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打誤撞,她拿到的是所有鱗片裡的第一枚。
許明習神色柔和下來。
她閉上眼睛,仿佛仍能置身於那天。
那一天,是她們故事的開始,算得上是奇妙的相遇。
……
陽光很足。
乾燥的沙礫填滿指縫,濕鹹的海水將衣物浸出大片深色,鞋子早就不知去向,隻剩下一隻破破爛爛的襪子,露出纖細蒼白的腳踝。
許明習是被人拍醒的,眼睛又疼又腫,慢慢睜開時險些被光線刺瞎。
她側了側頭,腦袋裡一團糟。
父親五十大壽,豪華遊輪燈火通明,眾人言笑宴宴。
觥籌交錯的晚宴。
令人厭煩的名利場。
許明習隻喝了一點酒,回避旁人躲到角落,沒來由莫名煩悶,心浮氣躁上湧,總覺得有點不安。
本以為出去吹吹風會好一些,孰料剛站穩就被人推下去。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她甚至沒來得及回頭去看行凶者是誰,墨藍色的大海就像張開大口的野獸,轉瞬將她吞噬。
許明習是會遊泳的,然而身體接觸海水之後,她卻渾身使不上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海麵離自己越來越遠。
這是一場蓄意為之的謀殺。
許明習放棄了掙紮,她一邊下墜,一邊思索著幕後主使會是誰。
同父異母的妹妹,久未謀麵的小姑,又或是美豔功利的後媽。
這些人,在股東大會結束後,似乎都有所動作。
本以為不久後才會和她們針鋒相對,殊不知對方根本沒想讓她多活。
該說是太輕視敵人,還是過於高估自己,總歸出現了紕漏,讓她即將溺斃。
多想無益,徒增煩惱。
許明習大腦放空,忽然覺得無趣。
據說人死之前會走馬觀花自己的一生,她活了二十七年,卻沒什麼有意思的記憶。
開不完的會議,談不完的生意,沒有朋友知己,也無閒暇旅行,生活單調而孤單。
像是一抹蒼白的影子,在偌大的世界中毫不起眼,或許哪天消失也不會被人掛念擔憂。
她什麼也想不起來。
昏迷之前,許明習似乎捕捉到了一抹瑩亮的藍。
像琉璃一樣,在海底也散發著漂亮璀璨的光澤。
似乎是一條藍色的魚,輪廓模糊不清,看起來很大。
或許葬身魚腹就是她今晚的結局,許明習闔上眼皮,坦然接受死亡。
再然後,她就失去了任何知覺。
許明習昏昏沉沉,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渾身酸軟,卻沒有明顯尖銳的痛感,不像是被那條藍色大魚啃了的樣子。
情況似乎沒那麼糟糕,但也沒好到哪裡去。
許明習喉嚨火辣辣的痛,她嘴唇乾澀,很快放棄強行出聲,以免雪上加霜。
適應了光照強度後,她慢吞吞掀開眼皮,入目的是大片淺金沙灘,石子和沙粒混在一起,不遠處怪石嶙峋,鬼斧神工。
許明習沒來過這邊,她掃視了一圈後,垂下眼睫,試探性想要起身。
——沒成功。
腿上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到無法挪動,她下意識抬眼,卻被陽光照得眼前一黑,不由得閉上眼睛。
正當她以為自己的腿骨折時,腿上忽然一輕,緊接著,一道啪嗒聲響起。
許明習臉上被什麼輕輕拍了一下,似曾相識的潮濕觸感,好像剛才就是被這樣弄醒的。
她支起上半身,轉過身去。
離腳隻有一指長的地方,海水送上白沫,又慢慢退去,沙子濕漉漉的,變成更加深沉的土黃色。
小海螺和貝殼到處都是,海草交錯,淩亂到強迫症心梗。
許明習太陽穴一突,餘光一瞥,注意力被一抹藍吸引。
擱淺的尾部分叉,由深至淺的漸變,和皮膚相接的銀白,在陽光下折射出冷感的光澤。
腰腹纖細白皙,鎖骨平直清晰。
她的視線不斷往上,最後落在一張精靈般漂亮無瑕的臉龐。
對方有著灰藍色的眼睛,正托腮看著她,目光像是在欣賞動物園裡的大猩猩。
另一隻手高高舉起,似乎躍躍欲試,準備隨時落下。
雪白的手指上,還殘留著點黃色的沙子。
“你醒啦?”碩大的魚尾拍了拍沙灘,對方歪了歪頭,海藻般濃密的細卷發散開。
注意到她的目光,那隻囂張無比的手垂下,藏在身後,眼睛無辜眨動。
仿佛無事發生。
許明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