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長晝
溫意的臉色青青白白, 顧連洲從未見過這姑娘能有這麼多變幻莫測的表情。
她一把奪回他手裡的盒子,臉色如火燒。
溫意在心裡把薛幼儀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胡亂塞回口袋,不敢看顧連洲的眼睛:“那個, 她塞給我的, 我不知道是這個……我先去睡了。”
拖鞋在剛才顧連洲抱她的時候便掉在了沙發前,溫意邊說邊往下挪, 找到自己的拖鞋,飛快站起來, 輕咳一聲:“我先回去睡覺了, 晚安。”
顧連洲起身要送她:“晚安。”
“不,不用送了。”溫意攔住他,“我走了。”
說完,她逃一般地離開了他的客廳。
望著那個身影, 顧連洲忍不住揚唇笑起來。
回到自己家,溫意把那盒東西塞進床頭櫃的最底層,倒在床上, 用被子徹底蒙住自己。
她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過。
十六歲那年初遇顧連洲,她在他乾淨整潔的車裡盯著自己破舊的小白鞋, 都沒有剛才尷尬。
剛才, 溫意甚至都不敢看顧連洲的表情,也不敢猜測他心裡的想法。
溫意整張臉都悶得通紅,猛地掀開被子, 撈起手機直接給薛幼儀打電話。
鈴聲響了幾秒,薛幼儀懶洋洋地接起電話:“喂。”
“你給我塞的什麼?”溫意深呼吸,幾乎咬牙切齒。
薛幼儀笑出聲, 十分得意狡黠:“幫你助推一把嘛,怎麼樣, 看樣子你們這是結束了?這才幾點?”
“你——”溫意揪自己的頭發,“你彆胡說了。”
“原來沒成啊。”薛幼儀聽上去還有些遺憾,“可惜了,你倆是誰不行啊?”
她話說的越來越不成樣子,溫意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起伏,不打算再繼續跟薛幼儀聊下去了。
再聊下去,崩潰的還是她自己。
溫意乾脆利索地掛掉了電話,給手機充上電,剛準備平複平複心情去洗澡的時候,門鈴聲忽然在整個客廳外回蕩。
趿上拖鞋,溫意捋順自己的呼吸去開門。
誰知來人正是導致她心緒不穩的源頭。
顧連洲站在門外,仍舊是那身黑色的家居服,領口和衣角有些微的褶皺,是剛才吻她時留下的痕跡。
溫意視線劃過男人的唇,垂下眼,儘量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怎麼了?”
“你東西掉了。”顧連洲看到她小兔子一樣的反應,忍住笑,攤開手。
他掌心是一枚銀色蝴蝶耳釘,溫意摸摸自己的左耳,不知何時那耳釘從她耳朵上脫落。
“謝謝。”她的客氣顯得格外異樣,伸手去抓。
指尖剛碰到那枚耳釘,男人的掌心陡然合攏,他稍一用力,溫意身姿不穩,差點跌進他的懷裡。
顧連洲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輕撚她的耳垂,將那枚耳釘戴上去。
蝴蝶在她淺紅的耳垂之上,仿佛停留於花瓣之上,展翅欲飛。
“好看。”他輕聲誇。
溫意摸摸自己的耳朵,睫毛微斂,耳垂越來越燒。
她沒法全然忘記剛才的事,所以麵對顧連洲時,總是有些不自然。
顧連洲好似看透了她的心事,輕輕捏了捏她的耳朵,彎腰平視她的眼睛。
他的注視好像有種魔力,讓溫意矛盾地處於心動和沉靜之中。
“彆怕。”他眼眸中浮著很溫柔的光,嗓音淺淡撫慰,“我們慢慢來。”
次日一早,溫意頂著一夜翻來覆去的黑眼圈去上班。
一杯咖啡喝下去大半,精神勉強提起,薛幼儀推門進來,人還沒進門求饒聲先進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請你吃早飯。”
她手上拎著樓下咖啡店買的貝果和吐司,眼裡閃著笑給溫意遞上來,順道搭上溫意的肩膀:“跟我說說,昨晚什麼情況啊?”
