解獨到,不錯。”謝淵笑著推開門,“進來吧。”
言堇雲還站在門前,不可置信,“所以,華公子是這君安樓頭家?”
“非也。”
謝淵上手拉他入門,“彆猜了,進來看看,如何?”
“我雖鮮少入酒樓,但我可以說,這是我見過較有考究的雅間。”
雅間寬敞明亮,三麵均是臨江窗戶。君安樓位於河曲凸岸處,該雅間正處樓身最邊角上,以至可觀三麵江道。
雅間入門處有一座小型假山飾品,假山背後是一潭小水池,水麵借助小型翻車的推動,成活水般泛著漣漪,池裡還遊蕩著幾條小錦鯉和幾片睡蓮。
拐角處有一張疊席,上方是茶桌,是飲茶處。雅間正中是一張八角酒桌,寓意八麵圓通、八方來財。
言堇雲半開一扇窗,他站在朝下遊窗前,不禁感歎:人造鬼斧神工,儘可幸在此,望寒江水,不見蹤。
“坐下歇會兒,莫開窗,當心著涼。”謝淵上前,關上窗戶,拉他在疊席上落坐。
“既不是華公子,竟是何人開的君安樓?”言堇雲還不忘深究。
“怎麼,雲兒對此人怎如此上心,是不是相比之下,倒見你夫君我百無一能。”謝淵故意逗他。
言堇雲秀眉一緊,“我並非此意,隻是好奇罷了,你也莫要妄自菲薄。”
謝淵高興,“這麼說,雲兒也覺得我是可造之材,是不是?”
“並非。”言堇雲回得認真。
麵對君妻的直言,謝淵被逗得大笑出聲,“雲兒還真是直言不諱啊,好吧,我認。”
不過謝淵又故作神秘道,“君安樓的頭家的確是名可造之材,待時機成熟,便告知你。”
——TBC——
第二十三章 心悅君兮
華南他們到時已是酉時,三人一入雅間門,雅間裡便開始熱鬨起來。
三人並排,恭恭敬敬一同向言堇雲行禮,言堇雲倒被這陣仗嚇了一跳。
“見過少君,少君萬福!”
“見過諸位,諸位無需多禮。”言堇雲疑惑,這三位今日反常的很。隻是他不知道,經上次酒樓鬥毆一事,三人還是挺佩服言堇雲的為人,以及他處事的利落勁,現在可能打心眼裡認可這位少君的。
見此,謝淵有點不樂意,這三人純屬區彆對待,“誒,你們仨今日怎如此知禮數,隻拜我君妻,也不見拜我啊!”
秦安第一個堵他嘴癮,“你?謝三兒,嗯?我們認得這號人嗎?”
華南與曹仁斌也配合到,便瑤瑤頭,“不識得。”
謝淵聳聳肩,無所謂,他有的是方兒對付他們仨。“一群忘恩負義的,雲兒把他們趕出去,我也不識得這些人,估摸著入君安樓來混吃混喝來的。”
“好了,莫胡言,諸位上座吧。”言堇雲可不隨著他,隻是現下對於這四人一見麵便耍嘴皮子,也早已習以為常。
“看在我君妻的麵子上,暫且饒你們一回。”謝淵落座,還不忘給他們個警告。
雅間門簾旁,有一條約拇指大小的長繩,隻要拉動這頭,小二便知哪處雅間在喊人。
華南拉繩,君安樓的小廝很快便到了,華南昨日便已提前預訂好菜品,現下就等著喊人上菜了。
小廝應答後,直轉到裡邊見謝淵,“小的拜見三爺。”
“嗯。”
“三爺,請問您要的菜也一並上了嗎?”
“上。”
“是,小的告退。”
小廝退下,華南也落座,“我照往日咱們愛吃的幾樣點的,不知三兒你又加了什麼?”
“給我家雲兒點些他愛吃的,怎麼,彆忘了今日 你是東家,該不會這般小家子氣吧?”
“胡說八道,我還怕你吃撐呢?”隨後華南轉向言堇雲,抱有歉意道:“少君對不住,是華某考慮不周。”
“華公子不必自責,你能邀請我倆前來君安樓,是我倆之幸,郎君魯莽,讓華公子破費了。”
“既是東家,便不存在破費一說,今日兄弟們儘管吃好喝好便是。”看樣子言堇雲還不知君安樓的事,幾人也不好提醒,畢竟謝淵有自己的考量。
幾人閒聊一會兒,菜品也陸陸續續上齊了,屋裡侍候的下人都被遣出去,這幾人飲酒攀談最不想被打擾。
曹仁斌手快,拿上酒壺便要替言堇雲斟酒,還好被謝淵及時攔住。
“雲兒不勝酒力,讓他飲其他的,我陪你們喝。”
“哦,那無妨,既然如此,我給你倒上也一樣哈哈哈。”曹仁斌樂嗬嗬給謝淵滿上,你家少君喝不得,你和喝也一樣。
謝淵從桌上拿起另一隻白色酒壺,往酒杯裡倒了一點酒,遞給旁邊的言堇雲。
“來,嘗嘗,這次便不告知是何酒,雲兒自個品。”
言堇雲接過,也不客氣,放嘴處小呡一口,細細品味。
“這酒很濃鬱、甘甜。”言堇雲把酒杯放於鼻子處聞了聞,“一股梅香撲來,風雅非常,是梅花酒?”
謝淵滿意道:“正是,這酒梅香醇鬱,加熱後飲上,有抗寒暖身之效,雲兒放心喝吧。”
“嘖嘖嘖,幾日不見,三兒與少君二位的情感真是羨煞旁人啊。”這貌似酸溜溜的話出自秦安之口。
謝淵哈哈一笑,指著秦安,“懷安兄啊懷安兄,今日 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謝三兒,誇你呢?彆找打。”
“哈哈哈少君在,注意分寸。”華南拍拍秦安,“講真,三兒自與少君成親以來,變化不少,就之前莊園之事,三兒多晚都往回趕,莫不是家有嬌夫,從前可不見三兒如此啊!”
“正是,大夥忙得焦頭爛額,就三兒跑得最快,今日得多自罰幾杯。”曹仁斌又來替人斟酒。
“既如此,堇雲也當受罰,不與夫君左右,害他分心,辛苦了諸位好友,堇雲自罰一杯。”梅花酒入口即化,甘甜可口,言堇雲還真喜愛這酒。
“哇哦!少君好酒量。”三人起哄。
曹仁斌端起梅花酒替他斟滿,“瞧瞧,三兒,知足吧,有賢夫至此,還敢二心,嗯?”這話除了言堇雲,其餘四人了然於心。
謝淵也為之動容,直盯著那人,他的少君在外果真給足了他麵子與包容。
“來,我們三個再敬少君一杯。”華南起頭,“上次酒樓鬨事,多虧少君及時止損,我等青年氣盛,望今後少君多多提點提點。”
秦安和曹仁斌附和,“是是是,咱們敬少君。”
言堇雲舉杯應邀,四人一飲而儘。
曹仁斌還想幫言堇雲斟酒,被謝淵一把奪過,給言堇雲杯裡倒了半杯,“莫看這酒甘甜便貪杯,它也是酒。”
言堇雲難得興致高漲,抬起酒壺,為自己斟滿,“今日高興,多飲一杯也無妨。”
“就是,今日難得高興,兄弟們咱們不醉不歸。”曹仁斌舉杯相邀。
酒過三巡,秦安正興頭上,“誒,乾飲酒甚是無趣,不如咱們投壺如何?”
“也好。”大家一致通過。
“三兒記得手下留情。”謝淵是四人中玩投壺的常勝者,秦安不得先求饒。
“膽小鬼哈哈哈~!”謝淵不免笑他,這還沒玩呢,每次都先行求饒。
小廝送來銅壺和箭矢,一輪每人三支箭矢。連中者免酒,中二支者自飲一杯,中一支者兩杯,三支不中者,連飲三杯。
銅壺放在中間,幾人圍著銅壺站至六尺開外。言堇雲鮮少玩這些,哪是這四人的對手,兩輪過後,飲酒最多者就屬他了,但他仍樂在其中。
第三輪開始時,謝淵不乾了,輪到言堇雲時,他繞到這人身後,一手扶著他,一手同他抓著箭矢,教他如何對準。兩人就這個姿勢,一投一個準,三支連中。
言堇雲興奮的手舞足蹈,回身給謝淵一個擁抱,完全把少君的雅正拋之腦後了。
謝淵任由他胡來,不管其他三人的哀嚎,幾輪下來,酒足飯飽,大夥也玩得儘興,考慮到晚來天欲落雪,謝淵便帶人先行一步。
剛入門時脫下的鬥篷,謝淵接過親手為言堇雲披上,綁好係帶,並戴上絨帽。
一係列動作形同流水,看呆了其他三位,謝淵不甚理會,拉人便走。
留下那三位,還在雅間不可思議的大眼瞪小眼。
梅花酒雖後勁小,但言堇雲一向不勝酒力,方才又貪杯。現下人是清醒的,不過謝淵為他披衣時發現這人有些遲鈍,臉微紅,這梅花酒還真能醉人?
直到馬車裡,言堇雲就變得一言不發,謝淵擔心,伸手貼上他的額頭。
“醉了?頭暈?”謝淵擔憂到。
“不曾。”言堇雲乖巧的搖搖頭。
“既然如此,帶你去一地,可去否?”
“上哪兒?”
“雲兒去了便知?”謝淵對外說了聲:“走吧。”馬車便緩緩向前行去。
坐在馬車裡很明顯感覺他們在往坡上走,馬車在離君安樓不遠的半山腰處停下。
“少爺少君,到了。”福澤在外頭喊了一聲。
兩人下馬車,入眼的便是一堵圍牆,圍牆延伸見不到頭,現已是戌時,天全暗下來,不然言堇雲隱約可見,那牆頭爬上的星許梅花。
“你們在此候著。”謝淵吩咐道。
隨後便要帶言堇雲入內,言堇雲任由謝淵牽著走,此時已有小雪花飄落。
這是一處園子,謝淵推開門,隨著大門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梅園,園裡早已點上了數盞燈籠,照的梅花各個鮮豔無比。
謝淵拉人繼續往裡走,“雲兒剛剛飲的梅花酒, 便是這園裡的梅花釀製而成,看看這梅園,雲兒覺得如何?”
