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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養一隻嬌氣人魚 歲拾 37106 字 9個月前

第25章 Chapter25

毯子壓不住活潑的人魚。

人魚本想繼續打打鬨鬨, 然而魚尾倏地出現,一不留神就沒控製好力度,把摁在上方的許明習掀飛了。

眼睜睜看著小人以優美的弧度落地, 人魚尾巴尖蜷了蜷, 心尖尖也跟著揪了一下。

嘭!

好痛, 一定好痛。

不然小人怎麼皺著眉看她, 好像下一秒就要宰魚。

人魚被自己的聯想嚇到, 連忙出聲,掩蓋心虛和愧疚:“你,你沒事吧?”

地板這麼硬, 把小人摔壞了怎麼辦, 萬一嗓子也被連累震傷, 那她豈不是還要再去摘一次白果果。

想到凶狠的鯊魚, 尾巴上缺失鱗片的那一小塊皮膚,仿佛還殘留著陣陣灼燒痛感。

人魚瑟索了一下,尾巴無法直立,她隻能坐在床邊,為難又擔憂地等待小人自己站起來。

許明習聽不到她的心聲, 但人魚的那雙玻璃彈珠般的眼睛好似會說話,一眨不眨看過來,裡麵的心思一覽無餘。

幸好剛才是臀部著地, 雖然有點疼, 但緩一會兒還能接受, 唯一要命的是膝蓋被旁邊櫃子磕了一下,讓本就淤青的傷處愈發雪上加霜, 近期內是沒辦法再跑跳了。

她雙手撐地,稍微試探了一下, 膝蓋的痛感太強烈,有點超出預期。

許明習平複了下呼吸,重新坐回地麵,朝眼巴巴的人魚搖頭。

人魚頓時著急起來:“那,那怎麼辦,不然叫外麵的姐姐把你扶起來?”

目前的情況,看起來也隻能這樣。

大采購時,許明習順手買了條新毯子,本想和人魚分開睡,沒想到今天才派上用場。

兩條毯子將魚尾捂得嚴嚴實實,人魚額頭冒出了些薄汗,嘴唇也乾涸到起皮,看起來有點脫水嚴重。

大姐風風火火上樓,把許明習扶到床邊,看了眼冷漠旁觀的長發潮女,又看了看她,八卦之意幾乎遮擋不住。

臨離開,大姐終是沒忍住,上下打量了許明習一番,大概是礙於人情世故,隻是憋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平時工作再忙,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加強身體鍛煉啊。”

許明習:“……”

人生第一次,被陌生人嘲諷體質差。

昨晚被人魚抱上樓,大姐估計就犯嘀咕了,隻是沒想到今天還能出新狀況,讓她在對方眼中成了實打實的外強中乾。

許明習閉了閉眼睛,微笑著敲手機應了兩句,並麻煩對方端一盆涼水來。

等門關上,塑料盆裡的水麵微微蕩漾,許明習這才放鬆下來,揉了揉受傷的位置,倚靠在床頭。

人魚看了看她,將尾巴上的毯子挪開,小心翼翼把尾巴尖戳進水裡,然後長長舒了口氣。

她臉上的頹色漸漸消失,嘴唇也沒那樣乾澀,銀藍色的鱗片折射出華美冷感的光澤。

許明習餘光一瞥,忽然定住。

人魚尾巴靠下的部分,有一小片沒有鱗片覆蓋,異色藥液糊住傷口,皮肉翻開,隻是看著便覺得疼痛難忍。

那是昨晚對方來曆不明的傷口,許明習隻是沒想到,原來雙腿的傷口也會出現在尾巴上,又或是尾巴上的傷口等比例縮小出現在了腳側。

許明習神色一頓,意識到人魚離開的這一趟,並不如對方表麵那樣輕鬆,最起碼,她吃的那顆果實一定很難得。

剛對人魚進行了一場思想教育,現在乘勝追擊,或許能從對方嘴裡撬出昨晚的經曆,可許明習猶豫了,那樣的坦白無異於撕裂傷口,將鮮血淋漓展示給她看。

人魚這樣純真善良,本該被嗬護寵愛著,而不是曆經艱險,去保護一個毫無關係的脆弱人類。

再一次,許明習捕捉到了人魚對她的在意和關切,對方似乎真的把她當作了什麼易碎品,兢兢業業投喂照顧,生怕她受傷。

心情複雜,許明習指尖蜷了蜷,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像是有一棵生命力頑強的小苗在勢如破竹成長,變為鬱鬱蔥蔥的小樹,綠葉茵茵,鳥叫空靈。

