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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瞬就跳過了三日,這三日裡時仁傑和晁厚德兩方的人互相猜疑,沒少有動作,而祁遇詹和時未卿兩人就如同看戲客一般,將他們的各類戲碼儘收眼底,昨晚雙方更是一起唱了一出小會麵。

起初那日,晁厚德被提醒便立即盯上了時仁傑,然而時仁傑藏得嚴實,找了兩天什麼消息也沒有漏出去,晁厚德隻大致猜出他丟了什麼重要物件。

時仁傑這幾日也沒查到什麼消息,寧國公給的人厲害,派去查看晁厚德的人差點被發現,時仁傑僅是懷疑,沒打算多做被注意到平添麻煩,讓看守的人離得遠了一些。

直到昨晚之前都沒事,但晚上時候,甲一帶甲隊查晁厚德回梧州城路線行跡時,晁厚德查時仁傑留下的蛛絲馬跡也找到了同一個地方,雙方差點正麵相對,最後晁厚德先避開了。

沒查到實證,晁厚德沒打算和時仁傑硬碰硬,不過昨晚也不是一點收獲也沒有,起碼他知道了時仁傑在查他。

祁遇詹剛晨起打玩拳,消息就送到了他手上,用完早膳他將消息遞給了時未卿。

時未卿習以為常地接過紙張,譏諷道:“真不知道一群人互相提防跟著,能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多少也算給咱們增添點樂子。”祁遇詹抬了抬下巴,示意時未卿打開看,隻是看完紙上的消息之後,更覺晁厚德不頂用,冷聲罵了一句:“廢物。”

祁遇詹有些後悔告訴他時間,本意是想讓人放鬆些,沒想到反而更在意,“彆急,晁厚德足夠牽製住嶽父大人,他不僅陰險狡詐,還非常謹慎小心,目前他沒搞清發生什麼,這是留著手才沒什麼動靜。而且寧國公留給他的人也不比嶽父的死士差,即便他真的扶不起來,我們還有後手。”

時未卿其實也知道這也怪不到晁厚德身上,整個鄂州都在他父親的把控下,晁厚德初來乍到沒有根基,還被擺在了明麵上,被轄製是很正常。

“夫郎彆忘了,晁厚德知道丟東西可不是他猜出來的。”

時未卿想起來什麼,抿著嘴唇平息著心中的煩躁。

“晁厚德不會甘心就這麼放過這個機會,這出戲還沒完,是我心急了。”

祁遇詹上前幾步,將時未卿罩在身前,拾起的拇指落在了他的眉間,“既然知道就彆皺眉了,眉頭攏在一起,看著怪讓人心疼。”

時未卿將祁遇詹的手展開頂在額頭,輕輕地蹭了蹭,殘存的躁意隨著動作消散,他才放下祁遇詹受,抬頭道:“我沒事了,你彆擔心。”

祁遇詹挑眉,食指勾起眼前的下頜,道:“夫郎不需要我,已經自己能哄自己了,我更擔心了。”

時未卿沒想到祁遇詹會這樣說,不過他也習慣了,畢竟這人一直都出乎人意料,他垂眼盯著無名指上和他相同的寶戒,閉眼揚頭道:“我想夫君親一親我。”

感覺到指尖的溫度高了一點,祁遇詹雙手拖起時未卿的臉,在臉頰兩側對稱地親了兩個很大的響聲,“好了,夫郎滿意嗎?”

時未卿怔了怔,睜開眼後躊躇了一下,道:“不太滿意。”

祁遇詹又低頭在時未卿額頭親了一下,“這樣呢?”

時未卿嘴角微微彎起,搖頭道:“不是這。”

祁遇詹將掌中的臉親了個遍,每親一下都要問一句,時未卿搖頭的反應也一次比一次乾脆。

最後祁遇詹終於親上了時未卿的嘴唇,移開之後,兩人都沒忍住笑了。

祁遇詹把人抱在懷裡,晃了晃,道:“好不好玩?”

時未卿放鬆地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粉紅的臉頰被遮住了一半,“有些像孩童玩鬨。”

“你就說喜不喜歡,高興最重要,管那麼多做什麼。”

時未卿聞言,攬上祁遇詹的脖頸,踮起腳尖對著他的嘴唇吻了一下,道:“喜歡。”

他喜歡幼稚的玩鬨,喜歡被關心,最喜歡的是眼前的人。

“喜歡就帶你多玩玩。”祁遇詹沒有任何征兆單手把人扛在了肩上,大步走向了外麵。

“唉——”時未卿驚了一下,連忙抓住身後的衣衫穩住身形,“這是要去哪?”

祁遇詹將人往下調了調,讓時未卿直立扶在他肩上,道:“當然是帶夫郎出去找更多的樂子。”

第152章 第 152 章

“怎麼, 我的車也要攔。”

“少爺說的哪的話,小人有幾百個膽子也不敢攔您的車。”城門的侍衛頭領立馬對身後揮手,他身後的侍衛見著手勢趕忙把正在搜查的行人拉到了一旁讓開路。

時未卿站在車廂前, 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看著侍衛統領, 並未有絲毫回車裡的意思。

隨意外放的氣勢和威懾, 讓直麵的侍衛統領額頭直冒冷汗,他再怎麼也不敢得罪自家少爺,他咬咬再次下令, 將拘在一邊的行人囫圇搜查完,把整個通道讓了出來。

“少爺,閒雜人等已經清理完,”

“不去了。”說完,時未卿一甩袖,不管底下人一臉的失色,轉身進了車廂。

侍衛統領麵色慘白, 額角終於留下的冷汗也顧不得擦, 更不敢上前, 隻能睜著眼睛看著一個陌生的侍從架著陌生的馬車離開。

馬車裡, 祁遇詹放下簾子一角,伸手把正在靠近的時未卿拉進懷裡圈起來, 湊到他耳邊低聲笑道:“夫郎把人嚇得慘了。”

時未卿臉變得很快,剛才在外麵的冷傲淩人消失的無影無蹤,但依稀還是可以窺出幾分跋扈, 他鑽進祁遇詹懷中,輕哼道:“既然是出來找樂子, 那群人要嚇一嚇才有樂子看。”

祁遇詹幫他調整著舒服的姿勢,帶著人靠在榻上, 渾不在意地道:“也行,把封單明安排的事當成樂子,倒也不那麼無聊了,夫郎玩得開心,我也高興。”

這時時未卿突然抬眼,然後喚了一聲:“夫君。”

“嗯?”祁遇詹半躺的姿態悠閒,帶得嗓音發出慵懶的一聲。

“無事。”

時未卿沒頭沒尾說這麼一句,祁遇詹聽後笑了一下,又把人圈得緊了一些,“這邊事了了還想去哪?”

時未卿垂眼,拾起放在他腹部的手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繭子,道:“梧州城我都轉遍了,你想去哪都成。”

手掌癢意傳到心裡,祁遇詹反手握住那隻亂動的手,藏在掌心裡,“我看是把你帶上才行吧。”

時未卿不動了,抬頭睨了祁遇詹一眼,“夫君不帶我,是想自己去?”

祁遇詹做作地歎了一口氣,“我家有個粘人精,不帶著怕不是要與我生氣。”

想想以往自己一貫的行為,時未卿頗有些理不直氣不壯地反駁了一聲,“我不是。”

祁遇詹假模假式地點了點頭,“嗯,既然夫郎說不是那就不是了,等那邊甩開侍衛統領的人,夫郎先回紀宅休息,昨晚沒睡好,不好再出來轉了。”

時未卿沒往祁遇詹不讓他跟著那方麵想,他問道:“今日白日除了這個就沒其他事了,晚上才要出去,還有什麼事是我忘了?”

明明在調情,突然變正經,祁遇詹也繼續不下去了,無奈道:“並沒有其他事,我在逗你。”

時未卿反應過來驀地僵了一下,他將臉埋進了祁遇詹懷裡,悶悶的聲音傳出來:“我以為你在說正事。”

祁遇詹捏了捏那對漏在外麵泛紅的耳朵,沒忍笑出了聲,笑過後耳朵愈加的紅,他又轉頭輕聲輕語地哄,換得了一個更黏糊夫郎。

安然看著人甩開侍衛統領的人,祁遇詹原本已經想好去處,但看著時未卿困倦的神色,最後還是回了紀宅。

等晚上快到了時間,祁遇詹獨自一人又回到了白日去過的城門處。

他到時,約定的地方一個人影也沒有,祁遇詹卻直接對著四周黑暗說出了對頭暗語。

話音落下,某個隱蔽的角落傳來了微弱的窸窣聲,而後從那個位置走出來一個人。

來人和祁遇詹一樣一身黑色夜行裝備,臉擋得嚴實隻漏出一隻眼睛,他走近後才回複對頭暗語,確認身份無誤,他就要拉下麵巾行禮,卻被祁遇詹及時阻止,“無需多禮,一切可否順利?”

黑衣人頓了一下,不再拘泥虛禮,言簡意賅道:“一切順利,寧國公送過來的信上隻提到侯爺去過黃州,暗含對時仁傑懷疑隻讓多加關注,沒有交代具體事項,末官這邊無意外情況,可以按計劃進行下一步。”

按計劃的下一步是把對黃州和封單明的注意力弱化,黃州所有動作都停下來隱藏起來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就是在其他地方做出動靜,吸引注意力。

黑衣人接下來的任務是去一趟隔壁行省找被調任過去的原梧州布政史,這位和時仁傑關係匪淺又管理漕糧運送,沒少摻和進私吞漕糧之事,這次漕糧被劫案他自然也知情。

做為一個知情人又遠離時仁傑控製,不管是梧州和都城,這位布政史都是製造矛盾引子的好人選。

黑衣人提到的那封信是封單明故意放出的消息,現在已經引起寧國公疑心,以他所知的暗兵台突然去黃州大抵是對漕府起疑,但又不能確定,所以沒有明確指示,黑衣人知道前梧州布政史的情況和他的用處,自然誘導他正在跟著的人去查。

黑衣人今晚出現在這裡就是要出城去找那位布政史,近幾日梧州城門查得越來越嚴,又被人盯得緊,他隻能等宵禁的時候出門。

祁遇詹察覺到有巡察侍衛靠近,簡短道:“有人過來,先出去。”

黑衣人點頭後,祁遇詹帶著人越過城牆到了城外牆根底下,兩人又交換了一些消息,黑衣人看時間不早,便準備啟程。

祁遇詹已經提前安排好樊魁在路邊等著,他道:“往前一裡有人接應,若回來時間不便也可與接應人聯係,他會安排好。”

黑衣人道:“多謝王爺,末官後日天亮前便可趕回來,若有變會聯係接應人。”

“去吧,路上小心。”祁遇詹目送黑衣人離開,轉身也回了紀宅。

*

清晨,紀宅。

時未卿睜開眼一轉頭就看到了身旁的人,他又閉上眼睛蹭過去。

祁遇詹睡得淺,身邊人一動就察覺到了,“醒了?”

“嗯。”時未卿帶著鼻音問道:“接到人了?”

“接到了。”

那晚祁遇詹和黑衣人約定今日淩晨接應,護著人到地方,他便趕著回來陪時未卿再睡一會。

祁遇詹把人擁進懷裡,繼續道:“那位布政史沒抗住暗兵台的手段,全招了,這個時候晁厚德應該已經知道嶽父就是漕糧被劫案背後主使,等他把信送到都城,寧國公也就知道了。”

時未卿想起封單明的計劃,道:“再加上封侯爺的挑撥,晁厚德和寧國公可就安靜不下來了。”

祁遇詹回道:“當然,要的就是他們動起來,不然都城和梧州怎麼亂起來,亂起來把水攪渾,才好渾水摸魚。”

猜到之後是什麼樣,時未卿對那些人就不再感興趣,他更關心其中祁遇詹需要做的,便睜眼抬頭道:“這幾日你都無事了。”

祁遇詹點了點比平常大了幾分的眼睛,“就這麼高興?”

