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應有的尊重 “一起洗吧。”(2 / 2)

換嫁春風 明春鳶 15701 字 11個月前

在這之前,她和大爺在做什麼?

——他們還誰都沒反應過來,在取笑他們小夫妻呢!

她心裡發急又更慚愧,氣得踩了丈夫一腳:“你還讓我一起看,笑話他們!這算什麼!”

崔瑜吃痛卻不敢再叫。

他自己也又懊惱起來,連聲歎氣說:“真是不該!真是不該!”

夫妻一人各自懊悔了有一會。

崔瑜囑托夫人:“想個法子問問弟妹姨娘的忌辰是哪天,以後那日若無大事,都彆讓家裡太熱鬨了。”

孟安然忙答應:“這是應該的!”

……

回房路上,崔玨幾次想要開口,都未能成。

在大哥與嫂子麵前,夫人眼眶紅得讓他心驚,都一直未曾掉一滴淚。

出來之後,夫人看晴朗的碧空、看絲絲縷縷不知將去往何處的雲、看振翅飛鳥、看被風卷起的落葉,不曾掉淚,也不曾向他多看一眼。

他其實不知自己所做是否完全正確。

但他不想,今後家裡人還會無知無覺地在夫人麵前貶損“庶”“妾”。

他隻是在讓夫人得到應有的尊重。

又快到他們自己的院子了。

崔玨想起成婚第一日,也是他與夫人從兄嫂處回來,也是走的同樣的路,隻不過那次他們在正院留用晚飯,回來時已經入夜。

也是他有話想對夫人說,卻一直等到夫人主動讓他換一麵牽手,他才一起和夫人開了口。

這次要與上次一樣嗎。

崔玨停下腳步,順勢將夫人帶入自己懷裡。

他的力道很輕,手卻很穩,沒讓紀明遙撞疼任何一處。

可紀明遙摸摸鼻子,卻發現自己忍不住眼淚了。

可惡啊!!

就差幾步路了,起碼讓她忍到回屋吧!

她真的快憋回去了來著!

紀明遙雙手緊緊揪住崔玨胸口衣襟,把眼淚都擦在他衣服上。

崔玨將她越抱越緊。

直到他胸前衣襟儘濕,再無可以擦淚之處,紀明遙才一抽一抽地鬆開他。

她也並不抬頭,隻哽咽著說:“一爺先去洗澡吧。”

濕衣服,穿著多不舒服。

成婚之前,崔玨從未有過笨嘴拙舌之時。

成婚之後,這已不知是他第幾次恨自己嘴笨。

“一起洗吧。”他嘗試著說。

可他話尚未完,眨眼間夫人就抬起了頭,滿麵通紅瞪著他看。

“我是說——”崔玨急忙解釋,“既有兩處浴室,不如、不如一人一處——”

紀明遙又慌忙低下頭。

崔玨怕夫人還在誤會,也顧不得還在院中了,忙低頭捧夫人的臉,想看著她再加以解釋。

但夫人躲了他一會,卻忽然靠在他手臂上,“撲哧”一聲笑了。

崔玨霎時看到天光都更晴了。

“那就——”紀明遙笑看向他,“一起洗?”

崔玨怔了怔,喉結微動。

“我去西邊!”紀明遙說完就跑!

啊啊啊真刺激!!!

……

紀明遙一邊洗澡,一邊由青霜和白鷺往她臉上滾雞蛋。

“姑娘哭得太厲害了,”青霜歎道,“隻怕一時半會這紅腫消不全。”

姑娘顯然不想說,所以她們都沒敢問姑娘是為什麼哭,隻猜測著大約不是姑爺惹的。

“又不見外人,差不多就行了,你們不用太費事。”紀明遙說。

“雖然不見外人,可眼睛腫著,姑娘也不舒服呀。”青霜堅持。

她換了一個雞蛋,又細細地把姑娘眼周和兩頰按過一遍。

“我人都要泡腫了!”紀明遙抱怨,“我還餓了,快放我去吃飯!”

