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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成長日記 道_非 137586 字 11個月前

而他們之間的決議,也徹底改變了九州天下的格局。

讓這個紛亂了百年之久的神州大地,終於迎來了久違的統一。

可惜庸才之所以是庸才,是因為他們平庸且無能,偏又極度自信,以為自己隻手能補天,自己若贏不了,那必然是旁人的緣故。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席拓從不做被狗咬的呂洞賓。

“我們就在這裡安營紮寨吧。”

王懋勳大手一揮,吩咐眾軍士。

席拓心腹祿牙眼皮微抬,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笑意。

這委實是個好地方,看似地勢極好,敵軍無從攻擊,但若從上方攻擊,則全軍蕩然無存。

這種事情祿牙才不會開口提醒。

打仗嘛,刀劍無眼的,死個人算什麼稀奇事?隻要這場仗打勝了,天子才不會在乎裡麵究竟死了多少人,是不是有著權貴。

對於天子來講,能與他分廳抗衡的權貴越少越好。

——這便是他家大司馬一路青雲而上的原因之一。

大司馬對外是一把好刀,對內,更是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劍。

祿牙拱手聽命,“一切由將軍定奪。”

王懋勳心中一喜。

還以為祿牙這廝是席拓派來監視自己的,沒想到處處以自己馬首是瞻,看來是他多慮了,大司馬果然是光風霽月的大司馬,從不做齷齪之事。

大司馬真是好人啊。

王懋勳再一次在心裡感慨。

大軍就地安營紮寨。

祿牙以拱衛主帳的理由,另領一部分人在另外一個地方安營紮寨。

是夜,相豫章的斥衛探知盛軍一分為二,一個把找死寫在腦門上,另一個才是真正要他們性命的尖刀。

【📢作者有話說】

王懋勳:誰說大司馬是冷麵閻羅?他分明是以德報怨的好人啊!

席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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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 第 46 章(捉蟲)

◎缺德慣了,不差這一次。◎

第四十六章

得知消息的相豫章倒吸一口冷氣。

“席拓果然是世之驍將。”

左騫大驚, “哪怕前營全軍覆沒,後營的人也能讓我們葬身應蒼山。”

“大哥,咱們該怎麼辦?”

左騫隻覺得生機渺茫, “咱們根本突破不了後營的封鎖。”

相豫章沉吟不語。

捏著相蘊和畫的地形圖, 拿在麵前左看右看。

嚴三娘眉頭緊鎖, “大司馬一向及善用兵,我們能想到的地方, 他如何想不到?”

“隻怕在我們剛剛出發的時候, 他便已經有了前來堵截我們的人選。”

“你還叫他大司馬!”

左騫哀嚎一聲, “我們都快死他手裡了,還叫什麼大司馬?”

“”

這不是叫順嘴了麼?

她以前跟著父親打仗時, 最敬佩的人除了父親,便是大司馬席拓了。

那是一位用兵如神的將軍, 以奴隸之身爬到大司馬之高位, 無論是帶兵打仗的能力,還是與朝臣周旋的能力,都讓人歎服不已。

可惜這位大司馬從不結交朝臣,而父親也不許她“攀附”權勢, 所以哪怕同朝為官多年, 她也不曾與席拓有過往來。

隻在宮宴之際隔著數位武將偷偷瞧過他幾眼, 男人端坐天子下首, 眉眼似劍, 氣質如刀, 一如傳聞之中的模樣——冷麵閻羅。

他從不與人說笑,哪怕是天子封賞, 也隻是神色淡淡道賞, 唯有在某次宮宴之際擺放在他殿內的曇花旁若無人綻開, 他眸光一滯,片刻後笑了起來,說此花甚好。

讓人聞風喪膽的大司馬竟然喜歡花兒?

還是這種花期極其短暫、怒放之後便迅速枯萎的曇花?

她搖頭輕笑,忽而覺得世人畏如鬼神的大司馬似乎也沒傳聞中那麼可怕。

嚴三娘伸手拍了拍左騫肩膀,“咱們這不是還沒死嗎?”

“小騫,你想開點,萬一咱們贏了呢?”

“贏?你可真敢說。”

左騫垂頭喪氣,“大哥都沒十足的把握能勝他,咱們拿什麼贏?”

“拿這兒贏。”

相豫章放下手裡的地形圖,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腦殼。

左騫看了下相豫章,“你有九個腦袋?不怕盛軍來砍?”

“”

這蠢弟弟還是扔了吧。

相豫章抬腳把左騫踹了個狗啃泥,“我說是用腦子,用腦子!”

“哦。”

左騫從枯葉之中抬起臉,“用腦子就用腦子,你直接說不就行了?”

“你閉嘴吧,我不想跟你說話。”

相豫章抬腿又踩一腳。

原本因盛軍堵截而陷入緊張的氣氛因兄弟兩人相看兩厭變得輕鬆起來。

“前營的王懋勳不足為懼,麻煩的是後營的人,那才是席拓布下的殺招。”

相豫章收拾完不堪要的弟弟,重新與眾人分析。

前營的領軍之人一探便知,後營的主將卻不曾被斥衛探知,相豫章越發覺得此將是個人才,聲音不由得嚴肅起來,“從安營紮寨的選址與布陣便能看出,此人心思縝密,頗有席拓之風,我們若想入主中原,便要突破他的截殺。”

相豫章看向嚴三娘,“三娘,你可認識這個人?”

“此人行軍布陣之間有何規律?善用計還是更為驍勇?”

“席拓自負智謀無雙,帳下無軍師謀士,隻有心腹六將,能力各不相同。”

嚴三娘道,“這次過來的,不是勾華蒙西,便是甘樂與祿牙。”

“呃,可能是祿牙。”

想了想,嚴三娘又補上一句,“占儘地形優勢來堵截咱們,不至於讓勾華蒙西出馬,甘樂與祿牙便夠了。”

相豫章眼皮跳了跳。

——排名最末尾的祿牙便有這種將才,而能力遠在甘樂蒙西勾華之上的席拓,又怎樣可怖的絕世將才?

沒由來的,相豫章擔心起來遠在盤水的薑貞。

他們滿打滿算隻有十萬人,還被他帶走了三萬人,而席拓卻有二十萬之眾,後麵還有三十萬在集結,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貞兒如何堅持得下去?

不行,必須儘快突破祿牙的防守,兵臨京都城下,讓席拓不得不分兵來救。

相豫章虎目輕眯,幾乎將地形圖盯出洞來。

他們依靠阿和找到古道又如何?

借七悅之力重新把古道開辟又怎樣?

古道狹小,大軍難行,隻需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布上千餘兵馬,便能將他們牢牢堵死在古道之中。

絕對的地形壓製下,他們再多的努力也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更彆提領軍之人並非庸才,哪怕有王懋勳這種廢物拖後腿,祿牙也能將他們一網打儘。

難打。

難打。

十分難打。

但相豫章從不是甘於認命之人,他擰眉沉思片刻,緩聲對眾人道,“席拓的指揮天衣無縫,領軍之人亦頗有才乾,我們若想從他們的攻勢下衝破封鎖,不亞於難於上青天。”

“但是,我們並無全無勝算。”

眾人心頭一沉,相豫章的聲音再度響起,“庸才王懋勳,便是我們的突破口。”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故事,大家都聽說過。”

“王懋勳,便是能讓盛軍一敗塗地的無能之將。”

·

“阿嚏!”

主帳之中的王懋勳打了個噴嚏。

親衛連忙奉上茶水一盞,“定是侯爺與侯夫人想世子了。”

“世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又是領兵作戰,在千裡之外的盤水與叛軍交戰,侯爺與侯夫人哪有不擔心的?”

“兒行千裡母擔憂,我出征在外,的確讓母親擔憂了。”

王懋勳拿帕子擦了擦臉,接過親衛遞來的茶,隻提母親,對父親卻隻字不提。

親衛見怪不怪。

世家大族表麵光鮮,實際裡麵的肮臟事比誰都多。

比如說這位尊貴無比的侯府世子其實並不得其父的喜歡,其母更是被其父薄待,在府上沒有丁點地位,說是寵妾滅妻都侮辱了寵妾滅妻。

若不是為母親爭口氣,讓她在府上不至於被父親的姬妾欺負,錦衣玉食長大的侯府世子哪會冒著生命危險請命來盤水?

更在旁的權貴之後躺著等軍功的時候主動請纓,希望自己立讓天子眼前一亮的絕世戰功,好讓自己懦弱無能的母親身上有誥命,甚至可以與父親分府彆住,就此脫離侯府的水深火熱。

“等世子凱旋,侯夫人便能放心了。”

親衛知曉王懋勳的打算,隻撿好聽的話來說,“到那時,世子因功封侯,老夫人身上也能得誥命,那些烏七八糟的賤人便不敢再欺負她了。”

王懋勳長長歎氣,“但願如此。”

他離府那麼久,也不知母親如何了?

但願妹妹能護住母親,不讓她被賤人們欺負。

這事兒不能細想,越想越讓人心焦,王懋勳放下茶盞,忍不住吩咐親衛,“再讓斥衛去探查一番。”

“這麼長時間了,相豫章也該到了。”

·

相豫章的聲音剛落,左騫靈感一現,“大哥的意思是,挑撥王懋勳與祿牙內鬥?”

“他們一旦內鬥起來,我們便能漁翁得利?成功突破他們的圍堵?”

“很難。”

嚴三娘搖頭,“士族家裡養出來的公子,把臉麵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哪怕王懋勳知曉席拓故意要他死在這兒,他也不會勃然大怒與祿牙內鬥。”

“與祿牙鬨開,便是會讓咱們趁虛而入,讓席拓大敗而歸,事後追究起來,他便是罪魁禍首。”

“更彆提席拓一向精明,為人做事從不授人把柄,王懋勳根本抓不到他置自己於死地的任何證據,一切都是王懋勳自己蠢,才會被我們一網打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們還能怎麼辦?”

好不容易靈感一現卻沒有任何用處,左騫唉聲歎氣,“唯一好突破的王懋勳我們都突破不了,這仗還怎麼打?”

“誰說突破不了王懋勳?”

相豫章伸手揉了下相蘊和的發,“阿和,你可曾聽說過王懋勳的事情?”