言堇雲覺得他快被梅花海淹沒了,他掙開謝淵拉他的手,走到一顆盛開十分繁茂的梅花樹旁。
此時天空飄雪,梅花枝頭已積上雪花,言堇雲伸手輕輕一拉,然後鬆開,樹枝上的雪花便被彈得一乾二淨。
言堇雲似上癮般,一時竟玩得不亦樂乎,一顆接著一顆,鮮少見到這樣的言堇雲,謝淵隻能在後邊不緊不慢的跟著。
有一株莫約有兩三尺長的梅枝,估摸是被采摘時遺落下的,言堇雲伸手拾起,回頭望向謝淵的方向。
“興致一起,我可否練一下劍術?”
謝淵很是詫異,“什麼?今日未曾佩劍出門啊。”
言堇雲癡癡一笑,忽將那梅枝舉到身前,“有它。”說著,便開始揮舞著手中的梅枝。
謝淵退到一旁,寒風襲來,慘敗的花瓣隨風飄落,伴隨著雪花,同那人一樣,在風裡飛舞著。
突然言堇雲一劍直指謝淵麵前,停頓,笑了。他站定,梅枝收向身後,一場落梅舞劍便完美收場。
這算不算一分驚喜,謝淵一言未發,直徑來到言堇雲身前,替他戴上因舞劍而掉落掛於肩頭的絨帽,不知是酒的後勁,還是寒風的侵襲,言堇雲的臉更紅了。
就著戴帽的動作,謝淵忽然對著言堇雲的臉麵便移不開眼,言堇雲也盯著他看,一時不知竟是誰先入了迷。
謝淵輕輕捧著那人的臉,緩緩側頭,覆蓋上那人的涼唇,四片唇瓣相互廝磨間,一時竟難以分離。
而那梅枝也由言堇雲手中掉落,又回到了它的原點。
——TBC——
第二十四章 童言無忌
梅園無聲的訴情愫,本該使二人情感更進一尺,結果反而惹惱了人。謝淵也摸不清頭腦,言堇雲已有幾日不曾給謝淵正臉瞧了。
隻因當時言堇雲回過神,推開了眼前的人,謝淵意猶未儘,將人擁入懷中抱著不撒手。
言堇雲掙紮不過,便出聲問他:“安之,你可心悅我,身為男子的我。”
謝淵差點脫口而出:我不喜男子,卻因那人是你擺了。可是後來想想,這般說出口言堇雲定會氣惱,便換了。
“我心悅君,雲兒待我何感?”
誰知言堇再次提問:“郎君心悅身為男子的雲兒,對嗎?”
“是。”
“好,雲兒知曉了。”隨後隻感覺言堇雲用了全勁掙脫他的懷抱,二話沒說,轉身便走。
“誒?雲兒?怎麼……這是何意?”
“回吧?我冷得很。”言堇雲淡漠的很。
謝淵隻好隨同,“哦……好!”
那晚從梅園回到沁雅軒,言堇雲也沒再與他說半句話,謝淵還不知言堇雲這是何意,是羞於言表, 還是不喜於他,但那晚言堇雲又那般問,真令人不解。
就這樣,一切仿佛像那枝殘梅條一般,又回到了起點,過後言堇雲與他相敬如賓,亦隻是相敬如賓。
轉眼以至年關,國公府舉辦了一場團圓宴,此乃家宴,除了府中常見的長輩,宴席上出現了兩張生人麵孔。
原是國公府三小姐回門,原定幾日後再回,一聽言堇雲也要回門,這樣便於弟君相聚的時日錯開了,於是護國公府三小姐謝瑤,便提前幾日歸家,為的就是與弟君見上一麵。
謝瑤遠嫁商翎,嫁於南麵商翎大商賈吳鎮遠的嫡長子吳啟。除去第一年的回門,後因懷有身孕不便,現已三年未歸中都。
年前幺弟成婚,吳啟南下經商,她一女子不便帶著三歲孩子獨身歸娘家,便隻書信一封,獻上賀禮,以表對幺弟的祝福。
未能親自參加幺弟婚堂,謝瑤為之遺憾,說什麼年末歸家必定要見一見那素未蒙麵的弟君不可。
路途遙遠,加上中都現下入冬寒冷,兩人未帶上孩子,緊趕慢趕了幾日,總算在今日申時趕到了國公府。
家宴酉時開席,宴場設在漪觀園裡的湘林苑,謝淵和言堇雲到時,長輩們剛要入席,謝瑤迫不及待,拉著吳啟便上前來。
“姐?姐夫哥?您們怎麼來了?”謝淵不知謝瑤要回來,一彆多年未見的姐姐,此刻相聚高興極了。
謝淵不管不顧,衝上前去就抱著謝瑤轉圈,謝瑤也被他的舉動嚇得急忙拍打他,“哎呦,行了行了,瞧把你高興的,快放我下來,弟君看著呢?”
謝淵傻嗬嗬的把謝瑤放下,謝瑤不再理他,直徑朝著言堇雲而去。
“這便是弟君?還真是麵如冠玉,儀表堂堂,果真一表人才。”
“姐,我?小淵子在這呢?”謝淵向謝瑤眼前湊,又被謝瑤一手扒開。
謝淵被扒到一邊,落在吳啟跟前,他隻好委屈的站定,“姐夫哥!”吳啟不言,看他直憋笑。
言堇雲聽謝淵喊這人姐,加上這架勢,估摸這人便是國公府三小姐,謝淵的長姐。但他也不急得喊人,就怕猜錯了,於是向謝淵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謝淵會意,這時光明正大的湊上來,一副我君妻需要我,“姐,我的好姐姐啊,您嚇著雲兒了。”謝淵拉過言堇雲,“雲兒,這是三姐,這是姐婿,你還未曾見過,來,你同我一起拜見二位。”
兩人直接下跪,“拜見三姐,姐夫。”二人給吳啟夫婦行了大禮。謝瑤連忙將人扶起,“行此大禮做甚,真是折煞了姐姐我,姐姐未能前來參加你們的婚事,實在對不住,小淵子可彆怪姐姐。”
“淵子不敢,姐姐和姐夫心意已到,我二人心領了。”
謝瑤又對上言堇雲,“弟君初到,小淵子天生好動,性子不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聽母親說,你二人成親後也算是恩愛有加,多一人管教他,姐姐便放心了。”
這時吳啟也開口:“起初你姐聽聞小舅子娶一男子,還為你憂心不已,想著哪家好孩子攤上你這麼個郎君,還不得操碎了心,哈哈哈~,今日一見,弟君的確氣度不凡。”
“姐夫妙讚了。”言堇雲含蓄應答。
聽這話謝淵不樂意了,“什麼?姐,我是你胞弟否?”
“是!”
“那為何總在姐夫哥麵前數落我。”謝淵為自己抱不平。
“莫要他人言,除非己莫為啊哈哈哈!不過小淵子如今已大了,姐姐都快認不出了,既已成家,兩人便要相互扶持,好好處著。”
“謹遵姐姐教誨。”兩人再次拱手行禮。
“都入席吧,瑤兒,堵你弟弟們做甚,坐下咱們慢慢再嘮。”老太君在後邊喊話了。
因為是家宴,湘林苑內隻設一張長桌,老太君在正主位,國公爺背門而對,國公夫人在其右側,依次是謝源夫妻,正對著謝崢夫妻而坐。
老太君左右分彆是謝淵夫夫與吳啟夫婦,言堇雲身旁是年四歲半的謝贇,謝源之子。謝贇正對麵是謝恒,謝崢之子,年七歲。
這倆孩子言堇雲見過兩三回,都隻是匆匆與他打招呼便跑了,還不曾過多接觸。
國公爺舉杯,“今日年關,難得我們一家人齊聚一堂,瑤兒和女婿能千裡迢迢而至,為父甚感欣慰。堇雲兒婿今年入我國公府,府裡又添新人之氣,為父不甚多言,隻願歲歲年年,我兒孫平平安安。”
大家一飲而儘,言堇雲嘗到杯中梅花酒,仿佛思緒又被拉回了那日,不免有些傷感。
“如我兒所言,老身這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那便祝我子子孫孫安康順遂,快樂無憂。”老太君也舉杯附和。
“老祖宗這是醉了不成,都開始說上糊話了,兒媳瞧著,您身子骨硬朗的很,定能長生久視,兒孫滿堂呢?”國公夫人笑著應道。
“哈哈哈,瞧瞧你們母親,就會哄人的。”
“母親所言極是,太母定能福壽綿長,看我謝氏萬代春秋。”謝崢鏗鏘有力。
謝源也附和:“如大哥所言,太母洪福齊天,定能延年益壽。”
“呦,瞧瞧這哥倆,越說便越口無遮攔了哈哈哈。”老太君被說得高興,“不說了,不說了,聊點彆的。瑤兒怎不帶青丫頭來,太母隻見她繈褓中模樣,如今都三歲有了吧?”
吳啟與謝瑤的長女,名為吳晚青,謝瑤生產時老太君與國公夫人南下探望過。
聽到外孫,國公爺也為之遺憾,他征戰未歸,也未曾見,“莫說大夥,為父這外翁也想見見那小丫頭,這次你二人就該帶她同來。”
吳啟也自當慚愧,“太母,嶽父大人,這次是小婿考慮不周。現下天寒地凍,夫人急切歸家,小女年幼,我二人商議不便帶其上路。待來年小婿北上經商,定帶小女前來,以解諸位掛念之情。”
“這天寒地凍的,的確是你二人顧慮周全,不帶也無妨。”老太君自然體諒。
大家正在有條不絮的用膳,突然有個小聲音響起,“妹妹呢?”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對麵的謝恒便答了,“妹妹不曾來。”此話是回謝贇的。
“哈哈哈~,這孩子定是聽我說的,我說呀,要他乖乖的,過年裡姑姑會帶妹妹來看他,這孩子記下了。”王氏好笑,這孩子記性真好。
“哎呦,小贇兒,姑姑此次前來不曾帶妹妹來,下次定然帶來。”謝瑤轉念一想,笑了,“這樣,贇兒,讓你母親再為你添個弟弟或妹妹,如何?”