生長在暗處的蘑菇漸漸枯萎,縱有不甘也無法改變消亡的命運,徒勞發出陰鬱的嘶鳴,試圖讓許明習重新變回原來的模樣。

許明習忽視不理,第一次認真審視心中破土而出的小樹,分明最初隻是一顆種子,卻悄無聲息茁壯成長,變為了無法置之不理的出挑存在。

某一瞬間,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提醒她要把這棵小樹鏟除,可另一道聲音突兀響起——你真的要砍掉和人魚有關的小樹嗎?

許明習猶豫了,她想到人魚明媚的笑容,微涼的手掌,以及昨晚的白果。

明知那樣的放縱是錯誤的,可許明習還是遵從本心,再一次選擇刻意忽視,給那棵小樹一條生路。

做完這樣艱難的選擇,許明習渾身放鬆了點。

側頭看去,人魚的尾巴在微微起伏,水花偶現,正托腮看著塑料盆發呆,乖巧得不像話。

許明習心臟的某處塌陷下去,她遲疑幾秒,還是伸出手去,輕輕按了按人魚的發絲,再慢慢揉開。

人魚被轉移注意力,看過來,眼神仿佛會說話,無聲詢問她怎麼了。

許明習搖頭,暗覺自己愈發情緒化,卻又不想就此克製。

想到人魚喜歡的事,她忍著臊意,輕輕啊了一聲。

人魚眼睛瞬間亮起:“哇,今天又可以啊了嗎?”

“好耶!我就知道,那個珠子有用!”

“你現在嗓子舒服嗎?不舒服的話要告訴我哦,不要逞強。”

“……”

人魚恢複嘰嘰喳喳,房間內熱鬨起來。

一上午,許明習啊了三次,起初還算有耐心,然而人魚那種哄小孩子的態度讓人分外不爽,這種另類的交流也就變得不那麼溫柔起來。

尤其是,人魚覺得“啊”太單調,自告奮勇要教她說普通話。

許明習:“……?”

一條海生海長的魚,教人類說人類的語言,聽起來多少是有些離譜的。

許明習婉拒了人魚的好心,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飛快,幾乎把能想到的理由都用上了,這才勉強摁住躍躍欲試的人魚。