他把阿和帶在身邊,除卻阿和知曉古道怎麼走之外,還有一個頗為重要的原因——阿和當過十幾年的鬼,知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相豫章看向相蘊和。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仿佛正在等著他開口去問她。

“聽過。”

相蘊和點頭,“他與他父親關係不大好,恩,非常不好的那一種。”

王懋勳雖其貌不揚,是再常見不過的勳貴之後,但在數年之後,這位平平無奇的世家子弟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為他親手弑父。

這種大逆不道的稀奇事兒自然被前來蹭氣的鬼告訴她,而且還添油加醋說了一大堆,什麼王懋勳的父親寵妾滅妻,什麼王懋勳的母親被欺負得很慘,什麼王懋勳的母親不堪受辱投井自儘,什麼王懋勳怒發衝冠,提刀弑父。

聽完這個故事的她一頭霧水,“王懋勳的母親是世家女,夫君如此欺負她,她為何不尋求娘家的幫助?”

“為何不與王懋勳的父親和離?為什麼要白白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周圍的鬼看傻子似的看著她,“我的公主,世間哪有那麼多疼女兒的父母?隻要她還是明麵上的侯夫人,她的母族便不會乾涉她的內宅之事。”

“若她回家哭得次數多了,母族便會送她幾個美貌侍女,讓她去籠絡男人的心。”

“至於她的感受?”

“不,沒有人會在乎。”

“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哪有一個高門貴婿來得重要?”

“再說了,王懋勳已經長大,她就更不用和離了,隻需再熬幾年,把男人熬死了,她便是府上的老封君。”

可惜這位夫人沒能熬到最後。

她是人,有自己的感受。

她在日複一日的妻妾之爭中耗儘了心血,在母族的袖手旁觀與夫君的厭惡不喜中磨去了所有心性,最後在自己二十多年前嫁人的那一日,結束自己的生命。

——若一切苦難以嫁人為開始,那麼也以嫁人的日子為結束。

她的死沒有引起兩個家族太大的波動。

兩家人為了不傷和氣,甚至還瞞著王懋勳,隻說她失足落水而死,試圖將她的死遮掩下去,是她的女兒不甘母親死得不明不白,將這件事告訴了被蒙在鼓裡的王懋勳。

之後的事情便與市井流言彆無二致,王懋勳提刀弑父,王懋勳的妹妹提劍殺妾,兄妹兩人殺紅了眼,將父親與小妾統統送下去給母親陪葬,而後一把大火,將侯府燒得乾乾淨淨。

相豫章眼皮跳了跳,想起同樣與父親關係不好的顧家三郎,這就是姬妾成群的壞處,不僅子女離心,枕邊人也與自己不一心。

還是隻娶一人好。

同甘共苦,生命相托,遠比鶯鶯燕燕一大堆卻沒有一個知心人強。

“王懋勳的軟肋是他的母親?這好辦啊!”

左騫一拍大腿,靈感再現,“咱們以他妹妹的名義給他送信,就說他母親活不下去了,要他趕緊回去。”

“這樣一來,他肯定不甘心再當席拓棄而不用的棋子,肯定要設法救自己。”

“隻要有了自救之心,咱還愁他跟祿牙鬥不起來嗎?”

嚴三娘立刻接話,“我身邊有從京都跟過來的兄弟,可以讓他們假扮信使。”

“我可以冒充王懋勳的妹妹來寫信。”

相蘊和舉手。

這位世家女忙於宅鬥,琴棋書畫一塌糊塗,寫出來的字不比她的狗爬字好多少,王懋勳方寸大亂的時候不會仔細甄彆妹妹的字究竟是狗刨還雞撓。

這計雖有點缺德,但相豫章缺德慣了,不差這一次的缺德,更彆提這還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相豫章有什麼不同意的?於是一錘定音,“好,咱們就借侯夫人一用。”

“對,借她一用。”

左騫道,“指不定咱們還能救他一命。”

相蘊和很快寫完信。

看到自家女兒的筆跡,相豫章嘴角微抽,麵上有一瞬的扭曲。

——不行,等攻入京都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給阿和請位名師大家來教習。

這狗刨似的字,著實有些不好看。

*

是夜,“京都”來人,送上一封狗刨似的信。

這麼難看的字一看看就是自己妹妹所寫,除了他妹妹,世界上再找不到能把字寫得這麼難看的人。

王懋勳當即變了臉色。

親衛皺了皺眉,“你怎麼看上去有些麵生?”

來人立刻將王懋勳家中之事說得清清楚楚。

叛軍皆是一群草莽,哪裡會對京都深宅大院的事情了如指掌?王懋勳當下再不懷疑,心念母親與弱妹,不免方寸大亂,快步找祿牙辭行。

王懋勳的父親寵妾滅妻的事情祿牙也聽過幾耳朵,“信使”的確是京都口音,又對王家的事了若指掌,祿牙沒有多想,隻以為的確是王家人前來求救。

若是在平時,祿牙定能看出信使的端倪,但王懋勳在與不在沒什麼關係,更影響不到戰局,將死之人哪值得他多花心思?

祿牙略微思索,便答應了王懋勳身為主將卻突然離開的要求,好話說滿,著人送王懋勳回京,而後算一算時間,相豫章也該趕到了,於是重新布陣,翹首以待相豫章的到來。

但他等到的卻是憤怒的王懋勳。

“信使”露出馬腳,王懋勳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叛軍的調虎離山之計,這麼回去不但沒軍功,祿牙反口一告,便能讓他成逃兵。

若沒有遇到祿牙拍來追殺自己的人,王懋勳還能相信祿牙的話,相信祿牙與大司馬替自己遮掩,可這倆人都派人追殺自己了,殺自己滅口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還能再信這倆人的鬼話?!

怒火中燒的王懋勳衝回軍營,大手一揮,吩咐麾下軍士,“此人狼子野心,刺殺本將,來人,快將他給我拿下!”

哼,不就是堵截相豫章嗎?

沒了祿牙,他一樣能完成!

等他砍下相豫章的人頭,再提著祿牙的人頭去找席拓複命,看這位冷麵閻羅是哭還是笑!

【📢作者有話說】

席拓:?一種腦乾缺失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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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 第 47 章

◎他是她豢養的一隻惡犬。◎

第四十七章

當受命擒拿自己的人來到麵前, 祿牙眼皮微抬。

——王懋勳這廝何時變得這麼聰明了?

當庸才開始變得聰明,這種聰明往往是壞事的聰明。

但祿牙願意給王懋勳一個機會,萬一呢?萬一這位蠢材為數不多的聰明會用在正格上呢?

於是祿牙並不慌張, 隻開口道, “將軍, 末將願往。”

祿牙本就屬於智將,三寸不爛之舌辯解起來, 庸才王懋勳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 他難道真的冤枉了大司馬與祿牙?

大司馬其實是以德報怨的好人?祿牙更是對他忠心耿耿?

王懋勳貧瘠的智商犯了難。

半路上“救”王懋勳的“兵士”看到王懋勳如此, 心中大罵蠢貨,隨隨便便就能被人三言兩語騙了去, 這人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怪不得大哥把這位蠢貨當成突破口,就衝這種驚天動地的蠢, 大哥也應該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一號計劃失敗, 那就隻能啟動二號計劃。

是夜,王懋勳原本的安營紮寨的真相迅速在軍營裡蔓延開來——

“你知道祿牙副將為什麼要重新部署陣營嗎?是因為按照王將軍的布置,咱們都得死!”

“王將軍原來的陣型看似堅不可摧,可若是敵人從高處攻擊, 我們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不可能吧, 祿牙副將為什麼這麼做?”

“他不是對王將軍極為忠心, 事事都聽王將軍的調遣嗎?”

“那都祿牙副將故意裝出來的。”

“祿牙副將賤民出身, 最討厭的就是王將軍這種權貴, 怎會對王將軍俯首帖耳?”

“一切都是假象。”

“一切都是祿牙副將迷惑將軍的表象。”

“祿牙副將之所以這麼做, 是為了讓王將軍放鬆警惕,然後把王將軍一網打儘!”

“王將軍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我們。”

“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 卻成了祿牙副將與王將軍內鬥的犧牲品。”

祿牙心思縝密, 事情真相的蔓延很快被他得知,這位臨危不懼的席拓的心腹聽到消息臉色微變。

——一場戰役的潰敗,並非從上到下,而是從下到上。

軍心已失,士氣不振。

若再出現一些衝突,很容易釀成士兵嘩變。

若是大司馬在這兒,以大司馬軍威之盛,定能壓得住軍心,更能讓兵士信服,他並不是將兵卒當草芥之將,而後將這件事打為相豫章霍亂軍心的流言,讓軍士們化憤怒為力量,一鼓作氣把叛軍剿滅。

但他不是大司馬,他沒有赫赫的戰功,更沒有一呼百應的威望,遇到這種事情,他能做的事情並不多,且更容易激化矛盾,讓原本還能維係表麵平靜的軍隊徹底沸騰起來。

“不可妄動。”

斟酌片刻,祿牙緩聲說道,“此事悄悄去查,不可驚動太多人,一旦抓住散播流言之人,不能即刻便要他性命,一定要留他一命,讓他在三軍麵前分說清楚。”

但他的打算再一次落空。

又或者說,相豫章預判了他的預判,派來的細作抱著必死之心來執行任務,當祿牙的人找到散播流言的細作,細作高呼一聲,掙紮逃命。

“祿牙副將要殺人滅口了!”

細作一邊喊,一邊跑,一路上引起的動靜極大。

原本準備休息的軍士聽到動靜,忍不住出來看個究竟。

剛出營帳,便看到祿牙的親衛在追著前幾日與他們說祿牙副將謀害王將軍之事,而他們,就是王將軍的陪葬。

事情的真相再明顯不過。

——祿牙副將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

軍隊的嘩變隻在一瞬。

當告訴他們真相的人血濺當場,這群被人愚弄被人當草芥丟棄的軍士們再也忍不住,憤怒如火山一樣爆發——

“我們以為副將賤民出身,與士族權貴不一樣,會把底層軍士的命當命。”

“我們想錯了!”

“在副將眼裡,我們的命根本不是命,是用來掩蓋王將軍被副將害死的陪葬!”

來自最底層的憤怒席卷全場,頃刻間便吞噬原本便震蕩不安的軍心。

“大哥,成了!”

斥衛欣喜來報,“盛軍嘩然,現在打成一團了!”