“我跟你說什麼?”想到昨晚,溫意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掐一把薛幼儀,“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哪知道你感覺不出那是什麼。”薛幼儀喊冤,“我以為你塞在你口袋裡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了,我的錯我的錯。”
“不過——”薛幼儀說著好奇地湊上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溫意瞪了她一眼。
“不聊了。”溫意咽下最後一口吐司和咖啡,拿上自己的筆記本,“開會去。”
短暫的會議結束,溫意接到了要去出差的通知。
這次是跟著周宴深去北城交流學習,為期兩周,她是第一批,薛幼儀被安排到了第二批。
“兩周誒。”離開會議室,薛幼儀跟溫意咬耳朵,“你跟你男朋友要分開半個月。”
“兩周而已。”溫意覺得她和顧連洲還沒有到如此難舍難分的地步。
出發的行程定在周三上午八點,下班之後,溫意回到家吃完飯洗漱完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顧連洲還在警隊加班,他下午時發過消息,來了個新案子,這段時間都會很忙。
溫意心想,他們倒湊巧忙到一起去了。
行李收拾完,溫意坐在沙發上盤算著有沒有落下什麼,想著想著,她忽然記起自己還沒跟顧連洲說她明天要去出差的事。
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溫意猶豫片刻,隻有直接打電話,先發了條信息過去:【你下班了嗎?】
顧連洲可能是太忙,這條信息沒有立刻得到回複,溫意百無聊賴地等了二十多分鐘,在沙發上昏昏欲睡之時,手機忽然叮咚一聲。
她被驚醒,看到顧連洲的回複,他剛剛從警隊裡出來。
溫意揉揉眼,沒多想,撥了個電話過去。
“怎麼還沒睡?”顧連洲很快接起電話,聽聲音像是在車裡。
“在等你。”她聲音微啞,脫口而出。
那頭靜了一秒,隨即傳來慵懶的輕笑:“是嗎?”
溫意後知後覺這話有歧義,她輕拍自己的臉,補充:“在等你的信息,有事要跟你說。”
“怎麼了?”他聽上去心情很好。
“我明天要去北城出差,應該要去半個月。”
這話一出,手機裡又安靜了下來。
溫意沒察覺到,繼續說:“我明天上午出發,和同事一起,所以你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
“還有呢?”顧連洲冷不丁問。
“沒有了。”溫意茫然搖搖頭,遲疑片刻,“晚安?”
她聽到他笑了一下,隨即歎氣,輕而低地喃喃:“小沒良心的。”
溫意沒太聽清這句話,問了句:“什麼?”
“沒什麼。”顧連洲隨即恢複正常的語氣,“到了記得給我發個酒店的地址房號,注意安全。”
“好。”溫意聽話地點頭。
周三一早,溫意和同行同事一起去了車站。
五個半小時的車程,抵達北城已經是下午時分,一行人先去吃午飯,稍微修整之後才去往交流學習的地方。
時間有些緊,溫意匆匆把酒店地址和房號發給顧連洲,之後一天便再沒來得及看手機。
當天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溫意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酒店,洗漱完躺在床上回顧連洲的信息。
五個小時前,他問她吃飯了沒。
溫意隨手拉來一個枕頭墊在腦後,累得不想打字,乾脆發語音:“晚飯吃了,現在剛到酒店。”
語音發出去沒多久,顧連洲的電話直接撥了過來。
溫意接起電話,一手繞著頭發,一邊和顧連洲聊天。
他那邊偶爾傳來零碎的腳步聲和翻文件的紙張嘩啦聲,似乎還有雨打明窗。
“陵江下雨了?”溫意捕捉到。
“對。”顧連洲向窗外看了一眼,綿綿細雨劈裡啪啦地垂落,窗外梧桐在雨霧中飄落幾分葉子。
“真好。”溫意打了個哈欠,語氣困倦,“北城又熱又乾,才來一天我都覺得自己要……”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弱,後麵的呢喃經過電流,也囫圇著聽不清。
顧連洲提筆寫字的動作一停。
電話裡人的呼吸淺淡又綿長,似乎在這樣的白噪音下,她睡得極為安穩。
顧連洲垂眸,眼裡浮上笑意,對著溫意沒掛斷的通話界麵,輕輕說了一句“晚安”。
溫意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的手機因為沒電而關機。她摸索著充上電,揉著眼看到屏幕停留在通話記錄的界麵。
上麵顯示她昨晚和顧連洲的通話時長是七小時二十八分鐘。
多少?
溫意又揉了一下眼,努力睜開,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但的確沒看錯,最後是因為她的手機電量耗儘才自動掛斷。
溫意瞬間清醒,想到她昨晚說著說著話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而他聽著她的呼吸聲,竟然一直沒掛電話。
是……不舍得還是忘記了?