時未卿攀著祁遇詹的手臂爬到他身上,自己把兩個手臂放到身上,趴好後,才把臉埋進頸窩裡輕輕嗯了一聲。

時未卿這兩日變化很明顯,雖然還是害羞,但行為已經越來越主動,開始祁遇詹以為是昨晚和那日喝了酒之後導致的變化,後來他想起來,這個小反派從一開始就引誘過他,不過是因為自己阻攔才收斂了很多,現在見他不再約束自然就漸漸變回了之前的模樣。

但還是一個紙老虎,敢做不敢說。

就像現在,祁遇詹下巴上貼了一個滾燙的耳朵,還有身上亂動的手,他隻當沒察覺到,接著剛才的正經事,“梧州這邊還要看嶽父什麼反應,他將注意力都放在晁厚德和寧國公身上,黃州那邊就可以繼續了,若事情順利,大約七八日就能等到封單明消息。”

聽見這話,時未卿意識到這次不像那日在馬車上,是在說正事不是調情,他有些失落又不自然地收回手老老實實放好。

“父親前日收到黃州的消息,那邊也查出了寧國公令牌,若再查幾日,父親在黃州沒有收獲,他就會把人調離,隻留下少部分人繼續查,屆時梧州和都城都不安靜,父親想不關注都難。”

他低頭下頜蹭到了時未卿的頭頂,然而本人沒當回事,還在一本正經繼續為他解釋時仁傑可能會有的反應,時未卿的語氣沒有剛才輕快,變化不大做為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祁遇詹聽得出來。

他無聲地勾了勾嘴,手臂不動聲色地移向時未卿隨意搭在被褥上的手,碰到之後指尖順著手一點點沿著手邊向肩上滑動。

手上觸感連續傳來傳來,時未卿這才止住聲音,他抬頭看向祁遇詹,眼中滿是疑惑,他心思還在正事上,一時還沒有轉過來,“好癢。”

“不癢就不對了。”說話間,祁遇詹腰背一用力,下一刻兩人位置就翻轉了過來,姿勢直接變成了他將人圈在身下。

天旋地轉之後,時未卿轉回頭對上了祁遇詹暗下去的眼神,要脫出口的疑問就那麼咽回去了。

祁遇詹克製著心裡叫囂的東西,笑著牽起剛才亂動的那隻手放在自己寢衣之下,抵著時未卿的額頭,發出的聲音比剛才啞了一點,“怎麼不繼續了?夫郎長這麼難道大不知道,想要什麼,需得自己去拿。”

指尖一片溫熱的觸感,傳到時未卿心裡卻頃刻間變得滾燙,燙得他整個顫抖起來。

身下之人耳垂到脖頸快速染上一層粉色,祁遇詹聽著耳邊變了的呼吸聲,貼下去含住了緊抿在一起的唇瓣。

一吻過後,祁遇詹感受著時未卿身體的變化,不明不白地說了一句,“現在可是白日。”

時未卿被祁遇詹吻得雙唇水潤,眼神迷離,他看不到自己漏在外麵的皮膚都泛起了粉色,隻知道自己全身發軟,猝不及防聽見這樣一句,時未卿清醒過來,隻是下一刻,眼裡的羞赧就快溢出了。

然而祁遇詹無動於衷,他懸在時未卿上方,嘴角帶笑地看著他,似乎在等什麼。

再顧不上什麼白日不白日,時未卿麵色又染了幾分紅,他抬起胳膊環住祁遇詹的脖頸,腰被攬住得到回應後,他喘息著顫抖嗓音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祁遇詹聽後沒說什麼,隻是動作更溫柔了。

第153章 第 153 章

半月後, 時府。

時仁傑出神地盯著眼前修剪過的月季,聽見身後響動,他斂起眼底情緒轉頭看過去。

來人是甲一, 他手裡拿著兩封送進府的信, “主子, 左丞相和林觀的來信。”

時仁傑沒說什麼,接過信,直接拆開。

甲一回想剛才對上那雙眼睛, 不知不覺入了神,紙張翻動的聲音讓他猛然驚醒,不由將頭又垂下一些。

時仁傑掃了甲一一眼,繼續讀左丞相的信。

信中沒提多餘的事,隻有兩個消息,左丞相察覺寧國公從前任梧州布政史那知道了漕糧被劫案有關,並且正在查找證據, 人已經滅口讓他不用擔心。

對於這件事, 時仁傑沒放在心上, 等他將整個局布置完成漕糧被劫案便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後麵提到的事才是讓他放到心上的, 看完之後,時仁傑眼神頓時冷了起來。

將兩封信都讀完裝回信封, 時仁傑對甲一低聲吩咐幾句,後又道:“讓林觀把人引回梧州。”

“是。”見時仁傑沒有其他事交代,甲一繼續稟告近來要緊的事, “主子,送沉州的漕糧今晨已運出梧州, 乙二帶著寧國公令牌和漕兵隨後也從城外上路了。”

這是昨日就安排好的事情,沒有出現紕漏, 時仁傑隻點頭表示知道了。

甲一見此便準備退下,剛起身,又聽主子辨不清情緒地問了一句,“卿兒最近如何?”

林觀離開梧州之後,紀宅就沒有人再去盯著,甲一料到主子會關心少爺,會每日都收集消息。

“回主子,少爺近來都會去墨蓮居,遠遠看去像是胖了一些,麵色紅潤,臉上笑容也比之前多了,想是汝宣郡王照顧的好。”

“知道了,下去吧。”

*

墨蓮居。

二樓臨街包間的窗戶被一隻手推開一點,手的主人順著縫隙向街上看去,不出意料的又看到了一隊士兵經過。

“晁厚德辛苦忙活近半個月才交好兩個官員,昨日還因罪被關進大牢一個。”

祁遇詹喝了一口濃茶提神,瞥了一眼窗邊站著的人影,繼續道:“把都司士兵放出來滿大街抓人,才幾天就找到漕糧一個隱藏點,吃到了甜頭,他可不會這個時候把人收回去。”

“時仁傑不會任由他再查下去。”封單明走回包間中間,坐會座位上,看著祁遇詹一臉倦容,不著痕跡頓了一下,“本也沒想讓他多查出來什麼,到了現在,一個隱藏點足夠讓時仁傑相信賬冊是誰偷的。”

說到賬冊,祁遇詹想起幾日前,封單明讓人假扮寧國公的人將賬冊送出城,而後又故意做出不慎暴露,讓時仁傑拿回賬冊的事。

“之前沒來得及問,現在你手裡的賬冊是假的?”

“假賬冊。”

祁遇詹記得古代這些罪證都很重要,他有些驚訝地看過去,“你不怕時仁傑把真的毀了?”

“現在真假賬冊已經不重要,最重要的漕糧已經被我們找到了,假的賬冊內容是真的不影響結果,暗兵台辦事沒那麼古板不知變通。”封單明沒覺得這個問題奇怪,不了解暗兵台的人,經常會有這些疑問。

封單明又道:“時仁傑那有消息沒?”

一聽到查消息,祁遇詹就想打哈欠,連夜守了很久,今早才等到有用的。

他將哈欠強行忍回去後,道:“一大早天沒亮,我見甲一拿著寧國公令牌去了藏漕兵的郊外,家奴一直都在,我沒離太近,零星聽著是要送去沉州。”

封單明和家奴打過照麵,探查時府的事隻能由他來做,祁遇詹不由心裡懷念林觀的便捷性。

人不在,探查時仁傑是真的麻煩,熬人倒沒什麼,就是有八天沒陪家裡的粘人精一起睡覺了。

封單明看著祁遇詹眼下青黑,道:“你那邊先不用查了,我收到消息,今早時仁傑派兩撥人送了漕兵和漕糧去沉州。”

祁遇詹腦子已經快轉不動了,直接找人取結果:“知道時仁傑要做什麼了?”

封單明點頭:“沉州臨海倭寇泛濫,時仁傑應該是要利用那些倭寇,隻是具體針對誰不清楚,但跑不出寧國公和晁厚德。”

在時仁傑拿回賬冊之後,他們都在等時仁傑下一步會有什麼反應,最初以為時仁傑會和左丞相在都城做什麼安排,但一直沒有查到消息,兩人嚴防死守就怕錯過細節對計劃產生影響。

“那行,現在時仁傑知道動向事情就容易了,我也能睡個好覺,勞煩堂兄先頂兩天。”

因為林觀提供的東西,查驗賬冊時間縮短很多,他們這方便提前完成了該做的事。

封單明在心裡過了一遍修改過得計劃,道:“應該的,計劃有變動,餘下隻需將痕跡抹除,此事暗兵台完成便可。”

祁遇詹驚訝了一下,“計劃有變?”

封單明點頭,為祁遇詹解釋接下來的計劃。

到目前為止,不管是都城還是梧州,左丞相和寧國公兩個派係已經被他們完全激起矛盾,該做的事已經差不多,現在謹慎起見,收完尾後不需要再做什麼,隻需等兩個派係接下來的反應即可。

封單明解釋完對著祁遇詹舉起茶杯,周身氣勢放鬆道:“辛苦表弟,這幾日可以放心好好休息。”

聽出封單明打趣,祁遇詹指尖微動,抬手回敬,隨意地笑了一下:“安逸消磨誌氣,沒辦法,我就這點喜好,同夫郎一茶兩盞三餐四季,足已。”

封單明一頓,也跟著笑道:“簡單安穩難求,還是郡王看得透徹。”

祁遇詹點到即止,沒接下去。

兩人一同低頭飲茶,祁遇詹沒想什麼,封單明的心思卻飛到了梧州府下的某個縣裡。

“叩叩叩——”

包間內的安靜被敲門聲打破,一個男人的聲音隨後響起,祁遇詹辨出門外是肖掌櫃,讓人進了包間。

這段時間梧州越來越嚴,住在布政司府上怕牽連淩非何,經時未卿提議,封單明帶著暗兵台的人住到了聞風樓。

每日都要接觸,封單明與墨蓮居和聞風樓的人漸漸熟悉起來,對時未卿也多了一些了解,沒了最初的芥蒂。

肖掌櫃推門走進去,見兩人一齊放下茶盞,腳下的步子似乎停滯了那麼一瞬,

“主君,封侯爺,剛到一封都城的信。”肖掌櫃又道:“中午人多眼雜,送信人被安頓在了後頭。”

封單明結過肖掌櫃遞的信,回了一句:“有勞肖掌櫃。”

肖掌櫃正要開口,不想被樓下突然響起的混雜吵鬨聲音打斷,他擔憂底下出什麼亂子,留下一句話,就出去了。

聲音來自大街上,祁遇詹攔住起身的封單明,道:“我去。”

他小心將窗子推開一個縫隙,狹小的空間看向樓下,看清樓下跑動的是一些平民,而非時仁傑的人,緊繃的精神才放鬆下來。

這個緊要關頭,若是被時仁傑發現封單明在梧州,以他的老謀深算難保不會察覺到他們的計劃。

見那些人和墨蓮居無關,祁遇詹才走回桌旁坐下。

見他如此,封單明將手中暗器收回,問道:“如何?”

祁遇詹搖頭:“不是衝我們來的,人都湧著跑向彆處,不清楚發生什麼,等一等肖掌櫃消息。”

封單明點頭,對此他沒有異議,謹慎起見,他沒有過去窗邊查看,接著讀信。

祁遇詹一時無事,在一旁等得無聊,他將手臂支在頭上閉目小憩。

沒過多久,折信的聲音響起,祁遇詹側頭看過去,拒絕了封單明遞過去的信,道:“眼睛發澀,還是聽你說吧。”

封單明已經習慣他的懶散,並沒有在意,“家奴偽裝成晁厚德的人將前任梧州布政史滅口,被一衛秘密調換保護起來了。”

此事祁遇詹之前就知道,寧國公收到晁厚德的信,知道時仁傑是漕糧被劫案幕後主使後,當即將那位布政史用借口調往都城。

寧國公動作小心,但擋不住都城暗兵台,左丞相知道此事便一直在伺機處理了那位布政史。

隻是,祁遇詹沒想到左丞相會讓人扮成晁厚德的人,左丞相和寧國公已經撕破了臉,完全不需要偽裝,而且左丞相和時仁傑兩人一個比一個老奸巨猾,此舉應該有什麼用意。

“晁厚德的人方便下手?”