相豫章麵上卻沒什麼喜色,抬手掐了下眉心,吩咐喜出望外的斥衛,“若能找到他的屍首,便儘量找到他的屍首,將他好生安葬,莫讓他曝屍荒野。”

這個“他”,自然是抱著必死之心去執行命令的細作。

斥衛微微一愣,滿麵喜色蒙上一層霧霾,“是,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去吧。”

相豫章揮手。

斥衛應命而去。

嚴三娘有些動容。

——這便是相豫章與其他諸侯將領的最大不同,他真正把每一個人的命當成命,而不是隨意調遣丟棄的棋子。

“豫公,節哀。”

嚴三娘低聲安慰道。

相豫章長歎一聲,“應蒼山應蒼山,果然名不虛傳,是應命之山,蒼龍之山。”

“是蒼被縛於此,成為一條死龍,還是蒼龍入海,騰雲而上九萬裡,皆看自身命數——”

聲音微微一頓,虎目倏地眯了起來,“不,不是看自身命數,而是看天下人心。”

“人心所指,所向披靡。”

什麼命數不命數?

他能贏,是因為有無數人心甘情願追隨於他,為了他的信念,願意放棄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

如果將這些人的犧牲說為命數,那才是對他們最大的褻瀆。

“我之所以計成,是因為公道自在人心。”

原本蒼涼的聲音變得威嚴有力,“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能做到的,隻有我與二娘。”

相豫章站起身來,大手一揮,方才因細作身死而略顯頹廢的梟雄此時龍行虎步,劍指中原,“傳令三軍,直取京都!”

盛軍亂成一團,再無人能阻擋他的腳步。

而疲於內鬥的盛軍更為他行了方便,相豫章的旌旗祭出,無數盛軍為之響應——

“那是豫公?”

“橫豎都是死,我們還不如投降豫公!”

“對,投降豫公,反了這大盛天子!”

王懋勳被憤怒的軍士們抓住,獻給相豫章。

祿牙倒是警覺,發覺失態不好,便領親兵立刻撤出。

沒了祿牙統率三軍,其他正在觀望的盛軍也停止騷動,一同歸順相豫章。

三萬大軍投降過半。

相豫章原本隻有三萬之眾,有了歸降的盛軍,瞬間擴充到五萬。

盛軍的歸降不僅僅是增加兵力,更有馬匹與輜重,讓原本輕裝簡行走古道的起義軍瞬間如虎添翼,以勢如破竹的攻勢兵出應蒼山。

出了應蒼山之後,中原大地再無屏障。

一望無際的平原在相豫章眼前緩緩鋪開,劍指中原問鼎天下的宏圖霸業就此被書寫。

“傳我將令,星夜疾馳,攻打京都!”

相豫章一聲令下。

“喏!”

諸將心潮澎湃。

相蘊和與薑七悅同乘一匹馬,四隻眼睛好奇地看著中原的一切。

“中原之地真的好繁華。”

薑七悅再一次驚歎中原的富庶,“當初跟三娘一起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為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不過兩年時間,我又回來了,還是以這種方式回來。”

相蘊和笑眯眯,“是呀,誰也想不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

——以精兵五萬,徹底改寫九州天下紛爭數百年的亂世格局。

這個戰亂百年之久的神州大地,將由他們而終結。

·

“二娘,席拓軍中有異動。”

斥衛緊急來報,“席拓軍中似乎少了三萬人,他們的方向,好像是應蒼山!”

杜滿大驚,“應蒼山?!”

“三萬人圍堵應蒼山,那大哥豈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

心直口快如杜滿,都能知曉這句話會給軍隊帶來怎樣的滔天巨浪。

雷鳴一掌拍在案幾上,“席拓治軍極嚴,我們的斥衛很難探知盛軍的消息。”

“如今大戰即將來臨,斥衛卻發現了這樣的事情,不僅知曉軍隊調動,更知曉軍隊人數與軍隊去了哪裡,這分明是席拓故意放出來的!”

“席拓想用叔父的安危來擾亂我們的軍心。”

趙修文眉頭微擰。

石都沉默無語。

韓行一萬年不變的搖羽扇動作此時悄無聲息停了下來。

蘭月抿了下唇,吩咐斥衛,“萬不能將這個消息告知他人,否則我們必敗無疑。”

“是!”

斥衛臉上一白,瞬間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可怕性。

斥衛退下。

周圍諸將神色悲戚。

他們費那麼大功夫牽扯席拓,去給大哥爭取時間,可還是被席拓看出了他們的謀算,以三萬兵馬去堵截大哥。

古道年久失修,哪怕阿和找得到在哪,但也需要花費兵力去重新開路,這樣行軍的大哥若被三萬大軍守株待兔,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席拓果然是當世名將。

一個從奴隸爬到大司馬位置的人,怎會是平庸之輩?

他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加厲害,厲害到幾乎不可能戰勝。

——天生將才在排兵布陣上的天賦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諸將後知後覺想起,這位官拜大司馬的男人從無敗仗,自領兵以來,便以摧枯拉朽的攻勢取勝。

他成名多年,從無敵手,搖搖欲墜如此的大盛能夠繼續統治中原大地甚至輻射神州大地,全是因為他的存在。

而他們,在席拓的攻勢下能夠堅持五個月,已經是足以流傳後世的奇跡。

多麼可笑。

他們浴血奮戰到今日,不過是給席拓的傳奇故事裡再添一筆。

營帳裡的氣氛變得低迷。

軍師韓行一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雖聲音極輕,但諸將皆為習武之人,那聲極輕極輕的歎息,還是落到他們的耳朵裡,然後讓他們更加悲戚。

——連軍師都開始歎氣了,那說明事情到了壞到不能再壞的程度了。

也是,大哥都快沒命了,事情能不壞麼?

他們的好不容易抽出來的十萬大軍分給大哥三萬,自己隻剩下七萬,席拓用兵如神,攻勢甚急,七萬大軍如今隻剩下五萬,而且還在席拓的堵截下節節敗退,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下去跟大哥團聚。

張奎長長歎氣。

“歎什麼氣?我才不信大哥會這麼容易死!”

雷鳴兀自嘴硬,“之前多少次險境,大哥都死裡逃生了,這次也一樣!”

但這話顯然說得沒什麼底氣,之前是梁王以及其他盛軍的追捕下死裡逃生,可這些人能跟席拓相比嗎?

不能,這些人全部綁一塊,也不及席拓的一根手指頭。

所以相豫章的下場顯而易見——被梟首之後送往京都示眾。

“都少說兩句。”

蘭月有些不耐煩。

雷鳴閉了嘴。

“二娘,豫章極善用兵,定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蘭月走到薑貞麵前,雙手放在薑貞肩膀,壓低聲音安慰這位與自己一同長大的至交好友。

但被她安慰的幾乎把寡婦兩字掛在腦門上的薑貞,此時卻沒有太多的悲傷表情,她靜靜看著沙盤,淩厲鳳目此時精光大盛。

“席拓把我當成了什麼?”

薑貞冷笑,“死了夫君,便尋死覓活之人?”

“不,我從來不是。”

薑貞抬頭,看向諸將,“你們更不許是。”

“豫章死了,還有我薑二娘,沒了豫章,我薑二娘一樣能帶領你們贏了席拓。”

諸將微微一愣。

隨即,他們反應過來——這才是二娘的作風。

她從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她自己便是一顆參天大樹。

沒了夫君如何?痛失主將又如何?

她一樣能隻手撐起天下,麾下將士誓死追隨的將軍,更是九州萬民心中敢與天公試比高的神祇!

這便是薑二娘。

生於商賈之家,卻有吞吐九州萬物的胸襟謀略。

“好!”

雷鳴大笑,“好一個沒了大哥也能帶領我們贏了席拓的二娘!”

“這才是我認識的二娘!”

“是我舍命追隨的二娘!”

諸將如夢初醒。

“二娘,咱們該怎麼做?我全聽你的!”

杜滿當即開口。

趙修文看向薑二娘,“嬸娘若有吩咐,但請開口。”

“石都誓死追隨二娘。”

石都拱手聽命。

韓行一羽扇微拱,“二娘,以後便靠你了。”

所有人全部開口,唯有蘭月沒有說話。

——她對薑貞的忠心,從來無人會質疑。

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

視線緩緩掃過眾人,薑貞再度開口,“承蒙軍師與眾將不棄,二娘感激涕零。”

“諸位放心,我薑二娘不打無把握之仗,斷不會讓諸位同我一起赴死。”

“二娘有何妙策?”

雷鳴大喜。

杜滿緊跟其後發問,“二娘快說!”

“第一計,便是豎白旗,為豫章舉喪事。”

薑貞鳳目輕眯,緩聲說道。

趙修文一驚,“嬸娘,叔父之死尚未有定論,嬸娘——”

聲音微微一頓。

轉瞬之間,這位從少年逐漸長成男人的人明白了薑貞的打算——哀兵必勝。

五萬軍士換白衣。

旌旗換成白色孝旗,上麵上軍師龍飛鳳舞寫的字,一寫報仇,二寫雪恨。

消息很快傳到盛軍大營。

席拓動作微頓,“薑二娘為相豫章舉喪?”

“正是如此。”

斥衛恭敬答道,“現在叛軍的旌旗全部換成了孝旗,上麵寫著報仇雪恨。”

得知相豫章的消息不僅沒有潰散,反而集結起來為相豫章舉喪?

甘樂臉色微變,當即便猜到薑二娘的用意,“大司馬,薑二娘想與我們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席拓劍眉微挑,“情緒是一把雙刃劍,可所向披靡,亦可一敗塗地,端看她的對手如何處之。”

大司馬波瀾不驚,便是十拿九穩,勾華拱手問道,“大司馬準備怎麼做?”

“不必與她爭一時之勇。”

席拓並起兩指,指向薑二娘大軍之後的穀城,“先避其鋒芒,迷惑她的注意力,而後五萬兵馬繞後,直取葉城。”

“薑二娘麾下約有十萬兵卒。”

“此十萬,乃是她全部家當。”

“她傾儘全力與我一戰,穀城的防守定然空虛。”

席拓淡聲說道,“取下穀城,切斷她與方城之間的聯係,糧草輜重供應不上,她的哀兵之計不戰自敗。”

諸將大喜,“大司馬英明!”