“誒誒,小姑子這是何意?大嫂嫂還沒動靜呢?二嫂嫂我不急、不急。”王氏急忙擺手。
“好好的席間閒談,怎就扯我身上了?”秦氏雖是這麼說,但也麵帶羞澀。謝恒大了,的確是該為他家將軍再添一子,隻是還未有動靜罷了。
“贇兒不要。”謝贇不同意,噘著嘴抗議到。
“不要什麼?”謝瑤問到。
“不要母親生。”
“那贇兒要誰生?”
謝贇突然抱住他一旁的言堇雲,“要嬸君生。”
“咳~喀~喀。”言堇雲正巧在吃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嗆到了。
其餘人也愣了,言堇雲低頭拿過帕子捂嘴,謝淵急忙為他拍拍後背,以此來緩解。
謝贇還繼續天真的掰著手指算道:“伯伯有恒哥哥,姑姑有青妹妹,父親母親有贇兒,小叔叔沒有弟弟,也沒有妹妹,是不是嬸君要生呀?母親說唔……。”
“好贇兒 ,彆說了。”王氏見孩子還滔滔不絕,預感大事不妙,急忙上手捂住他的嘴。
老太君急忙以笑打破僵局,“哈哈哈,孫婿莫怪,小兒年幼無知。”
謝淵遞上一杯茶水,言堇雲喝了些,總算緩解,也急忙擺手,“堇雲無礙,二嫂嫂鬆開贇兒,他年幼,我自不會放在心上的。”
家宴雖有這段小插曲,但大家見言堇雲也不曾追究,也就作罷。
宴席繼續熱鬨進行著,隻是,言堇雲還是將那句童言無忌牢牢記下了。
——TBC——
第二十五章 探親之路
言堇雲和謝淵要正月初三才啟程回大都,為此,正月初一祭祖,被家裡長輩拉著待客,或是被謝瑤帶去各家族親或好友家裡拜新歲。
謝瑤幾年未歸中都,這裡的兒時玩伴或族親, 她自然都要親自上門探一探,拜個吉祥年。
見弟君陪同長輩待客,也隻是在一旁乖巧傾聽,拘謹的很,故讓他陪同外出,對言堇雲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謝瑤原定初五返程,畢竟家裡孩子年幼,雖不缺人照看,但身為人母,總放心不下。
言堇雲與謝瑤外出兩日,走訪了好幾戶府門,意外的是那些個府中長輩,竟然還給他新歲紅袋,這令言堇雲驚喜萬分。
又是主家盛情難卻,新歲送祝福,執意要給,言堇雲也不好推辭,每每這時,言堇雲總向謝瑤投去求助的眼光,得到謝瑤首肯方才收了那紅袋。
兩人同行兩日,自然聊了許多,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謝瑤不似二少夫人的直爽豪邁,也不似大少夫人的如玉溫雅。這個三姐蘭質蕙心,能說會道,言堇雲偶然錯覺,她身上有謝淵的影子。
謝淵近幾年在偷偷與吳啟學經商之道,謝瑤略知一二,謝淵有意隱瞞,她也不便向母家道破。
謝瑤再三邀請,說來年開春,要是中都還寒冷異常,叫言堇雲定要讓謝淵帶他南下,找他們也好,一路遊玩也罷,南邊景象入春後真的美不勝收。
言堇雲聽著心動,也直爽答應,但他心裡清楚,這約,不知何時才能兌現。
這兩日,謝淵也沒閒著,吳啟是被他抓個現形的先生,以前隻能書信請教,現下怎能放過此等好的機會。
大年初一,便拉著姐夫哥滿中都城轉悠,君安樓原先便有吳啟的提議,現中都分布著三家安字牌酒樓,謝淵想著如今生意景氣,考慮著是否在其他區也開,或是開其他類的,以防其他行鏈被對家壟斷。
他正有所顧慮,這不剛好姐夫哥來了,也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兩日內,謝淵夫夫兩人各忙各的,顧及到新歲,大家都喜樂融融,加之回門在即,又是成親後亦收到各種紅袋,言堇雲自然身心愉悅。
心情好,人也就短暫的忘了些許的不愉快。初三一早便高高興興的踏上回門的馬車,由於回門禮準備過多,導致就光馬車與貨車便占了很長一段道。
排頭與斷後皆是護府親兵,現下寒雪未退,即便是官道也不好走。再則隊伍攜帶大量貨物,量言堇雲再怎麼歸心似箭,隊伍也隻能緩慢行進著。
不知怎麼的,剛出中都城行了一個多時辰,謝淵拂開一點帷裳,發現越往大都方向,積雪越厚,雖然官道有人定時清理積雪,但總有顧及不到之處。
今年大都入冬寒氣來得早,估摸著,今年大都亦比往年寒冷些。這般想著,謝淵低頭瞧了瞧懷裡的人。
這麼寒冷的天,言堇雲這畏寒的體質,如何在大都呆上這回門的幾日呢?謝淵似乎已經開始擔憂這人回到大都的狀態了。
言堇雲雖還對謝淵喜好男之事耿耿於懷,但夜晚的寒冷,加之謝淵這個人體暖爐的軟磨硬泡,麵對夜晚的相擁而眠,言堇雲總是心安理得的往裡鑽。畢竟寒冷與謝淵,似乎謝淵才值得擁有。
出門時,已包裹如粽的言堇雲,雖然馬車裡暖呼呼的,今日早起,馬車晃著他昏昏欲睡,但他似乎熟悉了謝淵的懷抱,一入睡便主動往謝淵身邊湊,謝淵自然意會,大大方方的貢獻自己的溫暖懷抱。
車隊搖搖晃晃行進著,又過了一個時辰,此時距大都還有一半的路程,這般速度太慢了。
不過也是沒法,誰讓積雪太厚。謝淵讓車隊稍作休整,接下來的路程要加快腳步,不然今兒日落前都入不了大都城門。
下半路程的確加快了速度,但老天總是不隨人意。排前府兵騎著馬一路暢通,道上是沒有問題的,可到了車馬隊通過時,領頭的馬車突然間陷入了一個雪窟窿裡,這裡麵便坐著謝淵夫夫二人。
言堇雲睡醒後,怕謝淵第一次登門,當然接親時不算,這次是認認真真的上門認親去呢?
兩人還在車廂裡閒談起來,言堇雲向謝淵介紹了丞相府的情況,當然還有需要注意的事項,不多,但對於第一次登門的新郎婿,還是上了心、慌了神。
言堇雲悠哉的吃著點心,離家越來越近,他人心情便越來越好。就在這一瞬間,馬車廂突然快速向一側倒去,謝淵的第一反應自然不思其他,本能的伸手將言堇雲護在懷裡。
待車廂不再搖晃,謝淵便對外怒斥:“怎麼回事?如何趕的車?”
“三爺少君,二位無礙吧?小的該死,查不清路況,害這車一側的車軲轆掉雪窟窿裡了。”趕車的是一名府中年輕的車夫,時刻正戰戰兢兢在車下檢查。
隊伍暫時停下來,隨行的下人們分分前來推車,謝淵下車查看,言堇雲驚魂未定,當時嘴裡還吃著點心,差點沒把自己噎住。
他拍拍自己狂跳的胸口,以此來平複自己的慌張。
謝淵見狀,也輕扶他的後背,關切道:“沒事吧?”言堇雲反複吐著幾下粗氣息,總算搖搖頭,
謝淵讓言堇雲呆在馬車裡,自己則下去指揮下人推車,馬車被推的來回晃動,言堇雲在裡邊不好受,說什麼也要下車去。
“彆出來雲兒,外邊冷的很。”謝淵擋在門簾前不然言堇雲下來。
言堇雲抓著他的手臂,似乎懇求樣,“不行了,外邊搖的厲害,我在裡邊晃的發暈,我要下去。”
謝淵無奈,怕他出來被凍著,又怕他在車裡被搖著難受。看著言堇雲一臉懇求狀,最後還是妥協,伸手將人扶下車,隻是將他頭上的絨帽拉低些,摟著人站在路旁指揮著。
大家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將車軲轆拔出來,可是現下謝淵怎麼勸說,言堇雲就是不肯上馬車,他還向謝淵提出,給他一匹馬,他要自己騎馬。
其他人不知道言堇雲不太會騎馬,可是蒼暮他們怎能不知,言堇雲的貼身奴仆們怎會任由他家公子胡來。
言堇雲一臉期待的看向謝淵,其實謝淵若真給他一匹馬,他也不敢在這積雪的路上獨自騎馬,隻是他當真不敢回馬車裡,不然他不敢保證,下次陷入窟窿眼時,他會不會受傷,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能受著傷回,害家人憂心。
謝淵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小聲問道:“怕了?”
“啊?嗯,有點。”言堇雲有點不好意思,回答的聲音都很小。
“行,我與你同騎,隻要雲兒彆喊冷便是。”
誰知言堇雲故意嗆他,“你怕冷啊,那你自己躲馬車裡,我現下不冷了。”
“噗哧哈哈哈,是是是,雲兒現下不怕冷了,是我怕,雲兒與我同騎一匹,坐前邊替我擋風吧。”
最後就是蒼暮被趕下馬,同主家馬車的車夫一起趕車,而那夫夫倆則占用了蒼暮的坐騎。
謝淵將人扶上馬背,自己也快速一躍而上,由後將言堇雲整個人護在懷裡。
隊伍再次啟程,離大都越靠越近,官道上已鮮少有積雪,明顯被人清理過。
言堇雲坐在馬背上,一路欣賞雪景,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美景,他張開雙臂,抬起頭,仰麵迎著冷風,整個身子被謝淵包裹著,也不曾覺得寒冷。
謝淵手環過他的腰間拉著韁繩,任他鬨,時不時在他絨帽即將滑落時,伸手替他扶正。
眼看冬日殘陽偏西,他們還望不到大都城門上的牆塔,這路上真是耗費了太多時辰。
忽有下人來報,說前方有一小隊人馬,正快速向他們駛來。言堇雲怕是城中騎兵領要事過路,故叫謝淵讓隊伍靠邊行駛。
來人極速,還未靠近他們便聽到了馬蹄聲,過了一會兒,為首之人見了領頭的國公府旗幟,瞬間勒住韁繩,快速下馬,高興的向他們隊伍衝來。
前頭親兵將他攔住,言堇雲看清來人後,興奮不已。
“是兄長,大哥來接我們了。”說著便著急往下跳。
謝淵快速下馬,將人抱下來,期間那人極速掙開他的束縛,叫了聲大哥,便飛快的向言堇榮奔去,結結實實撞進言堇榮的懷裡。
謝淵無奈的甩了甩空蕩蕩的手臂,跟著來到了兩人旁邊。
“謝淵見過兄長。”兩人聽到謝淵的聲音才鬆開。
“弟婿無需多禮。”說著言堇榮上手給言堇雲整理鬥篷與絨帽,“你自幼畏寒,怎不在馬車裡,大寒天騎馬做甚?”