正巧大姐過來敲門,詢問她們要不要吃海鮮,聽到吃的東西,人魚頓時亮起眼睛,眼巴巴看向身旁人,後者隻得點頭。

礙於她們身殘誌堅的慘狀,大姐好心把海鮮端上去,讓她們吃完打電話,再來收拾。

漁村靠海,平時天氣好的話,漁民會出海打撈,有經驗的老手會提前找好地方撒網,固定住網兜以免被衝走,隻需要過陣子去收就可以。

大姐熱情實誠,端來滿滿一大盆海鮮,用料豐富,單是聞味就垂涎三尺,裡麵的種類也有很多,光是蝦類就有好幾種,許明習不常吃海鮮,有的連名字都不知道。

人魚顯得更加熟悉一些,指左指右,說得頭頭是道,頗為得意。

人類社會裡,小人顯然更加遊刃有餘,上岸三天,人魚總是誤打誤撞惹麻煩,這回能在小人麵前扳回一局,人魚彆提多興奮了。

許明習戴好一次性手套,把皮皮蝦一點一點剝開。

人魚的聲音漸漸小了,全神貫注看著她剝蝦。

人類生得好,鼻梁高挺,下頜清晰,垂眸斂睫,看起來有種清冷淡漠的性感成熟,是長久做生意沉澱出的穩重內斂,不苟言笑也顯得格外迷人。

那雙纖細修長的手被塑料手套罩住,蒼白的膚色逐漸被紅油覆蓋,隻能看到靈活的手指掰開堅硬外殼,柔軟的蝦肉露出來。

這樣看著,人魚的目光卻沒被美食分走絲毫,而是全都落在了小人身上。

她捂了捂心口,感覺心跳有點過分的快,像是被鯊魚追逐時那樣急促,又似乎有些區彆,一下一下大聲跳個沒完,吵吵鬨鬨的。

人魚開始走神,回憶起小人短暫的淺笑。

常常不苟言笑的人,露出笑容時更加難得,對方五官精致立體,本該是攻擊力十足的長相,偏偏淡笑又如百花齊放,透出一股帶著傲意的豔氣,如上位者的垂眸一瞥。

她喜歡小人的笑容,當時隻覺得好看,現在卻有點貪婪,想要看到更多的笑容。

如果小人能聽話就好了。

人魚頹廢地想。

小人一點也不乖,喜歡用那些視頻嚇唬她,還總是一臉嚴肅看著她,哪怕讓摸胳膊,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親近。

人魚想了想之前和朋友們的相處,愈發覺得小人一點也不喜歡自己,不然為什麼這樣充滿距離感。

這樣想著,她撇了撇嘴,看著小人剝完了一隻皮皮蝦。

皮皮蝦略長,外殼比普通蝦類堅硬些,有點難剝,塑料手套都被戳破了。

許明習潔癖發作,瘋狂想要去洗手,可她現在行動不便不說,人魚雙手嬌嫩,更不適合剝蝦,被割傷就糟糕了。

於是,許明習隻能忍著不適,把手裡完整的皮皮蝦往人魚那邊遞了遞。

人魚抬眼看了看她,似乎有點驚訝,但很快露出一抹笑,開開心心張嘴咬住了她指間的皮皮蝦,連帶著,將她的指尖輕輕吮了一下。

許明習身形一頓,莫名的暖流從指尖傳回心臟,引發各種奇怪的反應,讓人有些措手不及,懵然愣在原地。

人魚砸吧砸吧,蝦肉鮮嫩柔軟,和之前生吃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更何況,這是小人親手給她剝的,還主動送到了她嘴邊。

這是不是意味著,小人沒那麼疏離她,其實也是喜歡她的。

人魚雙腿晃悠了幾下,越想心情越好,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幾乎要開心到唱歌。

見小人還在看她,她清了清嗓子,豎起大拇指:“好吃!”

第26章 Chapter26

人魚歪了歪頭。

聽到她的讚美, 小人不僅沒有露出笑意,還神色看起來莫名糟糕了些,仿佛那兩個字引申出了不同的含義, 讓對方理解失敗。

人魚捏了捏下巴, 又認認真真地說:“真的很好吃呀, 雖然這樣吃味道有點怪怪的, 但確實比我之前直接吃要好吃一些。”

小人這才表情回溫, 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帶了點憐憫,沒多久就繼續兢兢業業剝蝦。

慢悠悠吃完一頓午餐,大部分海鮮都進了人魚的肚子裡, 許明習平時不怎麼吃鹹辣的食物, 簡單吃了幾隻就開始悶頭喝水, 衝淡口腔裡濃鬱的海鮮味道。

人魚吃得打了嗝, 拍著肚子說塞不下了,還無辜看向許明習,仿佛在譴責罪魁禍首。

許明習把破破爛爛的一次性手套摘下來,手指和掌心都殘留著醬汁,哪怕用紙巾擦乾淨, 味道依舊牢固附著在皮膚上。

她有點潔癖,受不了般微微蹙眉,想要去洗手, 然而暫時不良於行, 隻能免強忍著。

注意到她的嫌棄眼神, 人魚暗忖小人的愛乾淨程度之離譜,乖乖把濕巾包遞過來, 想了想,主動抽了幾張濕漉漉的紙巾, 一把抓過了許明習的手。

許明習抬頭,正好看到人魚的睫毛在光線下忽閃,眼皮遮住大半瞳仁,臥蠶微微隆起,皮膚細膩雪白,美好到不像真的。

手指被涼意侵占,許明習回神,瞥到人魚正攥著她的手掌,纖細手指捏住濕巾在上麵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每個指尖都留下點薄薄水痕,顯得紋路清晰深刻。