後者的可能性不大。
溫意握著手機發呆,直到鬨鈴在手中劇烈地震動起來,才把她的思緒喚醒。
她抿抿唇,收起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不再耽擱,起床洗漱。
後麵幾天,隨著對方醫院的安排逐漸走上正軌,相較於第一天的舟車勞頓和手忙腳亂,溫意輕鬆了許多。
她大學就是在北城上的,曾經在這座城市待過那麼多年,但每一年都無法很好地適應北方乾燥的氣候。
所以畢業之後,她毅然決然回了陵江,即使那裡也無甚多親朋,但到底是從小長到大的故交。
大學同學裡有不少是北城本地人,也有不是本地人畢業後留下的。為期十幾天的交流培訓結束後,溫意約了一個大學時關係還不錯的室友見麵。
回程的車票買在周日,周六下午工作結束後,溫意去和室友一起吃飯。
地點約在了學校旁邊的餐廳,短短幾年過去,學校附近翻新換麵,有些店鋪一茬換一茬,也有些老店開了幾十年已成經典。
二人吃過飯,在學校裡邊散步邊聊天,夏日黃昏樹影婆娑,操場上滿是跑步打球的學生,在聲聲蟬鳴中縱情享受自己的青春。
室友停步,看到一個穿白T恤戴眼鏡的斯文男生,忽然笑著說:“我記得大二的時候,你經常和徐子行同進同出,那會兒我們幾個都以為你要跟他在一起了。”
溫意愣了愣,遙遠的記憶被調回,她笑著搖頭:“沒有,我們隻是恰巧做家教的地方在同一處彆墅區,所以偶爾晚上一直拚個車回來。”
室友戳戳她的肩膀:“那是你以為,徐子行其實一直都喜歡你。前段時間我們在北城的同學聚會,他還問我和你有沒有聯係呢。”
“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自然是餘情未消了,畢竟你幾乎算得上是一整個學院男生的白月光了。你一直都沒談戀愛,要不要考慮一下徐子行。”
溫意頓了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什麼?”室友一愣。
溫意透過籃球場西門,看向外麵此時亮著燈的一方小小咖啡館,想起在港城的時候,林潛說他和顧連洲曾經在那裡等了她一天。
他們那時看到的和她並行的男生,應該就是徐子行。
如果,如果她能多留意一些,能再回頭看一眼,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不過——
也不重要了。
溫意收回目光,聽到室友思忖著道:“你該不會是和你大學一直暗戀的那個人在一起了吧?”
“是。”她坦然承認。
室友笑了:“要不是畢業聚會的時候你喝了酒我扶你回寢室,恐怕直到畢業我都不知道你一直不談戀愛是因為有喜歡的人。”
“恭喜你。”她張開手來和溫意擁抱,溫柔感慨,“算是得償所願了嗎。”
溫意輕輕地嗯了一聲。
送走室友上車,溫意打車返回酒店。
北城的晚高峰比陵江恐怖得多,車流堵出幾百米遠,溫意一邊無聊等著,一邊刷著朋友圈。
屏幕上忽然跳出了一個電話,來電人是南熹,溫意揚唇接起電話:“熹熹。”
“喂寶貝,在乾什麼呢?”
“最近在北城出差,明天回去。”
“哦莫。”南熹驚喜道,“那我這電話打得還挺巧,你把你新家地址給我,上次你不是說搬家了嗎?”
“你要給我寄什麼?”溫意笑著問。
“明信片。”南熹眉飛色舞道,“我在青城這邊出差,路過一家書店,發現裡麵可以寄紀念明信片,還挺漂亮的給你寄一張。”
“好。”溫意說,“我微信上發給你。”
掛掉電話,溫意把地址給南熹發了過去。
沒過幾秒,南熹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溫意一頭霧水地接起:“怎麼了熹熹?”
南熹沉默幾秒,語氣聽上去有種既懷疑自己又懷疑她的微妙:“寶貝,你和我哥……”
溫意心裡咯噔一聲,南熹是知道她哥住哪的,現在估計也知道她和顧連洲是鄰居了。
深吸一口氣,溫意準備坦白:“熹熹,其實我和你哥——”
“我知道。”南熹打斷她,口吻震驚又嚴肅,“你們同居了。”
第62章 長晝
“……?”
溫意一臉迷茫:“什麼?”
南熹卻比她更迷茫:“寶貝,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記得過年那會兒我回家,看你還是不太想理我哥的樣子。”
溫意一梗, 隨即低聲解釋:“熹熹, 抱歉,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講這件事, 我和他在一起還沒多久,原本想等這次出差回去跟你說的。”
“這有什麼抱歉的。”南熹連忙說, “寶貝,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沒有義務事事都及時向我彙報呀。”
“我怕你會介意。”雖然知道南熹不是小氣的人,但畢竟對方是她親哥哥。
“才不會呢。”南熹的語氣聽上去沒受任何影響,“我哥他哪來的好福氣, 這麼多年幸好他沒給我找過彆的嫂子,否則我一定罵死他。”
南熹絮絮叨叨地講著,溫意揚唇, 腦海中閃過南熹剛才說的話,迷惑道:“熹熹, 你剛才說的我和你哥……同居是什麼意思?”
“啊?你們沒有嗎?”
“當然沒有。”溫意抿抿唇說, “我以為你看到地址,會驚訝我和你哥是鄰居,我和你哥確實住麵對麵, 但沒有住在一起。”
“不對啊。”南熹似乎在犯糊塗,“難道我記錯了,可是都雲城2401, 就是你剛才發給我的地址,不就是我哥的房子嗎?”
“我沒記錯吧應該。”她嘟嘟囔囔的, 聲音漸小,似乎在翻著什麼東西。
溫意卻因為她的話愣住。
“我沒記錯。”片刻後,南熹在電話裡說,“都雲城的建造商是我爸一個朋友,所以落成的時候把位置最好空間最大的一層樓兩套都留給了我們家,2401是我哥的,對麵2402是記在我名下的。”
“不過那兩套房子一直空著,我記得去年年初,我哥警隊辦公地點搬遷,他為了上班方便才搬去那裡住的,所以家具應該都挺新的。”
一連串的信息砸在溫意腦袋上,她張了張嘴:“可是……”
“溫溫你剛才說你住2401我哥住2402?”