“穿的多,不冷,哥,你怎麼來了?”
“知你們今日歸,卻遲遲不見回,家裡急了,讓我出來瞧瞧。”
“那您大可在城門下等著,天寒,還跑這麼遠來尋我。”
“等了,還是不見人,怕你們路上遇事耽擱了,便來看看,不礙事。好了,不多說,快快上馬車,不然府中越發急了。”
言堇雲被他哥強行塞進馬車裡,不容他辯解半分,謝淵跟著,禁不住笑,總算有人治的了他的君妻了。
其實言堇雲也不想入城後在馬背上引人圍觀,坐著馬車便是最好的選擇。
——TBC——
第二十六章 幸福之相
隊伍酉時總算趕到了丞相府,府中老小老早就在大門前等候多時。
言堇雲的胞弟妹在馬車還未停下時,便跑到馬車旁跟著,生怕言堇雲看不見他們似的。
馬車在府門前停下,就直接停在丞相爺與夫人們的跟前,言堇雲迫不及待的鑽出來,謝淵都未來得及跟上。
言堇雲興奮的跳下馬車,全無當年溫文爾雅的言二公子形象,但此時誰會去在意這些,隻知他是個歸家心切的孩子罷了。
他摸了摸弟妹的頭,一臉委屈的來到父母麵前行禮,謝淵緊跟其後,與他一同拜見長輩。
“小婿謝淵,攜君妻歸寧,拜見嶽父大人,二位嶽母大人。”
“好好好,回來就好,起來吧。”丞相爺笑嗬嗬上前,扶人起來。
言堇雲起身,當著丞相爺的麵喊了聲父親,丞相爺抓著他兩側手臂,拍了拍,詢問道:“我兒可安好啊?”
“多謝父親關懷,堇雲一切安好。”
“那便可。”丞相爺打量著他的行裝,點了點頭,的確被護的很好。
“父親、母親、娘親,大家一切可好?孩兒不孝 ,不能時時侍奉左右。”
“瞧這孩子,莫說這些,我們自個好著呢?再說有下人照顧,你瞎操什麼心。”丞相夫人笑著跟上話。
言堇雲上手拉起兩位母親的手,“孩兒自然知曉,隻是愧疚不能常伴左右罷了。”
側夫人拍拍他的手,上下打量她的孩子,見他包裹如粽,滿意中笑裡含淚,“來,讓娘好好瞧瞧,包裹的這般嚴實,還是這般怕冷。娘想著天寒地凍的,我兒如何在外邊行這般長的路,如今看到你這般,娘便放心了。”
這時丞相夫人也意識到言堇雲是畏寒的,急忙催促大家入府。
“瞧著大夥都高興壞了,走走走,都進去,外邊風大,裡頭說去。”說著拉著言堇雲進府。
丞相爺也請上姑爺,一夥人熱熱鬨鬨的入府,言堇雲左右被倆母親簇擁著,而謝淵,則被嶽父大人和大舅哥相伴著。
大家在廳堂落座閒談一會兒,也讓謝淵夫夫稍稍歇息一番,過會兒便好用膳。
丞相爺更多的關心,是對兒婿謝淵家中長輩問候,以及夫夫二人的情感問題。
謝淵表麵淡定自若,實則內心是慌的,但也如實告知丞相爺,家中長輩均安,他們夫夫二人情投意合,舉案齊眉,一切安好。
而兩位夫人與言堇榮關心的是,言堇雲的身份,還有現下兩人發展到何處。礙於這人剛回, 他們也不好多問,等有機會了再和言堇雲說道說道。
言堇雲不見嫂子餘氏,也提道,原是餘氏昨日也歸母家探親,言堇榮也跟去了,不過今日提前回來接他罷了。
餘氏母家就於這大都城中,今夜餘氏胞弟生辰日,餘氏留母家再住一晚也無妨。
大家閒扯了一點小家常,便到了用膳時辰,吃食是今日提前準備的,都是言堇雲愛吃的。
大家來到膳廳,小型家宴,大夥圍著圓桌而坐,眼尖的謝淵注意到了桌上的古董羹,在桌下動動言堇雲的手,輕聲道:“雲兒,家中都好這口?”
一旁的言堇榮聽到了便接過話,“你二人成婚不久,弟婿有所不知,堇雲畏寒,冬日裡就愛吃這熱騰騰的玩意兒。母親和姨娘一聽你們要回來,老早就備上了。”
“母親、娘親費心了,堇雲必定好好享用才是。”言堇雲看著許久未見的美食,兩眼放光。
“哦,原是雲兒愛吃的,小婿實在不知,這次前來,必定多多請教,好了解君妻一二,望諸位不吝賜教。”
“哈哈哈,謝兒婿客氣,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能有這份心足矣。”丞相爺越瞧謝淵越甚是滿意。
丞相夫人也樂嗬道:“說的是,我看啊,這堇雲幾月未見,臉上都豐腴了不少,瞧著定是兒婿照顧周到。”
大家聽了,齊刷刷看過來,言堇雲雙手貼上自己的麵頰,扶著拍了幾下,“有嗎?”還轉頭問了謝淵。
謝淵搖搖頭,言堇雲又轉向言堇榮的方向,言堇榮點點頭。
“莫看了,我兒康健便可,無需在意其他,來,嘗嘗,都是你愛吃的,一會兒涼了,有味。”側夫人給他夾了古董羹裡的肉片,提示他快吃,免得他還在那糾結。
“都吃,兒婿也動筷。”丞相爺招呼謝淵下筷,言堇榮讓下人替謝淵夫夫上了八和齏。
“多謝?這是?”八和齏謝淵認得,但看曉曦又往言堇雲麵前的八和齏裡再加一種自己未見過的紅色粉末。
言堇榮解釋道:“這是番椒,味辛辣刺激,也就我弟愛吃。”
謝淵好奇,他一個開酒樓的,還真不知這玩意兒,看來此番入大都,他得多看多學不成。
“哦,還真是不常見之物。”
“要嘗嘗嗎?也就隻有回家來才有這味,還是大哥想的周到。”言堇雲拿起筷子,沾了少許番椒,給謝淵嘗嘗。
謝淵不客氣,就著言堇雲的筷子添了一下,刺激感由舌尖傳來,味道不錯,但不是自己喜歡的味道,既然雲兒能喜歡,估計他人或許能接受,得向大舅哥打聽打聽,往酒樓裡放一些看看。
“不喜吧?喝口湯去去味。”言堇雲見他皺眉,便知這人也不慣吃這味。
“味道獨特,第一次嘗試不慣,還是雲兒吃吧。”
“怎麼你們都不甚喜這辛辣味,我覺得有它配上這個古董羹,味道一絕。 ”
“堇雲說的是,喜愛番椒的人都說,此物能打開味蕾,冬日裡用它配上其他吃食,有暖腹祛寒的功效。”言堇榮介紹到。
“那這的確是好物,不知這東西如何得。”謝淵對此物頗有興趣。
“怎麼?弟婿想要,府裡還備一些。”
“不是,需大量的話,如何而得?”