封單明也在想左丞相的目的是什麼,聞聲回神,“寧國公確實對此沒有防備,但做左丞相不會為滅口一個小官大費周章,我暫時沒有想到他要做什麼。“

祁遇詹直起身,眯起眼睛道:“是不是我們忽略了什麼?”

經提醒,封單明再次入神,祁遇詹沒有打擾,又傾靠了回去。

他也沒閒著,在心裡將事情從頭到尾過了一遍,然而也是沒有收獲,最後被門外的腳步聲喚回神。

這次祁遇詹親自去開的門。

他和門外的人同時站在門前,拉開門後,來人的精致豔絕容貌和頎長身形頃刻映入眼簾。

時未卿在想著臨來之前肖掌櫃提醒的事情,一時不察,被自己開的門驚了一下。

“怎麼過來了,事情辦完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時未卿見祁遇詹, 沒有表情的麵上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他放下準備敲門的手,道:“後麵送進來一個消息, 正好與肖掌櫃去打探的事有關。”

祁遇詹側身將人讓進去, 關上門後轉身引時未卿到他的位置上, 自己則坐在旁邊。

時未卿坐下後先是看向對麵的封單明,如往常一般對他簡單致意,隻是這次好像比平日多了那麼一瞬。

“剛才外麵發生了什麼事?”祁遇詹將盛著茶水的茶盞放在時未卿麵前, 盞底碰到桌麵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咚”聲。

時未卿順著聲音低頭,隨即將視線落到祁遇詹身上,“按察使司裡的人傳回來消息,巳時三刻,梧州通判在牢裡懸梁自儘,自儘之前,他主動請求見過晁厚德, 這件事不知誰放出來, 城內百姓知道之後, 都跑去按察使司門口去鬨。”

梧州通判平日行事清正受百姓愛戴, 如今罪責未定就不清不楚死在牢裡,之前還見了一個官職比他的人, 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晁厚德還是這位通判以私藏漕糧被捉拿的源頭。

百姓中腦子轉得快的人立馬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地很多人湧向按察使司, 那些百姓路上還不忘宣揚,現在大半個梧州都在傳通判被冤死了。

而這其中被誰冤死的, 又是因為什麼冤的,就引人深思了。

祁遇詹想到這, 抬眼對上封單明若有所思的神情,問道:“侯爺發現什麼?”

他們兩人消息共通,知道的都一樣,祁遇詹想到的,封單明也想到了,隻是他還對左丞相行事仍有疑惑。

封單明將兩件事放到一起,並沒有發現其他,隻能看出有人在設局引晁厚德入內。

設局之人是誰,在座的都十分清楚。

“用和漕糧被劫案有關的通判將晁厚德牽扯進去,時仁傑此舉不是殺人滅口消除人證,就是意圖將罪名加在寧國公一乾人身上,此事在計劃之中,暫時沒有找到異常之處。”

祁遇詹猜出是這個結果,但還是微皺起眉頭,他總覺得漏了什麼地方,然而又沒有苗頭,“看來隻能等都城查的消息了。”

林觀離開的比較突然,他們之下他的去意後,封單明便傳信回都城盯緊了兩方的人,隻是現在還未收到回信。

“出什麼事了?”時未卿轉頭看向祁遇詹,頓了一下才問道。

看清時未卿眼底的心疼,祁遇詹在桌下牽住他的手,安撫地輕捏了一下。

時未卿低頭看著合在一起的手,靜靜聽著祁遇詹解釋都城的來信。

聽完之後,時未卿將眼神收斂妥當,他對此事也沒有什麼頭緒,隻得暫且先放置一旁,先緊著重要的事,“還有一事,上午城門口貼出了一封告示,上言年關將至,鄂州各府州縣需挨家挨戶審查戶籍。”

城門府衙這些地方比較敏感,都是由時未卿的人盯著,祁遇詹和他商量過,此事過去為他的爹爹報仇後也不需聞風樓在暗處,剛好也由此在封單明麵前過了明路。

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封單明既然讓時未卿參與進來,就從沒想過懷疑,此時也是托付了信任,便問道:“有何異處?”

他並非不了解這項事則,而是不了解其中的細微區彆之處。

“往年沒有嚴格到挨家挨戶搜查。”時未卿停頓了一下,將皺著眉頭眼神清明的封單明完全收到眼底,才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

“父親大約是對暗兵台起疑心了。”

這個消息太突然,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屋子裡麵最了解時仁傑的就是身為兒子的時未卿,而祁遇詹更不會質疑自家夫郎。

他第一反應是在梧州的暗兵台暴露了痕跡,而後又否定,梧州在他們密切監視中暴露了不會不知道。

既然時仁傑查得是全鄂州,那就隻會和鄂州有關,暗兵台隻在兩個地方出現過,不是梧州,就是另一個地方了。

而梧州沒有被察覺,黃州現在也無人在,暴露的源頭不是堯州就是都城。

封單明沒有收到堯州有異常,那就隻會是都城了。

祁遇詹看向封單明手邊的信,突然問道:“上午時府有沒有收到都城的信?”

時未卿道:“你剛離開不久,有都城來人進城,去了時府。”

封單明上午也收到過消息,他的注意力沒在這上麵,而是快速推演被發現的後果。

祁遇詹隻見他指尖在桌麵敲擊,一聲一聲,知道他在思考便沒有打擾。

他抬起另一隻手,正準備喝一口濃茶提提神,便察覺手掌被輕輕捏了一下。

祁遇詹停下動作,側頭看向身旁的夫郎。

怎麼了?

時未卿收到他眼神中的疑問,同樣沒有回答,不過卻將他手邊的茶盞更換了,他將祁遇詹的濃茶換成了自己的淡茶。

見此,祁遇詹眼中溢上笑意,手掌也收緊,將掌中的手密不透風地包裹住。

雖然知道對麵的封單明注意不到他們桌麵下的小動作,時未卿還是有些耳熱。

敲擊桌麵的聲音由快變慢,封單明也將計劃改進完畢,給兩人解釋完,他道:“時仁傑目的是要將晁厚德的命留在梧州,在他動手之前,察覺不到暗兵台在梧州就無事。”

畢竟他不可能真的讓時仁傑殺了晁厚德,而且還要當場捉拿時仁傑,讓他杜絕翻身的可能,那時他自當出現,隱不隱藏蹤跡在那之後也就不重要了。

離梧州查戶籍沒幾日,時未卿再次主動邀請封單明到紀宅,有他在紀宅輕易便可將人打發避開嚴查。

封單明沒拒絕,隻是要晚幾日再過去。

該商議的商議完,祁遇詹和時未卿告彆離開了。

回到紀宅祁遇詹讓紀二守在門口,關上房門後走到時未卿身旁問道:“出什麼事了,怎麼防備起封單明了?”

在墨蓮居,時未卿進門便在不著痕跡的打量封單明,祁遇詹對自己枕邊人了解,封單明沒發覺,他立即便發現了。

時未卿沒有回答,而是安靜地拉起了祁遇詹的手。

祁遇詹沒急著問,他順著力道,跟著人走到隔間,未曾想被自家夫郎伺候著洗漱了。

他剛要拒絕,便被那雙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下,看清清亮眼底毫無遮攔的心疼,祁遇詹隻好全程放任他動作。

直到他換完寢衣躺到床上,也沒聽到一句回答。

“生氣了?”

祁遇詹沒覺得時未卿生氣有什麼需要可擔心的,反而覺得新奇,畢竟這可是頭一次見自家夫郎對自己生氣。

他牽住放下帳幔就要離開的人,一把將人拉下圈在自己懷裡,仔細打量著如畫的眉眼。

“是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了?夫郎生氣怎麼也不對我發出來,倒像是在懲罰你自己。因為什麼,不會是舍不得吧?”

可不是舍不得,時未卿臉都不舍得對他冷一下。

被一語道出心思,他有些惱地瞪了祁遇詹一眼,隨後將臉紮進他的懷裡。

祁遇詹輕聲笑了一下,感覺懷裡人埋得深了一些,摸了摸鼻子,他好像又把人惹著了。

祁遇詹一邊回想之前都發生過什麼,一邊拆了自家夫郎的發冠撫著發頂,嘴裡還不忘哄著:“是我的錯,我不該笑。”

然而祁遇詹才開頭,他就感覺懷裡的人就有了動靜。

那不是幻覺,時未卿悶悶的聲音隨即響起,“你往日回來說不困倦,原來都是飲濃茶提神,到晚間還要再出去,整日休 息的時間都不超過三個時辰,今日若不是我發現,你便不會同我說,我不攔著你還要喝。竟如此不愛惜自己身體!”

時未卿說完就有些後悔,他沒想過要發脾氣,隻是害怕對方身體受到傷害,一想到這裡,心裡的恐懼便不再自控。

他在這世上親近的人不多,祁遇詹是他最在乎的一個,如果對方受到傷害,或是失去對方,隻是想到有這個可能,時未卿便覺得心痛難忍,心中生起無邊畏懼。

他難以想象事情真的發生,自己會變成何種模樣。

此時這方空間沒了聲音,時未卿臉埋著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知道祁遇詹是生氣了還是厭煩了,否則怎麼會靜到隻能聽見呼吸聲。

他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怎麼緩和挽回,最後隻是抿緊了嘴唇。

祁遇詹本來沒覺得什麼,正想著怎麼把人哄好,突然聽著懷裡人聲音不對,他動了動雙手捧著臉將人挖出來。

低下頭,眼睛正對上晶瑩的淚珠正順著臉頰滑向下頜,再抬眼,卷翹的長睫也已經被打濕。

再遲鈍,祁遇詹也察覺出對方狀態不對。

不管是什麼事,總要將人先哄好。

祁遇詹將抹掉淚滴,輕聲哄道:“怪我,應該好好休息,非要喝什麼濃茶,讓你擔心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封單明那邊的事已經辦完,不需要我再出去,接下來我必定好好休息,我說到做到。”

時未卿還是垂著眼,但祁遇詹見到他抿著的嘴唇放鬆了一些。

有變化就是好事,他靠近在時未卿眉心輕輕落下一吻,看著輕顫的睫毛,故意道:“夫郎彆氣了,氣壞身體可怎麼好,不如打我兩下,也算出出氣。”

說著祁遇詹就要牽起時未卿手腕,誰知剛一動作就被避開了。

“好嘛,舍不得打,瞪我兩眼也行。”

到了這個時候,時未卿知道對方沒有怪他,慢慢抬起了眼簾。

他眼中的陰鬱偏執以及藏得更深的恐懼,被祁遇詹儘收眼底。

祁遇詹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隨即臉上帶起笑容,“夫郎可是舍得看我了,既是抬頭,我就當不氣了。”

時未卿被溫柔的目光包裹著,緊著的心也放鬆了下來,動了動唇瓣,低聲道:“我沒想這樣,是我的不對。”

“我知道夫郎關心我,我沒怪你,你也沒怪我,這事就過去了。”再說下去就成了兩人對著認錯,祁遇詹趕緊找個話題轉移過去,“這會兒困意上來了,夫郎陪我著我睡吧。”

“嗯。”之前也是時未卿陪著一起,現在他更不可能拒絕。

祁遇詹將被子展開蓋在二人身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他閉上眼睛卻並未立即睡去,而是在想著一些事情。

他如今武力值高,自己和時未卿遇見危險的機會全部被扼殺在搖籃中,也就忽略了時未卿對受傷的敏感性,以至於讓今天這樣一點小小的事情,引得他的驚慌失措,惶惶不安。

好在現在沒有人受到真正的傷害,解決也容易,但遇到真的,就不容易了,到時候傷的還是時未卿。

心病不是那麼容易剔除的,可要怎麼做才有效果。

祁遇詹帶著疑問慢慢陷入睡夢。

第155章 第 155 章

午間陽光明媚, 穿過枝葉形成斑影,落在樹下正在揮劍的二人身上。

身影重合在一起的兩人,一個身形高大一個體貌修長, 衣袂翩飛, 一同揮著銀龍劍。

一套招式練完, 祁遇詹順勢抽出時未卿握在掌中的劍,收入掛在腰間的劍鞘上。

祁遇詹扶著靠在他的胸前的人,垂頭仔細打量, 他麵色微微紅潤了一些,與十日前練完之後的慘白相比可以說是變化非常大,呼吸急促有運動之後的原因,暫時看不出來。

“如何,感覺暈嗎?”