“那睡前再來一次吧?”青霜笑問。

“行!”紀明遙答應。

她頭發隨便一挽,穿著裹胸羅裙和褙子就去吃飯。

今日是春澗和白鷺服侍用飯,青霜與花影先去下房吃晚飯。

她四人在姑娘身邊本是單獨的分例。但姑娘成婚那天晚上,她們就說先不要這裡廚房給她們單獨送菜,她們先和崔家的人一起吃幾個月飯,等大家熟悉起來,姑娘也在崔家過穩當了,到時再看怎麼辦。

況且,再沒有比一起吃飯時說閒話更方便打聽消息的了。

今天更不例外。她一人吃飯在其次,主要在隱晦打聽大房的動靜。

但一頓飯下來,竟沒人知道大房那邊現在是怎麼樣。

青霜倒並不著急。

吃完飯,她和花影到自己屋裡,私下商量:“畢竟是飯前兩三刻鐘的事,有話也沒那麼快。”

花影一向話少,此時也不免擔心:“若真是大房給了姑娘委屈受,可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青霜實話歎道。

她感歎:“除非可厭至極的人,不然姑娘心裡總是隻記得彆人的好處,也什麼都是順其自然,有了就有,沒有也不強求。有時咱們替姑娘不平,姑娘卻還勸咱們彆在意。何況姑娘心裡還記著大奶奶幫忙收拾院子、備軟轎、撥使喚的人這些事的情分,隻怕就算是那邊的錯處,一次兩次,姑娘也不會真和那邊生分了。咱們就且先看著吧。”

“到底真是好人還是藏著壞心,總不可能裝一輩子。”她說。

“也是。”花影點頭。

“咱們快回去替春澗她們吧。”青霜拍了拍身上,下床要去開門。

“等等——”花影卻拽住她,“我還有一句話。”

“什麼?”青霜忙回頭。

“姑娘晨起那件事,我覺得你做得很對、很對!”花影說,“姑娘護著大奶奶,就得讓一爺知道。我雖沒膽色,不敢做和你一樣的事,可若姑娘要為這事罰你,我替你求情!”

青霜愣了一會,笑道:“好姐姐,多謝你!可姑娘要罰就罰,你彆替我求。”

“為什麼?”花影忙問。

“我是違了姑娘的意思辦的事,雖然是為姑娘好,也是我錯了。若姐姐再替我求情,不成了我們一起轄製姑娘了嗎?”青霜笑道。

想清她話裡的意思,花影不禁說:“你都是從哪懂得的這些大道理?”

“都是跟著姑娘邊想邊學的。”

青霜笑著推開門。

夕陽正好,晚霞如火,將院中染上一層亮麗的薄紅。從月洞門裡,她看到姑娘已經用過了晚飯,正在廊下倚著姑爺坐著,兩位一個低眸垂首,清氣乾乾,一個眼含流光,笑靨如花,真是好一對神仙眷侶。

她便隻和花影遠遠替下春澗白鷺,並不上前服侍。

花影仍小聲問她:“你既不願意違拗姑娘,為什麼又敢做呢?”

青霜默然片刻,才說:“因為我實在替姑娘委屈。”

“大姑娘的回門禮和樂融融,”她輕聲說,“隻有姑娘一個躲在屋裡,快一天沒見人,後來還因不愛聽三姑娘說大姑娘的不好,又得罪了人。要我說,就該讓大姑娘和三姑娘狗咬狗去,管三姑娘說什麼,姑娘不愛聽就當耳旁風,隻當看熱鬨罷了,多管什麼呢?”