“大量?”言堇榮疑惑,謝淵用這大量番椒要做甚。
“哥,郎君喜愛研究吃食,見了新物便移不開眼,你有渠道便介紹與他便是。”言堇雲從旁幫腔。
“這是番外之物,咱們這兒沒有,大量的話,還得容我打聽打聽。”
謝淵聽是番外的東西,便也不深究,“大哥,不急這一時,此物若是難得,便不勞煩大哥費心了。”
“無礙,也不是什麼難事。”
“都光顧著說話,吃食要涼了,趕緊吃。”丞相夫人招呼大家夾菜。
謝淵端起酒杯,敬了在坐的長輩,“小婿此番攜雲兒歸來探親,感謝諸位長輩的細心款待。這杯酒祝嶽父大人榮華體健,鬆鶴延年。”
“好兒婿,老夫呈你這杯酒。”丞相爺回敬。
“第二杯,兒婿祝二位嶽母大人,滿麵春風,四季安康。”
“好孩子,慢點喝,接下你的意了。”兩位夫人以茶代酒,應下。
“這第三杯,敬大哥,望大哥誌滿意得,平步青雲。”
“好,大哥應你所言,乾。”
“這最後一杯,替雲兒,也為小婿敬諸位,感謝諸位養育、教導這麼好的雲兒。雲兒不惜身份下嫁與我,小婿自當真心待他,望諸位放心。”說完拉起言堇雲的手,看著他,笑著飲下了那杯酒。
聽到那句“不惜身份下嫁”二位夫人與言堇榮著實愣了一下,便不由的一同看向言堇雲,見人都盯著自己,言堇雲無辜的搖頭。
幾人瞬間鬆了一口氣,言堇雲的手被謝淵握住,這屋裡雖吃著古董羹, 但也不是很熱,但這回到謝淵手心全是汗。
言堇雲這才轉頭仔細打量身旁的人,他正在與丞相爺攀談,隻見他額頭處有細汗,耳尖微紅,他家郎君估摸著頭一回見他家長輩,緊張所致。
想著,言堇雲隻覺得好笑,這人也有怕的時候,他的嘴角在不自覺中翹了起來。
“二哥?哥夫為何敬了所有人,唯獨不敬我二人,是因為我們小不吃酒嗎?可我們有甜熟水,那我們可以敬哥夫嗎?”言堇陽看著言堇雲,一臉認真。
言堇陽與言堇月是雙生子,是言堇雲的胞弟妹,亦是丞相爺的老來子,兩人年十一,言堇月為姐姐。
“哦,是二哥疏忽了,這便給你二人賠不是,來,二哥敬你們,幾月不見,月兒和陽陽又高了不少。”
“哈哈哈,不忘不忘,是哥夫不對,月兒和陽陽對吧?哥夫敬你們,也祝你二人茁壯成長,一生無憂。”
大家的談話這下被雙生子打斷了,“哥夫,二哥嫁於你一定很幸福,月兒已許久不見二哥笑了,剛剛又見到了。”
“是嗎?我何時笑了?”言堇雲笑而不自知。
“陽陽也看到了,二哥現下定是一個幸福之人吧。”
“何以見得?”言堇雲問。
言堇陽十分認真,並娓娓道來:“夫子曰:‘時常身心愉悅之人,總會滿麵春風,喜上眉梢,一顰一笑如花兒令人舒心。’陽陽現下看二哥就很舒心,這便是幸福之相。”
“哈哈哈,陽陽所言並無道理,老夫也瞧著我兒堇雲,自入國公府變化甚大,老夫甚感欣慰。謝兒婿,老夫年老色衰,識人不然,但老夫深信你的為人,望你二人能相濡以沫到白頭。”
“拜嶽父大人所言,小婿自當謹記於心。”
——TBC——
第二十七章 境如其人
家宴散去,今日趕路的夫夫二人,府中長輩也不忍心多留,直接早些讓他們回了言堇雲的住處——清凝院。
今日謝淵一入丞相府並緊繃的一根弦,方才又飲了不少酒,現下人總算放鬆下來,不過謝三爺人也奄奄的,沒有力勁兒。
從膳堂出來,這人便緊握著言堇雲的手不放,第一次言堇雲自願出手牽著他,見他酒後乖順便一路牽著回清凝院。
“飲酒多傷身,讓你逞能。”言堇雲將他按坐在桌旁,不免埋怨兩句,也不忘吩咐晨霞帶著福澤去煮解酒湯。
自己陪謝淵坐著,“不過,今日 你表現得不錯,成功俘獲你老丈人的歡心。”
言堇雲今日心情的確不錯,謝淵在家宴上的種種表現,真讓自己對他刮目相看。
見謝淵隻顧著環顧四周,也不曾搭理自己,言堇雲繼續道:“誒,誇你呢?彆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淵隻顧著上下打量言堇雲的臥房,裝飾素雅,沒有多餘豔麗的物件,這與他本人倒是十分貼合。
“彆看了。”言堇雲以為他醉的厲害,與他說話都沒聽見,又見他目光不停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以為他看不上自己這裡,故走到他麵前,上手掰正他的臉,與其對視,
“我這自比不上你的聽竹軒、沁雅軒,你若嫌簡陋,不喜,我便讓人給你另選住處去。”
“非也,雲兒誤會了。”謝淵回話清晰,倒不像是醉的。
“你不曾醉,為何這般,白惹人擔心。”
謝淵滿意一笑,“雲兒擔心我?我自當滿心歡喜。第一次當新婿登門,那股慌勁還未退去,現下看到雲兒的住處如此清逸雅致,頓時身心舒暢,不免多看幾眼。”
“你慌了?今日我見你應付自如,不像慌的?”
“那雲兒再摸摸,我手心裡還是細汗。”謝淵說著就要去抓言堇雲放在他臉上的手。
言堇雲縮回手,嫌棄到,“原以為你是吃了古董羹被熱的,原是被嚇的。”
“嘿嘿嘿,不至於,雲兒的長輩待人親厚,嚇不到我,是我自個慌了神。雲兒彆光說我,難道雲兒第一次見國公府的長輩,亦不慌?”
“有甚可慌的。”言堇雲說時眼神躲閃。
“不可信。”
“信不信由你,當時你又不在,現下說了你又不信,無人對證,懶得與你爭辯。”言堇雲隻是隨口一說,並未多想,說完便要回位上坐下。
誰知謝淵卻緊盯著他,便不再回話,隻是趁他還未走,突然伸手摟住言堇雲的腰身,臉就這麼埋入前麵人的腰間。
言堇雲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得不輕,雙臂抬著,不知此時該放往何處。
猶豫的一會兒,還是出口詢問:“你……又怎麼啦?快鬆開,一會兒晨霞他們要進來了。”
“我不,雲兒,今日幸好有你陪伴左右,我才不至於在長輩麵前失了分寸,今日一提,我不免想起之前沒能陪你,這於我有遺憾。”
言堇雲不知這人如此執著,怎還對那事兒耿耿於懷,“過去的不值一提。”
謝淵依舊埋頭於他腰間搖搖頭,“今日我已向嶽父嶽母坦言,會待你好的,絕不食言。”
謝淵似醉非醉,誰又知真假,但他就是將言堇雲摟著不撒手。言堇雲自當他醉了,除了老太君與國公夫人,言堇雲並未見他對誰都如此撒性。
不過實在滿意謝淵的今日所為,便也心甘如飴的放下手臂,把手搭在他肩背上,輕輕拍著。
房門響動,二人均未聽見,福澤推門進來,見這情景一時不知所措,整個人愣杵在門口。
“杵這乾嘛?進去啊?”晨霞在後,端著解酒湯不滿的催促著。
福澤突然靈機一動,往一旁移步,讓晨霞也進來,誰讓你急我。晨霞隻看一眼,快速收嘴,低頭轉身就要出去。
兩人這時也聽到了動靜,便自覺的分開了,其實是言堇雲自己掙脫出來的,“解酒湯好了?”
晨霞鎮定回身,“是,公子,好了。”
“拿來。”
晨霞將解酒湯端上,言堇雲接過,遞給謝淵,“喝些,免得宿醉落得不適。”
謝淵聽話接過,言堇雲又吩咐:“福澤,去,找辰兒,打些熱水來。”
“是,少君,小的這就去。”福澤快速離開。
晨霞也放下瑤盤,“公子,福澤他不識路,要不奴婢給他帶路去。”
“好,你去吧。”晨霞也快速離去,追上福澤,由身後便給負福澤頭上敲了一下。
“誰打我?”福澤捂頭,一臉驚訝。
“是你姑奶奶我。”晨霞大搖大擺站到他麵前。
福澤一臉無辜狀 ,“為何打我?”
“打得就是你。”晨霞還想再來一下,福澤靈活躲開。
抱著頭,“姑奶奶饒命。”
晨霞甩甩袖口,指著福澤的鼻子,“哼,下次見此種情況,好歹提個醒,不然咱們總壞主子的好事,不好。”
“什麼事兒需要提醒?”福澤疑惑。
“就、就像剛剛那般?”
“哪般?”
晨霞恨鐵不成鋼,那種事她如何說出口,“誒呀,榆木腦袋,無事了,快走吧,主子等著用水呢?”
“哦,好!”
晨霞他們回來時,兩位主子還是坐在桌前閒聊,此時曉曦正在給主子們整理床鋪,而後兩人給屋裡的暖爐加了些木炭。
做好這些,待服侍兩位主子做好入寢準備,言堇雲便讓大家都下去歇著,畢竟今日趕路,大夥都累了。
可能是歸家的緣故,第二日一早,言堇雲倒是睡的香甜,謝淵起個大早,早已穿戴整齊,在清凝院裡悠閒踱步。
昨日回得晚,謝淵倒也沒能仔細打量這院子,果然這院子也同它的主人一樣,總給人清冷卻又靜謐的安寧之感。
謝淵想著,即便言堇雲往後不常回來住,但也總有回家探親的時候 ,就如現在一般。有機會他得想辦法弄些有朝氣的物件進來,那樣住得人也能舒心些。
巳時有下人來報,說少夫人餘氏回府了,丞相夫人讓二人午時去荷花庭用午膳。
荷花庭裡有一潭偌大的水池,是供養荷花用的,也難怪這處叫荷花庭,兩人到時,遠遠便有香味撲來,
如今是荷花冬眠季 ,池麵上早已被冰霜覆蓋,隻留少些慘敗枯枝裸露在外,在冬日暖陽之下,雪麵才見荷影紛紛。
見謝淵直盯著池裡瞧,言堇雲不由而發:“待來年春暖花開,此處又是一片生機。”
“此番也彆具一格。”
“怎麼,丞相府沒這般壓抑吧?才兩日,你竟變得,如此沉氣。”
“還不許人感概了?”謝淵竟不知所雲,如今這人也會挑他短處。
“不是,你還是恢複國公府謝三爺那不羈的模樣吧?老成樣不適合你。走了,進去吧,不知大家在吃些什麼?好香啊。”言堇雲說著,並自覺挽上謝淵的手,將人拉走。
謝淵不滿爭辯道:“誰老成了?在雲兒麵前,我甘拜下風。”
“油嘴滑舌。”
兩人一入門,迎麵便竄出來一個莫約五歲孩童,直衝言堇雲而來,嘴裡還叔叔、叔叔的叫喚著。
言堇雲俯身將他抱起,怪沉的,隻見餘氏拿著帕子趕在後邊追來。
“叔叔,您可算回來了?”
“嗯,回來了,小籃子吃什麼呢?不過你好似重了不少。”言堇雲說著。還不忘將懷裡的孩童掂量幾下,以免滑落。
“不對,不是重,是蘭兒長大了,太母說的。”
“哦,也是,看來是叔叔無知了,來, 叫人,這位是……。”
還沒等言堇雲介紹,言蘭便急著搶答道:“蘭兒知道,是叔君,母親吩咐過了。”
“嗯,正解,小籃子乖。”
“小叔回來了?見過小叔,見過弟婿。”餘氏上前與二人行禮。
“這是嫂子。”言堇雲向謝淵介紹到,兩人一同給餘氏回禮。
餘氏笑著解釋道:“瞧著也聞到香味了吧,快進來,昨日嫂嫂母家兄弟生辰,未能及時歸來迎二位,嫂嫂這便給你們賠個不是。”
“無礙,嫂嫂客氣了,嫂嫂今日匆匆趕歸,堇雲已十分開心。”
“是,嫂嫂也不是空手歸的,給你們帶了新鮮的鹿肉,來,咱們午膳烤上,嘗嘗鮮。”
餘氏上手, 就言堇雲懷裡的言蘭,用帕子給他擦淨了嘴,“蘭兒剛鬨著要吃,下人給他烤了些, 瞧吃得滿嘴油腥。”
“不,是香香的。”言蘭嚷著。
“是香的,叔叔聞到了。”
“弟婿可愛吃這腥物?”不知道謝淵吃不吃鹿肉,餘氏便問道。
“不忌,嫂子心意,自當是我們有口福了。”
“那便好,快入座吧。”
兩人先入座,言蘭還扒在言堇雲懷裡 ,不想下來。
“嫂嫂,怎不見大哥?”
