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位子還沒坐熱乎,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不用想,現在兩撥人也已經鬨翻了天。
許明習又感到一陣厭倦,不斷想到以前的不愉快經曆,把她的心情敗光,隻留下淡淡的空落。
她不是情緒外露的人,卻被人魚敏銳捕捉到壞情緒。
“你在傷心嗎?”人魚睜著乾淨漂亮的眼睛,似乎想要揣摩她的內心,“是因為離開了親人嗎?”
親人。
許明習品了品這個詞,並沒有感受到丁點放鬆。
許父是個儒雅隨和的人,血親隻有一個精明算計的妹妹,其餘旁支族親不少。
他早年窮困潦倒,沒人在意一個不成器的親戚,直到公司發展起來,那些人像是聞到了肉骨頭的狗,全都舔著臉來分一杯羹。
許明習記憶中,對方總是充滿歉意告訴她有事要處理,於是她孤零零留在家裡,日複一日。
她沒有媽媽,從親戚嘴中拚湊出一個嫌貧愛富的放蕩的外國女人輪廓,那些人說她媽媽不要她,一點也不愛她。
九歲那年,許父領回來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告訴許明習家裡即將迎來一位女主人,不久後,同父異母的妹妹出生。
親戚又開始絮絮,像一群蒼蠅在嗡嗡亂叫,說許家早晚都會落到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手裡,她隻是一個沒人愛的可憐蟲罷了。
許明習情感單薄,親情沒有體驗到太多,閒言碎語沒有給她帶來太多傷害,但也不可避免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她曾經確實渴望過親情,爭取每一次拿第一名,努力學習才藝,可許父總會遺忘,或是臨時有事離開,父女兩人相敬如賓,沒有半點親近。
再加上後來進門的那位女主人吹枕邊風,比她小八歲的妹妹顯然要得寵許多。
有時候,許明習看著和諧幸福的三人,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她愈發沉默內斂。
好在許父沒有完全糊塗,公司最終還是落在了許明習手中。
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剛上大一,空有野心,毫無能力,董事會那群老狐狸瞎了眼才會選對方接管公司。
重重考量下,許明習的總裁頭銜才算是順利敲定。
也是因此,招致了這場禍事。
像是走不出去的迷宮,許明習困在橫七豎八的過道上,難以忍受般產生呼吸困難的錯覺。
她拽了拽衣領,露出鎖骨和脖頸。
回神往旁邊看過去時,發現人魚的腿又變回來了。
那隻受傷的腳搭在塑料盆沿上,已經不再流血,皮肉被水泡得泛白。
許明習眉心狠狠一跳,幾乎是帶了點遷怒地瞥了人魚一眼。
如果不是對方口無遮攔,她大概不會一下子想起這麼多無聊的過往,也錯失良機警告對方傷口不要沾水。
對於她不算友好的目光,人魚沒有追究。
那隻受了傷的腳抬起來,剔透的水珠落下,砸在水麵上濺開圈圈漣漪:“感覺還有點痛。”
燈光不算刺目,溫柔的光線格外偏愛人魚,將她精雕細琢的五官襯出幾分乖順可愛,仿佛誤入人類世界的精靈,連抱怨的聲音都那麼空靈悅耳。
許明習本不想理她,可和那雙乾乾淨淨的藍眼睛對視,像是照鏡子一樣,心底那些發黴腐爛的蘑菇全都無處可藏。
她想要落荒而逃,可人魚還在看著她。
那樣的目光,把她放在了最信任的位置,讓她無法棄之不理。
許明習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踱步走過去,任勞任怨幫人魚檢查傷口。
可剛蹲下,頭頂就被摸了一把。
緊接著,又是一把,還拽了拽她的發尾。
有點痛。
人魚總是這麼沒輕沒重。
許明習眉心剛剛蹙起,就聽見了人魚的聲音:“你彆難過了好不好?”
難過麼。
許明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看著人魚,對方又說:“我希望你可以永遠開開心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許明習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她頓了頓,覺得有點荒謬。
這條魚是在……安慰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