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他會把這種渴望投射在未來的戀情上,一旦認定,他的投入和付出程度都將達到極致。
自然而然地,一個完美的小家也會成為他的精神需求之一。
“給你一個家”這五個字,是陶若晴憑借著對葉知秋的了解親自設計出來的。
看似簡單,但偏偏恰中葉知秋的軟肋。
而齊鑫比他們年長幾歲,更是和以前葉知秋身邊那些玩心很重的追求者不同。
這樣的話由齊鑫說出來,葉知秋不應該反應那麼平淡才對。
陶若晴出神間,葉知秋已經放下了手裡的碗。
“對了,”他忽然說,“今天……”
來了,陶若晴想。
齊鑫是受她邀請而來,葉知秋主動告訴她今天的事情也算正常。
“怎麼了?”她問,笑容溫柔。
可葉知秋卻忽然頓了頓。
“算了。”他唇角勾起笑意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等回頭定下來再說吧。”
模棱兩可一句話,卻讓陶若晴一顆心安了下來。
“對了。”她也不再追問,“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舅舅都沒聯係你嗎?”
上一世的這一天,藍樺確實有打電話給葉知秋。
但葉知秋和他關係一向不好,當時又在宴會上,便直接掛了沒接。
之後,大概是真的寒了心,藍樺再沒聯係過他。
藍樺是做教育的,前兩年剛被調任京郊一小學任校長。
對大部分人而言,陶若晴對葉知秋無條件的寵溺縱容,不過是繼母難為的表現而已。
可對有著強烈職業敏感度的藍樺來說,卻一眼就能看出,她想要把葉知秋養成一個廢物的不良居心。
畢竟,葉錚是陶若晴嫁入葉家時帶過來的孩子,並非葉洪憲親生。
葉知夏又比葉知秋小了大半年。
隻要葉知秋不是太出格,將來葉家的產業,他都是最合適也最順理成章的繼承人。
隻有把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他們母子才不會受到威脅。
藍樺並沒想過葉知秋繼承葉家產業,但也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被人毀掉。
因此,他不止一次提醒過葉知秋。
隻可惜,那時候的葉知秋怎麼可能容忍彆人“中傷”他最親近尊敬的人?
就像唐樂說的,他也不止一次因為陶若晴和藍樺翻臉。
後來,藍樺也就不怎麼說了,隻是對他的學習,生活格外上心。
可葉知秋心底敵意已生,對舅舅就格外疏冷忤逆,總是反其道而行。
年常日久的,換誰誰能不寒心呢?
從會所醒來後,各種事情紛遝而至,葉知秋到現在都還未及看一眼自己的手機。
他到處摸了一圈兒,終於在大衣口袋裡將手機翻了出來。
手機調了靜音,幾十通未接來電和無數條未讀信息層疊鋪滿了屏幕。
葉知秋點開未接來電列表,一眼看到了藍樺的名字。
因為對對方的敵意,他連通訊錄都直接存了對方的名字而不是稱呼。
心頭堵得厲害,葉知秋沒抬眼,隻漫不經心地衝陶若晴晃了晃手機:“還真有。”
見葉知秋對藍樺一如既往地淡漠,陶若晴笑了。
“畢竟是你舅舅。”她作好人道,“該來往還是得來往的。”
“以後再說吧,”葉知秋淡聲,“等回頭有空我給他回個電話。”
院中再次響起車子的聲音,大約是葉洪憲和葉錚回來了。
葉知秋沒再停留,轉身踏著台階上樓。
他和葉洪憲關係一向不好。
不僅僅因為他以前的性子驕縱任性不得葉洪憲喜歡,更因為,葉洪憲外麵桃花不斷,他卻每每為陶若晴出頭惹怒對方……
父子兩人本就淡薄的親情,鬨到最後更是所剩無幾。
他從來,都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啊。
無論是和舅舅,葉洪憲,齊鑫,還是其他人……
他從來都在陶若晴的掌控之中。
猶如一隻最完美的提線木偶,完全按著對方的牽引,一步步走上了絕路。
沉默旋開臥室房門,葉知秋在門口站了片刻。
隨即他快步入內,直奔窗邊的書桌而去。
書桌上擺著不少今天剛收的禮物,葉知秋看都沒看,而是率先打開下麵的抽屜,從裡麵取出一本陳舊的相冊來。
裡麵是他母親的照片。
很美,很年輕。
畢竟離世時也才隻有二十三歲,比他現在都大不了幾歲。
這些照片,是他後來知道自己身世後,長年累月間慢慢收集起來的。
上一世和家裡徹底鬨翻,他想回來收拾東西時,卻被拒之門外。
無奈之下,他隻能托趙姨幫他把相冊帶出來。
那天下著大雨,他在雨裡等了很久,可趙姨出來時卻告訴他,相冊不見了。
葉知秋站在書桌前飛速翻著相冊,確認照片一張未少後,他長長舒了口氣。
隨後,他情不自禁將相冊深深抱進懷裡,很緊很緊,濃密眼睫也慢慢變得潮濕起來。
房間裡很安靜,隱約能聽到樓下葉知夏房間裡傳來的悠揚樂聲。
好一會兒,葉知秋才重將相冊放下,再次翻開。
這一次,他看得很認真,很仔細。
但照片不算多,僅有十幾張,他還是很快就看完了。
將相冊重新收回抽屜,又謹慎上了鎖後,葉知秋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時間已經不早,他先沒回藍樺電話,而是取了紙筆陷入沉思。
空白紙張上很快有了痕跡,先是“服裝”兩個字,隨後又多了“新能源”三個字。
葉家靠新能源起家。
雖然葉知秋從未參與過公司的運營與發展,但從小耳濡目染,他對新能源行業並不陌生。
後來雖然離開葉家,但因早年習慣,他對相關資料也時有翻閱。
之後十年間新能源的發展趨勢,甚至更久之後新能源產業的研究與發展方向,現在的他可謂耳熟能詳。
筆尖懸空頓了頓,葉知秋又想到了薑楠。
逗弄齊鑫的時候,他有看到201微動的窗口。
雖然並不能看清裡麵的具體情形,但他知道,薑楠那會兒應該就在那裡。
薑家是做皮具的,薑楠學的是皮革藝術。
齊鑫和薑楠雖是校友,但專業不同,齊家也遠遠比不上薑家。
所以畢業後,齊鑫率先回國發展自己的事業,隻可惜遲遲沒有起色。
至於薑楠,由於家境優渥環境寬鬆,則選擇在國外某知名品牌擔任設計師,鍍金兩年後於今年剛剛回國。
對於這個行業,顯而易見,他有著極大的野心。
葉知秋沉思片刻,又一筆一畫在空白處加了四個字:皮革設計。
他要把他們最在乎的東西,一點點從他們手上,身上,心上……
一一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