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紀宅裡的侍從一部分是祁遇詹采買的, 一部分是時未卿的陪嫁。
陪嫁侍從都是何樓親自教導,裡麵有幾人是紀二安排的人,從他們口中得知時仁傑沒有插手, 那些侍從就被留下了。
成親那日紀二也沒有離開, 方頭領則是到林園將護衛掉調了過來, 由他負責紀宅的守備,護衛頭領的工作又落回了他身上。
這三日主院由方頭領親自守著,他在這期間心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疑惑到不可置信到僵硬再到麻木,最後流露於麵的隻變成了比之前更冷更凜冽的神情。
祁遇詹早上出院門看到這個模樣還疑惑地問了一句,是否宅內發現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祁遇詹便沒再關注他,隻是喚方頭領進來取信時還是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放低聲音道:“幫我把這封信送到布政司衙門。”
“是。”方頭領聽到內間均勻的呼吸聲,也降低了音量。
祁遇詹遞出信就轉身走向內間,沒看到方頭領離開前也看了他一眼, 他一眼可以說是滿含複雜之色。
不多時, 開關門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祁遇詹已經坐在床邊, 看著時未卿睡得紅潤的臉頰, 俯下|身親了親。
他將手指放在時未卿的頭頂,替他整理睡得淩亂的發絲, 用手指都梳順後,祁遇詹剛要脫鞋陪著時未卿躺著,門外又有了聲響, 是很小聲的敲門聲。
他走出去打開門,看到了去而複返的方頭領。
看著他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 祁遇詹問道:“出什麼事了?”
方頭領雙手舉起手裡的紙條,道:“屬下剛到大門, 碰到了封侯爺的人來送消息。”
他又補充道:“那封信也交給他了。”
這個時候送消息給他,是黃州漕糧有了發現?
未免還有消息要送,祁遇詹沒讓方頭領離開,直接拿起紙條打開了。
快速看完之後,祁遇詹有了答案。
他猜的沒錯但也不完全對,消息裡三言兩語說了黃州有漕糧的線索,但沒有找到位置,而淩非何和封單明也都在今日上午相繼回了梧州。
這張紙條的目的是告訴祁遇詹,他讓暗兵台查印記之事有了消息,紙上一兩句說不清楚,想要他去一趟。
“晚上我去一趟布政司衙門。”
將紙條收進手裡,祁遇詹囑咐一句便讓方頭領離開了。
懷裡抱著心上人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天便暗了下來。
祁遇詹支起身體,看著時未卿睡得香沉,沒有一絲醒過來的跡象。
原本他打算等時未卿醒了和他一起去布政司衙門,但現在人沒有醒,他有不舍得再把人叫起來。
祁遇詹放輕動作起身,倒不如趁著這會兒快去快回,在時未卿醒來之前趕回來。
也免得印記之事出了差錯,是要找他再了解情況,而不是有了結果,讓他失望。
換了一身夜行裝備,祁遇詹又囑咐了方頭領一些事,提氣躍上屋頂向外奔去。
時仁傑沒有在紀宅裡麵安排人,外麵卻安排了死士盯著,之前祁遇詹與封單明打過招呼怎麼辨認,那些死士就如形同虛設了。
輕鬆地避開那些人,在夜色的遮掩下,祁遇詹加快速度很快到了目的地。
看到推開門走進書房,淩非何就叫人喚了查印記之事的負責人進來。
祁遇詹摘下麵巾,挑了挑眉,“這麼急?”
“有人等你一下午了。”
封單明看著祁遇詹一臉的饜足,是個有經驗的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當然也包括在內。
想起自己一收到心上人消息就急吼吼地甩開黃州那些人,追回了梧州,然而到現在他連心上人的一個手指頭都沒摸全過,隻在遞東西時摸過指尖。
再看春風得意的某人,人和人的差距要這麼大嗎?封單明心裡不平衡的發酸,心理也難免捎帶了一些,故意說話留半句。
祁遇詹沒注意到語氣,隻以為他們二人等了一下午,他疑惑地想,不是他們讓他晚上來的嗎?
“誰等我一下午了?”
淩非何剛要開口解釋,卻被封單明一個眼神阻止了。
他不知道封單明想什麼,垂下眸子,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轉口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看樣子也不是他們二人。
既然這麼說,祁遇詹也就真的不想問了,反正一會兒就能知道,他坐了下來。
這副從容淡定的模樣看著封單明眼裡就不那麼舒服了,他也沒再什麼小動作,做為暗兵台統領這點肚量還是有的,封單明咬著牙根的想。
沒過多久,祁遇詹沒見過的一個暗衛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當初跟去都城一起查證的蘇然。
那個暗衛是二衛的副衛長二三,在都城查左丞相家奴就是由他負責,他已經把查到的事情都稟告了封單明。
現在他過來主要稟告的對象就是祁遇詹和淩非何。
二三走到中間對著三人行了禮,道:“屬下查到郡王所說的印記卻為左丞相家奴手臂上的,與那張紙上的差異也一模一樣。屬下順著那些家奴查到了左丞相做的很多事情。”
祁遇詹聽著二三詳細的稟告,發現那些事有的有證據,有的無證據,而且所有加起來也不足以左丞相傷筋動骨。
例如他說的其中一事,左丞相因一四品官員誣陷他通敵賣國,結果那四品官員卻因左丞相自證被查出貪贓枉法,最後獲罪被抄家問斬了。
罪責再大,沒有證據也沒有用,何況現在已經無法辨彆那個官員說得是真是假。
索性在座的人都知道扳倒左丞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心裡早已經有了準備。
祁遇詹把視線放在了中間的蘇然身上,開始他以為封單明說的等他的人是二三,現在對上蘇然的目光才發現,等他的人應該是這位。
“是蘇然找我?”
祁遇詹看著淩非何,話音剛落,就聽到前方發出“噗通”一聲,他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發現是蘇然對著他跪了下去。
祁遇詹再次看向淩非何,皺起了眉頭,“這是做什麼?”
淩非何也是明顯一臉頭疼的模樣,歎了一口氣道:“讓他跪吧,不跪他心裡不安。”
看來這位老鄉也遭受了這個場麵,祁遇詹展開了眉頭,道:“有什麼事你說,能幫得上忙的我不會推辭。”
蘇然一臉激動地向前膝行了兩步,祁遇詹想著剛才那一聲都替他覺得疼,在他開口前,說道:“前提是你起來說話。”
蘇然一聽,沒有遲疑立即站了起來。
祁遇詹大致猜了一下蘇然為什麼找上他,應該是和那個印記有關,這件事他知道不少,而且也要查的徹底,看看當年參與進那個案件的都有誰,不管是誰,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也是他沒拒絕蘇然的原因,隻是他疑惑,既然他已經查到了左丞相就是仇人,為何還會有如此反應?