“是……”一個離譜的猜測在腦海中漸漸成型,溫意握緊手機,“去年我想換房子的時候,一個師兄介紹給我的,說是他朋友的房子,朋友在國外。”
“你師兄叫什麼?”
“周宴深。”
南熹樂了:“他不會還收你租金了吧,太過分了。”
“當然有租金……”溫意忽然有種撥霧感。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怎麼能騙你還收你租金。”南熹憤憤不平,解釋,“宴深哥是我哥發小啦,他家就在我們家旁邊,不信我下次回去的時候帶你去看看。”
溫意懵了。
腦海裡的各種細節開始抽絲剝繭般離奇地對上,在港城的時候周宴深說他留下來不單隻是為了她,那時候她沒注意這句話,現在一想,師兄對顧連洲的關注的確超過對一般病人太多了。
就連一開始要租房子給她,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
耳邊南熹久久聽不到她說話,連喊了幾聲:“溫溫,溫溫?”
“我在。”溫意回過神來,長長舒出一口氣,“熹熹,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謝什麼,我哥也真是的,都已經在一起還瞞著你。”南熹吐槽,接著說,“溫溫我老板來電話了,我先不跟你聊了。”
“好。”
掛掉電話,前方車流也開始湧動起來,沒過多久,司機便把車開到了酒店樓下。
溫意付錢下車,她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於在門口遇見周宴深的時候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周宴深手邊一個行李箱,正在前台辦理退房。
她後知後覺認出來,連忙上前:“師兄,你要走嗎,我們不是明天的票嗎?”
“有點事。”周宴深把房卡遞過去,簡單解釋,“我今晚回去。”
溫意點點頭,隨後沉默地站在旁邊不離開。
辦好退房,周宴深轉身看她:“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溫意眨眨眼,躊躇著開口:“師兄,其實我是想問問,您租給我的那套房子,剛才我和南熹打電話,她說那房子是……”
後麵的話她抿抿唇,止聲。
周宴深頓了一下,神色像是並不意外:“你知道了。”
“所以……是真的?”
“嗯。”周宴深看著她,陳述事實,“這件事,或許你應該去問顧連洲,我隻是受他之托。”
她也知道,隻是想從周宴深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複而已。
“謝謝師兄。”溫意側身,給周宴深讓出位置來。
周宴深走出幾步,又像是想起什麼,回頭:“溫意。”
“嗯?”
他的目光落在她頸間的珍珠項鏈上:“這條項鏈……”
“是師兄以前送我的生日禮物沒錯。”溫意摸了下珍珠,溫潤柔滑,她那天找出來戴上之後一直沒摘下,後來也就習慣了。
周宴深微微思忖片刻,溫聲道:“送你這條項鏈的人也不是我,我隻是替人轉贈,其他的生日禮物也是。賀卡上的落款Z——”
他輕輕搖頭,淡笑道:“並不是我的署名。”
溫意一怔。
周宴深已經稍一頷首,推著行李箱轉身離去。
迎麵而來的一團又一團信息仿佛潑天溫水,淋得溫意迷惘無措。
漸漸的,溫水漫進心裡,浸得整個心房又酸又澀。
她想起,從前就有人說過,周宴深要不是喜歡她的話,哪有人給自己師妹年年送生辰禮,還處處多加照拂。
但溫意幾乎可以肯定,周宴深不喜歡她,她從沒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彆樣的情感。
所以他對她那些異於常人的好,便更加顯得奇怪。
而今恍然大悟,照拂她的,始終都是同一人。
即使在她對他敬而遠之的那些年裡。
溫意低下頭,生生止住眼眶中泛起的淚花,她回到房間,掏出手機給顧連洲打電話。
“嘟嘟”兩聲,手機中很快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溫意。”
她沒說話,怕被他聽出異樣。
“溫意?”他疑惑地又喊了一聲。
“我在。”她咽下所有的情緒,低低問道,“你回家了嗎?”
“還沒。”他笑了一下,“怎麼,想我了?”
溫意沉默片刻,破天荒地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嗯。”
顧連洲本來隻想逗一逗她,這姑娘往常聽到這種話,要麼害羞要麼惱到不理他,今天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怔一怔,唇角揚起:“不是明天就回來了嗎?”
“嗯。”溫意說,“你來車站接我嗎?”
