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VIP】(1 / 2)

換嫁春風 明春鳶 14679 字 11個月前

寅初三刻,紀明達睜眼起身。

拔步床足夠寬大。她雖睡在內側,卻可以不驚動睡在外側的溫從陽,從床尾下床穿衣。

但也如每次共寢一樣,她才坐在妝台前,溫從陽便也起床洗漱。

紀明達知道,他是不願意與她一同起。每次或是她先,或是他先,總要錯開一刻半刻,便可自然而然地不看對方睡著的模樣,更不必交談。

她本也不在乎。

既然無話可說,何必強裝熱絡。

外祖母送的酒雖不算烈,但昨夜半壺酒飲得太快,又折騰到太晚,讓紀明達略略有些頭疼。

倒不太重。

她眼神示意梳頭的丫鬟輕些,給她按一按頭皮。

溫從陽洗漱完畢,照舊說一聲:“我去晨練了。”便轉身要走。

但這次,紀明達叫住了他:“大爺稍等。”

顧念祖母的期盼,溫從陽隻能站住。

“奶奶有什麼話?”他儘量按下急躁。

“大爺。”紀明達站起身。

她發髻已然梳好,隻是還未戴首飾,也未施脂粉,便似沒有平時那般氣盛、端方而不可侵,反顯出幾分溫柔嬌弱。

但溫從陽早已被她這般模樣迷惑過一次,幾乎被騙到心肝俱裂。

——婚後第一日,她看似對他溫順嬌羞、貼心小意,實則早已計劃好當天就揭發出如蕙姐姐的身孕。

企圖一成功,她就收起了所有裝樣,看向他的眼中隻剩不屑和鄙夷。

便是不看這次,成婚三個多月,當著人的麵,紀明達又有哪次看上去不賢惠?可她心裡到底怎麼看他,他們鬨得有多難看,早已是滿院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再這樣裝相!

以為他還會受她的騙嗎!!

紀明達在溫從陽身前一步站定,伸手撫平了他肩上褶皺。

迎著他不耐煩的神色,紀明達柔聲笑道:“大爺日日晨練習武,倒有益身體,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也欣慰。隻還不知大爺勤練了這幾個月,究竟有無進益。若大爺願意,不如從明日起,我陪大爺一同練習?我雖不通武藝,騎射倒還過得去,應不會耽誤了大爺。”

溫從陽看了她有半刻鐘時間。

“若我不願意,奶奶待怎麼樣?”他終究沒忍住,輕嗤了一聲,“再去告訴老太太和老爺太太,‘讓’我願意?”

“大爺,你誤會我了。”

紀明達神色未動,連語氣也未變,仍是笑說:“我教大爺讀書,隻是為這理國公府將來終究要靠大爺支撐,大爺若不多懂些道理,恐壞了祖宗的基業,不說上不能孝順諸位長輩,下不能安頓依從眾人,你我夫妻,我自然也不好過。大爺若隻說我是為了自己,我也無可辯駁。所以我難免心急,請諸位長輩出麵,也是沒有辦法。”

溫從陽冷冷看著她說。

忍住再打他一巴掌、讓他滾蛋的想法,紀明達繼續笑道:“今日又想督促大爺習武,也是我病了這一場,心裡有些懼怕:大爺與我都還年輕,若不善加保養,一但有何不測,不是白白叫長輩們傷心嗎。便是大爺不願與我一同晨練,我自己荒廢了這些時日,也要重把騎射撿起來了。問大爺一句,並無彆意。大爺直說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大爺還要誤會我,我也無甚可說的了。”

說完,她沒有等溫從陽的回應,隻對他頷首,便轉身回到妝台前,令丫鬟繼續梳妝。

對著妝鏡,她心中煩躁歎氣。

她終究還是做不到二妹妹那樣撒嬌撒癡,哄得旁人什麼都答應她。

但這樣也夠了。

紀明達點了一對金掐絲琺琅耳環。

再過,那也不是她。

她本也不必學成二妹妹的模樣。今日不過權宜之計。

陪嫁丫鬟向她發間簪上長長一支點翠珠釵。

簪金墜玉、描眉畫唇,不過片時,她又成了往日那位端方無暇、無可挑剔的公府貴女。

溫從陽冷笑出門。

原來如此!

紀明達這是嫁不成崔玨,就想把他“教”成崔玨一樣嗎!!

他沒回婚前獨自居住的、現在也還安置著李如蕙的院子,而是飛一般走到了理國公府校場。

天邊才微微現出魚肚白,晨光未明,一切還都籠罩在昏暗中。溫從陽卻抓了一把弓便搭箭射出。箭頭正中紅心,他心裡卻並未有絲毫自得與快意!

崔玨!

他一箭能射中百二十步遠的樹乾傷疤正中,餘下力道還讓樹冠搖晃到了明遠慌忙過來相勸。此人文武雙全,他自知不可比擬,——即便讓他娶了遙妹妹,他也幾乎從未想過相比。可紀明達, 竟存著讓他學成崔玨的心?!

溫從陽連續射出十餘箭,箭箭正中靶心。

隨手丟下弓,他看向箭靶大笑,笑到眼角沁出淚花。

他為遙妹妹一句誇讚練成的騎射武藝,現在,竟要變成紀明達拿去與旁人相較的玩意了嗎!!

那人還正是遙妹妹的——夫君!

“哈哈哈哈!”

