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貧窮家庭(2 / 2)

爬橋村 堰邊一棵草 7131 字 9個月前

夏雨晴從縣農委乾事到爬橋村任小康工作組組長,抓股份製經濟試點工作,給爬橋村的人民帶來了希望,但是一無資金,二無設備,隻有一個人夏雨晴,把他賣了也換不回一台設備。錢、錢、錢,錢從哪裡來呢?他急得團團轉,頭上冒汗,恨不得在爬橋頭搶劫,但是農民苦啊,搶他們,他們也是沒有錢的。

月光清澈,波光鱗鱗,荷花盛開,香氣襲人,夏雨晴喝了酒以後漫步在爬橋河邊,脫光了衣服下河遊泳,邪乎,一個甲魚咬住了他的腳趾,摔也摔不掉,捉回家,葉大山稱了,有四斤半,提到街上賣了一千零五十元錢,他喜出望外,下湖捉甲魚。

發展經濟是一場艱苦卓絕的鬥爭,它是經濟戰線上的一場戰爭,但是決不同於過去的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它雖然不是那樣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但是它的曠日持久、它的成功與失敗、它牽動著人的心血、它能夠把人的骨頭磨成絨,從某種程度上講,它比用飛機大炮、導彈進行的戰爭還難;發展經濟是人人都寐夢以求的宏偉事業,但是決不會是夢想就能成真的容易事情,說個不好聽的話,原來各級組織強有力地推進鄉鎮辦企業,到頭來,一個一個全垮了,連地區一級、縣一級辦的廠都改了製,賣給私營老板經營了。用過去搞集體時的一套思維模式、大哄大嗡地辦酒廠隻能是白日做夢,誠如鐘鳴主任所說的,酒廠現在沒有辦起來,就是辦起來了,也非垮不可!究竟怎麼辦?夏雨晴苦苦思索著,查閱著世界上成功企業家的秘訣……這一次下湖捉甲魚,隻能用經濟管理的辦法——每一個人捉的甲魚,按照甲魚的等級、定出合理的價格統一收購,到廣州去賣了以後,除去開支,作為個人的股金投資辦廠,簡言之,一切按經濟規律辦事,每一個環節都用經濟作驅動力。

秋旱連著伏旱,爬橋湖周圍的抽水機日夜搶水,湖底一天露出一大截,這天夜晚,農曆七月十五的月亮把田野湖麵鍍上了一層銀,葉青枝穿著圓領衫、舊長褲,褲腳用繩子係緊,領著爬橋村的一百多名青年小夥子下湖捉甲魚。爬橋湖是趙子龍率軍過過的湖,淤泥深不見底,靠湖邊的淤泥已經曬成了伢口樣的裂縫,越向湖心走,越是站不住腳,漸漸地漫了腳背、沒了小腿,浩了一截,淤泥齊大胯了,再向前浩去,淤泥齊胸深了,葉青枝嚇慌了,亂蹬亂爬,漸漸地淤泥齊了口丫,越陷越深……,也是葉青枝不該死,遇上了雙手雙腳貼泥、肚皮貼在泥上爬行的夏雨晴,他說:“葉書記,再像你那樣掙紮會陷入湖底的。來,你撲在我的身上,共同爬出來!”葉青枝羞澀地抱住他的腰,雙腳用力蹬,總算爬出了淤泥坑,她全身撲在夏雨晴的身上,喘著氣問:“夏組長,您怎麼沒有陷進去呢?”夏雨晴回答說:“我的全身撲在淤泥上麵,受力麵積大,壓強就小,所以陷不進去。”葉青枝抱著夏雨晴的腰貼著耳朵說:“還是您的物理學得好、用得活。”她學著夏雨晴的樣子,全身撲在淤泥上爬著捉甲魚。月光底下,一百多名青年撲在淤泥上爬著、就著月光搜尋著,陳五毛說:“葉書記,你隻有兩隻腳,我們有五隻腳呢!”

“什麼?你有五隻腳?”

葉青枝邊爬邊回答:“是人,隻有兩隻腳,你們怎麼會有五隻腳呢?”她想了想,弄不明白,也不言語,專心專意捉甲魚,她的臉貼在淤泥上往前瞄,甲魚的背在月亮下麵閃光,它們也在往湖心爬呢,她爬過去,抓住甲魚,甲魚扭頭咬住她的手,疼得隻喊:“哎呀——,甲魚咬我了!甲魚咬我了!”夏雨晴爬過去,緊緊地捏住甲魚的喉管,甲魚鬆了口,把甲魚放進她的網袋裡。夏雨晴說:“捉甲魚哪能象你那樣捉法?你看,”他的網袋中已經有五隻甲魚了。

“您是怎麼捉的?”