顧連洲這下真的笑了:“小姑娘,你終於學會跟我撒嬌了。”
“我哪有。”溫意辯解,抬眸之時看到酒店的時鐘,她頓了頓,故意打了個哈欠,“我困了,睡了。”
“好。”顧連洲說,“晚安。”
掛掉電話,“咚咚”兩聲敲門聲,韓木從門外進來,精神萬分,“頭兒,技術科的化驗結果出來了。”
“這麼快。”顧連洲起身,手機隨手放下:“我看看。”
“DNA指紋對比上了,這下看他還怎麼狡辯。”韓木得意道,“咱們是現在去審還是明天。”
“讓老高把人提出來我去審。”顧連洲翻著手裡的化驗報告,“你們先回去休息。”
“我可不困。”韓木精神抖擻,“這案子跟了快一個月了,我今天必要從這孫子口中問出結果,了結了它。”
顧連洲合上化驗報告:“那你去定點宵夜,我請大家吃。”
“好嘞頭兒。”
警隊的燈一直亮著,做完收尾工作,牆上的指針已經過了十一點。
顧連洲請眾人吃了宵夜,最後一個離開,開車回家的路上,他收到溫意的信息,問他回家了沒有。
這姑娘出差半個月,一直忙忙碌碌,有時候連他的信息都顧不上回,今天倒是一反常態,主動問了好幾次。
顧連洲挑眉,遇到紅燈的時候,停下車回她的信息。
溫意沒有再回複,估計是已經睡了。
他回到家,手機隨手丟在沙發上,拎著衣服去洗澡,一連忙了大半個月,在溫意要回來的前一天忙完,倒也算得上運氣。
顧連洲邊吹頭發,邊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那天天跟他抱怨北城氣候不好的姑娘瘦了沒有。
浴室的門半開著,在吹風機的噪聲中,客廳裡忽然響起很輕的敲門聲。
顧連洲拔下吹風機,走出浴室。
門外是有門鈴的,但來人卻沒按門鈴,隔一會兒“篤篤篤”地敲一下門,不知道是想讓他聽到,還是不想讓他聽到。
拉開門,門外空無一人,牆邊放著個行李箱,穿著一身淺米色寬鬆長袖長褲的女子坐在行李箱上,背靠著牆,正無聊地繞著自己垂在肩前的長發。
聽到開門聲,她手撐著行李箱回頭,滑輪打轉,她上半身瞬間傾斜,失去重力,猛地向前跌去。
顧連洲伸手,及時攬著腰把人接住,他揚起笑,輕勾懷裡人的下巴:“怎麼一回來就投懷送抱?”
溫意漂亮的眼睛瞪了他一下,扶著他的胳膊站穩,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
顧連洲笑了下,幫她拎進來:“不是說明天回來嗎?”
“嗯,原本的票是明天的。”門一關上,溫意坐在玄關前換拖鞋,顧連洲鞋櫃裡多了一雙女士拖鞋,是為她準備的,她低頭邊換鞋邊說,“但我想你了。”
輕描淡寫的五個字,顧連洲準備去給她倒水的腳步生生停住。
他折返回去,半蹲在溫意麵前,手背碰碰她的額頭。
“你乾什麼?”溫意莫名其妙。
“沒發燒啊。”他看著她,“怎麼這麼反常。”
溫意頓住,伸手去推他,手腕卻被男人反握住,他往前膝蓋抵在她腿側,眼眸裡帶著笑:“再說一遍。”
溫意抿抿唇,手腕一甩,掙脫他的桎梏,傾身摟上顧連洲的脖子,趴在他耳邊說:“我想你了。”
酥酥麻麻的熱氣灑落耳邊,她整個人連同衣服材質都是柔軟的,四個字清晰入耳,顧連洲眸色微暗,兩指突然掐起溫意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吻上去。
他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放在玄關上,溫意仰起頭,那是一個極適合接吻的姿勢,理智幾乎是在瞬間被燃斷。
他一手撐在她身側,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心率成倍上升,交織的呼吸層層升溫,溫柔的吻逐漸變得強勢,寸寸探入她唇齒之間。
溫意睫毛顫抖,氧氣被儘數掠奪,她逐漸喘不過氣,全身都仿佛燒了起來,他的掌心順著她的下巴垂落,落到她纖細的脖頸上,指腹摩挲著頸間一小塊軟肉。
“顧——”她泄出一兩聲嗚咽 ,念他的名字,嗓音很快湮滅在吻中,她動情地攀上男人的肩膀,渾身骨頭像被抽去。
他鬆開她,額頭相抵,顧連洲眼底是化不開的墨色和欲-念,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邊,她也喘著氣,視線裡隻有男人漆黑的睫毛。
他盯著她的眼睛,微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骨節分明的長指從她肌膚上退開,理平她的衣角。
“回去吧。”顧連洲的嗓音啞得不像話,磨礪著溫意的耳膜,他指腹克製地撫過她濕漉漉的眼睫、鼻尖、唇珠,“你再待下去,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她垂著睫,心跳得厲害,深夜之間萬籟俱寂,喘出的氣息聲像沸點將到達前,壺內蒸汽要頂蓋而出的異響。
他鬆開她——
溫意伸手攥住顧連洲的衣角。
纖細的五指收攏,他黑色的衣角被她揉成一團,力道很輕,卻很執拗。
他頓了一下,垂眸,懷裡人仰著頭,抿了抿唇,小聲說:“要是我不想走呢?”