她無意識蜷了蜷手指,相較人魚而言更顯寬大修長的手掌頓時如想要抓住什麼般回握。

人魚開始擦另一隻手,沒有理會她的那隻手,兢兢業業,目光專注,如同在進行著某項艱巨的工作。

這個過程不算漫長,短到許明習還沒習慣,人魚就已經把她的手鬆開,並將臟了的濕巾精準投進垃圾桶,順便發出得意的叫聲。

許明習兩隻手攏在一起,指尖輕輕摩挲,明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還是有種仍被人魚握著的錯覺。

在人魚收回目光看過來前,她及時下壓翹起的唇角,側頭往旁邊不遠處的牆壁看,掩飾住剛才短暫的情緒失控。

大姐來取盆,看到許明習膝蓋上的淤青,建議她去看看大夫,免得恢複不良。

隻塗碘伏確實不是長久之計,許明習頷首,敲字謝過對方,開始為怎麼去診所憂愁。

人魚的恢複能力令人乍舌,分明上午還有些嚴重,隻是吃個午飯的時間就減輕許多,看起來沒那麼血肉模糊,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許明習不免去思考,人魚這樣的物種,難道沒有任何缺點嗎。

——審美能力堪憂除外。

大姐說話的時候,人魚在一旁豎起耳朵聽了全部,待前者離開後,她立馬憂心忡忡去看許明習的膝蓋,本來隻是淤青的地方,現在已經變得發紫,有一小片還洇出血紅色。

人魚心疼地連嘶三聲,灰藍色眼睛看向脆弱的小人,抬手輕柔撫了撫那一片皮膚,引來後者腿部的輕微戰栗。

“一定很痛吧,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人魚愧疚地說,“可能是我的尾巴受了傷,所以有點不聽話,沒控製好就立起來了……”

許明習很想出聲打斷人魚的絮絮話語,那聽起來跟家暴的丈夫恢複理智後瘋狂找理由補救幾乎沒什麼區彆,但她清楚人魚並非故意為之,隻是事發突然,誰都沒有想到罷了。

這樣想著,許明習正要敲字,人魚忽然低下頭去,一個很輕的吻落在了她的膝蓋上。

如蜻蜓點水,幾乎沒有任何痛感,卻仿佛一小簇火苗從觸碰的皮膚點燃,轉瞬發展成蔓延之勢,逐漸將她的全身皮膚都灼燒了一遍。

許明習指尖顫了顫,小腿小幅度晃了晃,她不敢置信看向人魚,而對方目光澄澈乾淨,絲毫不覺得剛才的行為有多麼離譜出格。

——她的膝蓋上,甚至還有乾掉的碘伏。

許明習大腦宕機,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那得多臟啊,人魚怎麼下得去口。

她手掌慢慢握緊,攥成了鬆鬆的拳,克製不住去看人魚的唇。

似是覺察到她的視線,人魚眨了眨眼睛,舌尖露出一點,舔了舔唇。

許明習:“……”

血液好像全都倒灌進腦袋裡了。

場麵隱約朝著失控的方向狂奔疾馳,趕在人魚語出驚人前,屏幕差點被許明習敲出火花。

“我現在感覺有點不舒服,你如果沒事可做的話,麻煩勞駕幫我去樓下找房東大姐,問一下診所在哪裡,我想今天下午就想抵達看診,謝謝你,關於一切。”

人魚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怎麼更加一本正經了,有些詞還沒怎麼遇到過,需要結合上下文理解。人魚歪了歪頭,咬著唇如同研究某個難以撬開的蚌殼,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小人。

人類麵不改色,一臉平靜,挑不出任何錯處,那張臉實在優越,哪怕現在拄著拐杖去走T台,估計也沒人會覺得有問題。

探究失敗,人魚小小地哦了聲,起身離開。

房門關上的下一秒,許明習頓時如山倒,緊繃的腰身瞬間鬆懈下來,她深深呼吸了一次,指尖試探著,去碰她的膝蓋。

那處被人魚吻過的地方。

大自然中,有些動物受傷後,它們的父母或是配偶會幫忙舔舐傷口,既是為了清潔傷口,減輕疼痛,也是安慰,緩解情緒。

人魚大概沒有太多想法,僅是因為以上兩種理由,輕輕親了一下她的膝蓋。

親、了、一、下、她、的、膝、蓋。

許明習大腦持續宕機,並且大有短時間內無法正常運行的趨勢。

她倒在床上,眼前閃現人魚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乾乾淨淨地望過來,如一麵鏡子,折射出她心底的陰暗想法,人類真是複雜的生物,總能從一個舉動中分析出成百上千的可能。