夏雨晴說:“你跟我一路爬,看一看就知道了。”

見甲魚在淤泥上爬,夏雨晴伸手把它的屁股一翻,甲魚仰麵朝天,它伸長脖子攢勁翻身時,夏雨晴伸手抓住甲魚的脖子放進網袋中。

“啊,我學到了,”葉青枝笑了,繼續向湖心爬去……

捉了一千多斤甲魚,用麻袋裝好,葉青枝領著十二名青年穿著蓑衣,戴著鬥笠,挑著上了火車,一日一夜到了廣州,賣了二十多萬元,葉青枝提著錢包,心裡沉甸甸的,不時摸一摸。火車票難得買,人稠擠密,一個小夥子搶了葉青枝的包就跑,她拚命追趕,夏雨晴氣得眼冒金星,一邊追,一邊死死盯住那個強盜,看看快追上了,強盜將提包傳給接應的,葉青枝領著蓑衣兵仍舊往前追,接應的強盜若無其事的往回走,夏雨晴照準他的眼睛一拳打去,奪回了錢包,喊:“葉書記,轉來。”蓑衣兵們轉來了,護著錢包。大雨涮涮地下著,夏雨晴把錢包丟進麻袋裡讓他們挑著,他們穿著蓑衣、戴著鬥笠向車站擠去,夏雨晴打著傘,牛皮筋涼鞋、米色長褲、白襯衫、紅領帶,端莊的臉上掛著與強盜鬥爭勝利後的喜悅,濃眉大眼更加炯炯有神,步履更加敏捷;葉青枝穿著綠底粉紅色牽牛花連衣裙,奔跑爭鬥後的臉龐宛若出水的蓮花紅潤白皙,和夏雨晴共一把傘,密切注視著蓑衣兵,邊走邊說:“夏組長,人差點嚇死了,心裡亂慌亂跳。”

“膽小鬼。”

“真的,哪個說假話是小狗,不信,你摸摸。”

夏雨晴笑了笑,搖了搖頭。葉青枝自知說漏了嘴,一股幸福的說不出的暖流湧遍全身。快進火車站了,他們脫下蓑衣,夏雨晴說:“穿上蓑衣擠,而且要抖。”看著蓑衣兵進了火車站,旅客們怕弄臟了衣服,紛紛讓開,他們才上了火車,對號入座,擠在一塊,把麻袋放在茶幾下,用蓑衣壓著,葉青枝還不放心,用腳踩著。夏雨晴一上車就靠在椅子上睡覺,蓑衣兵們打撲克,吃了盒飯,連日的辛苦,他們熬不住,睡著了。葉青枝死死踩住麻袋,熬到了深夜2點,強打精神看了一下四周,車廂內昏黃的燈光下,旅客隨著火車輕輕地搖晃進入了夢鄉,有的斜靠著,有的歪著身子躺著,有的睡在座椅底下,女人壓著男人的腿,男人靠住女人的肩,不管他們相識不相識,旅行把他們安排在一起,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瞌睡逼著人體謀求休息,睡得那麼香甜,頭發散了,涎從口裡流出來,用手背一揩,歪著腦袋又睡。葉青枝長到23歲,第一次同異性挨得這麼緊,而且這個人來爬橋村工作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他的才華、他的魄力、他的工作方法、他遇事不慌的謀略,特彆是他對農民事業的執著追求的赤誠的心深深感染著她,影響著她,淤泥中要不是遇著他把自己救出來,也許葬身湖底了!她也曾想過,夏雨晴才26歲,如果不是有婦之夫,和他結成終身伴侶,爬過人生的激流險灘,登上人生的光輝頂點,讓人生、愛情、事業交織在一起閃光,造福彆人,也光耀自己,才不負此生,才是有滋有味的活著,但是她不能。

賣甲魚掙回了二十多萬元,按照各人捉甲魚的多少,分彆記在了各人的名下,作為股金投資辦酒廠,本是一件大喜事,但是陳五毛不同意,他說他捉的一隻六斤六兩重的大甲魚是甲魚王,當時賣的是一千元錢一斤,賣了六千六百元,而其它的甲魚隻賣兩百五十元錢一斤,應當特級特價特彆處理,他共捉了二十斤零六兩甲魚,按兩百元一斤算,股金為4120元不合理,應該還加上甲魚王多賣的4950元,合起來應該是9070元才合理。對於陳五毛提出的問題,葉青枝召開了專門會議研究,有的說是小農經濟思想作怪,有的說是農民愛鑽牛角尖的習慣勢力,還有的說是階級鬥爭的新動向,陳五毛的爺爺是富農,這個富農的孫子就是想破壞村裡辦酒廠!究竟怎麼下定論?七扯八拉了一回,莫衷一是。夏雨晴笑了一回,說:“社會前進了,我們的思想要跟著前進。怎麼能扯上階級鬥爭呢?地主富農摘帽都十四年了,我們還是用老眼光看人,不能啊!想辦成一個企業,就應該像陳五毛這樣把每一筆賬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隻有這樣,企業才充滿活力。我的意見,按陳五毛的意見辦,給他記9070元的股金。”

鐘鳴主任氣乎乎地說:“這看搞麼事啊?過去批判的搞臭了東西,現在又香起來了!”

二十萬元現金,在一九九三年對於一個窮村來說無異於一個天文數字,葉青枝和夏雨晴喜滋滋的到工商局辦爬橋酒廠的營業執照,工作人員翻出紅頭文件,說:“生產經營性公司……最低限額為50萬元;”他們頓時傻了眼,還差30萬元!到哪裡去找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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