餘光掃到淩非何在袖口衝他比的大拇指,能讓他那樣的人,應該不是簡單幾句就能說完的,祁遇詹用手指了指自己下位的椅子,道:“坐吧,有什麼事慢慢說。”
蘇然頓了一下,看了眼淩非何,見他點頭後,腿腳有些慢地走到椅子前。
這短短的距離,蘇然不隻是因為膝蓋才走的慢,他還在心裡組織語言。
坐下去後,祁遇詹聽著蘇然開了口,“我有一個兄長,他是江湖人士靠給人尋物從未失手而聞名,有一天我不在家,回來後鄰居和我說家裡出現了一群人,為首的聽兄長說是個朝廷的大官,那個官員讓他根據一張紙上的圖案找幾個人,當時兄長告訴我,做完這單,他們就可以離開更換姓名過上穩定的生活。”
說到這蘇然哽咽了,他緩著氣息停了下來。
聽到這,祁遇詹對這個人隱約有了猜測。
耳邊又響起了蘇然的聲音,祁遇詹聽他克製著聲音,繼續道:“我高興地期盼著,但兄長這單做得艱難,幾個月也沒有線索,還經常負傷回來,又過了三個月,兄長帶著好消息回來,笑著對我說我們可以離開了。
我們剛收拾好,我去和鄰居告彆,剛翻牆回去,發現家裡突然出現了幾個人,兄長詢問他們那位官員還有什麼事,他們一句沒說,便驟然對兄長下殺手,兄長沒有防備被刺中要害……
我藏在牆角草垛裡,用自己兄長教我的閉息,親眼看著兄長沒了氣息。
但那幾人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到隔壁將鄰居全部都滅了口,隻留下了我一個人。”
蘇然紅著眼眶,握在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他咬緊牙根語氣突然變狠,“那年我還小不知道那官員的姓名,隻記得他的模樣,出師之後我苦尋這位官員,後來終於知道了他是誰。”
“是時仁傑。”
不用他說,祁遇詹已經猜出了那個官員是誰,之前他一直以為蘇然的仇人是左丞相,現在看來,書中並沒說錯,他真正有仇人是時仁傑。
“是,就是時仁傑,我想不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時仁傑才要轉身就翻臉,對兄長下殺手,還要對鄰居也滅口。這些年一直都沒有線索,我本以為這次通過印記可以查到些什麼,結果隻知道時仁傑要查的人是左丞相的家奴,還是沒有查到當年真相。”
蘇然鬆開用力的發抖的手,“噗通”又跪了下去,後麵還跟著“咚”的一聲額頭碰地的聲音,他跪伏著道:“這個印記是郡王從時仁傑那發現的吧,我沒想郡王做其他的,隻是想請郡王幫我接近時仁傑,我自己去查清,替兄長報仇,再還他一份明白。”
第142章 第 142 章
祁遇詹看著蘇然開口問道:“當年時仁傑拿給你兄長那張紙上的圖案, 就是你那日說得紅色印記?”
蘇然搖頭,“時仁傑拿的那張我沒有看到,我看到的是兄長拿回來的圖案。”
祁遇詹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心裡的猜測也有了答案。
如果他猜得沒錯, 時仁傑拿的就是時未卿記得的青色印記, 經蘇然兄長查探後,他帶回了真正的印記,時仁傑根據此確定了當年那個案件中的匪徒就是左丞相家奴。
事情到了這裡, 他不敢再查下去,又怕蘇然兄長走漏風聲,讓左丞相順著痕跡查到他,時仁傑便將人去滅了口。
時仁傑怎麼也不會想到,當時會漏掉一個活口,他更不會想到,就是這個活口拆穿了他竭力掩蓋的事實。
不管是殺害紀林的幕後指使是左丞相, 還是他明知凶手卻當做不知, 還百般阻撓時未卿查明真相, 這些時仁傑都再也掩藏不住了。
祁遇詹也沒想到, 時未卿苦尋多年的真相就在這麼機緣巧合的情況下被揭開了。
蘇然還在額頭抵著地虔誠地乞求,祁遇詹視線看向他瘦弱卻挺直的脊背。
這麼近的距離, 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甘和執著,對任何線索也不會放棄,哪怕隻有一丁點希望, 就如同時未卿這些年所經曆的一般。
“起來吧,蘇然。”祁遇詹俯身伸手扶起來蘇然, 此時他的目光落在蘇然還年輕的麵容,然而他的眼睛看的卻不是他, 祁遇詹似乎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我已經知道了,我告訴你當年真相。”
不想暴露出時未卿的隱私,祁遇詹隱下當年案件具體情況以及他的存在,將事情從頭到尾給蘇然講了一遍。
這些日子蘇然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弦,乍然知曉真相後心神放鬆下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又加上連日奔波,最後暈了過去。
他倒地時把房內另外三人嚇了一跳,封單明通曉醫理,看過後說了緣由,淩非何總算放下心喚人帶了下去,而後又囑咐一些細節,才回到座位上。
蘇然的事情已經算解決,看著他被抬出去,祁遇詹已然歸心似箭,他想快一點見到時未卿。
沒管淩非何和封單明反應,快速地又提了一遍賬冊可能被藏的位置就對著兩人告辭了。
看著祁遇詹離開時顯得匆忙急切的步伐,淩非何和封單明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以他們的聰明猜得出,祁遇詹對提到的那個案件在故意隱藏。
不過他們懂得尊重彆人的隱私,隻要不妨礙查案和扳倒時仁傑,他們不會特意打探。
封單明在淩非何收回視線後,繼續看著他,“既然找到了漕糧賬冊,事不宜遲,我今晚便帶人去看看。”
淩非何頓了一下,放下手裡的茶盞,眉頭微皺,“你傷沒好……”
他也知道賬冊重要,又有些擔心封單明,語氣顯得猶豫起來。
那傷是左丞相家奴所為,這還是祁遇詹提前提醒讓封單明有了防備,才沒受重傷。
祁遇詹也是突然想起,書裡封單明和左丞相家奴第一次交手受了重傷,差點忘了這件事,他趕緊讓人送消息,緊趕慢趕好在趕在封單明與家奴交手之前送到了消息。
而祁遇詹為什麼這麼重視,是因為封單明那次受傷就一直沒怎麼養好,在殺了原身之後舊傷複發,被時仁傑看準時機利用,他抓了淩非何威脅封單明,就是因為傷差一步被時仁傑翻盤,好在應天的救兵及時趕到了,才沒讓時仁傑成功。
“已經快好了。”封單明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說著就解開衣扣,露出胸口包紮的傷口給淩非何看,“不信你看。”
淩非何先是看了一眼,驟然想起他現在的性彆,立刻又轉回了眼睛,經此之後也算放了心。
他想了想,隨心道:“小心為上。”
封單明沒發現他的不自然,心思都放在了這句關心上,咧嘴笑了一聲,“放心,不會出事。”
*
祁遇詹回去時時未卿已經睡醒了。
從方頭領口中得知祁遇詹的去向,時未卿醒了之後,就在榻上看書等人回來,聽到門外的響動,他放下書穿上鞋就要出去看看。
祁遇詹步子邁的大走得又急,他推開門時時未卿隻穿好了一隻鞋子。
“夫君。”
時未卿坐在榻邊,直起身看見是他,喚了一聲後就沒了動作。
祁遇詹走過去,在他眉心親了親,蹲下身幫他穿好了另一隻鞋子,“有沒有哪不舒服?”
“還有些無力。”
時未卿將手放進祁遇詹伸出的手掌心,順著力道站起身。
祁遇詹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精神,發現睡了一覺之後,確實精神了許多,不再懨懨的,手便放在他的腹部摸了摸,“晚膳吃了多少?”