許明習抿了抿唇,沒來由感覺口渴,抿了口涼水才勉強冷靜。

饒是如此,她還是有些心跳失常,不斷閃過方才那一幕。

耳根慢慢蔓延出紅色,許明習睫毛顫出殘影,她點了點屏幕,卻發現這次想不出該搜什麼關鍵詞去教育人魚。

關於人類社會的禮儀社交,人魚簡直一無所知,偶爾的聰明宛如流星,轉瞬就消失不見,總會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候,做出違規的行為。

許明習腦袋脹脹的,視線掃過頁麵上的推送,忽然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人魚明白哪些事隻能和戀人做,平時應該和彆人保持怎樣的距離。

她下載了一個視頻播放器,點進去找到排行第一的熱播劇,加入下載行列,準備等晚上有時間就和人魚一起觀看,順便見縫插針教育對方。

沒過多久,人魚就回來了,正好大姐家有個拐杖,她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互相攙扶著出房間下樓。

假期結束,街道上的人明顯比前兩天少了些,她們這副滑稽的派頭沒有引起太多目光。

診所很好找,沿著路一直往前走,拐個彎就到了,饒是如此,她們也走了很久,抵達目的地時口乾舌燥,無端討厭起過高的氣溫和偌大的太陽。

幸好許明習隻是受了點皮肉傷,骨頭沒事,否則光是養傷就要很久。

大夫開了些內服外用的藥,給許明習現場處理了一下,又事無巨細教給了人魚。

人魚聽得很認真,腦袋一點一點的,表情難得嚴肅。

最後,人魚乖巧朝大夫笑了笑:“好的,我記住了,謝謝你,我會照顧好她的。”

許明習需要拄拐,塑料袋被人魚擼到胳膊上,還要扶著人類,以免走不穩摔倒。

這副嗬護備至的姿態,讓許明習再次想到了大自然裡的某些成年動物對幼崽的關切愛護,不免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

——難道人魚隻是把她當作一隻幼崽來照顧?

這種可能,比對方把她當彆的更讓人糟心,甚至還不如彆的身份。

許明習有些一言難儘,想了想,還是忍住沒問出來,如果人魚回答是,那她豈不是更加無地自容。

一個二十七歲的寶寶,單是想想就覺得恐怖。

一人一魚走在水泥路上,後者還在絮絮叨叨重複著大夫交代的注意事項,語氣溫和低緩,倒真有幾分母親般的慈祥。

意識到自己又在胡思亂想,許明習腳步一頓,差點生出一股跳進大海的衝動。

她愈發覺得,對人魚進行一些必要的視頻教育是重要且必須的,雖然國產劇的最顯著特點就是一切和戀愛掛鉤,但這一點恰好是許明習想要人魚區分開來的。

人魚需要明白,同伴和戀人不一樣。

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許明習真的很難昧著良心繼續占便宜,這讓她生出幾分心虛之餘,還有某些情緒無法抑製蔓延。

再怎麼說,她也是一個有著豐富的工作閱曆,可觀的積蓄資產,一定的社會地位,及格的長相身材,心智健全的成年人。

哪怕曾經沒有過感情史,但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知道戀愛的概念。

許明習從沒想過,未來的戀人會是怎樣的,但這不代表她第一次心動的對象,有可能會是一條魚。

最起碼,也要是同樣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才可以,跨物種戀愛,怎麼想都有些荒唐和獵奇。