一道道將令從主帳中發出。

這場耗時半年之久的戰役,也終於緩緩拉下帷幕。

甘樂牽製起義軍主力,勾華領五萬大軍繞道取穀城。

盤水河畔,喊殺聲震天。

席拓領親衛端坐高處,看兩軍交戰,血流成河。

這顯然不是什麼好畫麵,猩紅的血跡塗滿每一處盔甲與土地,他靜靜看著噴湧而出的鮮血,突然想起自己的曾經。

那時的宸妃還不是宸妃,而是明孝太子妃,十二歲的小姑娘提劍而來,一劍刺破他身邊人的胸膛,習武的手探到裡麵,抓出仍在跳動的心臟一枚,然後轉身對嚇得兩股戰戰的醫官說道,“有了人心,你們便能救他,是不是?!”

那時的她真瘋啊,一如現在。

他更不是被她善待被她溫柔教養的奴隸,而是她豢養的一頭惡犬。

惡犬會傷主嗎?

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贏了這場戰役,不是為她,而是為自己。

一如薑二娘曾經所說,她的仇,她要自己報,不必旁人來施以援手。

如果有一日,她需要他出手,那定然是她已身赴黃泉,作為她準備的後手,他會完成她的遺命。

席拓神色淡淡,看向屍堆如山的戰場。

半息後,這位極其敏銳的絕世悍將劍眉微動,發現不妥。

不對,薑二娘全無回援穀城的跡象,她想——以命換命,以穀城,來換他這位統率三軍的大司馬。

【📢作者有話說】

薑貞:老公可以死,打仗必須贏!!!

席拓:????次哦,遇到狼滅了orz

恩,席拓與公主不是救贖與被救贖的關係,而是狼心對狗肺,人麵遇獸心23333

最後希望寶寶們不要養肥我呀QAQ

本來就屬於冷題材,再被養肥就更冷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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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 第 48 章

◎“阿父稱王,先給你封公主!”◎

第四十八章

席拓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薑家二娘, 果然名不虛傳。

席拓手指摩挲著馬韁,視線落在逐漸掙脫甘樂牽製的叛軍之上。

薑二娘極善用兵,甘樂以五萬人馬做牽製, 換成旁人, 莫說掙脫了, 隻怕還會把叛軍一網打儘,但當他遇到薑二娘,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她洞知, 她永遠能先他一步做出部署, 反過來將他繞得團團轉。

薑二娘之將才,不在相豫章之下。

席拓眸色有一瞬的深沉。

“大司馬, 不太對勁。”

一刻鐘後,蒙西亦發覺薑貞的部署, 臉色微變, “叛軍沒打算回援穀城,他們的目標是我們!”

周圍人齊齊變色。

如果他們的兵力不曾分散,勾華不曾繞道偷襲穀城,甘樂不曾牽製叛軍做佯攻, 那他們自然不需要怕薑二娘的直搗黃龍。

但現在, 大司馬分兵五萬給勾華, 又分兵五萬給甘樂, 王懋勳與祿牙帶走了三萬, 再去掉這半年來的死亡人數, 他們現在的兵力不足五萬之眾。

薑二娘如今還有多少?

大概三萬多不到四萬的樣子。

這個人數來攻打他們,正常來講不足為懼, 但可怕的是此時的叛軍氣勢如虹, 悍不畏死, 三四萬人竟爆發出十萬之眾的戰鬥力,讓人數不足五萬人的他們不敢與之爭鋒。

“大司馬,要不要暫避叛軍鋒芒?”

蒙西拱手請示,“叛軍軍心極盛,我們沒必要與他們爭一時長短。”

席拓麵色依舊淡然,唯有那雙眼睛深得很,“不必。”

蒙西心頭一跳。

——這是大司馬來了興致才會有的眼神。

這場注定極為慘烈的大戰,再也無法避免。

“喏。”

蒙西輕歎一聲。

蒙西吩咐旗手,“傳令三軍,放薑二娘進來!”

旗手打出旗語。

大軍為之變動。

屍堆如山的戰場逐漸向席拓的地方鋪來。

先鋒軍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狠狠插向席拓的大本營。

白色旗幟書寫著猩紅的狂草,報仇雪恨的大字直衝雲霄。

而白色旌旗之後,是一麵以大篆寫著薑的將旗,將旗之下,女將銀甲染血,所向披靡。

席拓視線落在女將身上。

若叛軍是尖刀,勢不可擋的女將便是尖刀之上最為鋒利的地方,帶領麾下將士左衝右突,橫掃麵前一切盛軍。

世上竟有如此驍勇的女將?

蒙西看得心頭一驚,忍不住問身邊親衛,“那是薑二娘?”

旌旗之上寫著薑字,親衛答道,“應該是。”

“叛軍之中,唯有薑二娘姓薑。”

“會不會其他人打著薑二娘的將旗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然後薑二娘再伺機而動?”

三軍主將帶頭衝鋒的事情極為少見,蒙西斟酌片刻,遲疑說道。

另一位副將搖了搖頭,“薑二娘行兵布陣大開大合,從來不以詭計取勝,應該不會做出這種偷襲的事情來。”

“不錯,薑二娘是坦蕩之人。”

又一位副將道,“若是她那位夫君相豫章在此,或許會做出這種事情,但如果領軍之人薑二娘,那麼她不會。”

“薑二娘光風霽月,從不屑於耍陰謀詭計。”

“薑二娘颯踏磊落,為人處世極有準則。”

“薑二娘君子如風,雖為對手,但也知與之相處必如沐春風。”

“薑二娘”

一道道聲音響起,一個又一個溢美之詞從這些悍將嘴裡蹦出。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對手,而現在,這群薑二娘的對手,已完全被薑二娘自身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席拓眼皮微抬。

“咳咳,好了,不必再說了。”

一群人誇起薑二娘沒完沒了,蒙西綠了臉,“你們在亂說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不是盛軍大營,而是叛軍營地。”

聽聽,都說的什麼話?哪有大敵當前誇起敵將的?

更彆提這位敵將堪稱一騎當千,此時正勢如破竹攻入他們的營地。

簡直不知所謂!

蒙西狠狠將周圍諸將埋汰一番。

席拓麵無表情。

周圍諸將如夢初醒。

——哦,私下誇人誇順嘴了,這次竟然誇到了大司馬麵前。

諸將連忙請罪,“大司馬,我們錯了。”

“此戰結束之後,各領五十軍棍。”

席拓淡聲說道。

諸將感激涕零,“謝大司馬不殺之恩!”

薑二娘雖好,但他們的大司馬也不差。

他們的這種行為換其他主將來處理,不是被一/擼/到底,便是被殺頭,也就大司馬心善,對他們高拿輕放,才會讓他們挨頓軍棍長長教訓。

“大司馬,末將前去備戰。”

薑二娘須臾間便衝到陣前,諸將紛紛請命。

麵上一貫沒什麼表情的席拓卻在這一刻有了表情變化,“不必。”

“取我戟來。”

男人對親衛伸出手。

諸將心頭一跳。

——大司馬這是想親自動手?!

他們追隨大司馬的時候,大司馬已功成名就,不需要自己再衝鋒陷陣,他們從未見識過大司馬的身手,如今能趁薑二娘的東風,能一觀讓人聞風喪膽的大司馬的武藝。

諸將一臉期待,蒙西卻覺得有些不妥,“不過是個叛軍罷了,何必勞煩大司馬親自動手?”

“末將願領兵五千,砍下薑二娘的人頭為大司馬佐酒!”

“她是我有生之年唯一的對手。”

席拓看著血染銀甲的女將,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一向陰鬱的眸底卻有一絲躍躍欲試。

人生難逢一知己。

他這種人知己難求,那麼便退而求次,得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也不錯。

此話一出,蒙西不再阻攔。

親衛取來席拓的畫戟,蒙西單膝跪地,雙手奉給席拓。

“大司馬必能旗開得勝,斬薑二娘人頭而歸!”

蒙西朗聲道。

周圍諸將齊齊跪地,“大司馬必能旗開得勝,斬薑二娘人頭而歸!”

席拓接過畫戟。

親衛牽來戰馬。

席拓一躍上馬,畫戟劃過長空,錚鳴聲破空而起。

習武之人對這種聲音極為熟悉,薑字將旗下的女將眉梢微抬,看向縱馬而來的絕世悍將。

嚴陣以待的盛軍如波浪般裂開。

身著吞雲饕鬄甲的悍將如天神降世,將銳不可當的起義軍瞬間撕開一個口子。

“是席拓!”

石字將旗下的石都臉色微變。

杜滿砍翻擋在自己麵前的盛軍,吐了一口血水,“太好了,席拓這小子終於不再做縮頭烏龜了!”

戰鼓再次被擂響。

這場注定被載入史冊的戰役,以屍山血海的方式碰撞在一起。

·

“盛軍來攻?有五萬大軍?”

葛越倒吸一口冷氣,“何人領兵?打的誰的將旗?”

斥衛道,“領軍之人似乎是席拓帳下的勾華,打的是他的將旗。”

“勾華?”

葛越手指一顫,幾乎有些不住手裡的戰報。

勾華,地位僅次於蒙西,是席拓麾下六悍將的其中之一。

此人領五萬兵馬前來攻打穀城,可謂是有備而來,甚至勢在必得。

親衛頓時頭大,“要不,咱們給二娘傳信?”

“讓二娘派人前來支援?”

“此事要急報二娘。”

另一個親衛道,“我們兵力不足五千,勾華卻有五萬之眾,他若強攻,穀城必失。”

“穀城如果失守,便等於切斷二娘與方城之間的聯係,讓二娘徹底陷入盛軍的包圍圈之中——”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更不能讓二娘回援。”

葛越手指收緊,又慢慢鬆開,“二娘若分兵來救我們,那才是中了席拓的調虎離山之計。”

“我們隻能靠自己。”

“以不足五千的兵力,守住咽喉之地的穀城。”

親衛亦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我們怎麼守?”

“兵力如此懸殊,我們根本守不住。”

“我們守得住,也必須守得住!”

葛越聲音陡然拔高,“我們是二娘身後唯一的屏障,怎能讓她腹背受敵?!”

曾經青□□哭在眾多兄長們庇佑下長大的少年此時眉眼堅毅,不容置喙,“傳我將令,全城戒備,以待盛軍!”

