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散席後,蕭如詩習慣性的就要往柴夫人那尋求助力,走到半道停住腳,想了想,又折返回來。這次與以往不同,畢竟被柴峻親眼所見,任她再怎麼巧言如簧,他也不會信的。那她再去哭訴,柴夫人因此訓斥了柴峻,柴峻對她隻會更加厭惡。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等。
蕭如詩等啊等,等了兩日,不見柴峻來,也沒發生什麼事,以為等柴峻慢慢消了火也就過去了,心都落回肚子裡一半了,薛嬤嬤卻出事了。刁難舒嬋的主意是她自個想出來的,薛嬤嬤替她頂了罪,做戲做全套,她表麵上還是嚴懲了薛嬤嬤,不僅罰了她三個月的月俸,還罰她去看庫房。不過,私下裡她補償了薛嬤嬤一筆銀子,還許諾將來會再調她回來,繼續重用。薛嬤嬤感恩戴德的拿了銀子去看庫房了,誰知還沒高興兩日,她摸黑去灶上打洗腳水時不小心被地上的燒火棍絆了下,結果一頭磕在灶沿上,立時頭破血流,人“哼哼”了兩聲就蹬了腿。
聽到稟報,身著狐裘的蕭如詩嚇得渾身發冷。聶嬤嬤屍骨未寒,薛嬤嬤又一命嗚呼了,她才嫁過來多久,就接連損失了兩個大嬤嬤!薛嬤嬤之死,說是意外,旁人可能會有所懷疑,然而她心裡再明白不過了!她的兄長蕭尋賢曾言柴峻是頭狼,發起狠來那是六親不認的,她還不信,如今可算是領受到了!
蕭如詩病了,渾身乏力,精神萎靡,待柴峻來瞧她時,她拽著柴峻的衣袖哭了起來,說自己一時虛榮心起,想在眾閨秀麵前顯擺下柴家宗婦的威風,便故意使喚了舒嬋,但也隻是使喚她,未曾想到那陶罐竟那般燙,她自個也是端了後才知道的。她的手指也被燙出了水泡,疼得厲害……
柴峻見她哭得倒不過氣兒來,胸中的火氣散去不少,再一想她好妒愛麵子的脾性,對她的話不全信也信了七八分。嬋兒要是抱著他哭一哭鬨一鬨就好了,他心裡更好受些,可她不哭也不鬨,手指痛得連筷子都拿不住,也不曾向他抱怨過半句,這叫他心裡很沒底。曾經那些脫口而出的誓言、情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兒又咽回腹中,對著分明受了委屈卻平平靜靜的她,他竟說不出口了。雖然他不想承認,可他心裡著實發虛。
昨夜柴峻做了個怪夢,夢見了法門寺的慧覺方丈,老和尚坐在雲山霧海裡敲著木魚念著經,畫麵一轉,他來到了寶塔地宮,看到了那隻作為他和嬋兒的定情信物供奉在佛骨舍利前的越窯青瓷茶盞,奇怪的是那茶盞不知怎地裂了道紋,從盞口曲曲彎彎裂到盞底。他伸手欲拿起來瞧時,眼前的景象瞬間消失了,他猛地睜開眼,醒了。側首看見嬋兒在枕邊安睡,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回想夢境,隻覺怪異非常。那茶盞放進去時是完好的,長久以來安放於地宮之中,怎會裂紋呢?且他為何會夢到那隻他早已淡忘的茶盞?
蕭如詩抱住了柴峻的腰,仰著哭花的臉,用病弱的聲音懇求他的原諒。柴峻的思緒被拉回,他垂目盯著她,冷聲道:“你是妻,她是妾,她被你刁難受了莫大委屈一聲未吭,你卻病歪歪哭啼啼的算什麼?我告訴你,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可彆再叫我失望了!”
這話蕭如詩聽了心裡發梗,可還是含著淚乖順的點頭,道:“我保證再也不這樣了!”
這事過後,蕭如詩果然沒有再叫舒嬋過來學規矩。這柴家大院在短暫的平靜中迎來了今年的首場雪。
西北萬裡雪飄,群山裹素,江河冰封。而嶺南,則日暖風和,植被蔥蘢,青山不曾老,風景四時同。
嶺南道設五府經略,轄七十二州,治所在廣州。鎮守南疆的龍驤軍統帥奉朔兼任五府經略使,麾下有廣州管內經略、桂州管內經略、邕州管內經略、容州管內經略和交州安南經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