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蓮台山山腳。
真慧有點不舍,又有點興奮地道:
“師兄,等我打開鼻竅,闖過銅人巷,就下山找你闖蕩江湖,成為故事裡的人!”
其實,他現在就有能力闖銅人巷了,隻不過拈花指乃禪意高深的指法,若抱著太強的勝負之心,容易發揮不出威力,故而玄悲讓真慧六竅時再去,那樣隨意可為。
“好,那時我估計還在江東。”
孟奇笑眯眯回答,江東才俊多,要曆練是最好的地方。
與真慧閒談了一陣,目送他上山後,孟奇背負雙手,看似緩慢,實則迅速地往官道而去。
將幕後僧人的消息傳遞給師父後,孟奇相信短時間內自己不會有來自這方的威脅了,一則沒有截殺阻止的價值,二則縱使狹仇報複,也還得考慮是不是陷井,是不是少林高層藉此拿到線索和證據,先等事情平息,再做類似舉動亦不遲。
更何況,不仁樓的刺殺還沒有結束,幕後的僧人完全可以交給不仁樓出手,等待最佳擊殺孟奇的時機。
前行一陣,還未脫離少林範圍,前麵突然躥出來一名和尚,黃色僧袍,不超過二十,麵容清朗,但頗為木訥,雙目先是無神,看向孟奇時則燃燒起灼灼光輝:
“貧僧真本,見過蘇施主。”
原來是武癡真本,孟奇恍然大悟,在少林時,他與真本接觸不多,隻是聽過許多關於他的趣事,若非他自報法號,怕是認不出來了。
之前他就奇怪,身為武癡,自己這個真字輩棄徒,當前的人榜前列,重臨少林,他怎麼會忍得住切磋較量之心?
原來在這裡等著。
“真本師兄多禮了。”
孟奇微笑回禮。
真本老實坦然地道:
“貧僧想和蘇施主切磋。”
“貧僧主修金剛不壞神功,兼練大力金剛掌、般若掌、無相劫指、阿難陀指、大慈大悲千葉手、一葦渡江,並能催發舍身訣,還請施主賜教。”
舍身訣乃輔助絕學,能與任何功法並存,因此少林僧人說某某練了幾門絕學,是不包括它的。
聽見真本將自己的絕學一口氣爆出,孟奇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江湖人交手,哪有見麵就將自己的底全部露出來的!
但能夠見識少林絕學,也是一種磨礪,於是神色莊重道:
“請!”
說話之時,他氣度一變,再不複之前的意態悠閒,笑容滿麵,整個人似與環境一體,深入紅塵,又多了幾分霸道懾人之感,右手伸向“雷刀”的動作貼合了天地之間某種韻律,說不清的玄妙。
氣機牽引,孟奇握住刀柄之時,真本裸露在外的肌膚泛出暗金,雙掌如同裹著一層金箔,剛猛拍向孟奇。
大力金剛掌的招式變化古拙,但力量極其可怕,一層層氣流被拍得坍縮,仿佛虛空都被截了一塊下來,帶出奇異的穿透感。
比起真妙,真本的好勝之心顯然沒那麼強,未蒙蔽日常見識,沒有一開始就用出絕招。
孟奇長刀如電,似利刃切割豆腐,無聲無息就劃過重重氣流,一下斬在兩掌之間,左右一擺,將它們蕩開。
他的刀法入化,一經展開,似小鳥棲息枯枝,如海燕搏擊風浪,很快就以靈破拙,以快破慢,幾招便將真本的大力金剛掌壓製。
戰到酣處,長刀詭異從掌影中躥出,當頭兜下,緩慢異常,但內蘊無窮變化,每一個變化都快得超乎想象,讓人無論往哪個方向躲避,用什麼招式接擋,皆有無力之感。
真本臉色不變,手臂突然展開,雙掌連擊,像是一下長了幾十上百隻手臂,有條不紊地擋向孟奇的長刀。
當,數不清的碰撞之聲彙成了一道,足見雙方變化之速!
孟奇腳步一錯,長刀一折,橫推出去,重如山嶽,壓得前方氣流縮成了一道漩渦,所有掌影儘數被吸納消除。
真本右手五指猛地合攏,食指指關節屈起,色成青紅,澤似琉璃,緩慢敲向刀刃,勁風內斂,蘊藏恐怖的爆發之力。
阿難陀指,專破護體硬功的剛猛指法,練到極深處,號稱無堅不摧,少林七十二絕學之一!
當!漩渦、長刀與阿難陀指相撞,同時煙消雲散。
而真本垂在身側的左手不知為什麼縮入了袖中,孟奇對真氣流動的感應忽然略有模糊。
孟奇靈覺一動,似感指風來襲,但它無形無相,難以把握蹤跡!
無相劫指?
拈花指之外,少林最難練成的第二門指法?
其無形無相,如同虛空劫數來臨,傷人於不覺之中!
能讓自己必須靠靈覺把握,真本這是達到了小圓滿,得了真意,等同用外景殺招了!
孟奇心中一凜,不敢怠慢,真氣與精神遍布刀身,以刀為手,以刀代心,悠然往身前一斬。
當!
“雷刀”無風自鳴,卻是擋住了無相劫指。
趁此機會,真本如滑行於地麵,撲了過來,右掌抬起,猛然蓋下,掌風彌漫,仿佛將周圍天地儘數籠罩。
這一掌古樸莊嚴,但給人智慧通達,任何念頭、躲避、阻擋都難以瞞過,難以成功的感覺,封死了一切後續。
手握般若,掌含佛國!
這是孟奇曾經見識過的般若掌,但比起真常,真本的般若掌多了一種鋒銳淩厲,斷儘煩惱的感覺。
他是以“金剛不壞神功”推動,故而得到的真意與當年的真常不同。
智慧為刃,能斷金剛,故亦能斷儘煩惱,斷儘苦海,自得清淨!
孟奇舍刀出拳,看起來不過是最為普通的羅漢拳,好似降伏心魔、練得金剛,得大自在!
靠著大自在金剛無敵降魔神通,孟奇一拳破掉了真本的絕招,占到了上風。
正當他準備再接再厲,咄咄逼人時,真本忽然飄後,連聲道:
“不打了,沒力氣了。”
孟奇表情頓時一窘,真本師兄果然是趣事很多的人才……
既然是切磋,孟奇隻好收刀歸鞘,沒再追擊。
真本誠懇道:“施主比貧僧強,即使貧僧七竅了也打不過你,恐怕得八竅時才行,不對,貧僧八竅的時候,施主恐怕有九竅了,還是打不過……”
他陷入了“複雜”的計算問題,一時苦惱不已,雙目漸漸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