“他呀,我剛回便碰巧他出門去,說是與友人有要事相商,咱們不必等他。”
這時丞相夫人、側夫人與雙生子也到了,言蘭見了小叔叔、小姑姑,這才舍得從言堇雲身上下來。
丞相爺外出與人喝年酒,此刻亦不在府中。
剩幾人圍著炙爐,烤著新鮮的鹿肉,有說有笑, 一時好不熱鬨。
——TBC——
第二十八章 還不是時候
今日的鹿肉頗為新鮮,這炙烤肉許久未嘗,言堇雲也饞的很,回到自己的家,本就少了那些拘束,並也敞開的吃 。
難得見言堇雲胃口好,謝淵自然順著他,還嫌下人烤得慢,自己倒是卷起袖口,為言堇雲烤起鹿肉來。
最後連雙生子弟妹都覺得,哥夫烤的鹿肉又香又嫩,味道獨特、鮮美,都嚷嚷著讓謝淵多烤些,他們也要吃。
側夫人見謝淵一直忙著照顧他人,自己都沒吃上幾口,故關切道:“兒婿,莫管他們,都是些饞嘴花子,跟個無底洞似的,怎也喂不飽,你自個也吃些。”
“無事,他們愛吃我烤的,我多烤些,也不累,鮮少看雲兒這般吃得香。”謝淵情願,側夫人也無法。
隻能對著她的孩子,故作責備,“這鹿肉確是好物,不過不宜多食,不好消化,堇雲,給你弟妹打個樣兒吧。”
“哈哈哈哈,你這為娘的,怎還怕孩子吃的多呢?”丞相夫人拍拍側夫人的手,“這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便由他去吧。你瞧兒婿都縱著他,我想啊,估計呢,被慣壞咯。”
言堇雲又從謝淵那夾起一塊烤肉,“母親,少拿我取笑,娘親,今日這烤肉正撞我胃口上了,忍不住多吃上幾口,你瞧月兒陽陽吃得多歡,無需我打樣了。”
“小叔莫在意,嫂嫂拿回這鹿肉,就是讓大家吃的,不吃放著觀賞嗎,哈哈哈!”見大家吃的歡,餘氏也高興。
“母親,蘭兒也要吃肉肉。”一旁的言蘭前頭吃了一些,現下被禁了 ,也饞的很。
餘氏往他的碗裡夾了其他菜,言蘭見不是烤肉,臉瞬間扭成一團,眼看著就要哭。
謝淵向他招招手,讓他過來,言蘭也不懼生麵,自行來到謝淵跟前,謝淵把他抱到腿上坐著,這孩子興奮極了,坐在謝淵腿上蕩著小腿,嘴裡吃著謝淵烤的鹿肉。
餘氏見狀也便由著,再說孩子在謝淵懷裡,她也不好上前抱回言蘭,隻能提醒到,彆讓言蘭吃過量罷了。
正巧此時言堇榮回來,見自家孩子在謝淵懷裡,這還讓弟婿如何進食,便上手將言蘭從謝淵身上抱下來。
還出言說教道:“蘭兒,沒規矩,你這般讓叔君如何用膳。”
“父親,好吃的肉肉。”言蘭手裡還拿著烤肉,不過也是委屈,他沒坐多久啊。
言堇雲從旁幫腔:“大哥回來了,無妨,他力氣大,抱個孩子而已,不礙事。”
“雲兒說的是。”謝淵也喜愛的摸了摸言蘭的頭。
“難得你二人喜他,這是小兒的福氣。”言堇榮對著雙生子問道:“陽陽、月兒,你二人可吃好了?”
雙生子回答:“吃好了大哥。”
“去,帶他去玩會兒。”言堇榮將孩子拉到餘氏身旁,餘氏拿著帕子給言蘭擦淨身上的油漬。
雙生子應聲而起,招呼言蘭就要走。言堇雲急忙將人攔住,差點忘了正事。
隻見謝淵從福澤手中接過幾個紅袋,讓言堇雲遞給幾個孩子。孩子們給二人作揖,才謝退下。
丞相夫人從旁打趣道:“我瞧著這紅袋沉得很,兒婿這是要破費了,哈哈哈。”
“小小心意,不足掛齒,給孩子們在新歲裡討個好彩頭。”
“嗯,不錯,那母親也為我兒堇雲,我兒婿討個好彩頭。”說著從貼身侍女手中接過兩個紅袋,並遞給兩人 。
“謝母親。”這是武熙年俗,長者給予幼者新歲祝福,便是這紅袋,所以大大方方收下便可。
“姐姐都送上了,妹妹也能不空著,昨日匆忙,娘親的紅袋都未能給出,今日送上,願你二人新歲安樂,琴瑟調和。”
“謝娘親。”
“都備了?夫人我們何有?”言堇榮見長輩們都送上祝福,自己方才外出歸來,都忘了這事兒。
餘氏見他著急反樂了,“夫君莫急,備著呢?弟弟們頭一年探親,嫂嫂不敢忘,給。”餘氏也由侍女手中接過兩個紅袋,將一個交給言堇榮,兩人一同將祝福送到二位弟弟手裡。
謝淵夫夫作揖:“謝大哥、謝嫂子。”
曉曦和福澤把兩位主子手中的紅袋收走,好讓他們繼續用膳。
言堇榮好似想起了什麼?“對了,正想跟弟婿說番椒的事兒,正巧我朋友有門路,我與他相約今日酉時一聚,弟婿可願前往,一同探討。”
謝淵沒立馬回應,而是看向言堇雲,言堇雲深知謝淵這般,是想爭取自己的意見。
“看我做甚,想去便去,順道讓大哥帶你多結識大都人脈。”
得到言堇雲的應淵,二人午膳後回房歇了一會兒,謝淵便收拾收拾隨言堇榮出府去。
留在清凝院的言堇雲也沒能逃閒,被上門的二位長輩拉到裡屋問話去。
丞相夫人與側夫人坐在貴妃塌上,曉曦則給言堇雲拿出一個小凳子,讓他板正的坐在二位母親跟前,這是要做好聽審的準備啊。
丞相夫人喝了口茶,被言堇雲打小動作惹笑了,“我兒何時這般乖巧,顯得我二人故要審你似的。”
“母親要問話,堇雲總得細聽著。”
丞相夫人點頭,“咱們母子總算能空出說話的時候了。”
“是啊?娘瞧著,我兒現下變了樣,這幾個月來,娘總替你憂心,要不是你來信報安,娘都不知如何是好。”側夫人說著便要落淚。
丞相夫人在一旁點她,“孩子在呢?總得高興些,莫要惹他也跟著傷心。”
言堇雲自行將凳子拉近,伸手附上側夫人搭在腿上的手背,一下一下輕拍著,以示安慰。
“娘親,莫要擔憂,你瞧,我這不好好的。”
“是了,這便正是娘所擔心的,自昨日見你二人起,娘便留心了,那謝兒婿待你上心,你可感受到了?”
“嗯,孩兒知曉。”言堇雲低下頭,輕聲回答。
“堇雲?”丞相夫人也沒了方才的笑意,“母親問你,如實作答。”
言堇雲抬頭,“母親問吧。”
“你也彆不好意思,我與你娘親都是過來人,母親且問你,你二人可有圓房?”
聽著言堇雲又快速低下頭去,這下真不敢直視兩人,泛紅的耳尖卻出賣了他,不曾圓房,但少有的摟摟抱抱是免不了的,“不……不曾。”
“謝兒婿年輕力壯,這方麵該有需求了,莫非國公府給他安排了通房丫頭?”丞相夫人隻是猜測。
“啊?”言堇雲一驚,急忙替謝淵解釋道:“母親莫胡說,郎君沒有什麼通房丫頭。”
“沒有便好,怪我瞎胡猜的,你走後這段時日,我也想了一些事兒。堇雲我兒既已成家,這便是注定有緣於這雙兒之身,眼下瞧著謝兒婿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
丞相夫人摸上言堇雲的頭,意味深長道:“母親說句不該說的,即便他知我兒是雙兒,萬不敢對我兒如何,此人對你上心了,母親看得見。”
“可是,母親……。”
“你看啊,你二人成親數月,都未曾圓房,可見他惜你,不經你許可,斷不敢對你不敬,母親想著……。”
“可郎君隻喜男子啊。”言堇雲抬頭,眼中含淚,卻也堅定的看著丞相夫人。
“這……。”丞相夫人也有想到,畢竟謝淵就是好男風才娶的言堇雲,但也無奈的看向側夫人。
側夫人心疼,捧著言堇雲的臉,“即便他喜男子,但他敬你,顧及你的感受,這便足矣。”
“娘親、母親,並非孩兒不想坦誠,隻是、隻是現下還不是時候。萬一他並非孩兒良人,這件事一旦被捅破,他定是第一個不饒我。”
言堇雲抓著側夫人放於自己臉上的手,一度委屈道:“再說國公府呢?父親會如何?這還是小方麵,往大了說,要是捅到禦前,丞相府便是欺上瞞下,是要被論罪的。”
側夫人聽了這番話,終究忍不住泣聲,“兒啊,娘親對不住你,這是一錯再錯啊,好好的雙兒,怎就……。”側夫人又氣又惱,多的還是心疼。
於是抬手輕打在言堇雲後背,“你自個瞧瞧,現在的自己,如當初不那麼倔,生生把自己的好人生給敗了,你呀!”
側夫人邊打邊落淚,丞相夫人也麵露難色,“堇雲,萬事沒有絕對,你可問過謝兒婿?他喜好男子竟如此忠真?”
言堇雲抿嘴沉默不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還真是?可瞧謝兒婿對你的態度,竟是半分也未覺的他有厭煩之心。”
“那是他自認孩兒為男子罷了。”言堇雲突然提聲,嚇愣了對坐的兩人。
丞相夫人一時也十分心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兒莫怕,不說了,現下不說便罷,咱們再靜觀其變。”
側夫人心疼的將他擁入懷中,撫摸這他的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言堇雲悶聲,過會兒,“娘親,有時,孩兒也不知如何是好。”這是這個孩子第一次在她麵前如此示弱。
“這……。”側夫人無所措,抬頭看向丞相夫人,她亦搖搖頭。
丞相夫人算是看出來了,都說雙兒鐘情,看來,上心的可不止謝兒婿一人了。
難道要一直這麼瞞著?