第63章 長晝
空調氣溫微涼, 新風係統細微的運轉聲仿佛在此刻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整個房間陷入靜謐。
溫意的一腔腦熱在這樣無聲的安靜裡漸漸消彌,她握著顧連洲衣角的力道開始變小。
在她徹底鬆開之前, 手腕一把被男人抓住, 顧連洲俯身,手撐在她兩側, 盯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溫意張了張嘴,唇色水潤鮮豔, 她雙手緊張地回攏, 心一橫說,“我當然知道,顧連洲,我可是醫生。”
顧連洲笑出了聲, 嗓音裡啞意褪去些許,他把人從沙發上抱起來,身體陡然騰空, 溫意下意識摟住男人的脖子。
烏黑長發在他臂間傾瀉,他低頭看她, 她眼裡有猝不及防的驚慌, 眼周微紅,暖意生香,方才的吻不止他一人動情。
他把人抱到沙發上, 溫意一懵,脫口而出:“要在這裡嗎?”
顧連洲眉眼笑意加深,她坐在他懷裡, 他故意圈住她,單指挑起她的下巴:“害怕了?”
溫意抿抿唇, 在心裡想去臥室不好嗎,但她又實在說不出口。
“逗你呢。”男人順勢捏捏她的下巴,掌心覆上她右手手背,把她的手抬起來,“不疼嗎?”
溫意回眸,這才發現自己食指指腹中央不知何時被劃了一道細細的口子,很淡的血絲流出來,在周圍斑駁結痂。
“可能是在機場的時候被機票劃的。”她想了想,抿唇。
在和顧連洲打完電話後,溫意獨自在酒店坐了五分鐘,酒店裡很安靜,她腦海中閃過很多回憶,五分鐘後,她打開手機軟件看機票。
好在她足夠幸運,還有一班飛陵江的機票。
於是即刻開始動身收拾行李,奔赴機場回陵江。
從趕去車站到上車,她全程匆忙恍惚,直到站到顧連洲門前,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溫意一生循規蹈矩,僅有的放肆衝動都是因為眼前的男人。
顧連洲捏了捏她的鼻尖,傾身從抽屜裡取出碘伏棉簽以及創可貼。
他掰開棉簽,用碘伏清去傷口周圍的血絲。
明明她才是醫生,可他沒有絲毫讓她自己動手的意思,隻是動作小心地幫她清理傷口,就連貼上創可貼都是輕輕的。
溫意盯著男人鴉羽般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唇。
做完這一切,顧連洲隨手把雜物拋進垃圾桶,回來看著她的眼睛:“每天讓彆人注意身體,你自己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溫意緩慢地眨了下眼,晃晃自己的手:“小傷啦。”
顧連洲捏住她纖細的手腕,摩挲幾下,皺眉:“又瘦了。”
她出差前一個月,他請的煮飯阿姨,每天變著法做可口的飯菜,好不容易把人血色養好點,去了一趟北城,她又讓自己瘦了一圈。
“有嗎?”溫意捏捏自己的胳膊,她覺得自己是在照常吃飯,但工作餐的確是不如林阿姨每天精心做出來的搭配。
“當然。”顧連洲點點她的下巴,蹙蹙眉。
“會養回來的。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溫意拉下他的手,男人的十指修長明晰,骨節突出,青筋覆在手背之上,雕塑般地漂亮。
她一邊戳著他的手,一邊在想要吃什麼:“我待會要給林阿姨發信息,讓她明天做糖醋小排、清蒸魚、素三鮮……”
溫意一邊說著,一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懷裡的人眼睛亮晶晶的,眼眸柔軟明亮,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和現在所處的境地。
顧連洲眉梢微挑,無奈地笑了笑。
他伸出一根食指,抵在溫意唇前,製止了她報菜名的行為,隨即長指旁落,碰碰她的臉:“還回去嗎?”
溫意茫然抬頭。
對上顧連洲微深帶笑的瞳孔,她驚覺自己還在他懷裡。
男人嗓音低而慢,指骨輕輕在她臉側滑動,語氣聽上去彆有意味:“你方才說想留下來,那就留下來吧。是先吃點夜宵,還是想直接睡覺?”