就他一個人再加上剛睡醒,吃得不是很多,時未卿抿了抿嘴唇,聲音放輕了一點,顯得很綿,“我沒有胃口。”
這是他最近新學的技能,每次心虛了就喜歡用撒嬌揭過,往常祁遇詹就不舍得把他怎麼樣,現在就更不會了。
“再吃一點?”祁遇詹猜到時未卿不會吃多少,“陪我吃一點,我還沒用晚膳。”
一聽到祁遇詹沒吃晚膳,時未卿直接拉著他去膳廳。
膳廳離主院不遠,他們兩人到時,桌上已經擺上了食物,這是祁遇詹進院前吩咐準備的,他還讓紀二去送了一個消息。
那個消息是他今晚約林觀到林園去一趟,他有一些事情要找林觀確認一下。
用完了晚膳,祁遇詹牽著時未卿回了正房,時間差不多,開始了正事。
祁遇詹神色一正,時未卿就發現了,他坐在榻上,將茶盞放在矮桌上,等著祁遇詹說話。
祁遇詹不放心,在和盤托出之前,起身走到時未卿身旁坐下,將人麵對麵放在了腿上。
“是有關我的?”時未卿扶著祁遇詹的肩膀,黑眸閃動,一瞬間想了很多。
“幕後真凶有消息了。”祁遇詹頓一下,道:“與左丞相有關,你記下的印記確為左丞相家奴手臂上的圖案,你沒有記錯。”
將事情更詳細地講了一遍,等祁遇詹說完時,時未卿已經雙目赤紅,他的眼中全是恨意,“父親他知道……他明明知道誰是凶手,甚至還替凶手遮掩……在他眼裡,權勢原來比我和爹爹還重要……”
時未卿突然停了下來,將頭抵到祁遇詹的肩膀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祁遇詹,以後我沒有父親了。”
時未卿這樣的話一出,祁遇詹就知道他與時仁傑是要斷絕關係了。
其實,祁遇詹對此沒多少意外,對於時未卿來說,左丞相是外人,時仁傑是至親之人,至親之人幫著外人傷害背叛他和他的爹爹,以時未卿的性情變成這樣是沒什麼懸念的。
“沒關係,你還有我,還有肖叔,我們都在你身邊。”祁遇詹將人攏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著。
時未卿手指攥緊了手中的布料,如同捏著他的仇人一般,“我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放心,一個都跑不了。”
回來的路上,祁遇詹將書中劇情,到這個世界後的發現,以及蘇然所說都重新捋了一遍。
他發現他還漏了一個人,就是徐氏。
他不止一次覺得時府裡的人對徐氏的態度有問題,時仁傑對她並非書中的相敬如賓,在某些事是對她會刻意避開,比如時仁傑安排林觀和何樓操辦時未卿的親事。
時寬是左丞相的人,按理他對徐氏應該很恭敬,但其實他對徐氏的態度可以用冷漠形容,遑論恭敬。而且在時府一個多月,祁遇詹無意中發現過幾次左丞相給時仁傑的書信,徐氏一封卻沒有收到過。
以及林觀對徐氏的防備,他還在書中直接殺了徐氏。
祁遇詹想起成親那日何樓對林觀的稱呼,心裡對他的身份已經大致肯定,隻是還需要他本人承認。
這些猜測都沒有瞞著時未卿,他聽了之後,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我想和你一起去。”
“這是你一直以來的期盼,我怎麼不會讓你跟著,而且如果沒有意外,林觀很可能是你的哥哥。”
在第一次見林觀時,時未卿詢問過林觀的身份,之後也沒放棄試探查探,結果可想而知,想起林觀背叛他,他又怎麼對待林觀,時未卿垂下眼眸,“如果他真的是……”
“今晚就會有答案,相信我,而且從他讓我帶你離開來看,對你不是沒有感情。”祁遇詹將人抱起來,取過來一個披風給他穿戴上,“還記得我交給你的屏息之法吧?”
時未卿回想了一下,神色認真地點頭,“記得。”
“我會將他引到鬆落院裡,趁他沒有防備把他的身份和知道的事情詐出來,你在書房裡等著,先聽著,最後再出來。”
祁遇詹道:“機會隻有一次,夫郎一定要忍住,不要亂了氣息。”
時未卿愈發上了心,“我知道的。”
祁遇詹在時未卿柔軟的紅唇上吻了一下,突然笑道:“被發現也沒關係,我們再想彆的辦法讓他承認。”
第143章 第 143 章
林園已經提前打點好, 鬆落院附近的人都撤下去了,沒有一個人在。
除了院中點著幾盞院燈,其他房間都是暗的。
林園每日都有侍從打掃, 以備這個院子的主人什麼時候回來。
祁遇詹推開正房的門, 接著院燈的光亮走了進去, 看著和他們離開時沒有變化的房間,將懷裡抱著的時未卿放在了外間的羅漢榻上。
起身時,祁遇詹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阻力, 側頭看了過去,時未卿猛然鬆開了攥著衣物的手。
祁遇詹將那隻手握在手中,感覺到了掌心傳來的細微顫抖。
來的路上,祁遇詹就發現時未卿是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原因不難猜,現在事情沒有完全確定,還沒到宣泄情緒的時候。
另一隻手將披風的帽兜取下來, 祁遇詹理了理時未卿額角的發絲, “彆擔心, 放緩氣息, 餘下的都交給我。”
時未卿隨著祁遇詹的話調整呼吸,他抬起頭看過去, “我沒事。”
祁遇詹還要再說什麼,耳中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他握了一下時未卿的手, 便放開轉身走了出去。
剛走到院中,林觀就從屋頂上飛了下來。
他落地後一刻沒耽誤, 張口便問:“張頭領,你主動約我在林園相見, 可是改變主意了?”
“是不是改了主意,還要看你。我對一些事情有些疑惑,需要你為我解疑。”
祁遇詹為了降低林觀的防備心,故意將他向解答疑惑就會同意帶時未卿走上引導。
林觀清楚祁遇詹對時未卿的感情,沒想到他會在有關時未卿的事情上誆他,信以為真,“你說,隻要我知道。”
祁遇詹也沒想到林觀這麼好騙,但真相要緊,隻能先委屈委屈他。
最好的謊言就是真假參半,於是祁遇詹開始七分真三分假地編起了故事。
“最開始我很不解,你為什麼自己不帶未卿離開,然後我跟著你去了黃州,緊接著我在那遇見了一些神秘武功不弱的人,他們手臂上……”
說到這,祁遇詹故意停頓了一下,他的眼睛沒離開林觀的臉。
這個時候他發現,林觀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但被他隱藏的很好,不仔細看不出來。
祁遇詹描述了左丞相家奴和林觀在黃州的細節,他最後道:“我在那些人手臂上發現了紅色的印記,那個印記與未卿一直在找的圖案隻有很小的差彆。所以左丞相是當年那個案子的幕後指使者?”
那些細節是封單明從黃州傳回了的消息,林觀想不到這點,他對祁遇詹會知道青色印記也沒有懷疑,接下來思緒被祁遇詹牽著走。
聽到左丞相家奴被提起,林觀心裡立即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林觀跟在時未卿身邊時,時未卿為了試探他,讓他去查過那個案子。
當麵被那個案子,林觀不敢直接當做不知道,又聽到那些無法反駁的細節後,他對最後的問題再難直接否定。
林觀正在想著怎麼試探出祁遇詹知道多少,他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會暴露更多事情。
林觀隻留了一份心思關注祁遇詹,在他突然的一句之後,林觀沒有防備,神情露出了破綻。
祁遇詹見林觀陷入沉思後,話語一轉,道:“紀青空,這就是你告誡未卿彆去都城的原因?”