“我們就是死,也要拖著勾華的五萬大軍一起死!”

又一場戰火蔓延開來。

將星雲集的修羅場,神州大地成為一個又一個絞肉機,將士們全無畏懼,為心中信念慷慨赴死。

·

“唔,又死一個。”

商溯百無聊賴看著官道上又被老仆射殺的信使,懶懶打了個哈欠。

這是這個月第十個八百裡加急送戰報的信使,老仆將人射殺之後,將信使懷裡揣著的戰報拿給商溯,而後輕車熟路毀屍滅跡。

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無人會留意官道上的一頂湛藍小轎。

接連數日休息不好,商溯沒甚精神,草草看完戰報,便把戰報隨手扔在一邊,“走吧。”

“不會再有人給大盛天子送戰報了。”

相豫章已突破席拓在蒼龍山布下的封鎖,不日便會抵達京都城下。

而那位隻手擎天支撐著腐朽至此的大盛的統治的大司馬,也將會敗在薑二娘手下,成為曆史上以少勝多的奇跡神話。

唯一不同的是以少勝多的戰役多是世之名將對陣泛泛之將,而薑二娘與席拓,卻是頂級名將的生死廝殺,這樣的鬥將才有意義,足夠讓後人翻來覆去研究幾千年。

隻是對於他來講,卻枯燥得很。

——頂級名將的鬥陣又如何?翻來覆去左不過那幾套,讓他多看幾眼便犯困。

所以說兵書不能看太多。

看得太多,兵法變化便爛熟於心,彆人剛出兵,你便已知曉結局。

著實沒意思。

商溯一唱三歎,“左右無事,往京師大營走一趟。”

小姑娘沒甚兵馬,給她騙點兵馬來玩玩。

拱衛京都的京師大營有三十萬大軍,不能讓這些人把相豫章的五萬大軍一網打儘。

噠噠的馬蹄聲在官道上響起。

三日後,一支大軍從馬車走過的地方經過,無色旌旗遮天蔽日,千軍萬馬的奔騰讓地麵為之顫抖。

相豫章以馬鞭遙指京都的方向,意氣風發道,“阿和,等到了京都,阿父便稱王,給你封公主!”

“那我便謝謝阿父了。”

相蘊和彎眼一笑。

“謝啥?”

相豫章唏噓道,“你跟著我們吃了這麼多的苦,如今總算熬出頭了,阿父一定好好補償你。”

薑七悅伸手捏了下相蘊和的小臉,“是要好好補償阿和,阿和都瘦了。”

“阿父,還有七悅呢。”

相蘊和被薑七悅逗得咯咯笑。

兩個小姑娘關係好,相豫章哈哈一笑,“也封公主!”

“還有三娘。”

“皇帝佬兒不舍得給三娘封侯,我給她封!”

“封侯拜將,名傳青史!”

相豫章豪氣萬千,而另一邊的京都,卻是一片淒楚慘景——

“陛下!大司馬敗了!大司馬敗了!”

小內侍哭哭啼啼而來,哆嗦得連話都說不清,“叛軍大敗大司馬,馬上要到京都了!”

端平帝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可能。”

“大司馬乃不敗之將,世間無人能勝他,叛軍怎會攻破他的二十萬大軍?”

“陛下,是真的!”

小內侍嚎啕大哭,“叛軍現在離京都隻剩二十幾裡路了,半日時間就能抵達京都!”

“如果不是大司馬敗了,叛軍不可能來得這麼快。”

端平帝坐了起來,看向哭天搶地的小內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司馬真的敗了?”

“真的敗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小內侍大哭道,“陛下,您快快想想辦法吧,叛軍馬上要到了!”

“想辦法想辦法——”

端平帝聲音微微一頓,隨即勃然大怒,“拱衛京都的三十萬大軍呢?他們在哪?”

“叛軍都快打過來了,他們為什麼不來勤王保駕?!”

話音剛落,又一個小內侍大哭而來,“陛下,不好了,軍隊嘩變,您派去的將領被殺了!”

“簡直是一群飯桶,竟然連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

端平帝破口大罵。

一隻手輕撫他後背。

緊接著,是溫柔的聲音響起,“陛下,事已至此,動怒無用,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決斷,是戰,還是走?”

女人的聲音仿佛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端平帝劇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息下來,他握著女人的手,忍不住問道,“戰怎講?走又怎講?”

宸妃笑了一下,並未回答他的話,而是輕輕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開,拿起白玉茶盞,優雅倒下一盞茶。

“若戰,便全城備戰,與叛軍一決生死。”

宸妃把茶送到端平帝嘴邊,“若走,便要儘快召集羽林衛即刻出城,否則叛軍兵臨城下,陛下縱然想走,卻也無路可走。”

端平帝飲下宸妃送來的茶。

因席拓大敗叛軍攻來拱衛京師的京衛叛亂而嘈亂不堪的心慢慢平定下來。

戰?

不,戰不了。

連席拓都不是叛軍的對手,他更不可能在叛軍的攻勢下取勝。

隻能走。

先暫避叛軍鋒芒,待他召集軍隊,再驅除叛軍,收複京都。

“走!”

端平帝一錘定音,“速召羽林衛大將軍,護送朕與愛妃南下!”

宸妃眸光輕轉,“陛下,還有太子與皇後娘娘呢。”

“他們母子二人與朕置氣去了北城居住,從宮裡到北城一來一回要一個多時辰,哪裡耽擱得起?”

端平帝催促道,“你快把你的細軟收拾一下,咱們現在便走。”

宸妃溫柔一笑,“是。”

是夜,在五千羽林衛的保護下,端平帝領宸妃出逃。

太子聽聞叛軍即將攻城的消息,星夜疾馳去找端平帝商量對策,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座宮人們倉皇逃命的皇城。

“父皇呢?!”

太子抓著一個宮人問道。

宮人哆哆嗦嗦,“跑了,全跑了,陛下與宸妃昨夜便跑了。”

“父皇跑了?!”

太子瞳孔地震,“叛軍還在二十裡外,父皇竟棄城而逃?!”

【📢作者有話說】

相豫章:6

薑二娘:6

相蘊和:席拓真厲害,攤上這種君主還能維持大盛不倒。

啊,快過年了,然而苦逼的作者君還在上班,我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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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向太冷了,寫完這篇換換腦子,寶寶們可以收藏一下接檔新文,這篇完結之後就會開它~

【少將軍黑化日常】——大型戀愛腦男主破防現場

眾所周知,少將軍裴衡與傅頌言是勢同水火的死對頭

可無人知曉的是,傅頌言夜夜入夢,婉轉承歡,微紅眼角與低靡嗓音讓少將軍如爆開的火,恨不得與人一同溺死在夢裡

對死對頭起不堪心思,光風霽月的少將軍十分不恥

——想他世家出身,清貴自矜,怎會為一佞臣折腰做斷袖?!

裴衡不屑不恥,冷水澆臉守空房

而另一端的奸佞小人傅頌言,卻是納美妾,夜纏綿

前往岐州的路上,隔壁房間的動靜讓少將軍咬牙打坐一晚上

本以為這樣的關係會持續到老,不料蒼天開眼,傅頌言跌落懸崖,生死不知

裴衡挖人挖到指甲斷裂,白骨橫出,卻隻尋到半片染血衣襟

那是傅頌言最喜歡的一件衣物,束著白得晃眼的脖頸慵懶穿在身上

每每向他靠過來,領口處露出來的如玉肌膚總會讓他呼吸急促,情愫驟生

但現在,那片衣物血紅一片,刺得他的眼睛針紮一樣疼

極少生病的少將軍裴衡大病一場

病愈已是三年後,性情大變的裴衡遠走邊疆

在那裡,他遇到一怪人——

“艸!狗男人也太難纏了!”

雄雌莫辨的美人顯然是醉得狠了,遮臉的麵具掉了都不曾發覺:

“給毀天滅地大BOSS當死對頭,我活膩歪了麼?”

“還好我及時死遁,要不然連骨頭渣都不剩!”

裴衡眯了眯眼

半息後,他忽而低笑,緩步上前,屈指撫弄美人臉

冰涼觸感落在臉上,美人不悅擰眉,一抬眼,撞見一張瘋狂得令人心驚的臉

“裴裴裴裴衡!”

醉醺醺的傅頌言瞳孔驟縮,瞬間醒酒。

“渣都不剩?”

裴衡陰鷙笑著,低頭咬上那截白得晃眼的脖頸,“你對自己的下場很清楚。”

#忍了又忍,不如不忍#

#不裝了,我喜歡你#

求而不得果斷黑化的少將軍 VS 女扮男裝撩人不自知的慵懶美人

避雷指南:

女主吃喝玩樂非常狗,撩人不自知,撩完死遁,概不負責;

男主前期驕矜自傲少將軍,後期是戀愛腦破防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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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 第 49 章

◎“你的不敗神話,被我薑二娘破了。”◎

第四十九章

“太子殿下, 您也快跑吧。”

宮人努力從太子手裡扯回自己的衣袖,“聽說叛軍有三十多萬人,咱們怎麼打?”

“還是趕緊跑, 最起碼能撿回一條命。”

太子微微一愣, “三、三十多萬?不是隻有十幾萬嗎?”

他縱馬回皇城的功夫, 叛軍怎麼一下子多了二十幾萬人?!

急於逃命的宮人沒心情與太子器細細掰扯叛軍究竟有多少人,把自己的袖子拽回來, 宮人便抱著自己的包袱連忙逃命。

“三十萬, 肯定是三十萬!”

宮人的聲音從長廊處飄回來, “如果不是三十萬,天子怎麼可能昨夜便跑了?”

“”

那是因為他不堪為一國之君!

太子氣得直哆嗦, 在心裡罵道。

“父皇糊塗啊!”

有些話隻能心裡罵,被天子拋棄的太子器仰麵長歎, 麵上一片悲戚之色。

長風卷起一地狼藉, 蕭瑟冬風如刀子一般刮在太子臉上,太子身體晃了晃,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一國之君麵對叛軍竟望風而逃, 棄國都與臣民皆不顧”

“大司馬勝負未知, 京衛嘩變之事尚未調查清楚, 梁地更有皇叔的三十萬大軍, 我們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父皇竟如此懦弱, 領著那個賤人趁夜而逃!”