最後“睡覺”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溫意沉默。
她沉默了許久,顧連洲也沒催她,隻是撐著臉等著。
良久,溫意垂下眼,慢吞吞道:“直接睡覺吧。”
他一下一下敲著自己臉的動作陡然停住。
她的耳垂悄悄紅起來。
片刻靜默,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溫意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沙發,後腰一涼,衣擺被挑起,男人微灼的指腹若有若無滑過她瘦削的脊骨。
異樣的觸感侵襲,她猛地咬住唇。
顧連洲低頭,抵住她的額頭,親她的唇角,微微強硬地讓她放過自己的唇,與他相糾纏。
明晃晃的欲-念在她眼前昭彰,她躺在沙發上,雙手出於本能抵在男人胸膛前。
吻比剛才玄關處的力道要重很多,她被親到分不出意識來思考,大腦一片空白。
後背的觸感愈發明顯,領口被揉得紊亂,男人的吻也從唇移到發燙的耳垂,似乎有越來越往下的趨勢。
整個人像被扔進了盛夏的深海中,周遭的空氣在被加熱,眼前視線仿佛籠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溫意漆黑的睫毛微微顫抖。
他親她伶仃的鎖骨,鎖骨上細細的珍珠項鏈纏繞著她纖細脖頸,他的指尖輕輕按在搭扣上,抬起頭,眸色中壓抑著最後一份理智念她的名字:
“溫意。”
她從沒聽過顧連洲這樣的語調,沙啞的,像被磨礪過的磁性,僅僅兩個字就讓她心尖一顫。
鼻尖相觸,呼吸都滾燙,溫意手指蜷縮,不敢與顧連洲對視。
他親親她的睫毛,嗓音沉沉:“你現在還能反悔。”
溫意指甲嵌進自己的掌心。
他又親又碰,把她折磨成這樣,反倒到現在說她還能反悔。
她抿抿唇,手指順著男人身前肌肉紋理向下,拽住他的衣角,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憑什麼。”
嬌嬌悶悶的三個字,顧連洲一頓,視線隨即向下落到她的手上。
溫意一緊張,攥得更緊,把他的領口扯得歪歪斜斜,鎖骨處大片肌膚露出來。
顧連洲悶聲笑了一下,靠近親她的臉頰:“等會兒再脫。”
……
溫意被抱進臥室。
顧連洲抱她總是過於輕鬆,長腿邁過客廳,身後燈光漸次落滅,隨窗外一樣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來之前,或許他已經要休息,主臥內沒開主燈,床頭夜燈散發出昏黃的暗光。溫意在這樣的昏色裡漸漸放鬆了三分自己的緊張。
她陷入比沙發更柔軟的深灰色床品中,心臟像要跳出胸膛,很快便被溫柔的吻撫慰。
迷迷糊糊之間,溫意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輕推顧連洲,出口嗓音發軟:“那個……在我家裡。”
他撥開她的手腕,十指相扣,深深壓入枕邊,笑意沉啞:“我買過了。”
“什麼時候……”她竟然還能記得問。
發燙的耳垂被人輕咬,他貼著她耳廓說話:“發現你身上裝著的那天。”
這話音落下的同時,溫意身上一鬆,男人撚著她的搭扣,解開束縛。
隨後是他傾身,去拉床頭櫃的聲音。
溫意頭腦昏昏漲漲的,影影綽綽的光線,她掀起睫毛,去看撐在她上方的男人。
他也在垂著眼看她,漆黑眉眼莫名染上幾分侵略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帶著她一起沉淪。
恍惚間,溫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鎖骨,她的項鏈還沒摘,瑩潤的珍珠貼著鎖骨之下的弧度。
她問顧連洲:“漂亮嗎?”
語氣天真又單純,仿佛根本無意識自己此刻的勾人。
他拇指按在那顆澳白珍珠上,喉結輕滾:“你問項鏈還是人?”
“不重要……”溫意呢喃。
隨著這句話,男人的吻一同落下。
夜燈也熄滅,主臥一同陷入深深的黑暗,空調的溫度很低,細微運轉聲很快被低低的喘-息蓋過。
男人黑發還帶著隱約的潮氣,清淡的佛手柑味道,她很快被這氣息侵染,在海底不斷沉浮。
他吻她,感受她,笑著在她耳邊用氣聲說話。
說了什麼,她壓根一句也聽不清記不住。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連綿細雨,聲響被雨聲掩蓋。
陵江地處偏南,一年四季總是多雨,尤以夏季為甚。
雨聲淅瀝,汗意迭起,溫意在失控地咬上男人的肩時,腦海中一瞬回憶起很多年前在警局,那應當是他們真正的初見。
少年驕傲又隨性,說天黑了她自己回去不安全,他順路送她一程。
那時她是怎麼說的,她像第一次一樣,抱著書包,後退兩步。
他反而笑了,手搭在車窗上衝她微揚下頜,說幫你兩次了,還不信我?
她猶豫著上了他的車,在車裡一點點放下戒備,同時也把旁邊的人放進了心裡。
那日黃昏暮晴,她遇見了沉悶青春中,最燦爛炙熱的烈風。
而他一語成讖,也成了後來許多許多年,她人生中最信任的人。
書上怎麼說的來著?
這個世界的悲慘和偉大,不給我們任何真相,
但有許多愛。
荒謬當道,愛拯救之。
“顧……連洲。”她濕漉漉的睫毛微顫,喊他的名字。
“在呢。”他應一聲,咬住她的耳垂,將她嗓音撞得搖搖欲碎,“再喊一聲。”
溫意於是又喊了一聲。
顧連洲垂眸笑起來,低頭一點點吻去她眼角的淚水:“聽到了,我也愛你。”
第64章 長晝
雨下了一整夜, 夜幕被水汽籠罩著,無星也無月,床品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某一刻停止, 悶熱的汗意被新風係統和空調循環蒸發, 臥室漸漸變回涼爽。
溫意悶在被子裡,渾身淋漓, 雪白的肩背上布滿薄薄細汗,以及彰顯方才混亂的痕跡。
濕發貼在臉頰邊, 床邊傳來腳步聲, 隨即陷下去,來人把她從被子裡撈出來。嗓音愉悅帶笑:“你打算一直躲在裡麵嗎?”