林觀怔愣住,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了,意識到這個名字代表什麼,他立即回過神,“你在叫誰的名字?我是林觀。”
林觀沒心思試探祁遇詹,他現在隻想把他的身份遮掩過去,又道:“既然你已經查出來,我也沒有辦法對你隱瞞,左丞相確實就是當年那個案子的幕後真凶,少爺如果去都城貿然對上左丞相,危險的隻會是少爺,張頭領,你絕不能讓少爺靠近左丞相。”
“是嗎?”祁遇詹看出來他也在轉移自己注意力,漫不經心地反問一句。
而後,他看著林觀,慢悠悠地道:“你深得時仁傑信任,我還聽說這些年你與何叔關係很好,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未卿成親那日我也在廳堂,你猜我聽到了什麼?我聽到何叔叫了你一聲堂少爺,我特意查了一下,時仁傑是獨子沒有兄弟,最後這個堂少爺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祁遇詹沒有接著往下說,他突然笑了一聲,“當然,事實就擺在那裡,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你我二人對這個堂少爺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
林觀的身份,祁遇詹通過他的反應就已經確認,並不需要林觀親自承認,但他看林觀握緊的拳頭,似乎內心在掙紮,便把這個時間留給了林觀。
他確認歸他確認,本人能承認,就更完美了。
林觀擔心祁遇詹把對他身份的懷疑已經告訴時未卿,那樣不止他的計劃會被影響,時未卿一定會不顧自己安危去報仇。
沉默半晌,林觀帶著希冀抬眸道:“我的身份,他知道嗎?”
這句話就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個他是誰,兩個人也都知道,祁遇詹不著痕跡掃了正房一眼,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了一句相關的。
“因為你的容貌,未卿不止一次對你手下留情。”
林觀從中不知理解了什麼意思,眼神瞬間堅毅,“隻是因為長得相似就已經對我心軟,張頭領,為了他著想,請你不要讓他知道我的身份。”
祁遇詹從這句話中聽出來林觀對時未卿的感情,他在林園便懷疑過林觀的背叛,現在看來其中或許另有隱情。
想起來時未卿在知道林觀可能是他哥哥又愛又恨的複雜情感,不想讓誤會橫在他們兄弟兩人之間,阻礙他們對對方的親近。
祁遇詹問道:“我很疑惑,你暗中對未卿百般保護,為什麼要背叛他,在明麵上表現得厭惡他,你們本應該是最親近的兄弟。”
話已經說開,林觀也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而且他怕祁遇詹不清楚事情的危險性,仍然會告訴時未卿他的身份,也希望祁遇詹知道時未卿身處什麼樣凶險的環境,而同意帶他離開。
“除了滅口那個刺客,不讓他影響到時仁傑的計劃,我做得那些事是為了逼他回府,接受時仁傑安排的親事,時仁傑是他的父親,在這方麵不會害他,他一直都在查探那個案子的事情,想為小叔報仇,但時仁傑對上徐番都勝算難定,何況是他,若強行報仇隻會把自己置於險境。
而且小叔豁達,他知道了也不會讓他陷入仇恨當中,這些有我就夠了,他隻需要過著平安順遂的日子。”
祁遇詹發現了其中被忽略的一點,問道:“這就是你們不相認的原因?在我看來,隱瞞未卿仇人和你們相認是兩碼事。”
林觀搖搖頭,“是一回事。”
他接著道:“當年我墜入溪流,被一個路過的師父救走,師父後來收為徒,他知道我身負仇恨教導我武功後,到了時間就放我回來了,但我勢單力孤,背靠時仁傑才能查出當年真相。
於是我成了時府的侍衛,後來與何叔相認,又被時仁傑發現在調查小叔的案子,時仁傑便把我調到了他的身邊。時仁傑知道我的身份後,把我放到他的身邊是為了試探,時仁傑一直在提防我們相認,他怕我們聯手為小叔報仇破壞他的計劃。”
“說什麼愛夫郎,是最值得托付的郎君,說到底,他最愛的是他自己。”林觀冷笑一聲,又如曇花一現般,他快速恢複了神情,好似剛才那聲不是他發出的。
他又道:“我為了留在時仁傑身邊,獲得他的信任,便偽裝成不喜歡他的模樣,不與他相認。
而且我早晚要死,何必再讓他傷心一次,張頭領,你我都了解他,他知道之後必定要參與進來,為了他的安危,請你彆將我的身份和今晚這些事情告訴他。”
事情聽到這,祁遇詹對林觀這個人心裡有了完全性的改觀,因此時未卿現在還沉得住氣既在他意料之外,又讓他心疼。
祁遇詹知道,時未卿這麼隱忍是在等另一個答案,他怕自己一出來林觀就不會再說了,隻能竭力忍著。
祁遇詹垂下眼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你有沒有想過未卿的想法。”
這個問題林觀似乎曾經思考過,他回答的很快,但聲音卻放得很輕,“與性命相比,那些都不重要了。”
林觀知道報仇一事九死一生,時未卿越早抽身越好,他被自己剛剛說的話提醒了,問出了今晚赴約的目的,“什麼時候帶他走?”
祁遇詹沒有被林觀帶走,抬眸看向林觀,也問出了自己今晚邀約的目的,“為什麼這麼急著讓未卿離開,是怕他查出他的父親知道當年事情真相,對他卻未說一言,還是怕他知道徐氏才是真正的殺父仇人?”
林觀再次愣住了,他沒想到祁遇詹連這些隱秘的事情都知道了,他不知道該否認還是承認,想到自己前一次被試探得露出了破綻,這次也不再勉強,破罐子破摔了。
他無奈地道:“你既已知道徐番不是真正的幕後指使者,為何還要來問我?”
祁遇詹聽著正房內呼吸的變化,道:“原本不確定,但你這麼一說,我就知道我猜的沒錯,徐氏果然是幕後真凶,我答應過未卿,當年那些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林觀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不對,立即問道:“他知道這些事?”
祁遇詹轉頭看向正房的門,“他不止知道。”
他還在這裡。
後半句不用祁遇詹說,林觀也注意到了正房裡的呼吸聲,知道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第144章 第 144 章
正房的門被從拉開門, 時未卿一步一步從裡麵走出來。
祁遇詹抬眼仔細觀察著時未卿的狀態,他開門的手在顫抖,時未卿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但步伐很穩。
想了想, 祁遇詹微微抬起的腳步又放了回去, 轉頭看向了林觀。
祁遇詹看得清楚,林觀麵色慌亂無措,此情此景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祁遇詹沒出聲, 院裡另外的兩個人也沒出聲,院中隻響著三人的呼吸聲,以及時未卿步伐的落地聲。
這聲音越來越近,林觀漸漸心頭生出壓迫之感,最終還是他先開了口,“少爺。”
“少爺?”時未卿握緊藏在袖中的手,帶的身體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他抬起赤紅的雙眼, 輕輕重複一句, 接著又壓抑著聲音, 道:“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粉飾太平, 你覺得你還藏得下去嗎?”
林觀不想看到時未卿陷到危險了,深吸了一口氣,勸道:“這件事太危險, 你不能參與,交給我, 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小叔報仇, 聽我的,你先跟張三離開……”
時未卿眸中赤色加深,他沒有理會林觀說了什麼,直接打斷了,“為什麼?徐氏為什麼要謀害爹爹?你如果不說,我這就去問父親!”