——TBC——
第二十九章 故地彆趣
謝淵回來時還不算太晚,不過進入清凝院的屋子時,怎是靜悄悄的,這一看便知是主人家不在。
謝淵環視一圈,正要喊人,恰巧碰上歸來換取手爐的辰暮,“見過主君。”
謝淵問道:“你家公子上何處?”
“主君稍後,待我換了這手爐,便帶您一同去尋公子。”
“好。”
待辰暮換好暖呼呼的手爐出來,便捎上謝淵,“主君隨我來。”
謝淵跟著辰暮走,原是他家公子與夫人們用了晚膳後,並未回清凝院,而是去了風竹園。
風竹園位於清凝院北側不遠處,是當年丞相爺知側夫人獨愛竹,為討其歡心,便給側夫人栽種了一片竹園,也算真情至深。
側夫人恬靜賢淑,初來乍到時少言少語,也不愛與人親近,總在此處討個清閒自在。
而後當逢炎熱之季,懷有身孕的側夫人,愛在翠亭中聽著風吹竹葉聲小憩。
隻因側夫人的喜愛,後來丞相爺便又讓人在園裡擴種了不少竹苗,竹子長大了,每當風過竹間,竹葉廝磨,竹叢蟬鳴,響聲不斷,喜愛此聲者,這裡的確是個打盹兒的好地方。
再後來言堇雲大了,可能亦是受側夫人的影響,這人也喜歡此處,無事時或遇煩心事時,風竹園便成了他獨處之地。
謝淵到時,隻見言堇雲獨自一人坐在翠亭中,他估摸著這人定是想獨處,才把下人都遣退了。
辰暮欲上前,謝淵攔住辰暮,“手爐給我,你不必過去。”
“是,主君,那您將這手爐放於公子毯子底下,蓋緊毯子方能鎖住這暖氣。”
“好。”謝淵接過手爐,直徑向言堇雲走去。
翠亭的的北麵與西麵,早已放上了畫有水墨竹的隔段屏風,也能隔絕些許寒風,讓亭子裡的人不至於那般寒冷。
謝淵走近,發現言堇雲正在作畫,整個人十分專注,連謝淵走近他都未曾察覺。
“天色昏黑,如何作畫?”謝淵忍不住發出輕聲。
言堇雲執筆的手一頓,稍緩片刻,接著又繼續畫,漫不經心的問謝淵:“回來了?晚膳可用了?”
“嗯,用過了,雲兒畫的什麼?水墨畫?這竹子還真應景,現下當真是黑的,哈哈哈!”謝淵笑出聲,挨著言堇雲身旁而坐。
言堇雲下身蓋著厚厚的毯子,謝淵順道掀起毯子一道縫,,把從辰暮那接來的手爐放在毯下,再蓋上,這樣毯子裡便暖暖的。
“你懂什麼?以墨繪竹,不黑還能是白的?夜晚竹暗,正是現景,剛好入畫。”言堇雲不曾看他一眼,繼續作畫。
“嗯?我還是第一次聽聞,雲兒這想法倒也頗為新奇,恰似有理啊。”
“好了,瞧瞧看,如何?”言堇雲將毛筆擱下,示意謝淵看畫。
謝淵靠近,認真觀賞,“還真不錯,雲兒的畫水墨丹青,栩栩如生,依我看,這畫似你,如你般淡逸勁爽。”
“許久未執筆作畫,生疏了些,你飲酒了?”言堇雲聽了謝淵的稱讚頗有謙虛之感,也因謝淵的靠近,他聞出了來人有淡淡的酒氣。
“是飲了些,大哥的好友盛情難卻,便應了幾杯,不礙事 。”
“飲酒多傷身,你自己掂量著。”言堇雲抬頭白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好,我自然知曉,絕不貪杯,誒,等下。”謝淵好像發現了什麼?抬手掰過言堇雲的臉,“雲兒,你雙目怎紅的這般厲害,怎了這是?”
言堇雲扒開他的手 ,“無事,寒風吹紅罷了。”
“當真,何有不適?”謝淵擔憂。
“沒有不適。”言堇雲嘴嚴,謝淵也不與他深究,這明顯是哭過的。
眼見夜深,寒氣逼人,謝淵隻能勸說道:“行吧,畫也作成,時候不早了,晚些或許寒意又重了,我們回吧?”
“也好。”
言堇雲叫來辰暮,“辰兒,叫人把這些小心收著,得空了我還得來。”
辰暮應聲,“是,公子。”
謝淵幫他把毯子移開,言堇雲拿著手爐正要起身,隻聽他“哎呦”一聲,人便要落回坐墊上。
謝淵及時將人摟住,才不至於倒到一側去,不過謝淵當即便麵露擔憂,急忙問道:“雲兒,哪裡不適?”
言堇雲見他如此慌張,趕緊解釋道:“啊?不是,腿、腿麻了。”言堇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腿。
謝淵也同他輕揉著,片刻後,待言堇雲緩解,謝淵便二話不說,拉起那人的手,背過身,準備將人背起。
言堇雲吃驚,“這是做甚?”
“背你回去,不是說腿麻嘛。”
“不用。”言堇雲想收回手,卻已被謝淵輕鬆的馱起來。
“雲兒就老實呆會兒吧?夜路不好走,當心我給你摔咯。”
謝淵故意搖了兩下身,背上的人亦怕被摔,緊忙雙手牢牢的環住謝淵的頸脖,生怕被甩掉下去。
謝淵暗喜,將人背好,出了風竹園,便朝清凝院走去。
新歲喜慶,新歲要紅,丞相府裡,不僅屋簷下掛了紅燈籠,就連各處亭台,各處徑道都掛上了明亮的燈籠,一路亮堂堂的。
謝淵背著言堇雲,一路無語,就在兩人行經一處牆頭時,謝淵突然停下了腳步。
“雲兒?何曾覺得此處似曾相識?”
言堇雲抬頭,“這兒……?”這不正是他第一次爬牆外出,碰見謝淵的地方嘛。
“上去瞧瞧?雲兒抓緊了。”
“什麼?”言堇雲不知這人要乾什麼?但也下意識的緊緊扒在謝淵身後。
“咱們故地重遊。”謝淵後退幾步,借助跑運用輕功,快速踩著牆內的樹乾登上牆頭。
用腳把牆頭上的少許積雪掃掉,讓言堇雲坐在上麵,自己也在他身側坐下。
言堇雲雖吃驚,但更多的是刺激,兩人麵朝府外,坐在牆頭。
遠處街道燈火通明,由於距離較遠,街上的歡鬨聲若隱若現。
“平日不見你練,這輕功倒也不錯,藏的挺深。”言堇雲似乎忘了,兩人第一次邂逅時,謝淵亦是用輕功接的他。
“嘿嘿嘿,也就這門手藝能拿得出手,不然怎麼能抱得美人歸,雲兒說是吧?”謝淵裝傻充愣。
“油嘴滑舌,說,當時未向我坦白,你在我家牆頭守著,打算行何不軌之事?”
謝淵難得正經:“倘若我說,便是為你而來,雲兒何信?”
“一份拜帖之事,為何堂堂國公府謝三爺,要三更半夜在他人牆頭蹲牆角,分明就心術不正。”言堇雲一臉認真的控訴。
“哈哈哈,是,雲兒說是便是,我還不止在此處守著,我還跟了你一路,你都未曾察覺,雲兒,你防備心太差,這樣不行。”
“什麼?”言堇雲一臉不可置信,伸手作勢要掐了謝淵脖子,鬨著玩,“還說不是,竟然尾隨我,這分明就是居心叵測的小人。”
謝淵被指控,笑聲未減,伸手將言堇雲的手抓住,躲避了他魔爪。
“雲兒,先冷靜,反正現下說什麼你也不信,但我如果問你,你相信一見鐘情嗎?”謝淵退了笑意,看著眼前的人。
“不經之語,鬆開。”言堇雲想掙開手上的束縛,未果。
謝淵包裹著他的手,滿臉專注,“我信,在牆頭遇見你的那一刻,我便心之所向,那一晚,我像是著了魔,便跟了你一路,沒有惡意,就是想遠遠的看著你,便已知足,你說,這不算一見鐘情是什麼?”
言堇雲已不再掙紮,靜靜的聽著,謝淵鬆開他的手,雙手覆上他臉,深情道:
“當我知我的君妻便你時,你不知我有多高興,高興到麵對你時,我卻隻敢望而卻步,生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仿佛雲煙。雲兒,你我二人成婚數月,你當真的看不出我對你的用意嗎?”
言堇雲聽得出神,遠處正燃起煙花、爆竹聲傳來,言堇雲想轉頭看看,被謝淵控製著,隻能直視前方之人。
“我……。”遠處煙花綻放,璀璨奪目,五彩微光照應在兩人的臉上。
謝淵麵對遲遲未開口的人,當下是惱的,不說是吧,不說話用這嘴做什麼?於是對著言堇雲那微張的雙唇便吻了上去,一手還扣著言堇雲的後勁,讓人退無可退。
謝淵瘋狂的啃咬他的唇,言堇雲受驚,雙手緊緊抓住謝淵胸前衣襟,他全身無力,不抓著仿佛下一刻他就摔下牆頭。
“少爺?少君?”
“公子?主君?”
下人尋來了,聽著煙花聲,一抬頭,便找到了位於牆頭上的兩主子。
“原來您們在這兒,爬那麼高做什麼?”福澤和辰暮的聲音響起。
原本這兩人帶著眾人後一步收拾了翠亭,就晚一步,兩位主子便不見了蹤影,兩人找了許多地方,還是辰暮抬頭看煙花,才發現了遠處牆頭上有人。
言堇雲本來就緊張,此時更像是一隻驚弓之鳥,急於推開謝淵的同時,也成功的把自己推下了牆頭。
“當心。”謝淵來不及防備,又一心護他,使不上輕功,便被一同帶著跌落。
幸好,二人相擁著,落入了滿是落葉與積雪的外牆根。
——TBC——
第三十章 大哥的用心良苦
可謂是親眼目睹了自家主子跌下牆頭,牆內的福澤和辰暮被這一幕嚇壞了,牆頭太高,他們上不去,隻能趴在牆根邊上,著急呼喊落在牆外的兩位主子。
辰暮急到直接放聲哭泣,對著牆外直喊:“公子?公子?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小的要怎麼出去呀?嗚嗚~。”
辰暮一哭,福澤也跟著慌了,“少爺?少君?二位怎麼樣了?出個聲兒,這可怎麼辦啊?”