時未卿感受著來自周身熟悉又溫暖的氣息,慢慢平複著呼吸,移動腳步轉身, “比之前好了很多, 沒覺得暈。”

祁遇詹手掌拖著他的臉, 另一隻手取出帕子, 指尖抵到汗珠感覺到溫熱,才將帕子落在他額頭上, “那便好,明日可以試著你單獨練一練。”

時未卿闔上眼簾,在那隻掌心輕輕蹭了蹭, “好。”

“彆怕,這裡誰也沒有, 隻有我,我就在一旁陪著你。”

時未卿低頭, 視線撞上掛在腰側的青龍劍,他沒想到當初為對方尋的劍,會有一日被他握在手中。

他伸出手再次抓住雕著銀龍的劍柄,掌心是凹凸的觸感,卻並不冰冷,還帶著被他們握過的溫熱。

曾經噩夢般的記憶也被換成了兩人練劍時的場景。

祁遇詹估麼著時間快要用膳,便牽著時未卿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他們遇到了在亭子裡下棋的封單明和李雄聽。

時仁傑下令搜查全鄂州,祁遇詹之前的宅院藏不住人,他將李雄聽和石幫舵把子馮六等人也轉移到了紀宅,柳管事則留下,免得惹人懷疑。

之後幾日,封單明也住了進來,兩人在都城便互相知道身份,但李雄聽不知道封單明暗兵台統領的身份,隻知道他是長公主之子,為了不暴露身份,封單明直接易了容。

李雄聽是這次謀反案主要人證之一,封單明用暗兵台身份找人收集證詞,一來二去,兩人變成了一起下棋的棋友。

說到封單明,祁遇詹在之後詢問了時未卿為什麼對他起疑,他收到的答案和猜想的差不多。

在他沒來之前,時未卿被時仁傑蒙騙多年,一想到自己父親,便很難不對其他人提防,封單明自然也包括在內。

也是如此,祁遇詹才注意到,梧州內時未卿將時仁傑防範得有多嚴實。

他當時沒有做什麼表現,隻是從那之後,開始了時常對時未卿誇讚,還聯合封單明將時仁傑搞得焦頭爛額,接著又是每日鍛煉體魄的拳腳招式變成了劍招。

祁遇詹看出時未卿起初還問一問,後來不知怎麼就不問了,努力配合著他。

“下官見過王爺,王妃。”

走近亭子,李雄聽發現祁遇詹二人,站起躬身見禮。

李雄聽剛正不阿,卻不嚴肅古板,他是一個溫和謙遜的端方君子,在場除他以外的三人,身份多少都有些問題,他卻未有偏見,仍是以禮相尊。

大約這也是他能有淩非何成為至交好友的原因。

“李大人不必多禮。”祁遇詹讓人起身,回了封單明的招呼,又道:“即將用午膳,二位同去?”

李雄聽沒說話,轉身看向封單明。

封單明視線在祁遇詹和時未卿身上轉了一圈,把玩棋子動作停了一下,“我和李大人下完這局。”

察覺到視線,祁遇詹挑起眉頭回視過去,動了動握著時未卿的手,而後才笑道:“二位繼續,我和未卿便不打擾了。”

祁遇詹拉著時未卿走得痛快,封單明望著兩人的背影,怎麼看怎麼不痛快。

他回想祁遇詹最後留下的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長,他懷疑剛才祁遇詹分明就是故意。

這人什麼意思?

“一六大人?”

李雄聽略帶疑惑的聲音在麵前響起,封單明回神,繼續剛才的棋局,將手中白子落下。

抬眼示意李雄聽該他繼續,封單明抬頭對上李雄聽的臉,突然意識到什麼。

那廝難不成是在嘲笑他?

*

“主子,晁厚德帶兵闖進來,說是墨蓮居窩藏罪犯要進去搜查,肖掌櫃正在前麵攔著他們搜查。”

紀大麵色平靜地皺著眉:“聽聞晁厚德手下奇人不少,屬下擔憂聞風樓會被發現。”

“不必擔心。”時未卿麵上也未見半分波瀾,“你們隻管把聞風樓守好,彆的不用管。”

紀大應聲,躬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祁遇詹推開門進來了。

他邊關門邊道:“已經準備好了。”

時未卿視線對著祁遇詹黏在臉上的胡子,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走吧。”

“等一等。”祁遇詹拉住時未卿,將腰上的銀龍劍解下來,俯身將人環住,“把劍帶上。”

看著正在給他綁劍的人,時未卿感受著周身溫暖的氣息,抬手握住了祁遇詹的手腕,“我才獨自練了幾日。”

祁遇詹拍了拍那隻手,任由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繼續手中的動作,“你看我胡子都粘好了,彆怕,到了那我就在你身邊,一轉頭一伸手就能抓到我。”

他綁好劍,傾身將時未卿纖長的身體抱在懷裡,輕輕拍了拍。

時未卿手指摸到腰側劍柄,手慢慢握上去,閉著眼睛藏起了眼中的神色,“我知道了。”

祁遇詹手掌覆上時未卿的後腦,嘴唇又在他耳邊碰了碰,道:“誰敢惹你不高興,就砍他。”

兩人沒耽誤時間,直接帶上人從紀宅出發了。

到了朱雀大街,馬車停在墨蓮居不遠處,祁遇詹掀開車簾望過去,見著大門口已經圍滿了人,裡一層是守在門口的士兵,外幾層是圍觀的人。

其中不知誰先發現時未卿的馬車,認了出來大喊了一聲:“巡撫時少爺來了。”

人群先是反應了一會兒,隨即立即意識到時少爺是誰,人群中的靜便被打散,隨之而來的還有壓著嗓音的議論聲。

“這惡霸怎麼來了?”

“噓,小點聲,不要命了!”

“這位也是來墨蓮居的?”

“這墨蓮居被新指揮使圍住,這位又來做什麼?”

“墨蓮居怕是有熱鬨瞧了。”

“扶他下馬車這人是誰?”

“時少爺都敢娶的那個倒黴蛋吧,瞧瞧這下車都要小心翼翼地扶著,指不定被欺壓成什麼樣子!”

“噓,彆說了,那位帶人往這邊來了!”

原本堵得嚴實的門口,馬上被讓出了一條通道。

祁遇詹沒在意那些說話的人,他走在時未卿身旁,穿過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人群。

墨蓮居門前的士兵現在眼前,這些士兵身穿甲胄,麵色嚴肅,卻沒有趕看熱鬨的人群。

肖掌櫃和氣帶笑地聲音傳出來,祁遇詹越過士兵,從打開的門看進去,視線簡單掃了裡麵一眼。

大堂靠近樓梯的位置站著背對著門的士兵,裡麵被他們擋著,見不到墨蓮居的人。

二樓包間門緊閉看不出有沒有人,一樓已經是一個客人都沒有,隻留下擺放淩亂的座椅,和桌麵上的殘羹剩菜。

門口有士兵見他們一行人靠近,麵色不善地上前遇行阻攔,跟在兩人身後的方頭領一揮手,直接讓隨行護衛上前將門口的士兵捂嘴綁了起來。

身後人群剛要喧嘩,紀二隨身的兵器出了半鞘,再一道視線掃過去,便恢複了之前的安靜。

祁遇詹和時未卿皆未沒理會,耳邊聽著肖掌櫃的聲音徑直向前走。

“指揮使大人,墨蓮居做得都是正經生意,不可能窩藏罪犯,您查也查了,客人也趕了,再繼續下去,就不合適了。”

肖掌櫃話音落下,沒一會兒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祁遇詹聽出來,是晁厚德的聲音,“本官要查後麵你為何阻攔?難不成後麵有見不得人的?”

祁遇詹一行人悄無聲息地邁進門,隨著時未卿站在那些士兵背後。

肖掌櫃聲音再次響起,“指揮使大人哪的話,後麵是馬廄,那處用來存放馬匹和馬車之處,裡麵是今日樓上包間裡貴客的私人之物,無處可藏匿罪犯,大人,若惹了客人不快,我家主子怕是要責怪我這個掌櫃。”

對方冷哼一聲,拍桌道:“肖掌櫃,你是在嚇唬本官,不管你背後是誰都應該配合官府辦差,本官隻問你,你一屆平民是想阻攔朝廷任命的都司指揮使抓捕罪犯嗎?”

“小人怎敢,隻是能配合的已經配合,指揮使大人——”

“肖叔。”

聽到對方的話,時未卿突然出聲打斷了肖掌櫃的話,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墨蓮居內外的人聽到。

肖掌櫃一聽到聲音便認出來人是誰,停住了話語。

晁厚德那方也靜了下來,隨後便是腳步移動的聲音。

祁遇詹看著麵前的士兵緩緩地讓出了一條通道,人群的中心呈現在了他的眼中。

晁厚德是唯一一個坐著的人,他本就身材魁梧,即使一身常服,在背後站著一群武裝甲胄士兵的襯托下也很有威嚴氣勢,在人群裡麵非常顯眼。

祁遇詹直接看向他,視線從他正在落下的手移到他眯起帶著審視意味的眼上。

晁厚德往後看去看清紀宅護衛綁了之後,隨手扔在門口的士兵,當即洪聲罵道:“廢物,連門都看不好!”

罵完之後,立即有士兵去解綁,時未卿也未攔著,墨蓮居內隻聽見窸窣的解綁聲音。

不知為何晁厚德再無其他反應,祁遇詹看著他不像生氣不虞的樣子,方才得怒罵好似幻覺。

無人再說話,樓內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時未卿麵無表情的走向肖掌櫃。

一時無人開口,都在互相打量。

待祁遇詹一行人走近之後,肖掌櫃正著神色肅正地對他和時未卿躬身行禮:“主子,主君。”

祁遇詹對著肖掌櫃點頭回禮,他稍微落後一步,和肖掌櫃站著時未卿身後兩側時,察覺到了一道打量的視線。

他抬頭看過去,直接對上了晁厚德平靜的視線,他似乎並沒有因肖掌櫃說的話驚訝,也沒有因時未卿的相貌和身份而意外。

兩人僅對視一瞬,晁厚德便移開了。

“你就是墨蓮居的老板?”