林觀知道時未卿是威脅,也知道他若不說時未卿真的會去找時仁傑。
林觀動了動腳,剛要說話,又被時未卿打斷了,“你若有膽子敢拿不清楚當年的事搪塞我,就儘管試試。”
林觀將視線落在祁遇詹身上,片刻後收回。
他不清楚祁遇詹對事情了解到什麼程度,以時未卿現在對他的態度,林觀怕說謊話,會讓時未卿不相信他,把人推得更遠。
林觀猶疑後還是說了真話,“你那時還小,我們都沒讓你知道,在都城時,我們便認識徐氏了。當年時仁傑在吏部任職一個小官,徐氏在一處宴請中注意到了時仁傑,徐氏相中了時仁傑的容貌和才華,徐氏在都城多翻打聽,終於找到了時仁傑要下嫁,徐氏跋扈,幾次三番讓時仁傑休了小叔,但那時時仁傑與小叔正琴瑟和鳴,時仁傑沒有答應。
徐氏之事被徐番政敵宣揚,都城幾乎人儘皆知,徐番在那個時候已經手握實權,他遷怒時仁傑讓徐家丟了臉麵,又欣賞時仁傑的才華,暗中運作把人送去了鄂州做官。
時仁傑離開都城赴任,徐氏也沒了動靜,大家都以為徐氏放棄了,覺得此事已了,就在大家都沒防備的時候,我們在回梧州的路上遭遇了匪徒。
那些匪徒是徐番豢養的家奴,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是徐番做的,後來徐氏嫁過來之後才知道,是她偷了徐番的令牌,又買通了徐番的心腹,私自派出的家奴。”
時未卿曾經猜測過,是什麼樣的仇恨,才能對他們四人那樣痛下殺手,沒想到隻是因為一個男人。
“父親知道,你也知道,你們都知道。”時未卿走向林觀,一字一字,嗓音艱澀,“你們不告訴我,還百般阻攔我,甚至還眼睜睜看著我親近殺害爹爹的凶手。”
“你們怎麼做得出來,怎麼做得出來!”時未卿一步一步靠近,在距林觀幾步遠的位置停下了。
他咬緊了牙,聲音如同齒縫間擠出來一般,語調中帶上了莫大的憤怒和仇恨。
“父親自私自利也就罷了,你呢,紀青空,你是爹爹親手帶大,爹爹把你當親子一般,你就那麼看著仇人逍遙自在,看著我認賊做母!”
聽到時未卿喚出那個名字,林觀身軀一顫,嗓音也染上澀意,吐字異常艱難,“小卿,我……”
他知道他做的事一經時未卿發現會是什麼也樣的結果,但真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他再有準備,也難以承受。
他想道歉,想解釋,但又想起現在這些對時未卿來說都無濟於事。
林觀嘴唇動了動又停住了,低頭不敢再看向時未卿。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又能說些什麼,才能把這個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挽回。
時隔多年,這個紀林曾經喚過得親昵稱呼,似乎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再一次聽到之後,時未卿心中如刀割的刺痛,突然加重再難忍受,一時竟覺得呼吸困難,手不自覺地抬起抓住胸口衣襟。
“紀青空,你說啊,你……”
話未說完,時未卿驀地停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祁遇詹一直關注著他,在剛才呼吸有異時,便抬步靠了過去。
沒想到時未卿會暈倒,祁遇詹慌亂地將人接住攬進懷裡,直接抱起來用上全部內力出了院子。
這過程極迅速,等林觀察覺異常抬頭是,院裡已經隻剩他一個人了,林觀反應過來,立即尋著剛才的聲響跟了上去。
幾息之間,祁遇詹就到了紀二所處的位置,一腳踢開門,將懷裡的人送到了紀二眼前,語氣中是難掩的擔憂和焦急,“快看看,未卿怎麼了?”
紀二看見昏迷不醒的時未卿,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也浮起了擔憂,他直接就著這個姿勢把起了脈。
過了一會兒,紀二臉上的凝重消失,臉色好了一些,他收回手,對著祁遇詹解釋道:“主子是受了刺激,心緒起伏過大,外加這幾日未休息好,才暈了過去,主君不必太過擔心,主子過後便會清醒,不過主子鬱結又加重,但好在已經發泄出去一些,這些日子繼續喝藥茶,便不會影響睡眠。”
聽見紀二說沒什麼大礙,祁遇詹才放下了心,又有些自責,這三日把人折騰得沒休息好,他將時未卿攬得更緊了一些,低下頭在他有些蒼白的臉上親了親。
今晚知道了凶手是誰,祁遇詹猜著明日時未卿不管是不是不舒服都會去城外祭拜紀林,紀宅府外有死士盯著,今晚要宿在林園就不方便了。
祁遇詹讓紀二把早就準備好的厚一些的披風取來,給時未卿穿上捂得嚴嚴實實不漏一絲風之後,對著紀二道:“走吧,先回紀宅。”
走出房門時,祁遇詹迎麵正碰上跟過來的林觀。
林觀一臉關切,看出祁遇詹要離開,又看到時未卿倍裹得看不見模樣,眼中擔憂加重,“小卿怎麼了?”
祁遇詹沒放棄把林觀策反的想法,現在以他對時未卿的感情,又增加了些籌碼和可能性。
他停下腳步,態度和之前一樣沒有變化,比剛才的時未卿一比,可以說是非常的友善,“沒事,太激動了,睡一覺就會好。”
“沒事就好。”說完林觀欲言又止,他想讓祁遇詹勸一勸時未卿,不要置身於危險之中,而他又深知時未卿有多執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勸說大抵沒用。
祁遇詹看出他要說什麼,道:“我和未卿暫時不會做什麼。”
林觀怔了一下,想到剛才祁遇詹知道的那些事,試探道:“你們有什麼計劃?”
祁遇詹看了一眼懷裡,被他抱在懷裡,怎麼也沒有床上舒服,他不欲再耽誤時間,簡短道:“過幾日我去找你,這幾日內你可放心,現在時間不早,我先帶未卿回去。”
林觀得到這樣一個回答,本不該相信,但祁遇詹語氣肯定,讓他莫名的覺得可信性很高,而且時未卿需要休息,現在不是說事的時機。
最主要的是林觀有信心,幾日的時間,以他的能力可以把控得住局勢。
林觀側開一步將路讓開了,祁遇詹點點頭,直接提起躍上屋頂離開了,紀二緊隨其後。
林觀本來還在想祁遇詹怎麼把時未卿送回去,會不會遇上汝宣郡王,在看到後麵跟著的紀二後眼睛中閃過了然。
第145章 第 145 章
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時府。
天剛亮, 時仁傑便按起床到書房外的月季從裡澆水翻地,這是他在府內每日都要做的事。
他剛到便發現了往日藏匿的地方有異常,那叢月季是他親手侍弄,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有一丁點變化都會被能被他看出來。
時仁傑拿起鏟子走過去, 看清那個位置土壤被翻過,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他立即蹲下將土挖開。
那個位置被挖出了一個大坑也沒有找到木箱, 時仁傑便已確認,東西被人盜走了。
起身往外走,他眼中閃過狠辣,腦中快速過濾有嫌疑的人,路過一處時餘光略過一處,發現了隱藏其中的異物,時仁傑俯身拾起放在手心, 端詳片刻後認出, 那是寧國公家奴的令牌。
孔指揮使被羈押上都城後, 梧州來了一位接替他位置的新任都司指揮使, 那位指揮使叫晁厚德,正是太後和寧國公勳貴一係的人。
時仁傑眯著眼睛, 攥緊那枚令牌,心中怒火上湧,他沒還沒騰開手動他們, 竟沒想到讓他們先蹦躂上了。
“來人。”
甲一最先應聲出現,躬身道:“主子。”
時仁傑撇了一眼甲一的發頂, 收回視線,沉聲道:“派人沿著上都城的路追查, 找到寧國公或晁厚德的人立即捉拿回來。”
時仁傑看了一眼後院的方向,“前後院也排查一遍。”
甲一什麼也沒問,隻應道:“是。”
甲一離開後,林觀在他之後尋了過來,他在書房門口當值,不似甲一乙二隨時跟在時仁傑身邊,自然慢了一步,“主子有何吩咐?”