溫從陽捧著腰腹,笑倒在地。

……

紀明達讓王嬤嬤給她熬了一碗避子湯。

這藥方原是她向太醫院問來,給李姨娘用的。她還沒懷上理國公府的長孫,李姨娘便不可有子,亦是全家都讚同之事。這藥不算太傷身,溫從陽也不想他的心肝寶貝再落胎一次,沒再鬨起來不肯。

她沒令人次次監督李姨娘用藥,隻每月撥過去足量的藥材。她不想知道這兩人如何熱纏,總歸他們該有分寸。

但今日,她竟要給自己用了。

昨日雖並非她容易受孕的日子,但既然行了房事,便可能會有孕。她本沒準備昨晚便與溫從陽行房,但外祖母殷殷期盼,不如依從一回,讓她老人家安心,所以便儘力喝完了那壺能令人情熱的酒。

酒後的孩子不能留。

些許傷身,調養一月半月總能好全,好過落胎或生出有問題的孩子。

王嬤嬤猶豫著把湯藥遞給奶奶。

紀明達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五月將過。

紀明德不斷哭訴要求,柴家來提親之前, 安國公還是讓溫夫人安排她與柴敏見了一麵,就在府內花園。

溫夫人稱病,沒見柴敏,隻讓他直接去花園,又令馮嬤嬤親自陪伴紀明德過去。

兩人相見約半個時辰。

各自道彆,柴敏被安國公叫去說話,紀明德到正院問了安,便又被送回靜舒院。

溫夫人打算直接把她拘到出嫁,省得她再惹事招煩。家裡已經多了一個徐三丫頭,明遠每次回來,都纏著問東問西,再添一個她,誰知道這兩人湊在一起會做出什麼。且這親事不是她定的,三丫頭她也懶得管,她和柴敏見得怎麼樣,她更不想問。

左右不管人好不好,她喜歡不喜歡,老爺都會讓她按時嫁過去。婚期應就在七八月了。

馮嬤嬤卻儘職儘責回道:“柴三爺倒真是一副英武模樣,那身量比大姑爺還高一寸呢,比二姑爺都不差什麼,還更魁梧些。”

“老爺疼她,”溫夫人並不意外,“就算要她拉攏旁人,又哪裡舍得挑不好的人給她。隻看她自己有福沒福了。”

若一味隻知怨天尤人,就算定個神仙人物給她,她也過不好日子。

“可我看,三姑娘好像很拿得住柴三爺。”馮嬤嬤坐在太太身旁,給太太捏肩膀揉額頭,“兩人一見了麵,柴三爺就很喜歡三姑娘的模樣,三姑娘也對柴三爺溫溫柔柔、軟聲細語的,兩個人從天說到花,又從花說到人,柴三爺還被引著舞了一段劍呢!”

“她倒又明白了?”溫夫人淡淡評價一句。

馮嬤嬤卻歎氣:“我隻擔心, 三姑娘心裡對太太有怨,到了柴家站住腳,就敢對太太不敬了!”

比如二姑娘,出閣之前,與太太比大姑娘還親密,這才多長時間,已經連太太的病都不回來探望了!

雖然,這也是大姑娘先在裡麵攪合太過的緣故。

可大姑娘才是太太懷胎十月、拚命生下來的親閨女,二姑娘難道還要太太一心全向著她,不管大姑娘嗎?

那也太沒道理!

二姑娘都這樣,何況一直埋怨太太偏心,覺得太太對她不夠好的三姑娘?

溫夫人倒並不擔心。

“她不敢。”也想起明遙,她不由一歎,“她不像二丫頭,事事心裡明白,該軟就軟,該硬就硬,更不像她親娘,狠起來什麼都敢做,為了想要的,恨不能連天都捅破。她膽小得很,在家裡就隻會弄些小動作,就算在柴家站住了腳,也不敢和娘家徹底斷了。”

“太太心裡有主意就好。”馮嬤嬤隻能說。

“我有沒有主意,也攔不住老爺要嫁她。”握住奶娘的手,溫夫人笑笑,“她早些嫁出去,家裡清淨些,更好。”

姚氏的孩子終於要走了,不會再成日頂著那張和她有八分相似的臉,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煩她的心了。

……

五月三十日,紀明德定親。

紀明達與溫從陽回安國府幫襯,紀明遠也從崔宅回來,見未來的三姐夫一家,獨有紀明遙未回。

溫夫人笑對柴家夫人解釋:“崔府丞的夫人身上不好, 家裡離不得人,我就讓我們二姑娘守著她嫂子,彆回來了,以後再見親家吧。我先替她賠個不是,親家太太彆怪罪。”

柴家夫人姓朱,已經上了五十歲。她與柴指揮是結發夫妻,三十多年相處,雖然柴指揮有幾個姬妾,也有幾個庶出的子女,卻無人能動搖她的地位。對安國府與崔家在立後一事上立場不同,她自然也很清楚,可兩家竟已到了連婚姻大事都不往來的地步嗎?

再怎麼樣,今日是柴家來安國府下定,紀安人是才出閣的二姑奶奶,怎麼就至於親三妹妹定親,也不露麵了?

今天又是休沐,有崔府丞在家,哪裡用得上紀安人一個弟媳婦守著孟恭人?

但這些話不好明著問。

朱夫人隻對親家夫人點頭一笑,說聲:“原來如此!二姑奶奶果然孝悌。”便借著低頭喝茶,又掃了眾人一眼。

這門親事是老爺非要定的。柴家從前和安國公府沒往來,她與溫夫人雖然在彆家宴上見過麵,她也見過紀家的幾位姑娘,但定親之前,都沒說過幾句話,更不清楚各人的品性,隻知溫夫人是有名的賢惠夫人,紀大姑娘才名出眾,而他們府上的老夫人似乎有些左性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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