她一字一句,著實為姑娘擔憂著:“三姑娘雖然不受太太喜歡,但到底是老爺最心疼的女兒,很快也會嫁人。國公爺的女兒,不可能嫁到很不足的人家,人成婚後的際遇也誰都說不準。三姑娘最是氣量狹小,必然將和姑娘的每一次衝突都記在心上。若有朝一日,她夫家飛黃騰達了,報複起姑娘,姑娘竟是為大姑娘多受了一累。”

“可姑娘的回門大禮卻從下了車、還沒進大門開始,就被大姑娘毀了個徹底!”她不平,“姑娘還是為了這裡大奶奶才真正和大姑娘發作,卻直到回來也沒得著大姑娘一句當麵賠禮!”

“姑娘處處顧著太太,太太倒也還是心疼姑娘,”青霜說得越來越慢,也越來越堅定,“可拿東西賞就替了大姑娘的賠禮,又算什麼意思?”

“青霜!”花影吃驚!

“姐姐,”青霜歎問,“我到姑娘身邊才過五年,已經見了許多回,每次大姑娘著實過分的時候,太太總會明裡暗裡多補償姑娘些東西。姐姐和春澗姐姐是姑娘的從小的伴讀,應該見得比我更多吧?”

“是有許多次,差不多每年都有三五次。”花影隻能說,“可姑娘到底不是太太親生的。太太待姑娘已經著實沒得說了。”

“我知道太太好,”青霜並不否認,“沒有太太,就沒有姑娘的今天,也沒有咱們的今天。太太也有許多為難,這些年都不容易。”

“但姐姐想過沒有?”她問,“姑娘現在不是安國公府的一姑娘了,姑娘是崔家一奶奶,出門在外也是崔家的顏麵,太太卻還按從前的行事賠補姑娘,在崔家人眼裡,不也是糊弄崔家嗎?若不開始就叫姑爺知道姑娘的委屈無奈和好心,以後萬一還有這樣的事,姑爺隻對安國府不滿還好,彆對姑娘也有了心結,那才是姑娘兩頭受委屈冤枉。”

站在餘熱未消的夏日傍晚庭院中,花影出了一身冷汗。

“這話你可一定得找機會和姑娘說明白!”她抓住青霜的胳膊,“姑娘念著太太的大恩,未必願意想這麼深,你可一定要說啊!”

“我會說,姐姐放心。”青霜也堅定了決心。

……

“我姨娘是仁聖九年五月一十八日,戌初,被人推下閣樓的。那時天比現在黑得更晚些,戌初也還沒全暗下來,所以我看見了是誰。”

太陽西斜隱去,天光暗下來了。夜色寧靜,紀明遙平靜地說起往事:“她當時懷胎六個月,從兩層樓梯上滾下來,孩子先保不下。接著就是血崩了,灌藥、施針什麼法子都用過,怎麼也止不住。但她放心不下我,掙紮求活了快三天,直到五月三十日清晨,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抬頭看向崔玨:“太太堅決報的官,才還了我姨娘一個公平。這案子在順天府有記錄,才過十年不久,應還能翻出來。”

崔玨隻能抱住夫人,對她承諾:“今後,每年姨娘忌日,我與你一同祭祀。”

“好啊,”紀明遙淺淺笑了,“看到我有了你這樣一位好夫婿,姨娘一定高興。”

崔玨卻並未因夫人的讚許感到輕鬆和高興。

仁聖九年,他才七歲,夫人又才幾歲?

夫人說,“太太堅決報官,才還了姨娘一個公平”,在這其中,嶽丈——安國公——做了什麼?

但他沒有過多詢問,隻送夫人一同回房,看她梳洗準備睡下,兩個丫頭又剝了雞蛋過來給她按臉。

在旁看了片時如何做,崔玨替下這兩個丫鬟。

不愧是自幼習武之人,他手法甚至比青霜白鷺更輕柔。

很催眠。

所以……紀明遙再睜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去往莊子的馬車上了。

她花了好一會才理清自己為什麼一顛一晃的。

什麼時辰了?

紀明遙打個哈欠,伸出手按了按臉下的枕頭,又仔細捏了捏。

好舒服又結實有彈力的……枕頭?

紀明遙緩緩轉過臉。

“枕頭”的另一部分正雙耳發紅看著她,眸色在車內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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