有了紀林的那一層關係,林觀在時仁傑心裡到底不一樣,他沒有對甲一說得事情主動和林觀解釋了,“漕糧賬冊丟失,加強全城守衛,城門口嚴查,阻攔可疑之人出城,林觀,你親自去給都司找些事做,我要親自會一會這位晁指揮使。”
漕糧一事,林觀深有參與,自然明白賬冊對時仁傑的重要性,他肅正神情,“屬下這就去辦。”
林觀正要轉身離開,時仁傑素來多疑,並不以眼睛看到的為準,他又將林觀叫了回來。
“這幾天緊盯著淩非何和晁厚德兩人,看看他們有沒有聯係。”時仁傑頓了一下,又增加了一個人,“還有祁遇詹,能悄無聲息來去我時府,武功低不了,隻怕也是熟悉府內之人。記著他們若有聯係,一經發現立即回稟。”
林觀看了一眼時仁傑手裡的令牌略一思索,對聽到的三個身份沒有意外。
他認得那令牌為何物,也知道晁厚德是誰的人,而淩非何,那位布政使大人剛回梧州就發生失竊的事,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至於汝宣郡王,林觀一直都覺得他另有目的。
時府發生的事祁遇詹不知道,但他也能猜出個大概。
今日淩晨時,祁遇詹收到封單明的一封傳信,信中言他已成功偷到賬冊,並把此事嫁禍到了晁厚德身上。
封單明和淩非何料到時仁傑發現之後一定會加強搜查,未免淩非何暴露,又加上他們草草翻了一遍賬冊,結合在黃州搜查的線索,封單明決定連夜帶著賬冊離開,先從黃州開始查找漕糧。
封單明了解晁厚德,知道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排除嫌疑,不過能拖住時仁傑一天是一天,邊疆蠻夷虎視眈眈隨時準備開戰,他要儘快找到漕糧,那些漕糧不隻是揭發時仁傑謀反的罪證,邊疆士兵的性命保障。
信的最後是封單明告知祁遇詹,他把淩非何身邊的暗衛調走了,將安危拜托給了他。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事,祁遇詹驚訝了一瞬,想是知道自己被看穿,隻是沒有想到封單明這麼信任他,沒有再隱藏,如此坦蕩地將人托付給了他。
祁遇詹睜開眼睛,透過帳幔看著大亮的天光想,這個時間封單明應該已經離開了。
他呼出一口氣,正要起身掀開帳幔去看銅壺漏鬥現在是什麼時間,突然身邊響起了低低地囈語。
“對不起……”
祁遇詹側頭看,時未卿睡得極不安穩,正對著自己蜷縮成一團,眉頭緊蹙,渾身微微發抖,聲音正是從他口中發出。
“爹爹,是我錯了,對不起……”
不難猜出他夢到了什麼,又是因何如此,祁遇詹側過身,伸出結實的手臂將人攬住,營造出了一個安全的港灣,他輕輕拍著後背低聲輕哄:“你沒錯,爹爹不會怪你,沒事的。”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時未卿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慢慢舒展身體,回抱住祁遇詹,依偎進了他的懷裡,口中當然聲音越來越小。
就在聲音要消失時,時未卿驀地睜開了雙眼,他看著眼前的胸膛,昨夜和夢裡的記憶漸漸被喚醒,慢慢紅了眼眶。
祁遇詹低下頭對上了一雙含著淚水的猩紅眼睛,他取過床裡麵放著的木箱,從裡麵取出一對玉佩塞到了時未卿掌心。
“爹爹早猜出你會怎麼想,他的答案已經告訴你了,他隻想讓你平安喜樂,安穩一生,他從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攥緊手裡的玉佩,哽咽著嗓音道:“我過不了我自己這一關,我現在恨不得把徐家父女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但我不能去,我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早看透徐氏的麵目,祁遇詹,你知道我有多恨!”
“我知道,我都知道,再等一等,他們就會得到該得的下場,就快了。”
祁遇詹另一隻手劃過眼前顫抖的嘴唇,扶著時未卿的後頸按在了自己胸前,嗓音極輕地道:“彆懲罰自己,那些都不是你的錯,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時未卿順著力道貼過去,將臉埋在了祁遇詹的衣襟上,他不再強自忍耐,下一刻發出了痛哭的聲音。
時未卿哭得身軀不可抑製地發抖,祁遇詹一下一下撫著他的後背,隻覺得落在胸前被寢衣收進去的淚水滾燙的很,他手臂收緊將時未卿抱得很緊,靜靜地陪著他。
紀宅隻有這兩個主子,沒有人敢來打擾,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消。
時未卿頭還悶在祁遇詹的胸前,聲音帶著鼻音和沙啞,“我想去看爹爹。”
祁遇詹親了親他的發頂,回道:“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洗漱完,用了膳就去。”
現在不知道時間,祁遇詹估計早過了早膳時間,但總不至於到了午膳的時候。
發泄出來好了很多,時未卿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回想起剛才痛哭的模樣,不好意思抬頭看祁遇詹,他悶著聲音道:“好,你先去洗漱,我一會兒再去。”
祁遇詹攬著時未卿腰的手下移一些,在那線條徒然起伏的軟肉上拍了幾下,道:“怎麼,才剛成親就不願與我一起洗漱了?”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辯駁道:“我沒有。”
“好了,我先去。”
不再逗他,祁遇詹又親了親時未卿的發頂,便自己起了身,把空間留給了他。
祁遇詹喚了侍從進來,洗漱完後,讓侍從把洗漱用品留下,又去準備了消腫的東西,祁遇詹隔著帳幔對著時未卿道:“你先洗漱,若餓了便先吃,不用等我,我去讓人把東西裝上。”
“我知道了,夫君去吧。”
聽著聲音和稱呼,祁遇詹就知道時未卿沒了什麼事了,他轉身出門了方頭領。
紀宅有三輛馬車,其中一輛是時未卿那個豪華版的馬車,另外兩輛是後來采買放東西和做人用的。
祁遇詹帶人把祭拜需要的東西裝上了馬車,又帶了一些他人紀二早上采買的東西。
沒用多少時間便準備妥當,祁遇詹讓人去門後等著,他去膳廳時時未卿已經坐在那裡了。
祁遇詹瞧見他眼睛已經恢複了,精神也還可以,看著桌上擺的整齊的飯菜,在一旁淨手道:“不餓嗎,怎麼不先吃?”
