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酒點頭,“嗯,好好的,頂多就是他背的天罰現在放你身上能疼得你嗷嗷叫而已。”
“……”
素威帝君不覺得自己會乾出這麼丟臉的事情,隻大致明白天罰確實有些嚴重。
祂想了想,不禁追問道:“可天罰是對神明濫殺生靈的懲罰,他渡個劫為何要殺生?又能殺多少?以至於都不能飛升?”
黎亦酒:“不多,也就外丹修士千千萬,他屠一半我一半而已。”
“……”
素威帝君終於發覺,自己看到玄天安然無恙的時候先入為主地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
四方神靈掌管天界四方,維持世間春夏啟動萬物輪回的秩序,並不涉及殺生。
就算有人作惡也輪不到一方帝君親自動手。
而且以前其他神靈的渡劫的時候雖然也有磨難,但也隻是讓祂們定期了解人間的現狀而已,絕沒有那麼多幺蛾子。
這樣讓上神險些折在低等位麵的情況是絕對不會有的。
低等位麵的天道不敢做太過。
所以,祂們甚至沒殺過人。
黎亦酒見素威的問題沒完沒了似的,找了本《靈域史記》丟給祂,“自己看,彆隻知道張嘴。”
“……”
素威帝君下意識接住她丟過來的書,總覺得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下來。
祂不想再被懟了,翻開書看了起來。
黎亦酒瞥了祂一眼,發現這神一開始看著囂張跋扈的,但實際上就是認死理加沒脾氣。
是的,沒脾氣,祂說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塊木頭了,還說自己會生氣。
但實際上祂現在並不清楚生氣到底是什麼,祂隻是看到江夜雨對天界無動於衷的樣子很不理解,試圖用一種浮誇的方式表現這件事很重要,試圖讓他重新對天界上心。
估計以前祂們之間根本很少溝通,也沒有遇到過對方跟自己不同頻的情況。
本質上還處於對情緒的模仿階段。
所以黎亦酒迅速輸出來罵祂的時候,祂就會接收不到其中的冒犯並迅速產生相應的憤怒反應,隻能接收到她話語中傳遞出來的內容。
殊不知罵人的時候根本不要在意內容,否則是贏不了的,瘋狂輸出才是真諦。
現在讓看書就真的抱著書看,看得還很認真,似乎裡麵有拯救天界的大計,都快把黎亦酒看笑了。
她捏了捏眉心,歎了口氣,伸手抽走祂手裡的書,“能不能動動腦子?江夜雨是萬年前來到靈域的,你從第一頁混沌開天地開始看得看到猴年馬月?”
“……”
素威帝君沉默了一下,“靈域的時間紀年和天界不同,而且本座不認識你們靈域的字。”
“……”
6,遇到文盲神了。
黎亦酒無語,“那你不說?”
素威帝君又沉默了一下,“無需多言,本座就要學會了。”
“……”
那你可真牛逼呢。
養神不宜,黎亦酒歎氣。
她再次將靈鏡遞給祂,道:“史記裡麵很多東西是我的徒子徒孫亂寫的,你還是直接問江夜雨吧,好好說話,不要吵架。”
“……”
素威帝君接過靈鏡,“哦。”
祂看了看黎亦酒,明明隻是個弱小的凡人,為什麼自己竟然覺得她有點可怕?
朱雀蛋和祂意念溝通,因為她說話很快,罵人很凶,而且不講道理,又比誰都能占理。
“……”
素威帝君看著朱雀蛋,總結得很精準,你真了解她。
朱雀蛋:那是,畢竟冒著被端菜上座的風險在她手下討了那麼久的生活。
“……”
素威帝君同情地看了朱雀蛋一眼。
祂終於沒有繼續在煉器室待下去了,而是拿著靈鏡抱起朱雀蛋往外走。
不過祂也沒有離開空間,而是另外找了一間沒人的屋子坐下。
素威帝君想著黎亦酒的話,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溝通方式,才拿起靈鏡正要開口。
靈鏡裡卻先傳出一道冷淡涼薄的聲音,“天界之事與她無關,彆試圖將她卷進來。除非她自己情願。”
素威帝君頓了頓,仔細端詳著昔日同樣在天界鎮守一方的玄天帝君,終於隱約發覺出些許對方和自己的不同。
在方才的對話中,對方始終少言寡語,就算說那麼一兩句話也是在附和黎亦酒,神色和情緒都很平和。
素威除了發現他對天界不上心外並沒有察覺出彆的什麼異常。
一萬年,這對神來說算不了什麼,祂沒意識到彼時和自己同為一方神靈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直到此時此刻,對方的目光驟然看過來時,那種鋪天蓋地的寒意。
素威好似感覺到了什麼,震驚又有些猶疑地開口,“殺意,你想殺我,為什麼?”
江夜雨收回目光,垂眸看著手中的和鳴劍,隻道:“你又為何執著於回到天界?”
素威下意識想說自己的使命,但這樣的話祂說了太多遍,現在無端感到一陣空洞。
使命到底是什麼?
使命又為什麼成為使命?
自己又是否真的把它當成使命?
祂其實並不清楚,隻是一直以來都這麼做,整個世界都被這件事填充,所以成了使命。
素威並不打算拋棄這個生命裡唯一能想到要做的事,蹙眉道:“所以你不想回去?”
“我會回去的。”
江夜雨平靜地說:“她說想去天界,想去看我生活過的地方,我其實沒覺得有什麼可看之處,但她想去,於是我也想回去了。”
“我會和她一起去天界,看我生活過的地方,看她想看的一切。”
“如果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擋在我們麵前,我們會並肩而戰掃清一切障礙,捍衛屬於我們的世界,就像萬年前我們一起對抗外丹道一樣。”
“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她也會去做她想做的事。”
“但請讓一切順著她的心意發生。”
“不要擅自乾擾。”
江夜雨看著昔日和自己一樣同為一方神靈的素威帝君,“我不會離開她,不要試圖讓我離開她。”
素威明了,這就是他對自己產生殺意的原因。
祂不覺得憤怒或者悲傷,祂隻是像是解開一個謎題一樣感到恍然大悟。
玄天因為道侶想去天界所以想回去的理由似乎很兒戲,但素威卻覺得他比自己堅定。
因為他的理由是清晰的、明確的。
而自己隻是因為一個模糊的信念,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是否真的想這樣做。
似乎僅僅是“天職”二字。
這倒也沒什麼,素威還是打算這麼做。
或許不知道原因,但一定有意義。
祂看著江夜雨,忽而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情緒,這或許是難過,但祂現在隻能表現出茫然。
祂問:“她對你真好,為什麼?”
不待江夜雨回答,祂又問:“我的信徒背叛了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