打破安靜的說話之人是站在晁厚德身後一男子,那人祁遇詹見過,認出他是寧國公派到晁厚德身邊的劉峰。

劉峰說完之後,沒有得到答案,隻收到了來自對麵冷如寒冰般的眼刀子。

紀五收回視線,在雙方來回看了看,走到一旁搬過一把椅子放在時未卿身後。

祁遇詹拒絕了紀五的詢問,在時未卿側頭坐下時,站在了他伸手便能碰到的位置。

對於自己被無視,劉峰心裡便積了火,現在又見對麵如此行事,簡直隻對他和晁厚德的蔑視,完全是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他正要上前,晁厚德突然伸手將人攔住了,似不在意地道:“這是在人家地盤上。”

時未卿手垂在椅子旁,指尖若隱若現地接觸著熟悉的布料,眼神也沒給劉峰一個,直接對著晁厚德開門見山。

“這位大人,你也知道這是在我的地盤,為何卻無憑無證就想搜我墨蓮居,方才我還疑惑,現在知曉,大約大人一向如此辦案。”

晁厚德換了隨意舒適的坐姿,抬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全程也沒看時未卿一眼。

紈絝他見得多了,並沒有將梧州惡霸的傳聞當回事,也沒把時未卿放在眼裡,自然不會將不痛不癢的話放在心上。

第156章 第 156 章

他幾口喝光茶盞裡的茶水, 隨手將茶盞扔在桌上,加重了語氣,“本官乃朝廷命官, 辦差自有道理, 哪是你一個小郎能明白。”

時未卿這類話聽得多了, 早就不會生氣,更不會在意這點小伎倆。

他一臉平靜的淡聲道:“既然大人執意要求,我不攔著, 大人也動作快些,免得耽誤我墨蓮居的生意。”

晁厚德意外時未卿沒有變化,重重哼了一聲:“本官豈是你能安排!”

劉峰極有眼色,立即配合道:“方才你這掌櫃百般阻攔,現在你倒是痛快,誰知是不是已將罪犯轉移到彆處?”

聽見此話,紀四沒忍住怒火, 邁出一步剛要張嘴還回去便被眼疾手快的紀二一把攔住了。

紀四詫異地轉頭, 對上紀二眼睛突然沒了動作,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比以往都安靜的方頭領, 心中疑惑,怎麼看都覺得這倆人不對, 就像知道了什麼一般,對對麵的挑釁完全不為所動。

“我當墨蓮居怎麼好端端被查,原來大人今日是上門來找麻煩的。”時未卿冷哼一聲, 低頭撣了撣下擺看不見的塵土,看也不看晁厚德一眼, 語氣是毫不遮掩的強橫霸道:“大人還是識相的好,現在還有良言相勸, 若大人執意糾纏,要想離開,可就難了。”

祁遇詹主要注意力一直在見時未卿身上,眼看著他說完這句話後,全身氣勢驟然發生變化,他不動聲色的將目光落在了對麵。

晁厚德視線從扳指是移開,略過滿麵絡腮胡降低存在感的祁遇詹,看了時未卿一眼。

他沒料到對方這麼直白,但就剛才沉得住氣的定力和現在不弱的壓迫感,讓他不得不承認這紈絝還是有點本身。

但也僅此而已,晁厚德也隻是多看了時未卿幾眼,他不覺得一個哥兒能掀起什麼風浪。

對晁厚德來說,現在要緊的是從時仁傑身上抓把柄,才好打破對他不利的處境。

即便剛才手下已經告訴他,他們要找的人從彆處發現了蹤跡,但不管墨蓮居藏沒藏罪犯,他都會讓人從這搜出來。

如此,他才能時仁傑的兒子身上下手,抓到時仁傑的把柄,以宣泄他之前手下人被折損的怒火。

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讓外麵的人把罪犯抓到藏到墨蓮居裡麵。

晁厚德手臂拄著大腿身體前傾,不屑地道:“你一個哥兒還想威脅本官?我到想看看,你要如何難住本官。”

晁厚德身為武將年青時沒少上過戰場,驟然放出的氣勢不比時未卿差,雙方之間變得緊張起來。

劉峰在寧國公手下被重用,自從來了梧州便被接連冷落,今日日他上位的好機會,他不會回放過任何機會,當即極有眼神地捧起晁厚德,“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威脅敢對指揮使大人!”

這點小場麵鎮不住時未卿,他瞥了一眼劉峰,看向晁厚德,“大人還是管好自己的狗,不要亂叫,實在是聒噪的惹人煩。”

他又道,“前些日子聽聞大人抓賊人之時,查出了私吞漕糧之事,一貫和大人交好的通判卻不知怎麼就畏罪自殺了,如今我不計較無憑無證搜查我墨蓮居,大人反而不走,難不成還想借機鏟除異己?”

晁厚德瞳孔一縮,心中有想起無故被通判牽連的怒火,又有被猜中謀算的驚訝,然而他在官場多年,再如何也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來。

他眯起眼睛看向對麵,驚覺這次是他看走眼了。

晁厚德身後的士兵大都沒跟他多久,但也見過他的手段,心中畏懼異常,聽到這樣的話俱是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

“放肆!”劉峰一心要立功,聽了這話立即搶先道,“堂堂都司指揮使是你能隨意汙蔑!”

時未卿突然嗤笑一聲,嘴角掛著譏諷:“大人這是被說中,怕了?竟要一條狗替你出麵。”

劉峰正要喚人把時未卿等人抓起來,一轉頭對上了晁厚德看過來駭人的眼神,心下一驚瑟縮著將話咽了回去。

晁厚德轉回頭,掩住鋒利如刀子的眼神,不以為意道:“本官還當你有什麼手段,不過如此,除了威脅,也就是賣弄你的口舌。”

聞言,時未卿慢慢靠向椅子後背,“既然大人想聽,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多賣弄賣弄。”

“聽聞大人與家父關係不太好,是因為某些事情,才不喜歡家父的吧?如此說來,大人難不成是因為鬥不過家父,才來找墨蓮居的麻煩?”

時未卿突然側過臉看向祁遇詹問道:“夫君,你知道這叫什麼?”

祁遇詹看著他這副鮮活靈動的模樣,笑了一聲,配合道:“好像叫打不過大的打小的,柿子挑軟的捏。”

其實今日這場戲幕後操縱者並非晁厚德,而是時仁傑,再一次被自己的父親算計,時未卿心情不可能好,即便晁厚德也是被利用了,但他既然又那份算計又撞上來,便注定不能輕易脫身。

時未卿低頭看著腳下的地磚,眼神沉冷,“怎麼,大人覺得我是軟柿子嗎?”

時未卿的語氣可謂毫不客氣,也完全沒把晁厚德放在眼裡,雙麵之間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劉峰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經過剛才不敢再隨意開口。

說彆的晁厚德還能忍住,一說時仁傑,他就會想起這段時間在梧州屢屢受挫來自於誰。

晁厚德不著痕跡地抬頭看了一眼門的方向,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握緊,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鬆開拳頭坐直身體,如同居高臨下打量一般的蔑視道:“你以為抬出時仁傑就能阻止本官辦差,黃口小兒,還是太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找你爹,免得被欺負沒地方哭。”

祁遇詹眼看著他壓下怒火,從暴怒的邊緣轉為平靜,堂堂一行省指揮使如此被羞辱也能忍下去,不僅是心機深處的緣故,還有值得他這樣做的圖謀。

對於今日,他和時未卿隻知道時仁傑的謀算,並不知道晁厚德的,見此之後,祁遇詹察覺,他今日在時仁傑謀算之外也另有圖謀。

時未卿和祁遇詹想得差不多,晁厚德既不搜查又不離開,大約和他的圖謀有關,應該是在等什麼。

他當做沒有察覺晁厚德的動作,不緊不慢的和他對峙,兩人一言一語不停地唇槍舌戰。

不知過了多久,從門口進來一個人,來人穿過士兵阻攔徑直走到了時未卿身邊,俯身低語。

不隻晁厚德在等,其實時未卿也在等,聽完稟報後,他揮手讓人退下,隨即神情狠厲地看向晁厚德,手掌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大人真是好手段。”

祁遇詹離得近聽得清楚,剛才那人在說晁厚德已經墨蓮居附近巷子裡抓到了罪犯,正在將他們押來的路上。

他心道,晁厚德果然陰險狡詐,在墨蓮居裡搜不到人,便拖延時間將人抓到墨蓮居,親自坐實窩藏罪犯的罪責。

他即便不知被時仁傑算計,稍有可能也要利用起來算計時仁傑。

事情已經明了,該做的戲也做足,祁遇詹看見稟報那人的手勢,知道林觀也按計劃進行的順利,那麼這場戲便可以結束了。

祁遇詹轉身,身後眾人對上他的視線後,俱是肅正神色做好了準備。

晁厚德注意到動靜,眯起眼睛,審視地看向時未卿,“襲擊朝廷命官的罪責可不小,時仁傑也保不住你。”

時未卿慢慢站起身,睨著晁厚德,語氣極其跋扈,“我勸大人下次做事還是要隱蔽一些,否則寧國公——也保不住你。”

“把他們綁了,扔出去。”

時未卿說完轉身站到了祁遇詹旁邊,霎時,肖掌櫃方頭領等人繞開兩人衝向了對麵。

晁厚德神情變了變,他不確定自己計劃是真暴露,還是對方在試探,隻道:“把大門關上,把墨蓮居負隅頑抗的罪犯同夥全都抓起來。”

之後他便沒有再說什麼,隻退到一旁,由劉峰帶領士兵和對方動起了手。

對於晁厚德來說,隻要把人全都抓住,計劃還可以進行,甚至會更順利,罪犯從墨蓮居搜查出來之後,怎麼判定這些人,都是他說了算。

晁厚德從隱蔽的角落抬頭看了樓上一眼,他不能確定樓上緊閉不出的邊間裡有沒有人,若有都是什麼身份。

兩方打鬥場麵混亂不堪,樓內的桌椅板凳都被損壞,甚至在空中亂飛,祁遇詹攬住時未卿的腰,將人帶到了安全的角落,防著有東西砸到他,祁遇詹乾脆將人護在了懷裡。

時未卿抬眼,他眼中的冷意早不知消失在哪個角落了,溫順的模樣和剛才判若兩人,他不在意在大庭廣眾下與祁遇詹親近,但怕他擔心,便道:“我沒事。”

祁遇詹捏了捏他的手,揚著下巴指向大堂道:“墨蓮居要關門休整了。”

時未卿冷哼一聲,“今日損失我會找人討回來。”

祁遇詹隻以為他說的是晁厚德,沒做多想,之後他和時未卿在一旁安靜的說著話。

但他也沒忘關注樓內雙方情勢,確定了墨蓮居占上風,祁遇詹才開始找劉峰的位置,他還記著這人剛才有多狂妄。

找了一圈,祁遇詹才從遠處找到劉峰,仔細一看他發現紀五正在關照他,不僅如此,方頭領紀二等人找到空隙也在關照劉峰。

不知怎麼,劉峰總覺得自己遭受冷刀暗箭多到不斷,四周觀察又找不到來處,讓他苦不堪言。

第157章 第 157 章

劉峰隻得加倍小心, 不斷躲閃時,視線從樓上略過,他身形頓了一下。

下一秒, 他驟然感覺屁股被人踹了一腳, 劉峰回頭, 看到了紀五一邊手拎小兵,一邊對他嘲笑挑釁。

劉峰低罵一聲,再沒發現自己被針對, 那就是傻子了。

其他人離得遠,一時攔不住劉峰,等紀五料理完手上的士兵,他人已經跑到了晁厚德身邊。

晁厚德是寧國公一派的人,對封單明還有用處,時未卿今日就沒打算動他,但將他帶來的手下全都綁了, 讓他在梧州顏麵儘失, 成為笑料, 就足夠晁厚德惱怒的。

“算他走運。”才騰開手趕過來的紀四, 站在紀五身邊冷哼了一聲。

紀五又將一個綁好的士兵扔到一旁,直起身, 眼睛如同看獵物一般鎖定著劉峰,“機會多著呢,就讓他多蹦躂一會兒。”

紀四想到這小子讓人防不勝防的陰招, 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一聲道:“還得是你。”

“行了, 趕緊乾活吧。”說完兩人,再次衝進了人群中。

這邊, 劉峰衝到晁厚德身前站定,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急聲道:“大人,對方不知哪來這麼些能打的人,我們帶來的人快頂不住了!”