提及宸妃,太子器麵上的悲戚頃刻間變成滔天怒火, “棄國都朝臣百姓於不顧, 這豈是一國之君能做出來的事情?!”

皇後扶著親衛的手, 緩緩走下馬車,“他已經不是一國之君了。”

“器兒,大盛如今的國君,是你。”

太子器愣在原地。

但很快,這位被當儲君培養了數十年的太子反應過來,看了又看自己母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後的意思是?”

太子器試探道。

“器兒,你父皇如此行事,又如何擔得起大盛的九州萬裡?”

皇後斂袖而立,悲憫看著皇城內的滿目瘡痍,“你為儲君,重整河山驅除叛軍的重任,便要落在你身上了。”

太子器手指微微一緊,“母後的意思我明白了。”

“母後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待,誓與京都共存亡!”

太子器深吸一口氣,“我不會逃的,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京都的城樓之上!”

“”

這孩子,怎麼這麼軸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是一點不懂啊。

皇後敦厚麵容上出現一絲裂痕。

她那位好夫君雖心性薄涼,善弄權術,但有一句話是說對了的——子不似父。

皇後歎了口氣,“器兒,我們也要走。”

“叛軍來勢洶洶,我們不必與他們爭一時長短。”

“你稱帝之後,便領親衛北上,去梁地尋皇叔。”

“皇叔尚有二十萬之眾,我們仍有一戰之力。”

“至於你父皇嗬。”

皇後敦厚麵容上閃過一絲譏諷,“那位宸妃會替我們好好照顧他的。”

在端平帝倉皇逃命之後,皇後與太子率領百官權貴亦棄城而逃,偌大京都,眨眼間隻剩平民百姓與留守京都的兵卒。

平民百姓無處可逃,在惶恐不安中等待叛軍的來到。

可轉念一想相豫章素有賢名,不殺降,更不搶掠,他的雷霆手段隻對權貴豪強與貪官,對待庶民卻是極好的,這樣一想,百姓們倒也沒那麼慌張了,都是窮苦百姓出身,相豫章應該不至於拿他們開刀。

至於留守的士兵,則想得更開了,在確定被上峰選中留守京都之後,他們便清楚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聽說叛軍有五十萬之眾,他們隻有不到一千人,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拿什麼打?撒豆成兵都不一定贏。

既然贏不了,不如投降。

留守的士兵議論紛紛——

“聽說叛軍有三十萬?”

“不對吧,我聽說有五十萬。”

“五十萬?這怎麼打?”

“皇帝太子百官都逃了,咱們還替他們賣命乾嘛?投降算了!”

“對,咱們投降。”

“聽說叛軍優待俘虜,不輕易殺降的。”

守城將士一合集,不等相豫章大軍趕到,便揣著官印,騎上快馬,找尚未兵臨京都城下的相豫章獻降。

“這”

左騫不懂,但左騫大惑不解,一雙與相豫章頗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皇帝佬兒這就跑了?太子也跑了?百官權貴更跑了?!”

“書上不是說文死諫,武死戰嗎?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文官死諫守城,武將悍不畏死為國捐軀。”

“至於皇帝,更是社稷主,要與國家共存亡。”

“怎麼到了緊要關頭,這群人一個比一個跑得更快?”

這事兒嚴重超出左騫對皇帝百官的認知,左騫不知所以,看向他們之中唯一一個在大盛當過官的嚴三娘,“三娘,這就是皇帝跟百官應該做出來的事情嗎?”

捫心自問,左騫這話絕無嘲諷之意,但不同的人聽著感受各不同,更彆提嚴三娘這位實實在在在大盛為過官的人了,嚴三娘被左騫問得麵色微尬,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她這一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為人坦蕩,不做虧心之事,更無不被世人所容的齷齪黑點,但出身大盛,與這麼一幫蟲豸同朝共事,更效忠過這麼一位棄國都而逃的君王,卻是她一生都抹不去的恥辱。

嚴三娘恨不得把頭埋在地縫裡。

正藏著,軍帳裡卻又響起相豫章的聲音,“那什麼,三娘,這事兒可不可信?皇帝佬兒就這麼跑了?”

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惑。

——白手起家的梟雄與左騫一樣,著實不理解端平帝不戰而逃的操作。

“可信。”

被人兩次三番相問,嚴三娘不想回答也得答,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端平帝就是這種人。”

“”

他們竟然被這種廢物統治這麼久?

相蘊和睜大了眼,“席拓真厲害。”

“有這樣的皇帝治理著國家,他竟然還能維持大盛不倒。”

“我跟這種庸主打了這麼久?”

相豫章繃不住了。

他知道皇帝佬兒是個廢物,但沒想到會廢物到這種程度。

在他心裡,端平帝好歹是殺了自己侄子自己上位的人,怎麼都會有幾分真才乾,要不然壓不住底下的權貴是朝臣。

但端平帝的才乾似乎隻用在了玩弄權術上,治國理政一塌糊塗,不過十幾年,便把其兄長留下的蒸蒸日上的大盛糟蹋得民不聊生。

文上麵不行,武更是差到令人發指,起義軍離國都還有二十多裡,端平帝便連夜跑路,甚至聽士兵所言,倉促到連太子都沒顧得上,帶上自己的寵妃便匆匆逃命,不像是一國君主,更像是一個隻想保命的普通人。

但普通人尚有氣節與脊梁可言,端平帝是半點都沒有。

——除了善弄權術外,簡直一無是處。

“阿父,您不是跟他打,是跟席拓打。”

相蘊和糾正相豫章的話,“厲害的是席拓,不是端平帝。”

相豫章長歎一聲,不在這種事情上與相蘊和爭辯,“行行行,厲害的是席拓,端平帝就是一個廢物。”

“明明還有三十萬拱衛京都的京衛——”

“大哥,大哥,京衛來投降咱們了!”

話未說完,便聽斥衛一路小跑來報。

相豫章眼皮一跳,蹭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

相豫章難以置信,一雙虎目盯著氣喘籲籲衝進主帳的斥衛。

能當斥衛的人都是心思縝密又臨危不懼的人,但此時的斥衛卻因過於激動而有些話都說不利索,“京衛!三十萬京衛!他們要投降我們!”

相豫章瞳孔微微放大。

左騫張口結舌。

嚴三娘長長歎氣。

相蘊和眨了下眼。

薑七悅扯了下相蘊和的衣袖,“好奇怪啊,他們竟然直接投降?”

聲音並不大,但卻足以讓主帳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

相蘊和歪頭想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他們誤以為席拓真的被阿娘大敗,而阿父也真的有五十萬大軍?”

“大司馬都輸了,阿父的五十萬大軍又劍指京都,他們難免害怕,會做出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哦,這樣啊。”

薑七悅似懂非懂,“看來支撐大盛不倒的是席拓,席拓輸了之後,大盛就是被人一踹就倒的茅草屋,稍微來點風,就能讓它土崩瓦解了。”

兩個小姑娘交頭接耳,相豫章慢慢平靜下來,抬手倒了一盞茶,塞到斥衛手裡,“不要急,慢慢說。”

“到底什麼情況?”

征戰沙場多年的梟雄遠比眾人想得多,“三十萬大軍怎會突然嘩變?又怎會不戰而降?”

喝了相豫章倒的水,斥衛不喘這麼厲害了,把自己探聽到的事情事無巨細講給相豫章聽。“兩軍交戰期間,戰報乃三日一送,或者五日一送,若到了緊要關頭,一日送數次戰報也是有的。”

“但不知為何,盤水的戰報已有兩個多月不曾送往京都,而京都送往盤水的信件,更是一去不回,杳無音信。”

“盤水戰報音訊全無?”

相豫章虎目輕眯,聲音不由得沉了下來,“席拓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斷不會出現這種疏漏,必是往來京都的軍報被人截取,才會造成兩地之間全無消息。”

說到這,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完全不知京都消息,竟還能與二娘纏鬥這麼久,甚至還隱隱占了上風,席拓此人,當真是絕無僅有的驚世將才。”

“席拓的確是天生將才,更是盛軍心中的不敗神話。”

斥衛點頭道,“正是因為如此,大哥故意放出席拓在盤水一敗塗地的消息之後,京衛才會如此慌張,更因為內部原因產生嘩變,最後在一個人的指引下準備投降大哥。”

相豫章劍眉微動,“此人是誰?”

“好像是阿和的朋友,叫什麼三郎?”

斥衛撓了撓頭。

相蘊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是顧家三郎!”

“對對對,就是顧家三郎。”

斥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這次多虧了他,如果不是他,京衛不會那麼容易嘩變,更不會被聽從他的話,說歸降就歸降咱們。”

相豫章摸著下巴,眼睛卻盯著自家女兒看。

小姑娘黑湛湛的眼睛閃著光,比看到好吃的點心都開心,但也僅僅是比看到點心更開心,眼底的天真稚氣毫無半點男女之間的旖旎情緒。

相豫章鬆了一口氣。

恩,阿和小著呢,對顧家三郎隻是玩伴之間的感情,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

——這樣就對了。

小姑娘家家的,喜歡什麼臭男人?

跟著阿父阿娘一起建功立業不比嫁人相夫教子強?

那必然強太多。

等後日到了京都,一定要給阿和找名家大儒來教導。

什麼三從四德女工女德全不教,隻教治國理政,任賢舉能,萬不能讓她生出剛過及笄便生出嫁人的念頭來。

相豫章心裡盤算著,心裡又忍不住想起顧家三郎。

這廝是個厲害角色,目前對他們沒有敵意,這樣很好,他與二娘皆有容人之量,若顧家三郎願意效忠他們,他們肯定以國士相待,全一全阿和與顧家三郎的赤誠友情。

若是顧家三郎以後生出自立山頭的想法嘖,以這廝的刻薄性格,斷然坐不穩亂世之中的第一把交椅。

問題不大。

這廝好收拾得很。

相豫章心情大好,再無顧忌。

聽斥衛講顧家三郎勸降京衛,薑七悅一臉欣喜,“阿和,你這個朋友真好!”

“他確實很好,而且超級厲害。”

相蘊和開心極了,“三郎現在在哪?會跟京衛們一起來找咱們嗎?”

斥衛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我趕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前來投降咱們的隻有京衛。”

“咦?他怎麼走了?”

薑七悅有些奇怪,“他想做好事不留名?”

