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會。”虞喬邊說話邊跑,笑著看向他的時候耳邊碎發被逆風揚起,聲音也被風切得斷斷續續,“和學霸一起跑步,我也能成為學霸嗎?”
二人一起沿著操場跑了好幾圈,直到虞喬體力不支,她隻覺得整個人靈魂與肉–體分離了一樣,氣喘籲籲地停下,腿一軟差點摔倒。
周宴深及時扶住了她,少年體力好,跑了這麼多圈也不見狼狽,隻是額角的黑發被汗打濕,呼吸比平時稍微亂了一點。
虞喬一手撐著膝蓋抬頭望他,困惑又嫉妒:“你不累嗎?”
“還好。”周宴深說完注意到她的目光,頓了下又補充道,“還是挺累的。”
她撇撇嘴,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撈起旁邊的瓶裝水想擰開。
跑步消耗了太多力氣,她掌心又出了汗,滑滑的,怎麼擰都擰不開。氣急敗壞之際,手裡的礦泉水忽然被周宴深奪走,手腕一動,輕輕鬆鬆擰開了蓋子。
他有潔癖,沒坐在地上,隻是單膝蹲在她麵前,把手遞給了她,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帶著乾淨的笑意。
虞喬盤起腿,接過瓶子,仰頭喝水的時候還能從透明的塑料瓶身看到他專注注視她的目光。
十一月的陵江晝短夜長,天色暗得快。少年的輪廓清俊斯朗,在橘黃色路燈光線的籠罩之下好看得讓人心動。
他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虞喬一邊喝水一邊分神注意他的目光,被他看得慢慢不自然起來,瞪了他一眼說:“你能不能彆一直盯著我看。”
周宴深眼睫緩慢地眨了一下,一隻手搭在膝蓋上,距離很近,秋風掠過他衣擺空隙,他頓了一下說:“你生氣了嗎?”
“沒有,我隻是不喜歡彆人這樣盯著我。”
“為什麼?”
“因為,”虞喬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近在眼前的膝蓋,往前移小半步,傾身往前,“我這樣盯著你,你會舒服嗎?”
少女的氣息一瞬間襲來,雲朵般柔軟帶著花香,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
不過幾秒,周宴深略顯狼狽地彆開頭,耳根處悄悄染上緋色。
虞喬哼笑了聲:“你看,你也不喜歡吧。”
“不是,”他低聲,“不是不喜歡。”
虞喬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周宴深不自然地起身,拂了下衣角,伸出手,“快上課了,我們回去吧。”
“好。”虞喬彎彎眉眼,抬手放到他手心裡,被他輕輕一拉借力站起來。
晚間的風涼絲絲的,吹在人身上臉上格外舒適。虞喬抱著衣服和周宴深並肩,一邊聊天一邊走回教室。
背後的夕陽早已沉到地平線以下,月上梢頭,路燈將二人的影子拉長,又在經過不平的地帶時扭曲纏繞在一起。
落地窗外細雨如刀,天色昏暗得像一張被織得密不透風的大網。
虞喬抬手抹掉汗,緊緊抿著唇,將跑步機的速度又加了一格。
十一,十二,十三,十三點五……
她不斷加速,平常她最多用十二跑,今天已經加到了十四。
虞喬咬著牙,堵著一口氣提速,整個身體都好像不屬於自己,眼前微微泛著白光,汗從額頭流到睫毛,模糊了視線。
不清晰的視線裡,出現一幕幕從前與周宴深相處的場景。
愈是美好,便顯得顯示愈發不堪。
窗外的雨勢陡然加大,傾盆般衝刷著道路,濺到玻璃上,灰色的痕跡扭曲蜿蜒而下。
體力漸漸不支,她隱隱覺得自己把唇咬出了血絲,鐵鏽味在唇齒間蔓延。
身體裡像有團火在燒,汗珠大滴大滴滾下來。
力氣抽絲剝繭般在離開她的身體,虞喬裸露在外的肌膚都開始泛紅,她終於撐不住,猛地按下停止鍵,隨著慢慢降低的速度停下來。
低著頭,手撐在膝蓋上,她喘著氣,眼眶處酸脹地疼。
健身房裡跑步區的人跡寥寥,唯有幾個還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所以周宴深從入口處進來的時候格外顯眼,他換了一身運動裝,黑色上衣淺灰色長褲,身材頎長,每一處比例都恰到好處。
虞喬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抬眸,碎發全然貼著臉頰,雪白肌膚染上緋色,汗珠如同晶瑩的滴露黏著烏發,眉梢眼角不自覺透出嫵媚風情。
她直勾勾地看著周宴深走過來,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經過她身邊時,虞喬想也沒想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很涼,他的衣服上滿是寒氣,四麵八方地冒出來驅趕著她的手。
心裡像紮進了一片玻璃,刺痛激得虞喬的手微微顫抖,她慢慢直起身,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周宴深,你就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嗎?”
你就這麼討厭,抑或是,恨我嗎?
討厭到,渾身上下都透著不想再見一麵。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周宴深一動不動,半晌,才垂眸分一個眼神。
雨不停下,砸到偌大的落地窗上,形成斷續蜿蜒的雨跡,被引力拖著不斷無力地下墜。
無聲無息地下墜。
他的視線,從她攥著他衣服的纖細手背慢慢上移,移到她的臉上。
她比以前更漂亮,豔光四射,即便發絲被汗水浸濕,貼著臉頰也絲毫不損美貌。
良久。
周宴深緩緩開口:“你想要我跟你說什麼?”
“好久不見?”
“虞喬,”他語帶嘲弄,“有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