再無厘頭,她也不會和一條魚談戀愛的。

許明習如是想。

第27章 Chapter27

回去路上, 遇到了點意外。

迎麵走來幾個年輕男人,詢問她們是否可以給個聯係方式,或者一起去小酒吧裡喝一杯。說話時, 那幾人主要盯著人魚, 目光意味不明。

人魚頭發銀藍長卷, 眼睛灰藍, 外貌身材皆屬上乘, 大概是被他們當作來旅行的潮人玩咖,設為主要的獵豔目標。

許明習捏了捏手指,對他們毫不掩飾的打量神色生出幾分厭惡。

學生時期, 許明習也曾收到過許多情書和表白, 然而她不欲被無關事物浪費時間, 心無旁騖提升自己, 沒有回應過任何人。後來進公司工作,事務繁重,更沒有時間和彆人約會,哪怕有人前仆後繼示好,也要掂量一下對方是誰派來的, 又懷揣著怎樣的心思蓄意接近。

人魚算是一個特彆的存在,在她險些死掉時出手相助,不知道她的姓名來曆, 不知道她的品行過往, 卻率真開朗照顧她, 像小太陽一樣散發光熱。

這樣的小天使,許明習又怎麼會讓她被酒色掏空之徒染指。

更甚者, 她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不想讓人魚和彆的人類走近。

思忖間, 許明習側了側身,將人魚擋在身後,拿出手機敲敲打打:“沒有時間,找彆人吧。”

有個寸頭不依不饒:“喲,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啊,白瞎了這麼好看的臉了,讓一讓,我們找的是你後麵那位小妹妹,你不想去拉倒。”

說著話,抬手想要撥開許明習。

許明習巋然不動,目光淩厲看過去,警告對方不要繼續,保護意味十足。

寸頭:“我草,你有病吧,小妹妹還沒說話呢,你瞎擋什麼啊,說不定人家想跟我們去喝酒呢,識相點就彆擋道。”

話音剛落下,寸頭伸過來想要推搡許明習的手就被一隻白皙的手攥住。

寸頭還沒來得及露出笑臉,在場的所有人就都聽到了哢嚓一聲,是肘關節脫位骨折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不許咒她。”人魚繃著小臉,氣勢洶洶說,“也不許推她,她現在很脆弱的,推傷了怎麼辦,而且說話就說話,動手做什麼,好沒禮貌啊。”

人魚本來是被許明習擋在身後的,說話時往前探了探,變成半個身體擋住後者,身份轉換過來,用一種保護的姿態將許明習攏在身後。

許明習垂眸睨了眼人魚貼在她腰側的手,像是在護住某種易碎的玻璃娃娃,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寸頭還在哀嚎,搭訕幾人沒想到看似柔弱乖巧的藍毛女孩這麼深藏不露,輕輕一掰就把寸頭的骨頭折了,頓時有賊心沒賊膽,一個個的往後退了兩步。

最初要聯係方式的那個人舉著雙手:“小妹妹彆動怒,我哥們不是故意的,你們不想去喝酒就算了,我們走,我們走。”

說完,幾人落荒而逃,寸頭哀嚎聲持續了一陣才消失,看方向是往診所去了。

人魚哼了聲,似是想到什麼,轉頭圍著人類走了兩圈,仔細檢查了一遍:“沒弄傷你吧?那人真野蠻粗魯,莫名其妙就動手,太過分了,我才不想和他們去喝酒,長得那麼醜,我眼睛都要受傷了,居然還想讓我喝難喝的飲料,好惡毒啊,難道這就是你們人類社會裡的壞人嗎?”

聞言,許明習心情平複了些,在人魚抬眼時點了點頭。

人魚頓時撇嘴:“我就知道,還是我的眼光好,真難以想象,怎麼會有那麼不堪入目的臉出現在腦袋上,他們每天照鏡子不會被醜哭嗎?”

許明習:“……”

幸好,她長了張看得過去的臉。

這還是第一次,許明習如此直觀感受到人魚的顏控程度有多麼深,之前簡直是低估了人魚的各方各麵。

不過,幸好人魚眼高於頂,應該不會輕易看上哪個歪瓜裂棗,大大降低了移情彆戀的可能。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許明習有些哭笑不得,總覺得好像踏上了一條偏僻的小徑,走向未知的薄霧。

她若有所思,還沒來得及深究,就被人魚挽著胳膊:“走吧走吧,我們快點回去,你還得吃藥呢。”

“如果你累了,我抱你回去?”