相蘊和想了一會兒,“應該不是。”

“他這個人脾氣有些怪,他不想來見咱們,可能有他不想來的原因吧。”

但具體是什麼原因,她也說不好。

她與這位三郎雖然要好,但並未到交心的程度,不交心便勸降三十萬京衛,為的大概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恩,定然是這樣!

阿父阿娘是難得一遇的明主,三郎投效他們再正常不過。

相蘊和彎眼一笑,伸手扯了扯相豫章的衣袖,“阿父阿父,等我們入了京都,你要三顧茅廬請三郎。”

“知道。”

相豫章笑眯眯揉了揉相蘊和的發,“放心,阿父肯定比劉皇叔更有誠意。”

白白送他三十萬兵馬,彆說誠意了,讓他認顧家三郎做義父他都做得到。

——反正他的便宜父親死得早,他母親應該不會介意他多一個模樣俊俏又年輕的義父。

缺德如相豫章不覺得認人作父是什麼上不得台麵的事,翹首以盼等著京衛來投降。

在攻入中原之後,他便放出風聲,說自己有二十萬兵馬,吹牛扯皮嘛,誰不會?主打一個給自己造勢,讓京衛與守城的士兵先從心裡畏懼自己,讓他後麵的攻城計劃能順利執行。

萬萬沒想到流言越傳越離譜,從二十萬傳到三十萬,從三十萬傳到五十萬,甚至還有人說他是百萬大軍青麵獠牙,一口能吞十萬兵,要不然也不可能攻破從無敗績的大司馬席拓的防備,從盤水抵達京都,把端平帝嚇得連夜逃命,文武百官齊齊棄城,至於前來投降的京衛,除了顧家三郎的運作之外,隻怕也有畏懼他五十萬甚至百萬大軍的因素。

事實上青麵獠牙沒有,百萬大軍更沒有,隻有原來的五萬兵馬與後來又吸納的流民,滿打滿算六萬人。

但現在,他要以六萬人做出百萬之眾,畢竟京衛是實打實的三十萬,如果他的兵馬太少,原本準備歸降他的京衛很容易再出反心,生出直接把他吞並的念頭來。

相豫章緊鑼密鼓調動三軍。

他極善用兵,不過幾日,僅有六萬人的起義軍便完全變了模樣,聲勢震天,仿佛有三五十萬之眾。

而此時,前來歸降相豫章的京衛也終於抵達相豫章的營帳。

“!!!”

臥槽,流言竟然是真的,相豫章的兵馬竟真的有幾十萬?!

京衛先被下馬威所震懾,再看在一眾悍將的簇擁下前來迎接他的相豫章。

男人龍行虎步不怒自威,幾乎把老子就是天下主的豪邁寫在臉上。

有長風吹倒三人才能勉強抬起的旌旗杆,男人喚了一聲七悅,當即有一個一團孩子氣的小姑娘走出來,單手托旗杆,重新把旌旗豎起來。

“!!!”

臥槽,一個小姑娘都這麼厲害,這還怎麼打?!

顧家三郎真是好人啊,他要是不歸降,遇到相豫章這幫人還真的沒活路。

京衛當即連心中最後一絲遲疑都沒了,納頭便拜,涕淚投降,哭訴自己終於得遇明主。

相豫章微微一笑。

——還彆說,若論威懾力,無人能及七悅這個小姑娘。

相豫章恩威並施,收京衛三十萬於麾下。

三十萬不是三兩萬,今日歸降於他,明日也能殺他,與歸降的將領訴完衷腸,相豫章立刻飛馬傳信薑貞,讓她儘快趕赴京都,與自己一起統帥大軍。

恩,席拓雖厲害,但貞兒更厲害,這會兒應該已經大破席拓,收拾舊部來京都了吧?

相豫章心裡沒底,但麵上卻沒有表露分毫,端的是薑貞以少勝多,是位比他更厲害的將才雄主。

京衛見此,更加堅信自己投降的舉動沒有錯。

——家人們,誰懂啊?雄主還能買一送一,一遇遇到倆!顧家三郎,你合該配享太廟!

“三郎怎麼沒有與你們一起過來?”

相蘊和沒有看到顧家三郎,便問了一句,“他回京都了嗎?”

這是豫公視若珍寶的愛女,京衛對相蘊和的態度比對相豫章更恭敬,把顧三郎交代自己的話與相蘊和說清楚,“三郎道,女郎曾托付他一件事,如今他去做那件事了。”

“女郎若想尋他,便去商城好了,他在商城恭候女郎大駕。”

“商城?”

相蘊和眸光微微一轉,輕輕笑了起來,“原來他去找商溯了。”

“正好,等京都的事情了結之後,我便去商城找他們兩個。”

兩個都是百年難遇的將才,阿父如果能將他們納於帳下,必是如虎添翼,實力大漲。

“謝謝你告訴他的消息。”

相蘊和甜甜一笑,謝過京衛。

少女眼裡有晴空,彎眼笑起來時仿佛又藏了星辰在裡麵,又剔透又好看,京衛被晃了下眼睛。

——怪不得刻薄桀驁的顧家三郎提起女郎便眉眼帶笑呢,這樣滿是晴空的一雙眼,任誰見了都喜歡。

“喂,你在看什麼?”

親衛的動作引起薑七悅的不滿,小姑娘當即鼓了臉,瞪著眼睛看京衛。

京衛連忙回神,“沒什麼,沒什麼。”

“你最好沒什麼。”

薑七悅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要不然我一拳打扁你!”

她最討厭旁人盯著阿和看了,誰都不行。

——她都沒盯著阿和看呢,其他人更不行!

京衛連連告饒。

“七悅,快開飯了,咱們一道去吃飯吧。”

相蘊和笑著岔開話題,“聽說今天的飯很豐盛呢,去晚了就沒肉吃啦。”

·

而作為京衛心中素未蒙麵的買一送一的另外一位雄主薑貞,此時與席拓的決戰也到了最後關頭。

“噗嗤——”

畫戟刺破肩甲,將女將釘在地上。

鮮血流了滿地,如一朵無聲盛開在黃泉路上的曼陀羅花。

席拓掀了下眼皮,俯身去揭女將麵甲。

麵甲被卸掉,被鮮血染紅的一張臉出現在他麵前,鳳目淩厲,薄唇緊抿,他瞧著那張臉,萬年沒甚表情的臉終於有些一絲波動。

這般歇斯底裡的決絕瘋狂,與曾經的太子妃有著幾分相似。

——好眼神,隻可惜,馬上就會成為一個死人。

“薑二娘,你的確很厲害,可當我席拓一時的對手。”

席拓淡聲說道,“可惜,隻是一時。”

“一時?”

薑貞忍著疼,輕聲嗤笑,“隻怕未必。”

死到臨頭仍嘴硬,這種人雖少,但也不是沒有,席拓見怪不怪,單手抽畫戟,準備斬下薑貞的頭顱。

畫戟被抽離薑貞肩甲的那一瞬,有鮮血噴湧而出,他一向厭惡這樣的顏色,不由得眯了眯眼,然而變故卻生在他眯眼的那一瞬——

隻剩一口氣的薑貞手撐地麵,翻身而起,早已被他卸去武器的女人不知從何處摸來一柄短刀,瞬間隔開他的甲衣橫在他脖頸。

——他的畫戟尚在薑貞的肩甲處,而薑貞的匕首,已割破他脖頸,隻需稍稍用力,便能割下他頭顱。

“殺——”

原本被他追得四散潰逃的叛軍像是得到號令,突然一改頹勢,與追擊的盛軍戰在一起。

緊接著,漫山遍野的盛軍如潮水一般湧上來,頃刻間將盛軍包圍其中。

戰局瞬間被扭轉。

這顯然是誘敵深入的佯敗,待敵軍深入,藏於暗處的野獸才會亮出自己鋒利的爪牙,然後一擊致命,將曆史為之改寫。

“我隻能當你一時的對手?”

鮮血順著薑貞的肩甲往下淌,但她反手握匕首威脅席拓性命的動作卻不曾顫抖分毫,她挑眉看著不可一世的絕世悍將,悠悠一笑,揶揄說道,“大司馬神機妙算,你我之間的確如此。”

“因為此戰之後,你便不再是我的對手。”

“大司馬,您的不敗神話,被我薑二娘破了。”

“感謝您的全力以赴,成全我以少勝多的名垂青史之戰。”

【📢作者有話說】

薑貞:感謝大司馬的親情讚助,讓我聲震四海,名揚天下!

席拓:

快過年啦,家裡的事情有點多,暫時每天一更,等我忙完之後再回複雙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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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 第 50 章

◎她就該是天下主。◎

第五十章

淩厲鳳目挑釁看著他。

仿佛如果他再開口, 她還有一百句話來反駁他。

薑家二娘,厲害的不僅是手上的功夫,嘴皮子上的功夫一樣獨步天下。

“”

挺怪異。

原來有朝一日, 他也會被人殺人誅心。

席拓慢慢鬆開手中畫戟。

女人顯然比他想象中更警惕, 話說得囂張, 動作卻不減分毫,他的畫戟剛脫手, 她便單手卸了他手腕, 左右兩隻手, 沒有一個逃過她的動作。

習武之人被卸了手,便與廢人沒什麼區彆, 但女人尤嫌不夠,戰靴踩在他腿窩, 又卸了他腳踝, 手與腳皆被卸,他躺在被鮮血浸染的戰場,睜眼看著哪怕人間已是煉獄一片,可蒼穹卻依舊一片蔚藍的九天。

天很漂亮, 卻從無人與他共賞。

九州亂象, 卻因為他的存在而延長。

“我輸了。”

席拓閉上眼。

席拓手腳被卸, 薑貞卻警惕性不減, 匕首仍橫在席拓脖頸, “這種廢話就不必說了, 我知道。”

“我隻想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

“席拓,你也有家國大義, 將帥初心, 無論歸順於誰, 都會被人委以重用,成就一世美名。”

“我想成為那個人。”

“美好之人才會相互吸引,自甘墮落,隻會令人不齒。”

“席拓,你是百年不遇的絕世將才,你不應該被亂世埋沒。”

薑貞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即再開口,聲音雖輕,卻如雷霆一樣在席拓耳際炸響,“你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席拓劍眉微動,忽而想起曾經也有人與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席拓,你雖出身低賤,但不許自輕自賤。”

“我要你成為我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斬亂世,誅奸雄,為我開創一個古之未有的盛世太平。”

可現在的她已不要太平。

她親手毀了原本有希望昌明安穩的九州。

她一手締造了中原亂象。

她早已忘了她曾經有過的萬丈豪情。

席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們這些人最喜歡把家國大義掛在嘴邊。”

“可若萬裡江山,從不是你們手中棋子,九州百姓,更非隨意踐踏的草芥。”

薑貞眸光微動。

——你們這些人?

