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柳雲鶴隻帶了李炎和敖勒、崇雲三人。
天地一片白茫茫,這四騎離了清河縣城,一路向著郡城方向而去。
郡守若是要來,定然會沿著大路前來。
按照柳雲鶴得到的消息,郡守麾下的三千平妖營,訓練有素,都是精銳,而且其中多有筋骨境的武者,這一路之上,甚至足以做到令行禁止,不被察覺。
這支平妖營,也可以被看做是郡守宋開達的私軍。
宋開達能夠在整個安定郡之中穩如泰山,一是靠他自己的實力,再就是靠著這一支三千人的精銳私軍了。
大齊立國雖然隻有短短數十年,卻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地方分權的現象,特彆是地方上道州郡一級的大員手下,多有自己的軍隊。
這固然是平定地方上的邪祟需要,更多的也是和皇帝不理朝政,朝堂變得掌控力不足有關。
看著在最前方禦馬而行的柳雲鶴有些瘦弱的背影,李炎三人不由也是有些心疼。
他們能夠感受到,柳雲鶴此時心意已決,甚至準備犧牲自我了。
就是不知道那郡守宋開達,到底能否聽進柳雲鶴的勸阻?
風雪呼嘯,敖勒縱馬湊到李炎身邊說道:
“小李哥,若是那郡守宋開達不聽勸阻,執意要帶兵進縣城,咱們……該怎麼辦?”
不聽更好,本尊築廟的材料不就有了?李炎暗自腹誹,口中說道:
“一切隻聽柳師的,咱們隻為無愧於心。”
敖勒和崇雲二人點點頭。
崇雲隨後對李炎說道:
“小李哥,柳師已經跟我說了,你不會武功,這風雪又大,待會兒若真的和那郡守起了衝突,讓我和敖勒帶你先走,他是朝廷冊封的從六品司天監院判,而且在朝堂之中又有很多門生故舊,那郡守宋開達不敢對他怎麼樣的。”
李炎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李炎三人的話,透過風雪落在了柳雲鶴的耳中,讓他心中有些歉然。
按照他本來的意思,是要自己一個人單刀赴會的,隻是李炎三人執意要陪他一起,令他又是感動,又是有些歉然。
隻希望那郡守宋開達,能有基本的良知,聽從他的規勸吧。
雖然道心受損,隻是那日在看到那關於【玄天福尊】的故事,看到那玄天福尊所說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話之後,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甚至道傷都隱隱有一些修複的跡象。
此時他的心中,也一直都在激蕩著這四句話。
和這玄天福尊所說的話相比,他之前所想的輔佐聖明天子、匡扶大齊社稷的想法,反而變得有些幼稚小兒科了。
食人的天子,和天地、生民、往聖、萬世,孰輕孰重?
他心中其實早就有了論斷,隻是遲遲不想去麵對罷了。
而現在,卻隱隱到了不得不去麵對,做出決斷的時候。
一路風雪,幾乎見不到什麼行人,隻是在路邊的田埂荒野之中,不時能看到一些凍餓而死的餓殍。
這些人衣衫襤褸,瘦得像是骷髏一般。
柳雲鶴明白,這些人都是在苛捐雜稅之下,失地的農民,變成了亡人,最終衣食無著,凍餓而死。
大齊一直都在滅祟鎮邪,隻是這世上的邪祟少,苛政卻多。
不知道有多少民眾,沒有死於邪祟,反而死於苛政。
為何那些邪教越剿越多,仿佛是野草一般,瘋狂生長?
若是這天下人安居樂業,內心足夠安定,明白自己不會因為某一天朝堂突然傳下來的什麼“拜神捐”而傾家蕩產,不會因為突然而來的“屠城滅祟”而滿門抄斬,誰又會去信那什麼邪神?
當今天子,不問蒼生而問鬼神,蒼生又何敢問天子?
柳雲鶴心緒激蕩,一路狂想,風雪之下,心思反而比之前更加澄明,很多原本被他有意無意忽略的問題,此時反而想的更加明白。
這些問題其實都是十分簡單的問題,隻是一直以來他被外界的各種因素所擾,反而想的複雜了。
就在他心緒的激蕩到達頂點的時候,眾人已經來到了一處小村的驛站前。
這裡是一處十字路口,兩條路一條連接了清河縣城和安定郡城,另一條則連接了另外兩座城鎮。
這小村本來隻是一座驛站和幾座茶棚,供來往的客商路人歇腳,時間長了,也就成了一座小小村落,差不多幾十戶人家,數百村民。
此時的小村驛站前,正插著兩個赤紅色的回避牌,一個寫著“安定郡守”,另一個寫著“三千平妖”。
還有十幾名帶刀的軍士,正在門前巡視。
看到柳雲鶴等人到來,那領頭的一個披甲軍士立刻高聲喝道:
“止步!通名!”
暗處隱隱現出數十張強弩硬弓,對準了騎在馬上的四人。
與此同時,李炎等人能夠感受到,暗處起碼有兩名術士,已經釋放了自己神念,將四人遙遙鎖定。
一個觀想境,一個聆音境!
而暗處隱藏的軍士,起碼有兩個筋骨境,眼前這些軍士所展現出來的,也都是氣血境中期以上的實力。
李炎一眼掃過去,隻感覺心情激動。????都是好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