時未卿拿起一副筷子遞給走過來坐下的祁遇詹,眼中滿是眷戀,“等你一起吃。”
祁遇詹接過筷子,笑了一下,伸筷夾向時未卿喜愛的一道菜,放在了他的碗裡,“吃吧,這幾日都有些瘦了,多吃一些。”
時未卿剛將菜夾入口中,聞言耳朵驟然紅了,小聲道:“還不是你。”
“確實,都怪我。”祁遇詹一邊吃一邊給時未卿夾菜,哄著他多吃一些。
用完膳,祁遇詹喚來紀二給時未卿把了脈,得出鬱結已發出大半,沒之前那麼嚴重了,不需要再喝安神的藥茶,這結果和祁遇詹預想差不多。
他點點頭,讓人準備出發,他牽著時未卿上了馬車。
馬車動了起來,祁遇詹想著接下來的安排,道:“祭拜完,我們再去上清寺一趟,聽說長明燈可以祈福來世,我們為爹爹也供一個,讓爹爹來世富貴平安一生。”
時未卿點頭,沒說什麼,但祁遇詹發現他看過來的視線越來越軟。
他還沒說完,繼續道:“上清寺許願燈也很靈,不如我們在寺裡住一晚?”
時未卿突然想起廣通殿外的那顆姻緣樹,看著眼前兩人的景象,心裡想著原來一個人去求也很靈,他道:“不止,上清寺還有一個東西也很靈。”
祁遇詹一時沒想到是什麼,問:“還有什麼?”
時未卿沒有回答,而是賣起了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
“好吧,那我就忍一忍好奇的心思。”祁遇詹特彆捧場,牽起時未卿白皙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吻,笑著道。
看出身旁這人是故意,時未卿道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紀宅在城西,紀家祖墳和上清寺在城北外,他們要穿過鬨市區,走到城北人沒那麼多的街道時,從馬車突然聽到遠處淩亂的腳步聲和人群嘈雜的聲音。
祁遇詹從中辨出“巡撫”和“指揮使”幾個字後,沒等外麵的方頭領上去打探,便走到門旁隔著車門道:“換道,避開他們。”
方頭領不明所以,但不耽誤他聽命行事,在那兩方人沒發現時,變道離開了。
對祁遇詹的行為有些疑惑,時未卿問道:“怎麼了?”
在城中不方便說,祁遇詹走回時未卿坐下,道:“出城後與你解釋。”
時未卿立即明白,與他們的計劃有關,他靠回祁遇詹的懷裡,沒有多問。
走到城門被攔下後,時未卿看著祁遇詹沒有意外的事情,又看到城門新增許多人手,察覺到似乎發生的事情不小,否則不會關卡查得這麼嚴。
時未卿指著外麵道:“這也是?”
祁遇詹點頭回應,“是。”
這時審查的衙役走到馬車旁,那衙役不認識時未卿的馬車也不認識他身邊跟著的人,喝道:“裡麵是什麼人,還下來接受盤查!”
兩人聽到這聲音都沒當回事,在車上做得穩穩的,果然在方頭領拿出一個令牌後,那衙役就退了下去,示意城門口的人放行。
一旁等待盤查的人不由議論紛紛,有膽大機靈的侍從暗中塞給衙役一塊銀子,問道:“那貴人是何身份?”
衙役收了銀子,掃了一眼周圍亂聲漸起,刻意放大了聲音道:“那是巡撫大人家的少爺。”
侍從想起前幾日城內的傳言,吸了一口冷氣,立即意識到車裡的是誰,那不就是環采閣那位爺,那可不是他們能惹的起的。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衙役口中的少爺是何身份,議論的聲音漸漸消了下去。
顯然也和那侍從一樣的畏懼,沒說出來但不得不心裡不會想,他們視線看向那個異常豪華的馬車,想著那個倒黴的茶商在不在裡麵,也不知道他被壓迫成了什麼樣。
祁遇詹不知道外麵那些人在想什麼,他從裡麵將窗戶打開,撩起窗簾一角,看著城門口的情況。
出了城後就將窗戶關上了,祁遇詹轉身坐回原來的位置,待遠離了城門,他檢查了周圍的環境後,將封單明拿到賬冊一事告訴了時未卿。
“方才街上是時仁傑和晁厚德的人,兩方起了摩擦,看城門口的情況,時仁傑應該是懷疑了晁厚德,故意的。”
時未卿垂眸,略一思忖道:“不止晁厚德,以他的多疑,你和淩非何也避不開他的疑心。”
祁遇詹頓了一下,聽著他們馬車後麵多出來的幾道呼吸,衝著那邊揚了揚下巴:“夫郎果然聰慧,猜對了,已經來了。”
一聽時仁傑的人跟了上來,時未卿眉頭皺了起來,臉色浮上了一些冷意,“陰魂不散。”
祁遇詹抬起手,輕輕點在時未卿精致白皙的鼻尖上,哄道:“他們跟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就當他們不存在,彆為不值得的人壞了心情。”
就要祭拜紀林,時未卿不想把情緒帶過去,他抬眼看著祁遇詹,慢慢鬆了眉頭,“還好有你陪我。”
祁遇詹將人攏進懷裡,“以後會一直陪你的。”
這是祁遇詹第二次來紀家的祖墳,已經認了路,將東西帶上,留著人在下麵守著,輕車熟路地上了山。
祁遇詹跟著時未卿一起跪在紀林目前,這一次來,他的身份終於正式了,在時未卿說完之後,他把上一次沒說的話說了出來。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最後祁遇詹牽住時未卿手,與他十指相扣,鄭重地道:“爹爹放心,以後未卿就交給我了,我會護他富貴平安,不會讓他受委屈。”
時未卿驀地又紅了眼眶,祁遇詹轉頭看見,另一隻手抬起抹去他臉頰上的淚,“好了,爹爹麵前就不要哭了,免得他看了以為我欺負你,不喜歡我怎麼辦。”
“喜歡的,爹爹不會不喜歡。”時未卿仰著臉,乖乖任祁遇詹給他擦眼淚,口中還不忘為他向自己爹爹解釋。
“好了,是我心疼了,彆哭了,眼睛都要哭腫了。”
大抵哭的人都不禁勸,越勸覺得委屈難過,哭得越厲害,即便時未卿不久之前哭過也是如此。
祁遇詹見時未卿哭得一發不可收拾,伸出手臂將人攬在了懷裡,讓他再次哭得痛快些。
第146章 第 146 章
鄰近午時祭拜完, 下山後,向上清寺方向走尋了另一處密林,祁遇詹命人取出提前準備好的食材, 就地生火準備野炊, 他則拿上弓箭帶著時未卿進了密林打獵。
這在時未卿意料之外, 進了密林後,他問:“為何不去上清寺用齋飯,這個時間趕得上。”
祁遇詹沒說彆的, 隻道:“我聽說這個林子裡的獵物特彆鮮美,今日正好路過,獵給你嘗嘗。”
其實不說,時未卿也能明白祁遇詹的意思,他還記得昨晚暈倒了,今日又破天荒的哭了兩次,想是這些讓身旁之人擔心, 這才安排了祭拜之後的行程, 讓他散心。
時未卿想著, 忿苦的內心一下子變得酸脹, 他抬頭看著祁遇詹的側臉在心底默念,爹爹, 你可以放心了,我找到了值得托付的良人,他的好不足以用言語表明。
祁遇詹抬腿就要跨入密林, 感受到時未卿的目光後,側頭發現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他清楚的看到,那雙濕漉漉的黑眸中是明晃晃的眷戀。
祁遇詹停下腳步側過身, 手指劃過時未卿還在泛紅的眼周,“怎麼了?不想吃?不想吃我們就去上清寺。”
時未卿搖頭:“沒有,我怕在裡麵和你走散。”
這借口祁遇詹一眼就看穿了,既然時未卿不想說,他也不會問下去,祁遇詹順著話抬起另一隻手,道:“怎麼會,我會一直牽著你,不會在你的視線消失。”
“嗯。”時未卿點頭,彎起了嘴角。
時未卿容貌豔絕,此時微笑的模樣更甚,祁遇詹垂眼,視線落在那雙紅唇上,想到眼前之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夫郎,順著心意,低頭親了一下,便牽著人進了密林。
祁遇詹說話算話,說一直牽著就一直牽著,就是在拉弓的時候也是把人圈在懷裡,美名其曰教射箭。
時未卿第一次觸碰弓箭,剛開始有些不得要領,箭射偏了好幾次,後來熟悉了之後,兩人一起拉弓射中了幾隻山中獵物。
祁遇詹取出胸口的帕子給懷中人擦著額頭的汗,瞧著他的笑靨,就知道他玩得開心,估麼著時間差不多,他道:“還要繼續嗎?餓不餓?”