“薑二娘,我不信世間真的有明主。”

席拓睜開眼。

四目相對,女人鳳目淩厲,眸色卻很澄明,仿佛是能照見人心的鏡子,人性的肮臟與醜陋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席拓麵上嘲諷更甚,“我隻信我手中的畫戟。”

薑貞眼皮一跳,被她卸了手腳的男人卻以胳膊就地一滾,脖頸避開她匕首的威脅。

馬蹄聲在她背後響起,戰馬的嘶鳴帶了明顯的殺意,她心頭一驚,顧不得拿匕首追擊席拓,身影一閃,躲過致命的馬蹄。

戰馬前蹄一擊不重,後蹄卻又踢來,薑貞肩甲處受了極嚴重的傷,俯身躲避之際不免有些吃力,隻好連退數步,暫時避開幾乎通人性的戰馬的攻擊。

她一下躍出數步,戰馬不再攻擊她,曲起前蹄把地上的席拓拱上馬背,而後一路向起義軍防守最為薄弱的地方奔去。

薑貞臉色微變,衝起義軍大喊,“攔住席拓!”

可是已經來不及。

席拓胯/下戰馬顯然是一匹神駒,一路踏倒無數士兵,防守薄弱的起義軍瞬間被撕開一個口氣,一人一馬絕塵而去。

薑貞眸色一冷,喚來自己的戰馬。

戰馬馬鞍處有弓弩,她取來弓/弩,一路追著席拓而去。

“嗖——”

一支支弓/弩/箭去如流星。

若在尋常時候,以席拓之武功,必能避開薑貞的弩/箭,但現在不同,他的手腳都被薑貞卸掉,行動之間頗為困難,前兩支弩/箭被他艱難躲過,最後一支弩/箭卻正中他的後背,巨大的慣力瞬間將他衝下馬背,重重摔在地上。

戰馬馬蹄騰空,驟然止步,調轉馬頭,跑到席拓麵前,前蹄曲地,試圖將男人再次拱上馬背。

席拓笑了笑,染血的手指輕輕撫弄著馬鬃。

“不必了。”

戰無不勝的大司馬此時聲音很輕,帶著極為難得的笑意,“我輸了。”

親衛追著薑貞而來,須臾間將他團團圍住。

將軍受縛,戰馬亦步亦趨。

仿佛他們兩個才是相依為命的至親,是一手遮天的大司馬,還是淪為階下囚,他們兩個總會在一處。

薑貞微微側目。

——挺好,還有一匹馬陪著他。

“二娘,大哥拿下京都了!”

戰場打掃得七七八八,斥衛一臉喜色,飛馬來報,“不僅拿下了京都,還將拱衛京都的三十萬京衛納於麾下,算上原來的五萬人,大哥有三十五萬兵了!”

杜滿愣在當場。

嘴裡咬著的包紮胳膊的繃帶從嘴裡掉了出來。

雷鳴愣在當場。

手裡拿著的給石都後背上藥的藥物啪地一聲糊在石都背上。

“嘶——”

石都疼得一激靈。

“對不住對不住。”

雷鳴忙不迭道歉。

蘭月險些打翻剛給薑貞煎好的傷藥。

軍師萬年不變的搖扇頻率瞬間停止。

薑貞捏著親衛報上來的損傷數目的手驟然一緊,眼睛看向斥衛。

斥衛滿麵春風,一疊聲催促,“二娘,你傷得重不重?”

“若不重,便趕緊去京都,那裡有三十萬兵馬,大哥一個人估計忙不過,讓你趕緊過去與他一起統兵呢!”

“大哥沒死?!”

前麵大哥兩字是遲疑,後麵兩個字卻是驚喜,杜滿一蹦三尺高,上前去抓斥衛的手,“大哥不僅沒死,還打下了京都?把拱衛京都的京衛全部招降?!”

“我沒做夢吧?”

“這種絕世好事居然能被大哥給遇上?!”

“快!快打我一巴掌!”

杜滿抓著斥衛的手,往自己身上拍,“打我,讓我感受一下疼不疼!”

這種好事他夢裡都不敢想,大哥竟然做到了?!

蘭月把煎好的藥放在案幾上,抬腳把興奮得有些癲狂的杜滿踹在地上,“疼不疼?”

“疼疼疼!”

蘭月下腳極重,杜滿摔得鼻青臉腫,但他一反常態沒有埋怨蘭月,從地上爬起來,不住向蘭月道謝,“謝謝蘭姐,謝謝蘭姐,我感覺到疼了。”

“果然不是做夢,大哥真的拿下京都了。”

“不僅拿下京都,還讓三十萬京衛歸降!”

杜滿越想越不可思議,抬頭忍不住問薑貞,“二娘,你的傷怎麼樣了?咱們什麼時候啟程去找大哥?”

“二娘傷得重,隻怕還要再養一段時間。”

戰將受傷是常態,但蘭月想讓薑貞再養養,於是不等薑貞說話便先開口,“要我說,不如你們幾個先去,我跟二娘把盤水穀城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再過去。”

杜滿看了眼薑貞用繃帶掛著的胳膊,“行啊,那二娘再養養。”

“我跟雷鳴修文先過去?”

“滿叔,我跟嬸娘一起走。”

趙修文有點擔心薑貞的傷。

雷鳴撓了撓頭,“我也跟二娘一起走。”

“也好。”

薑貞笑了一下,“盤水之後還有幾座小城,豫章繞道攻打京都的時候把他們繞了過去,你們既跟我一起走,便順道將那幾座小城取了。”

趙修文頷首,“我全聽嬸娘的。”

“我也是。”

雷鳴跟著道。

杜滿睜大了眼,“我自己去京都?”

“讓軍師與石都隨你一道去吧。”

薑貞看向軍師韓行一,“豫章初得中原之地,無論是軍隊還是民生,都需要軍師來提點。”

韓行一輕搖羽扇,“既如此,我隨杜將軍前去便是。”

“一切便拜托軍師了。”

薑貞向韓行一微微頷首。

韓行一笑眯眯,“好說。”

要不然他在這對夫妻倆麾下當軍師呢?

瞧瞧人家的接人待物,一百個梁王楚王端平帝也及不上她的分毫。

議定前往京都的人選,眾人便收拾行囊行動起來。

怕京衛有二心,薑貞又給韓行一一行人點了兩萬兵,助他在京都立威。

至於那位敗於她之手的大司馬席拓,則被她看守著,等她的傷好上一些,他們再一同去京都。

·

“這就是京都?”

相蘊和好奇打量著並未遭遇戰火的京都,對周圍的一切充滿好奇。

京都乃中原腹地最為富庶之地,曆經千年仍是帝王們立為國都的不二之選,前世的阿娘與阿父也將國都立在這兒,不同的是作為鬼魂的她離不開的帝陵,隻能從彆的鬼嘴裡聽說京都的繁華。

鬼們說京都城牆巍峨威嚴,高聳的城牆似乎能直插雲霄,上麵的馬麵牆修得極其工整,每一個防禦的洞口都是被工匠精心測量的,當敵軍來襲時,守城的將士們隻需躲在洞口後射箭,便能將攻城的敵軍消滅殆儘。

那時的相蘊和對京都的城牆充滿好奇,更對城牆後的熱鬨街道充滿向往,至於京都裡壯麗威嚴的皇城,更是她心中想要一睹風采的存在。

而現在,她終於抵達她心心念念的京都城下,可這裡似乎並沒有鬼們說的那麼好,城牆雖高,但也沒有那麼誇張,防禦的洞口更不像工匠們細心丈量過的尺寸,時大時小,時高時矮,上麵高高插著新換上的阿父的旗幟,與略顯古樸厚重的城牆在一起有一種彆致的和諧。

呃觀景不如聽景。

又或者說,未來的京都的城牆是阿父阿娘修建的,如今的大盛城牆遠遠比不上。

相蘊和搖頭歎息,多少有點失望。

“豫公!”

駐守京都的軍士們不等相豫章來到城樓下,便急忙出城相迎,“我等盼豫公前來,如久旱盼甘霖!”

相豫章心情莫名複雜。

率先進京都查看情況的左騫曲拳輕咳,“大哥,他們的確誠心相投。”

“知道。”

相豫章下馬,接受眾軍士的投降獻城。

軍士分列兩旁,旌旗烈烈生風。

紅色的錦毯從城樓下一路鋪到相豫章腳下,在相豫章榻上錦毯的那一刻,氣勢恢宏的軍樂為之奏響。

“豫公,請。”

為首的軍士對相豫章畢恭畢敬。

相豫章微頷首,視線卻看向自己的右手邊,“阿和,隨為父一起進城。”

軍士狠狠眼皮一跳。

——這是身為繼承人才會有的待遇,一方諸侯在入城之際與兒子一起走。

可問題是,豫公邀請的孩子並非兒郎,而是一位小女郎,年齡並不大,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

十二三歲的小孩兒能知道什麼?竟被豫公當成繼承人來對待?更彆提還是一位女郎?

必是他多心了。

豫公隻有這麼一個孩子,偏寵些也正常,繼承人什麼的完全是無稽之談。

這麼一想,軍士心裡不那麼震驚了,但在下一刻,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讓他瞬間推翻自己的想法。

“好呀。”

少女向前一步,與相豫章一同踏上錦毯。

麵上仍帶著這個年齡特有的稚氣青澀,可眼底的神色卻騙不了人,那是一種舍我其誰的篤定,與她的父親如出一轍,她就該是天下主的萬丈豪情。

【📢作者有話說】

軍士:???????

後來——

軍士:女皇陛下萬壽無疆!!!

過年啦,祝寶寶們新年行大運,萬事皆遂心,考試門門過,事業節節升!!!

在新的一年裡,我會繼續努力碼字,講好自己想講的故事,希望我的故事能給寶寶們帶來不一樣的感受,更希望寶寶們能喜歡我講的故事!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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