晁厚德一直在旁邊觀戰,場中的情勢看得清楚,計劃出現變故,他也心煩氣躁。

今日就不該聽劉峰的話,把易柳支出去。

晁厚德沒了好臉色,怒罵道:“一群不中用的,還不趕緊去看看那幾個人怎麼還沒有帶過了!”

劉峰低頭隱下表情,道:“大人,若現在我們被壓製住,即便罪犯被送進來也無用了,反而會被抓住把柄,現在當務之急是請大人出手將這些罪犯同黨都拿下,之後一切才好說。”

“而且,崔家大公子就在樓上。”

晁厚德一驚,神色當即有了變化,崔家世代避世居於梧州,可以說是整個鄂州豪紳之首,如今時仁傑有此地位,崔家功勞不小。

若是能拉攏了崔家,他還愁掌控不了梧州,隻是時仁傑和崔家關係密切,也不是那麼容易拉攏的。

劉峰沒聽到回答,悄悄抬起眼睛,見晁厚德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卻仍是看不出想法。

他驟然憶起方才那個挑釁之人看過來讓人毛骨悚然的視線,臉上出現狠意。

不隻是為了上位,就是為了自身安危,這些人也不能留,否則倒黴的就是他自己。

劉峰繼續勸說,“大人,誰對誰錯不重要,豪紳官員看中的是利益,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權勢,是梧州之內誰說話算,能給他們帶來好處,若大人壓製住時仁傑,何須擔憂這些豪紳,屆時他們隻會主動上門來找大人,如果今日大人無功而返,還是被時仁傑的兒子壓製,這事傳出去,大人麵臨的就是被鄂州官員豪紳排擠的局麵!”

這話剛好中了晁厚德心思,之前他一直自持身份未動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的勢力單薄,和在鄂州紮根多年的時仁傑無可比擬,不到時機必不可少撕破臉。

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管今日結果如何,他與時仁傑的鬥爭都放在了台麵上,若再退就真沒了機會。

晁厚德沒說話,向前走了一步,劉峰立即讓開路。

祁遇詹第一時間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緊了緊護著時未卿的手臂,道:“晁厚德也加進來了。”

刀劍不長眼,難免有人受傷,時未卿見不得傷口血跡,祁遇詹直接將人扣在懷裡,口中給他描述情形。

說到晁厚德被方頭領紀二和紀五三人牽製,時未卿驚訝道:“他武藝竟有如此程度。”

紀四攔住劉峰,隨後又被士兵阻礙,祁遇詹視線跟著劉峰到了晁厚德身邊,皺眉道:“剛才打平,劉峰過去了,他們三個攔不住晁厚德。”

話音剛落下,祁遇詹便看見晁厚德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襲來,他動作迅速地將時未卿手臂放在自己腰上,同時口中道:“抱緊我,晁厚德過來了。”

在晁厚德手掌落下之前,祁遇詹已經單手攬著時未卿離開了原地。

“沒想到這還有一個深藏不露的。”晁厚德眯起眼睛打量祁遇詹的臉,奈何被絡腮胡遮得嚴實,看不清真實麵容。

但他的目的是時未卿,之後便沒再關心祁遇詹,出手直奔他追了過去。

祁遇詹沒和晁厚德多言,沉默著一邊在遠離人群的角落裡四處遊走釣著他,一邊護著時未卿一邊單手回擊。

未免晁厚德察覺什麼,祁遇詹一直壓製著實力,維持在旗鼓相當和下風之間,拖著他,讓肖掌櫃等人專心解決其他人。

三人都未說話,一時之間來往的全是內功招式。

時未卿整張臉埋在寬闊的胸膛裡,闔著雙目,他看不見任何東西,耳邊呼嘯的聲音便凸顯出來。

勁力帶起的破空之聲不斷響起,淩厲的勁力漸漸將他包圍,時未卿眼前恍惚浮現出記憶碎片,他好似回到了無數次夢中的場景。

湍急的河流邊,他被爹爹緊緊護在懷裡,黑暗之中,隻能聽到冰冷的刀刃一次次落在血肉上麵的聲音。

那聲音陰冷,粘膩,讓人恐怖。

“未卿?”祁遇詹突然感覺到懷裡人在發抖,加重掌力甩脫晁厚德,落在一旁,低頭一看,才發現時未卿麵色慘白,額頭冷汗不斷。

將晁厚德甩給方頭領,祁遇詹將人帶到一旁摸索著全身檢查了一遍,沒發現受傷,碰了碰時未卿的額頭,輕聲喚道:“你怎麼了?睜開眼看看我。”

時未卿顫抖著睫毛睜開眼,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看清眼前人是誰後,身體周圍包裹的溫度才送到腦中,讓他辨彆出熟悉又溫暖的氣息。

“我——”時未卿話未說完,被突然出現的晁厚德打斷。

祁遇詹護著時未卿擋住他的偷襲,幾個招式後猛地發力抬腿橫掃過去使晁厚德砸向牆壁,他借機抽身,落地前瞄了一眼場中,看到了受了傷的方頭領和紀五。

祁遇詹看出他們是輕傷沒有大礙,示意他們繼續,晁厚德交給他解決,便將注意力放回了時未卿身上。

站穩後,他雙手輕柔地捧著時未卿的臉,將人從懷裡挖出來,細細打量他的神情,擔憂地問道:“哪裡不舒服嗎?”

此時時未卿已經恢複過來,他垂眸掩下眼中的波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隻是剛才想起了爹爹。”

祁遇詹一聽便明白了,看著他還有些蒼白的臉,隻以為是不經意間看到了傷口或血跡,心裡免不了心疼,“怪我,我馬上解決晁厚德,我們離開這。”

他說完就要轉身去麵對,從身後謹慎靠近的晁厚德。

時未卿突然抓住祁遇詹要離開的手,抬頭看過去,“讓我試試。”

對於這些日子祁遇詹做的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要做什麼。

祁遇詹對上那雙漂亮的黑瞳,看清了隱藏慌懼之下的堅定,他反手握住他濕冷的手掌,沒有拒絕,道:“好,我就在你身旁。”

一開始輕敵導致自己受傷,這次晁厚德打著萬分戒備靠近,一邊心中思忖著如何將兩人擒住,一邊說話分散二人的注意力。

“你一個哥兒身邊能留下這樣的人物,到是本官看低你了。”

時未卿一眼看穿晁厚德的意圖,他沒心情和他周旋,直接眼帶譏諷揭穿了他,“要動手就動手,彆弄這些虛的浪費時間。”

晁厚德沒再廢話,見一直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分開,眼中閃過精光,在距離縮短到合適位置後驟然出招。

祁遇詹眸光一閃,迎了上去,他佯裝和晁厚德勢均力敵的武力,沒將他壓製,也沒讓他討到好處。

兩人轉眼間就過了十幾招,離時未卿的距離忽近忽遠。

突然,晁厚德抓住祁遇詹破綻虛晃一下,驟然轉換方向襲向時未卿,看著越來越近的距離,他心中穩操勝券。

在即將抓住對方時,晁厚德掃了一眼祁遇詹的位置,未料餘光突然銀光一閃,下一秒他的手臂上便傳來痛感。

意外被傷,晁厚德下意識調轉身形,落在遠離兩人的位置上,眼中滿是戒備猶疑地重新打量時未卿。

時未卿顫抖著手收回刺出的劍,視線卻不受控製地落在那道傷口上,跟隨它移動,他的腳如同被釘在原地一般動一下都困難。

他驟然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眩暈之感上湧,帶得他身形微晃,那道傷口在他眼中越來越模糊。

突然,時未卿眼前黑了下來。

他沒看到,下一秒鮮血便順著晁厚德的傷口溢了出來。

祁遇詹收回視線,心道還算及時,沒讓人看到。

“當啷”一聲,銀龍劍從時未卿的手中掉落在地上。

他抬手輕輕撫上眼前溫熱寬大的手掌,想動一動腳,還是失敗了,隨後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夫君。”

“嗯,我在。”祁遇詹站在他身後,看著更加蒼白的側臉,低聲回應著,看不清的眼底正在翻湧著什麼。

時未卿放下手,任由自己靠向那個記憶中極具安全感的懷抱。

祁遇詹接住他後跌的身體,另一隻手臂攬著他的腰翻轉,撫著後頸將他整個人嚴絲合縫地攏在了自己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慢慢溫暖著冰涼的身軀。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在這之前,祁遇詹曾經仔細思索過,時未卿怕傷怕血,是源於當年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能為力。

如今他已不再是曾經手無寸鐵無力還擊的幼童,現在他可以保護自己保護他人,祁遇詹想從這方麵切入,讓時未卿改變認知,打破心理障礙,從而在根源上解決問題。

但是,看到剛才時未卿的反應,他實在心疼,完全無法再狠不下心,讓他再一遍遍經曆夢魘。

左右處處有他和方頭領等人保護,可以讓他避開傷口血跡,自己再注意不讓人擔心便好,其實,無需讓他改變。

時未卿克製著還在顫抖的手臂回抱過去,緊緊環住祁遇詹的腰。

似乎知道身前這個人在想什麼,他在這個熟悉的懷中睜開眼,道:“我可以的,隻要有你在,我可以做到。”

他抬頭,看向祁遇詹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怨怪,隻有完全的信任和依賴,“夫君,不要怪自己,你沒有做錯,而且我也想保護你。”

祁遇詹眸色又深又沉,他捏了捏時未卿的後頸,將人抱得又緊了一些,“不繼續了,你現在也可以保護我。”

一直在原地按兵不動的晁厚德眼神閃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此時,他見兩人無暇顧及他,立即抓住時機提起攻了過去。

祁遇詹一直留了一分注意在晁厚德身上,發現他的動作之後,迅速的用腳挑起掉在地上的銀龍劍。

把劍握在掌中正要準備回擊時,祁遇詹耳朵不著痕跡地動了一下,接著他便將劍收回了時未卿側的劍鞘內,帶著人躲向大門口的位置。

晁厚德緊隨其後,招式徑直襲了過去,靠近時,他疑惑祁遇詹為何停在門口將時未卿藏在身後,之後便不動了。

轉念之間,晁厚德心道不好,正要收回身形。

突然,大門發出“嘭!”地一聲,被讓從外麵一腳踢開了。

第158章 第 158 章

厚重的門不堪大力, 吱呀幾聲傾倒在地,踢門之人踏著灰塵走進了墨蓮居。

晁厚德趁著間隙落在距門不遠處,站定之後, 看清了那人的臉。

來人並不陌生, 他在時仁傑身邊見過不止一次, 方才在門外之時便認出了他是時仁傑的侍衛統領林觀。

讓晁厚德意外的是,他明明收到的消息是今日林觀會在城北搜查,眼下為何會穿過大半個梧州出現在城西?