許明習頓時精神抖擻,拄拐一瘸一拐走得風風火火。

在房間裡被抱也就算了,起碼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但大街上被抱無異於人生至暗時刻,會是她永遠抹不去的黑曆史。

人類,總會在某些時刻爭強好勝,哪怕再成熟理智,也會返璞歸真,變成幼稚的孩童。

人魚:“哎哎哎,你等等我,彆走那麼快,萬一膝蓋受不了怎麼辦?”

人魚:“……”

怎麼還越走越快了。

有驚無險回去,人魚托腮盯著許明習吃藥喝水,又緊接著倒了一杯溫水,要許明習喝完。

醫生說平時要多喝水,人魚記住了,一回來就去找大姐要了個很大的水壺,小人喝完就倒滿,一口氣倒了三杯。

許明習喝水快要喝飽了,擺手示意停下,人魚不高興地說:“醫生說了,要喝八杯水,你這連一杯水都沒喝完呢,不許偷懶,快喝快喝。”

許明習打量了一下透明的水壺,毫不費力看到5L的刻度線,有些一言難儘。

此八杯水非彼八杯水,正常人是不可能一天喝40L水的。

可人魚很執拗地看著她,眼神委屈又乖順,許明習隻得默默端起水杯,咕嘟咕嘟喝掉。

趁著人魚繼續添滿時,許明習找到科普視頻,讓人魚看了一遍。

人魚:“……噢,原來是這麼小的杯子,你們人類好柔弱,每天隻喝這麼點就足夠了嗎?”

雖然現在點頭有點憋屈,像是親自認下了對方的評價,可許明習有種直覺,如果她不應和,人魚真的會盯著她喝40L水。

權衡利弊之下,許明習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人魚唔了聲,沒再繼續逼她喝水。

想到下午冒出的靈感,許明習調出下載好的電視劇,摁了播放鍵,全屏放大之後擺在床頭櫃上。

人魚好奇看了看,聽了一會兒片頭曲,湊到許明習耳邊問:“這又是什麼視頻?”

許明習朝手機那邊抬了抬下巴,示意對方繼續看下去。

人魚沒再發問,乖巧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看向手機。

她們並排坐在床沿上,手機立在床頭櫃,人魚需要側著頭去看,沒一會兒,對方就嫌累,轉了轉身,再一會兒,乾脆靠在許明習的胳膊上。

許明習身形僵了一瞬,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什麼也沒說,任由人魚這樣靠著。

電視劇開局就很老套,是一個以都市為背景的現代偶像劇,主角是富家大小姐和落魄窮小子的搭配,許明習隻看了三分鐘,就猜到了兩個人可能出現的矛盾分歧和結局走向。

果然,第一集播完時,男女主角正好產生誤會,兩人不歡而散,為後續埋了伏筆,留下懸念。

屏幕界麵停在最後一秒,許明習拿起來,準備提幾個問題,胳膊就被人魚拽了拽:“能不能換一個?”

許明習略一挑眉,敲屏幕:“剛才的視頻不喜歡?”

人魚:“男的醜,配不上美女姐姐。”

許明習:“故事內容看了多少?”

人魚:“男的又醜又窮,還偷珍珠,惡心,下作,配不上美女姐姐。”

許明習:“除此之外呢?”

人魚:“男的又醜又窮又自信,配不上美女姐姐,我不想再看見他了,眼睛好難受。”

許明習:“……”

再次慶幸,她有一張看得過去的臉。

許明習把之前下載的視頻全都刪掉,重新去找電視劇,然而人魚的要求很高。

“男的好矮,肚子那麼大。”

“好醜,醜死了。”

“他頭發快要掉光了嗎?”

“……”

挑到後來,人魚甚至有點生氣,撲到許明習的身上,怒氣衝衝地說:“你就不能找個好看的嗎?他們怎麼配得上美女姐姐,我不想看見這種醜東西,我要看好看的!”

許明習被她壓著,差點呼吸困難,聞言自然點頭應下。

人魚這才滿意,重新坐回去,眼巴巴看著小人。

簡直想不出,長得這麼好看的小人,選的視頻怎麼都是一群醜東西和美女姐姐的故事,光是看她們鬥嘴牽手,人魚就覺得慪氣。

人魚眼珠轉了轉,趁著小人重新翻找視頻的空檔,偷偷欣賞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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