兩人的哭喊聲引來了府中守夜護衛,詢問過後,才知是自家公子與新主君掉牆外了。話說這麼高的牆,二位是如何上去的?又是如何摔的?
領隊護衛長,遣散了牆根處的人,借著牆內的樹做助力也登上了牆頭,此時外頭那兩位正好起身整理身上的雜物。
“見過公子,主君,二位何有受傷?”護衛長便在牆頭上直接詢問主子傷勢,
謝淵抬頭,見一人蹲在牆頭,“無恙,你下去吧?”
“是。”護衛長剛要回撤,言堇雲便將他叫住。
“且慢。”言堇雲擦擦嘴,“讓人去把後門打開,我從那處進。”
“是公子,小的告退。”
護衛長退下,謝淵卻急了,“走什麼後門,我帶雲兒再翻進去不就得了?”
“內牆地麵沒有落葉與積雪,我得為自己的安危著想。”言堇雲說完轉身就走。
謝淵上前,想強行抱著他直接再次躍上牆頭,原路返回,言堇雲識破了他的戲碼,一霎間避他遠遠的。
見謝淵執意,言堇雲一度黑臉,直接命令道:“站那,要原路返回,你自己去彆把帶上我,我算是看出來了,我與這牆、與你都相衝,這是第二回,我不想再明知故犯了。”
謝淵被逗樂了,這人清冷的外表卻配著這般小的膽量,“可不再信我一回。”
“不可信,我便是信你才跌落的,我可不想再有第三回,白惹人笑話。”
“自家牆頭,何人敢笑話你。”
“免談,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言堇雲沿著圍牆快步朝後門方向走去,再不走,謝淵再抱他的話,他真覺得胸口那跳動的心快要溢出來了。
這回怎就與這人在牆頭行這等羞人之事,還被下人瞧撞了去,言堇雲方才覺得自己糊塗啊。
謝淵輕笑著,也乖乖跟上言堇雲的步伐,不過,貌似坦誠的情愫又一次以失敗告終,他也不惱,畢竟兩次讓人在同一個地方栽了跟頭,說起來還真與他相關。
還好二人均無礙,不然他心中肯定內疚不已。
夫夫二人一前一後走著,突迎麵有便一群人向他們飛奔而來,為首的便是淚眼婆娑的辰暮和福澤,後頭則跟著提著巡夜燈的幾名護衛。
福澤和辰暮兩人一上來,禮數都免了,直接對自己的主子上下其手,擔心壞了。
辰暮的淚還掛著,帶著哭腔道:“公子?您哪裡受傷了?從那麼高的地方栽下去,嚇死辰兒了。”
言堇雲怒視一眼謝淵,嘴角一勾,故意道:“彆擔心,有人墊著,我無事,彆哭了,我們回吧。”言堇雲摸摸辰暮的頭,讓他放心,這孩子,膽比他還小。
“好,公子您慢點,真無事?回屋燈亮,讓曦姐姐他們幫您瞧瞧,免得明日腫痛。“
“真無礙,快走吧。”
辰暮跟上,“公子慢點,天暗,辰兒扶您。”
“不用,走吧。”
見言堇雲與辰暮兩主仆喋喋不休走遠,福澤才悄悄問起他家少爺:“少爺?您又給少君當墊子了?”
“多嘴。”謝淵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抬步就走。
福澤捂著頭跟上,“那少爺您沒事吧?何有傷到?”
謝淵懶得搭理他,“你看我像有事兒的嗎?”
“瞧著不像,但回回給少君當墊子使,再好的身子也要當心著。”
謝淵白他一眼,“本少爺樂意。”
“哦!”
回到清凝院,二人收拾好到躺下入睡已經很晚了,今夜未再起波瀾,也算是平靜度過。
次日清晨,謝淵自入丞相府後便辰早起慣了,近來他也不好粘床,一早起照常在院裡踱步,昨夜入睡晚,言堇雲此時還未醒,言堇榮便登門了。
估摸著是昨晚的護衛透露了風聲,言堇榮擔憂,一早便來探探情況。
“大哥一早來訪,可是有急事?”謝淵迎了上去,向言堇榮行禮。
“弟婿免了,聽聞你二人昨夜出事了,可有被傷到?”
“大哥請坐,雲兒還未醒,我二人無礙,是我魯莽了,不該帶他上那麼高的牆頭。”兩人在院裡的石桌上坐下。
“不怪你,不過大哥說句實在話,府中有煙花,下次看煙花彆爬那麼高。”
謝淵語噎,是不是大家都覺得他二人是為了看那煙花,才爬的牆頭。
“啊?是,弟婿記下了。”
言堇榮站起身,謝淵以為他要走,不過言堇榮隨後說道:“既然小弟還未醒,弟婿要不隨我走走,這丞相府弟婿還未好好觀賞觀賞吧。”
“也好。”言堇榮即然想避開言堇雲,要自己陪著走走,想必有話要說。
二人出了清凝院的大門,慢悠悠的朝丞相府後花園走去,言堇榮每到一處都向謝淵介紹著。
丞相府雖沒有國公府占地大,但這後花園一時半會也逛不完,現下正值冬季,隻有應季的少許花兒爭相開放。
走了有一段時辰,言堇榮眼看時機成熟,才終於入了正題:“小淵子?”
如此親切的稱呼令謝淵側頭看他。
言堇榮未曾看他,繼續道:“你二位兄長聊起你時,便這般稱呼你,論你兄長處我算是你的義兄,論小弟這兒我亦是你兄長,日後便稱呼你為淵子如何。”
“大哥能這般稱呼,弟婿倍感親切。”謝淵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言堇榮漫不經心,“淵子啊,我且問你,你覺得你家中兄長待你如何?”
“家中二位兄長待我如親子,關懷備至。”
“哈哈哈,以平定兄的年歲,要是早些娶親,孩子自然與你一般大了。”言堇榮笑著拍了拍謝淵的肩膀。
“大哥見笑了。”
言堇榮擺擺手,“誒,你大哥本就待人親厚,你二哥倜儻不羈。我與你二哥年歲相仿,但卻同時受到了你二位兄長的賞識,能與他們稱兄道弟,也不枉此生相識一場啊。”
“幾位的莫逆之交令人讚佩。”
“說遠了,淵子,正如你所言,你兄長對你偏愛有加,我待小弟堇雲何嘗不是呢?”
謝淵細聽著,言堇榮意味深長。
謝淵明知他意欲何為,直接開口,“大哥有話直說吧,莫要見外。”
“哦?你與你二位兄長一點也不像,小小年紀,察言觀色具到,雖大咧的性情,亦有無微不至的一麵。”
謝淵忽被誇的不知所措,“嘿嘿嘿,大哥謬讚了。”
“我並非隨意評價,你待堇雲的好,大哥看得見。堇雲的親事來的急促,我們沒有一點防備,最憂心的便是你,謝淵。雖我與你兄長相識,但對你的了解僅限隻言片語,堇雲遠嫁中都,你可知丞相府上下是如何不安?”
“那是自然,丞相府對雲兒的疼惜,弟婿自然知曉。”謝淵表示理解,若換成他,估計國公府亦是不舍。
“淵子,那日父親說他相信你的為人,我父親到這個年歲,也算識人無數,獨具慧眼,他既然信你,大哥亦然。”
謝淵遠退一步向言堇榮作揖,“弟婿自然不會讓嶽父大人和大哥失望。”
言堇榮滿意,虛扶起他的手,“我與堇雲雖不是一母同胞兄弟,勝於同胞兄弟,丞相府你也看到了,我們家沒有過分的尊卑有彆,一家子,其樂融融,亦是父親所願。”
“丞相府的家風值得借鑒。”
“淵子,莫嫌大哥話多,大哥問你,你待堇雲是否真心?”
謝淵舉起一手 ,似起誓,“天地可鑒。”
言堇榮擋下他的手 ,“大哥知曉了,莫要重誓。”
“既然如此,大哥最後再尋你一句話。”
謝淵點點頭,直視麵前的言堇榮,就像是一位操碎了心的長輩在叮囑。
“答應大哥,如若哪日堇雲犯了錯,危及性命之事,莫怪與他,不責、不罰。若是淵子對他不喜了,一封休書便可,務必請將他平安送回,大哥自然十分感激,你可以做到?”
謝淵吃驚,言堇榮這分明就是還不放心自己,那前麵的肯定又是為何?
“大哥這般,就是還不信我。雲兒既已嫁於我為妻,這輩子他便是我謝淵的君妻,不用大哥所咐,我也必定護他周全。至於大哥說的休書,沒有,也絕對不會出現,望大哥放心。”
謝淵再次作揖“今日便陪大哥至此,雲兒醒了,估計等著我用早膳,弟婿告退。”
謝淵說完抬腳就走,剛走幾步 ,又被言堇榮叫住,“謝淵,記住你今日所言。”
“自然。”
有時謝淵當真不解,為何大家都對他二人的感情不看好,他人不信也就罷了,就連言堇雲也不信他。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贏得認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TBC——
第三十一章 亦帶你看儘我成長之地
謝淵回到清凝院,言堇雲的確醒了,正傳早膳。
謝淵進門時碰巧兩位夫人的貼身侍女朝外走,不想也能猜到,定是為了昨晚的事兒而來。
二人自動忽略了昨晚之事,言堇雲示意人坐下用膳,“大哥走了?他用過早膳沒?怎不請來與我們用早膳?”
謝淵一臉淡然,“這我倒是忘了問,估摸著有要事,走了。”
“哦,也好,嫂子估計給備上了。”
“嗯,用膳吧。”
“母親讓我用完早膳,去她那處坐坐,你要同行嗎?”謝淵想著他們母子閒聊,他就不摻和了。
“我不便去了,先前與兄長來大都時,也結識了幾位友人,這次來也正有要事與他們相商,今日得外出一趟。”
“既是有約,應了便是,母親那不會怪罪。”
“好,替我向嶽母大人問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