下一秒, 晁厚德看到府衙間隙露出來的幾人時,臉色突然有了變化。

在時未卿來之前,晁厚德便已經收到劉峰稟告,那幾個罪犯已經在墨蓮居附近的巷子裡找到蹤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抓到,接下來隻等將人帶到墨蓮居即可。

按計劃拖延時間,現在本該被屬下抓到的人, 現在卻在林觀手裡, 很明顯他誣陷時家父子的計劃失敗了, 此事決不可暴露。

若由這林觀捉住錯處, 他必然身處下風,甚至很有可能會因此失去拉攏崔家的機會。

晁厚德視線掃過湊著擠在府衙身後小聲議論的百姓, 抬手半遮半掩地捂住了傷口。

林觀剛踏進大門,便將樓內情況儘收眼底,他在時未卿身邊停下腳步, 一眼辨彆出他不太對的狀態。

林觀垂眼看了看祁遇詹護著他的手臂,視線上移落在了他蒼白無血色的臉上, 手指在袖中緊了緊,聲音放低了一些, 道:“少爺,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時未卿黑眸淡淡撇了林觀一眼,並沒有說話。

在時仁傑眼裡,他們和林觀的關係並沒有多親近,祁遇詹在一旁也沒有出聲解釋的打算,隻是收回手臂,站到了時未卿身旁。

林觀並不意外在時未卿那受到冷遇,能得到一個眼神,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努力的結果了。

不再奢求太多,林觀抬步帶人繼續向前走,在雙方中間站定,看向晁厚德的神情瞬間淩厲,“晁大人見到我似乎很意外?我也很意外,來的路上碰巧在後麵巷子遇到都司的人,他們似乎在抓什麼罪犯。”

“晁大人不打算為我和外麵的百姓解釋解釋,這抓人怎麼抓到了墨蓮居裡麵?否則百姓可要誤會,這梧州城裡,朝廷命官可以隨意欺壓百姓了。”

晁厚德眼神移向門口被對峙的士兵和府衙隔開的百姓,眯了眯眼睛。

“你在質問本官?本官今日才知,這墨蓮居背後之人居然是巡撫大人的兒子,眼下反倒疑惑,此時你本該在城北搜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是來阻礙本官辦差,還是以公謀私包庇膽敢傷害朝廷命官之人,隨意汙蔑本官欺壓百姓。”

前話一出,門口的百姓中立即有了震動,驚訝的議論頻頻傳出。

今日以前少有人知道墨蓮居背後之人是誰,曾經沒少猜測探尋過,卻都沒有結果,最後成了梧州隱秘之一,眼前這種情況,隻怕過了今日,就會將此時宣揚的整個梧州都知道了。

晁厚德絲毫沒將外麵的反應放在心上,露出手臂上的受傷的位置,冷哼一聲放出氣勢,直接威懾林觀,毫無避諱地大聲道:“回去告訴時會仁傑一聲,讓他的手彆伸的太長,本官手臂上的傷也必須給本官一個說法。”

林觀也沒讓人管門口的百姓有沒有人聽到,他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轉頭看著門口被綁的罪犯,對晁厚德道:“晁大人莫不是把人當傻子——”

“廢話太多。”

時未卿突然抬步上前走到林觀身後,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祁遇詹仔細觀察時未卿的神情,察覺他將情緒克製很好,又看了看晁厚德被破損袖子遮住的傷口,他眼眸動了動沒有阻攔。

林觀怔了怔,一時頓在原地,計劃中並沒有現在的情形。

接收到林觀眼中的詢問,祁遇詹不動聲色示意他靜觀其變。

“晁大人為何隻說我傷害朝廷命官,卻不說今日為何到墨蓮居,真以為關了大門就沒人知道?我也轉告大人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說不準就透給了誰。”

聽著特意加重的最後一句,晁厚德眉心驀地一跳,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句都直接點到了他的顧忌。

時未卿盯著晁厚德表情,慢慢抬起手,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看來晁大人是聽出來了,那現在就來算一算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隻憑那點傷怎麼能算傷害。”

“慢著。”晁厚德再出口的話已經百般顧忌,沒了剛才對林觀的強硬態度。

“慢著?晁大人到梧州這麼久,沒聽說過我的傳聞嗎?”時未卿手落在身側的劍柄上,直視著晁厚德,“既然擔了罪名,我怎麼可能不合了晁大人的意真的做出來點什麼。”

此時晁厚德才意識到,之前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哥兒,這個時未卿完全是一個無所顧忌強橫跋扈,比之都城的紈絝子弟有過之無不及。

他隻覺不好,他看了看時未卿身後的林觀和祁遇詹,又顧忌自己身邊沒有人,而且已經算是撕破臉,真要動起手來,他才是弱勢的一方。

緊隨之後,晁厚德又想到,大庭廣眾之下襲擊官員,一旦坐實罪名,他完全可以趁機將時未卿抓起來,繼續之前被破壞的計劃。

時未卿不在意晁厚德突然靜下來在算計什麼,他握緊劍柄,徑直拔出了銀龍劍,經過一段時間練習,時未卿的動作已經嫻熟,速度快到直接劍身原本的東西也帶了出來。

一滴冰冷潮濕的東西突然落在時未卿眼尾下方,襯得臉上那顆孕痣尤其的鮮豔,他提劍緩下步子,抬手慢慢摸過眼尾,最後遞到眼前。

看了一眼後,狀似無意的收回手,繼續向前走,隻是另一隻手上的銀龍劍有了細微的抖動。

這 時祁遇詹突然上前,攬過時未卿顫抖的身體,握住他那隻手,輕輕抹去指尖那抹紅色,也抹去了他的強撐,低聲道:“已經足夠了。”

“我……”時未卿突然停住,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再繼續下去能做到什麼程度。

“今日你做的已經足夠了,不要勉強自己。”

祁遇詹從時未卿手中抽出劍,放回劍鞘,攔腰將他抱起,轉身對林觀道:“這裡交給你了。”

林觀極其端正的抱拳行禮,應道:“是。”

晁厚德看著祁遇詹離去的背影,神情莫名好似發覺了什麼,但他顧不上這些,時未卿在此時離開,就表示他之前計劃已經完全被破壞了,他的目光從門口被綁的罪犯身上略過,這些人一定要搶回來,否則他的另一個計劃也將進行不下去。

門口的府衙見兩人出來,徑直讓開了路,他們身後的百姓無趣驅使自發地留出了兩人通過的空間。

所有人都秉著呼吸,盯著兩人,這條臨時小路安靜無比,閉上眼就好似沒有人存在一般。

祁遇詹抱著時未卿剛穿過不久,身後人群再次傳來震動,比之剛才還要激烈。

“嘶——你們看到了嗎,不是我眼花吧,被抱著的是那位?”

“我也有點眼神不好,剛才好像看見了,娶了那位的倒黴蛋從他從裡搶劍了!”

“可不是,你們沒看見嗎,那個惡霸還一點反應也沒有地被抱走了。”

“這麼一看這位郎君也不是被欺壓的模樣。”

人群中還欲再說什麼,被府衙幾句喝聲壓了下去,祁遇詹一路上聽得清楚,將時未卿放到馬車榻上時,一邊卸劍,一邊沒忍住笑道:“你在外麵可真是成了洪水猛獸了。”

“人本就如此,畏懼才會敬畏,會少很多麻煩,所以我寧願他們怕我。”時未卿絲毫在意,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抓住祁遇詹的手,暫停了用帕子給他擦臉的動作,又道:“你不要跟他們一樣。”

祁遇詹將他的手握進掌心,換另一隻手拿手帕,繼續擦著,“一樣什麼,怕你嗎?”

他用手帕點了點時未卿的孕痣,眼中升起了彆樣的神色,聲音莫名低了幾分,“我要是怕,會對你做那些事嗎?”

似乎回憶起什麼,時未卿耳尖顏色忽然變了,沒再接下去,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任由祁遇詹繼續擦手。

處理完血跡,將帕子放到一旁,祁遇詹重新攬回已經平複的身體,抬手放在時未卿的後腦輕輕順著,“林觀跟你一起去時府嗎?”

時未卿放鬆地靠向祁遇詹懷裡,答道:“若今日我猜出墨蓮居的事情和父親有關,會遷怒把他綁回去。”

祁遇詹無聲歎了一口氣,沒有開口勸什麼。

他們今日的這場戲源自時仁傑,他派林觀用假的罪犯將晁厚德引到墨蓮居,而後又有意將墨蓮居背後之人的身份放給他。

祁遇詹暫且不能確定時仁傑的目的,但可以確定和要滅口晁厚德有關,這和封單明的計劃沒有衝突,所以他們配合演這場戲。

祁遇詹對此覺得沒什麼,隻是突然發覺,時未卿和林觀之間的不合,一直都離不開時仁傑在中間有意無意的挑撥。

在這樣總是有新的矛盾和衝突生成的條件下,時未卿一直期盼的親情要想恢複如初是不可能達成的。

他收緊手臂,心疼地將時未卿抱得更緊一些。

好在,現在誤會已經解開,他們兩人感情修複隻是時間問題。

時未卿感覺到祁遇詹的動作,抬頭看過去,沒想到對上了一雙藏滿深情的眼。

祁遇詹低頭,在他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離開時耳朵微微動了一下,隨後轉身靠近窗口,掀起簾子一角,觀察外麵的情況。

時未卿跟過去,問道:“人到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到了。”

時未卿口中的人帶著都司士兵破開人群, 徑直走到晁厚德身邊,那人並沒有停住,而是靠近晁厚德低聲說了些什麼。

他遠離之後, 晁厚德便未出一言走出墨蓮居, 在都司士兵的簇擁下上馬離開了。

那人並沒有跟著一同離開, 而是在與林觀說了幾句之後,兩人一起上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祁遇詹放下簾子, 轉身坐正,時未卿也跟著坐回他身邊,望著他問道:“怎麼樣?”

“一切順利。”

時未卿想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抿了抿嘴唇,啟唇道:“你留在墨蓮居,處理裡麵的亂子。”

祁遇詹有些意外地看來時未卿一眼,想了想問道:“怕我在影響發揮?”

時未卿轉回頭, 避開了他的視線, “不想讓你看到那些。”

即便他知道祁遇詹不會在意, 但還是不想讓他見到連他自己都厭惡的猙獰模樣。

根據以往的情況, 祁遇詹並不想讓時未卿單獨麵對時仁傑,但他尊重他的想法, 心裡讓了步,道:“我在府外等你。”

接著他又道:“氣大傷身,不要真的動氣, 差不多就可以,如果到了一個時辰你沒有及時出來, 我就進去。”

時未卿聞言,沒有再拒絕, “好。”

兩人說話期間,墨蓮居前的百姓都被府衙驅散,門口隻剩下一隊都司士兵,他們和府衙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對著。

沒過多久,林觀和之後來的那個人也從樓上下來,或許兩人之間達成了什麼共識,那人離開時將門口罪犯和裡麵被綁的士兵都帶走了,林觀沒有任何阻攔。

肖掌櫃等人跟到門口,也沒有做什麼,視線也從那些人身上轉移到了不遠處的豪華馬車上。

“去城西。”事情都處理完,林觀也帶人準備離開。

“方頭領。”

時未卿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話音剛落,方頭領便站在林觀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林觀沒有任何驚訝被攔住,問道:“少爺可是還有其他吩咐?”

他身後跟著的府衙也早已習慣這個場麵,完全熟練應對著,他們全都低著頭儘可能的減小存在感。

眾人都在等時未卿反應,注意力全在馬車那,他們見車簾被掀開,出來的人卻不是少爺,而是他的夫婿。

祁遇詹走近,視線從某個府衙身上略過,最後落在了林觀身上。

方頭領聽聞腳步聲側身讓開位置,祁遇詹沒停在他的位置,他腳步錯開側著身體給林觀留了離開的路。

“林頭領,未卿希望與你一起回時府。”

林觀麵色平靜地看向馬車方向,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遲疑也沒有,直道:“是。”

聽見這聲回答,林觀身後某個府衙心虛的頭不由更低了一些。

見此,方頭領走向馬車,坐在馭位上驅使馬匹向時府方向行駛,林觀跟著紀二一起上馬,走在了馬車兩旁。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祁遇詹不知道想起什麼,歎了一口氣。

人都走了,也該收拾墨蓮居,肖掌櫃回頭看著樓內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也跟著歎了口氣,“今天是無法開門了。”

突然想起事還沒完,肖掌櫃也顧不上再發愁,怎麼也要先把樓上崔家那個公子送走才行,隻是他有些疑惑,這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露臉,現在該走的都走了,也不下樓離開。

他指了指樓上,道:“我先去看看樓上那位貴客。”

祁遇詹點點頭,“肖叔去忙,樓下交給我。”

“哎,這點小事交給紀大就好。”

“無礙,肖叔去吧。”

肖掌櫃沒再多說徑直上樓了,他知道紀大等人自有分寸。

*

“父親這次又想要做什麼,恐怕不是想拆了墨蓮居這麼簡單吧?”

