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潔癖且排斥觸碰的許明習本以為即將解脫,聞言唇角抽動,險些嫌棄到將懷裡熟睡的人魚丟出去。
對方睡得安安穩穩,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承擔所有的許明習眉心狠狠一皺。
這種折磨人的噩夢,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眼下正是落魄窘境,能有人好心收留,有地方歇腳已是不易,許明習沒有出言挑剔,麵色凝重點了點頭。
大姐不懂她為何忽然低沉,隻當她還在為無良導遊氣悶,又低聲安撫了幾句。
等許明習抱著人魚上了二層,大姐推開一扇門,露出裡麵狹小的空間,確實隻有一張窄床,容納兩個成年人看起來有點困難。
她向對方再三道謝,想起人魚腳上的傷口,又向大姐借藥,順便把人魚一腳精準踩中啤酒瓶碎片這件事情簡單解釋了一下,免得對方明早向人魚追問。
笨蛋人魚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亂說話,屆時她們恐怕會被當怪物趕出去。
大姐看向她的目光愈發肯定:“小姑娘很重情重義嘛,你和你的好朋友以後肯定會地久天長,情比金堅的。”
許明習含糊應聲,並不認為她和人魚會相處很久。
既然沒死成,她隻能被迫向前看,而能忍受人魚的存在是因為看中了紅珍珠,等拿到手後就不會再跟人魚有任何聯係。
思及此,許明習對這樣的慣性思維感到厭煩。
接觸商業那麼久,她的思維邏輯已經被嚴重腐蝕,凡事總是往利益靠攏,規避風險。
這種行事作風很冷酷無情,像是沒有情緒的機器,隻知道唯利是圖。
許明習心頭又開始盤旋起自厭情緒,她慢吞吞呼氣,試圖讓自己冷靜。
就在這時,床上的人魚發出低低的囈語。
許明習思緒被打斷,於是側頭看過去,恰好看見對方海草裙下的雙腿不知何時變為了魚尾,銀藍色的鱗片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清亮的光澤。
人魚是被痛醒的。
長時間失去水的滋養,她從內而外散發出乾枯頹敗的氣息,魚尾焦躁蜷了蜷,繃出難受的僵硬弧度,手指揪緊了西裝外套,嘴唇咬得有點蒼白。
她難耐睜開眼,下意識朝許明習看去,語氣帶著可憐委屈:“我……好渴。”
許明習離床鋪有一點距離,手裡還握著碘伏和紗布,聞言目光微沉。
魚離開水會活不下去,人魚也是這樣,更何況長途跋涉,又流了血,筋疲力竭之下,狀態更加糟糕。
許明習很快從對方難受的神態中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二樓這個小房間沒有獨立衛浴,飲水機也沒安置,需要下去取水。
她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上,快步走向門口,離開前順手關上了門。
腳步停頓了一瞬,許明習擔心人魚此刻的模樣被人發現,又不得不暫時離開,臉上浮現出一抹轉瞬即逝的煩躁。
她隻能選擇快步下樓,儘早回來。
向大姐問了用水的方式,許明習拿塑料盆接了滿滿當當的涼水,費力抬上去。
幸好她動作夠迅速,沒人開門窺探。
人魚的尾巴很大,塑料盆根本不足以容納,但眼下沒有彆的方法,隻能將就著用。
第一次做這樣的苦力,許明習不得要領,一路晃晃蕩蕩,襯衫被打濕了一片,看起來有點狼狽。
不過,有那張清冷絕塵的臉頂著,到底還是賞心悅目的。
重新接觸到水,人魚的臉色好了許多,尾巴小心翼翼泡在塑料盆裡,偶爾才會輕輕卷一下。
她托著腮,靜靜望著許明習,她撿到的人類雖然不會說話,但其實是個很厲害的人,可以抱著她走這麼遠的距離來到小漁村,還能幫她弄到救命的水源。
而且,對方還長得這麼好看,比她之前看到過的所有人類都要好看。
一時間,眼前脆弱的人類在她心裡形象高大了不少。
人魚歪了歪頭,有點好奇這個厲害人類是怎麼掉進海裡的了,她也如實問了出來。
說完,才想起來對方不會說話,又有點小小的難過,如果她的人類會說話就好了,這樣就可以更加了解對方。
許明習不懂她心裡的彎彎繞繞,隻是看著人魚皺了下眉,似乎忽然情緒消沉下去。
對於墜海這件事,許明習心裡是有點抵觸的。
哪怕一直對生活沒什麼期待,也不會有人能完全平靜接受自己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過。
她下午還準備在沙灘上自生自滅,現在活下來又覺得幼稚好笑,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連上天都不允許她繼續躲藏,逼她麵對現實。
許明習回想起當時下意識冒出來的三位嫌疑人,抿緊了唇線。
她一消失,公司現在肯定亂了套,不知道哪一方勢力會最先去攬權,亦或是現在正上演著狗咬狗的精彩節目。
許父事業心不強,在她進入公司後就有意放權,五年考察期內,許明習一步步取得讓人無力反駁的漂亮實績,再也沒人置喙她的能力,於是不久前的股東大會上,許父正式退休,許明習當上了掌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