冰涼的長指撫過她裸-露肩頭,溫意渾身一縮,悶悶委屈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我沒穿衣服。”
感受到手下人皮膚的緊繃, 顧連洲笑了一聲,把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從衣帽間裡找出一件材質偏柔軟的襯衫給她。
“轉過身去。”她吸了一下鼻子, 命令。
顧連洲唇角翹起,順從地轉過身背對著她。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身體與床品摩擦聲。
視覺被禁止, 聽覺便更加敏-感。他幾乎能憑借聲音分辨她是如何掀開被子, 又是如何把那件寬大的襯衫慢騰騰穿上去。
溫意仔仔細細把扣子全扣上,好在顧連洲的襯衫尺寸大,足夠蓋過她大腿, 她瞥到床頭有一杯水,於是手探過來,抱到杯子的同時說:“好了。”
顧連洲應聲轉身。
那姑娘靠在床頭, 抱著一杯水小口小口喝著,她修長筆直的雙腿並攏微曲, 黑色襯衫鬆鬆蓋過大腿,若有若無的痕跡從領口和衣角露出。
一杯水還沒喝完,他傾身,去碰她的臉。
溫意條件反射地後退,警惕看向顧連洲:“乾什麼?”
他挑起笑意,繞過她的手,把她頭發撥到耳後,指腹在她額角輕輕一抹,意有所指地問:“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
溫意瞪了他一眼。
她眼周紅紅,眸光濕潤含水,一眼挾著三分風情,肌膚白如玉,勾得人想靠近。
顧連洲俯身親了下她的鼻尖,伸手捏捏她的耳垂,又把人抱到了懷裡。
他剛洗過澡,身上氣息潮濕清冽,溫意掙紮了一下,張口咬上男人的鎖骨。
他在她耳邊低笑,撫摩她頸後紅痕:“以牙還牙是吧,還解氣嗎?”
溫意抿抿唇,清晰地看到男人冷白的肌膚上出現一圈牙印。
顧連洲的手並沒有作亂,他低眸,輕輕按上她身上的痕跡:“疼嗎?”
溫柔的語氣,溫意頓了頓,誠實回答:“還好。”
“下麵呢?”
“……”
溫意猛地推開顧連洲,從他身上下去,腳接觸到地板的一瞬間有些腿軟,身後人及時扶住她,同時關切問道:“要我抱你去嗎?”
“不用!”溫意站穩,回頭又瞪了他一眼,甩開男人的手自己走進浴室。
浴缸裡熱水已經放好,溫意解開襯衫的紐扣躺進去,全身的神經似乎在一瞬間放鬆。
水流溫柔地撫過肌膚,迷迷糊糊間,溫意眼皮漸沉,她合上眼皮,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兩下敲門聲忽然讓她從休憩中驚醒。
水溫已經微涼,她渾身升上一陣涼意,在浴缸裡不能久泡,想來是顧連洲見她這麼久不出來,特意來提醒她的。
浴缸旁放著一條嶄新的浴巾,溫意擦乾身體,回眸看了一眼男人的黑襯衫,不想再穿它睡覺。
她總覺得,穿著它,有些隱隱的危險。
溫意裹著浴巾,靠在門前,開一條小縫,出聲喊顧連洲。
沒一會兒,顧連洲聞聲走過來,見熱氣蒸騰的浴室裡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她眨了兩下眼:“你能打開我的行李箱,幫我把睡衣拿出來嗎?在中號收納袋裡,米色的。”
“好。”他頓了一下,收回視線,去幫她拿睡衣。
溫意在浴室裡等了一會兒,聽見腳步聲,她推開門,伸手接過睡衣。
出差帶的睡衣是一套長袖長褲睡衣,純棉材質,穿上之後,溫意的安全感多了不少。
頭發吹到八成乾,溫意推開門出去,臥室裡空無一人,她愣了一下,見臥室門開著,客廳燈光大亮,於是走出去看了一眼。
餐桌上飄來熱氣騰騰的麵香。
溫意走過去,開放式廚房的流理台前,男人一身黑色家居服,肩線平直寬闊,正在切一顆檸檬。
薄薄的檸檬片被丟進玻璃杯,又加了一勺蜂蜜進去,他握著勺子攪動兩下,回頭看到愣在原地的溫意。
外麵還下著雨,他笑了下,走到餐桌前,對她勾勾手:“來吃點東西。”
這場景過於夢幻,溫意遲鈍片刻,走到餐桌前坐下,夜深雨大,顧連洲隻是用冰箱裡有的食材簡單煮了一碗麵,邊上臥著一個荷包蛋和幾卷肥牛卷以及培根。
不知道是不是她過於饑餓,她總覺得眼前的這碗麵色澤過於誘人。
溫意坐下,簡單說了一句謝謝,便開始動筷。
顧連洲隻煮了一碗,他落座她旁邊,很快,溫意的腰間搭上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