時未卿揮開守門的時寬,一把將門推開,走到書案前和以往相同直接質問。

時仁傑放下手中的書方才抬頭,他對著時未卿身後的時寬道:“把無關的人請出去。”

方頭領也隻是送林觀進書房,聞言沒等時寬動作提前走了出去,時寬將視線轉移到五花大綁被隨意扔在地上的林觀,腳剛抬起來,時未卿便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

雖然沒說話,但這意思不言而喻。

時仁傑對三人之間的反應了然,對時寬開口道:“守好院門。”

時寬頓了一下躬身行禮,“是。”

時仁傑的意思也很明顯,院裡不要留人,更不要被府裡無關的人接近墨翠院,尤其是最近才從上清寺回來的一些人。

門重新被關上,時仁傑坐直身體,溫和的聲音響起,“卿兒,你已經成親了,如何還是這般沉不住氣,不管墨蓮居怎麼了,不過一個酒樓而已,何至於放在心上,損失多少為父給你出,隻會多不會少。”

時未卿聞言嘴角帶著譏諷地冷笑一聲,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預料到自己父親會否認,就和從前一般,他也覺得自己可以不在意冷靜對待,但真身處其中時,總是能提醒他曾經有多絕望。

明白這次不好糊弄過去,時仁傑視線一轉,看向地上的林觀,揣著明白裝糊塗,“林觀又怎麼惹你不高興了?”

或許是相似的態度和話語刺激,也或許是知道這場算計就已經準備這麼做,時未卿壓抑多年的情緒突然爆發。

“這麼多年,父親一點也沒有變,還想用錢打發我,明知道我不會對他起殺心,次次都用他牽製我,父親想說什麼,是讓我打罰他消氣,還是假情假意的一句勸說。”

他將指向林觀的手收回,轉頭看向時仁傑,“如今你還以為能騙得過我嗎?”

時仁傑皺起眉頭,再次落在林觀身上的目光沉了幾分,“卿兒,你是我的兒子,為父如何會騙你。”

時未卿嘴角笑得諷刺,“這種事情還少,非要我說的那麼明白嗎?”

時仁傑目光帶著微不可查的審視看向時未卿,他自己的兒子他了解,從前他態度強勢,但從未如此疾言厲色,以及神色堅定,目光銳利。

如此必是知道了什麼,隻是如何知曉的?是他自己猜到,還是林觀?

時未卿視線一直沒離開時仁傑,出聲直接戳破他還要隱藏的念頭,“林觀固然可恨,但父親你才是始作俑者,父親現在又在謀算什麼?恐怕是怎麼把我應付過去。”

時仁傑一頓,恢複了平和的神情,歎了一口氣道:“看來卿兒真的長大了,為父收回剛才的那句話。”

畢竟是自己兒子,時仁傑不想鬨僵,將時未卿神情變化看在眼裡,他試圖緩和:“你先坐下,此事我慢慢與你解釋。”

時未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從時仁傑身上收了回來。

那張臉平靜的如同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沒有一點因為蒙騙親自兒子的虧心和愧疚,時未卿寬袖中攥緊的手指慢慢鬆開,掌心留下幾道指甲深陷的痕跡。

林觀一直沉默著跪在地上,頭抵著地看不見表情,在他聽見時未卿說的話時,神情發生了什麼變化自然也無人可知。

時仁傑自然沒有忘記他,道:“林觀,你也坐。”

林觀這才抬頭,他先看了一眼時未卿的方向,見他連個眼神都沒有給,更沒有出聲阻止才站起身,走向對麵的途中,身上的繩子自己也一道解了下來。

“晁厚德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他身為寧國公一脈,來梧州的目的本就不純,為父不能讓他離開梧州……”

時未卿靜靜地聽著,全程未發一言,時仁傑的解釋,說了很多,然而抽取出來卻沒有多少信息,與他知道的沒有出入,但隱藏了重要信息。

父親隻說了今日借助他和墨蓮居的影響力墨蓮居,要將晁厚德抓了引起衛所暴|亂的罪犯宣揚出去,便於以後滅口之時躲避暗兵台的追查,撇清關係,對謀反、劫取漕糧等事隻字未提。

時未卿垂眼看著掌心還在的指甲印,想道還是沒有變。

他對父親這個身份最後一點的期盼也煙消雲散了。

一個時辰快要過去,時未卿還記著和祁遇詹的約定,站起身道:“父親彆忘了賠墨蓮居的損失。”

解釋了很多,時未卿卻沒有什麼他期待中的反應,時仁傑心底莫名浮現出一種感覺,今日就這麼讓人離開,他們父子之間的距離將會越走越遠。

他不自覺跟著起身,對著自己兒子的背影喚了一聲:“卿兒。”

時未卿聞聲停在原地,卻沒轉過身,背對著時仁傑問道:“父親還有何事?”

“近日梧州要亂,留在府裡安全些。”

時未卿等了一會兒,見時仁傑不打算再說什麼,剛要開口時,似有所覺地轉頭看向門外,一眼見到了走過來的人。

他看著祁遇詹,再出口的聲音沒有了原來的冷淡,而是帶上了幾分暖意,“不必了,有人來接我,在他身邊,比時府安全。”

第160章 第 160 章

如時仁傑所言, 接下來的幾日,梧州之內果然開始亂了。

先是又一個和漕糧有關的官員於家中自縊,再是都司大牢消息走漏, 那日晁厚德在墨蓮居帶走的幾個罪犯在一天夜裡離奇暴斃。

兩件事看似沒有聯係, 有心人若細心查探, 就會發現其中好似與晁厚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都司大牢的事情剛出,紀宅就收到了消息,聯係到近來梧州發生的事, 很明顯是背後有人在故意針對晁厚德。

而這個人選不做他選,祁遇詹等人心知肚明。

“那個又有什麼消息?”祁遇詹揚了揚頭,下巴指著暗兵台六衛剛剛送進來的紙張。

封單明展開,快速讀了一遍,挑選出重點,“城內外都在傳,那幾個罪犯是晁厚德下的手, 意為滅口。”

祁遇詹拾起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垂眸端詳片刻放了回去, 不甚在意地說道:“看來大戲準備開場了。”

“都城那邊寧國公和徐相之間已經勢如水火。”封單明手指點著石桌邊緣, 壓在紙張下邊那封來自都城的信。

這封信來得很是時候,解了他們之前的疑惑, 不僅如此,信中還另外帶來了一個消息。

時仁傑在沉州的布局開始了。

五日前,沉州知府擊敗倭寇時, 意外發現和漕糧被劫案有關的漕兵和漕糧,經過審問又發現寧國公的令牌, 深知此事關係重大,知府立即將實情上奏, 被駐守沉州的暗兵台截下了消息。

時仁傑的謀算他們早就知道,那些漕糧和漕兵在離開梧州之前,他們沒少阻攔,還有那塊令牌還是封單明貢獻的。

封單明又道:“算算時間,這封加急奏折此時應該已經在魏帝的禦案上,時機確實差不多了。”

“還得是暗兵台。”祁遇詹沒什麼真心的隨口誇了一句,支起手臂抬眼望向亭子外正在舞劍的時未卿,繼續道:“還等著,不動手?”

封單明搖頭:“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祁遇詹收回眼睛,話頭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想起來這卷劇情的高|潮都快開始了,主角之一還沒到場呢。

“淩非何還脫不了身?”

封單明已經將信收好,準備繼續之前的棋局,聽聞後回道:“他在五安縣,做為鄂州第一富庶的縣,裡麵情況複雜,施行攤丁入畝阻力很大,如今正在緊要關頭,恐怕趕不上。”

祁遇詹心道,好家夥,他直接把主角之一戲份給搞沒了,不過從他來了以後原劇情早就崩的認不出來,倒也不差這一點。

淩非何身邊跟著五衛,安全不用擔心,這邊有他們在也足夠了。

祁遇詹沒再說什麼,在封單明之後繼續跟上棋子。

*

“查到是誰了?”

見易柳從外麵回來,晁厚德立即撇下手中茶盞,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拖住易柳,“不用這些虛偽玩意兒,你直接說。”

易柳順著力道站直身體,溫潤的聲線隨後響起,“指揮使,沒有查到消息具體來源,是我失職了。”

自前幾日從墨蓮居回來之後,晁厚德對易柳愈加信任,如今可堪比他的心腹,他摸著下巴轉身踱步,幾步之後道:“這不怪你,不要忘了我們這是在哪,此事絕對和時仁傑那個老狐狸脫不開乾係。”

易柳看著晁厚德的背影,問道:“屬下再多加點人手盯住他。”

晁厚德揚起手,“不用,還繼續你之前的,那幾個罪犯被滅口,前任指揮使的路子已經走不通,現在最重要的是查到時仁傑劫持漕糧的罪證,那兩個自縊的官員傳言被我殺,他們又都和漕糧有關,老子可不覺得有那麼巧的事。”

易柳打開折扇,緩緩搖了幾下,才回道:“此事確有蹊蹺,我便繼續查探漕糧的事。”

這時,晁厚德突然停下,轉身問道:“劉峰人在哪?”

易柳沒多說,隻道:“前日之後,便再沒見過他。”

“前日之後……”晁厚德重複了一遍,想起來劉峰前日做了什麼,他不知道從哪得到沉州查到漕糧被劫案線索的消息,特地避開易柳,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地告訴了他。

劉峰是為了將功補過才有此舉,但晁厚德已經不再信任他,他又是如此模樣,以及他和易柳都沒有收到的消息,劉峰是從何處知曉,況且他早知漕糧被劫案的幕後主使是時仁傑,怎麼會是寧國公,晁厚德更覺得不可信。

將疑點說出來之後,晁厚德看向易柳問道:“你覺得,劉峰和時仁傑有沒有關係?”

易柳合上折扇,垂下眼做思慮狀:“若是如此,劉峰確實可疑。”

隨即他又抬眼,“不弱讓劉峰去盯著時仁傑,我在抽出幾個人跟著劉峰。”

晁厚德腳步一停,思忖後點頭:“也是個突破口。”

*

兩天後,淩晨時分。

梧州郊外,沒有一點光亮,漆黑一片,萬籟俱靜。

郊外密林某處,樹葉無風微微動了動,六一收回手臂,小心著不再觸碰到,即便周圍沒有任何情況,他也一直警醒著,不再製造出一絲動靜,繼續盯著遠處漕兵藏匿的位置。

突然,六一察覺到一絲異樣,他立即屏息比之前更謹慎地查探四周,查探半晌也沒有發現什麼,就在他以為是自己多心時,不遠處六二藏匿的位置傳來打鬥的聲音。

六一心道不好,被發現了。

但好在對方隻有兩個人,解決起來很麻煩,但脫身沒有什麼難度,他快速向那個位置趕去。

正在圍攻六二的兩人中有一人聽到聲響轉頭,看向六一方向,對另一人道:“又來了一個。”

那人回道:“看來不隻一個人,這個交給我,還得讓其他人去找找有沒有同夥。”

六一一驚,這兩人感知力這麼強,他距離還遠便察覺到他,能有這樣能力的人不多,在梧州內最有可能的是徐番的家奴。

近了之後,六一直接攻向朝他襲來的人,幾招過後便確認了對方身份。

暗兵台沒少和家奴交過手,對他們多少有些了解,感知力強隻是其中之一的實力,他必須得速戰速決,否則人多了不好脫身。

出聲容易暴露,六一調整口型發出一聲哨想,那邊正和家奴交手的六二收到信號,立即回了一聲。

六一身邊的家奴察覺他們二人的意圖,出聲提醒:“小心,他們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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