時未卿鬆開弓,看了一眼他們的戰利品後,轉過身抬起頭,他手摸向祁遇詹的臉,“不繼續了,我們回去把它們烤了吃,你怎麼一滴汗也沒有。”
“還沒到要使力的地步,自然不會出汗。”
祁遇詹說完沒覺得什麼,倒是時未卿不知道想起什麼,臉色泛了紅,他睨了祁遇詹一眼,難怪那麼能折騰。
祁遇詹把弓挎回時候身上,彎腰拾起綁好的獵物,將拎在手中他直起身,看到時未卿紅著的臉,問道:“還在熱?臉怎麼這麼紅?”
時未卿僵了一下,突然有一種被抓包的慌亂感,他穩了穩心道:“沒事,可能是風吹的。”
今日風確實不小,擔心時未卿出汗吹風生病了,祁遇詹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感受著手上的溫度,確定沒發熱,才放下心。
他牽著人一邊往回走,一邊叮囑道:“一會兒讓紀二給你煮些薑湯喝,現在天氣開始變涼,剛剛出了不少汗吹病了不好。”
時未卿抬眼看了祁遇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知道了。”
聽出時未卿的不情願,祁遇詹心裡覺得好笑,小反派什麼都不怕,就怕喝藥,薑湯也算在內。
在身體健康上,祁遇詹不會由著時未卿的性子,他哄道:“薑湯雖然辣一些,但還是甜的,要是真病了,喝的可就是苦的藥了。”
時未卿眼眸閃了閃,為自己爭取,“隻出了一點汗,少放一些薑可以嗎?”
祁遇詹沒答應,隻是吃完烤的肉之後,沒用紀二,他親自煮了薑湯,晾到溫熱。
時未卿看著端到麵前的薑湯,又抬頭看端著的人,這人煮的全過程他在馬車上看得清楚,時未卿抿了抿唇道:“你喂我。”
祁遇詹坐在榻邊,將視線移到時未卿的臉上,被他視死如歸的表情心情愉悅,想了想把碗遞向了自己唇邊。
時未卿沒反應過來,“你怎麼自己喝了。”
還沒等他生出不用喝的高興情緒,就被祁遇詹握住後頸,拉到身前低頭吻了上去。
“唔!”
祁遇詹將口中的薑湯一點一點渡給了時未卿,驚訝過後,時未卿對上他深邃的眼,霎時將瞪圓的雙眼闔了起來。
近在眼前的長睫拚命顫動,顯示出了主人慌亂的內心,祁遇詹抬起頭,時未卿通紅的耳朵也投進了眼中。
他很是疑惑,這都多長時間了,小反派怎麼還是這麼害羞,難不成是脫敏沒有用?
怕繼續下去,今日時未卿不敢和他說話,祁遇詹鬆開手,擦了擦他嘴角溢出的湯汁,將碗又遞到麵前,低聲道:“趁熱喝,涼了就沒效果了。”
時未卿聞聲睜開眼,視線從祁遇詹濕潤的薄唇移到了湯碗上,還是沒有伸手接過去,他頭低了下去舔了舔唇上的甜味後,抬起眼睛又道:“你喂我。”
祁遇詹盯著了時未卿看了一會兒,他的臉也跟著紅了起來,不過眼神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慌亂,想起之前的反應發現不是脫敏法沒用。
他敢做想做的也不會隱藏,但是真的害羞,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反而讓祁遇詹覺得可愛,既然不影響,脫敏法以後也用不上了。
祁遇詹笑了一下沒說什麼,喝了一口又吻了上去,一碗薑湯喝完,時未卿氣喘籲籲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把碗遞從窗口遞給外麵的紀二,祁遇詹想著這幾日疲累一晚上休息不回來,道:“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時未卿點點頭,還有些不自然,“榻上躺著難受,你抱著我。”
祁遇詹應時未卿的要求把人抱到懷裡,昨晚抱著時未卿回紀宅就覺得他瘦了,現在更直觀,祁遇詹感覺腿上幾乎沒有什麼重量。
瘦這麼多不隻是這三日造成的,還有成親的緣故。
時未卿窩進祁遇詹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閉上了眼睛。
祁遇詹見此,沒再發出聲音,心裡繼續想著怎麼能把人養胖。
已經用過午膳,不急著趕路,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向上清寺而去。
原本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被慢成了一個時辰,等到了上清寺之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都不喜歡拖,大致修整之後,便找寺裡的住持供了一個長明燈。
事情辦完之後,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之後天黑,兩人又去放了許願燈。
許願燈是捐了香火錢後從寺裡求的,放燈的河流在上清寺的後山,今日寺裡人不少,放燈的也有幾夥人,時未卿不喜人多,兩人便選了比較偏的一處。
這個位置是從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徑過去的,偏離主路放燈的位置又草木茂盛,兩人蹲下後任誰也看發現不了這裡有兩個人。
對這個地方很滿意,時未卿將燈放到河裡,正要出聲許願,被祁遇詹及時攔住了,“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沒說什麼一路過來看到的許願都是說出來,或寫在紙上的,反正不管祁遇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應了一聲,時未卿雙手合十,神情虔誠的在心裡默念。
一願早日為爹爹報仇。
二願身旁之人平安康健。
三願他們二人白首不相離。
祁遇詹本是把放許願燈當個散心的事,見他如此也認了真,他沒有彆的願望,隻是希望時未卿健康開心,得所求。
時間靜靜流逝,兩人睜開雙眼正要起身,祁遇詹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在向他們這個方向靠近。
四周靜謐,除了遠處時仁傑派的兩人,再無其他人,來人的聲音在祁遇詹的耳中無所遁形。
他先是聽出是兩個女性,隨著她們靠近聲音越聽越熟,在還有一段距離後,祁遇詹認出那二人是誰。
是徐氏和她身邊的嬤嬤。
第147章 第 147 章
聽著她們兩人談話的內容, 祁遇詹半蹲著攬著時未卿的腰,攔住了他起身的動作,同時手指豎在了他的嘴唇上, 小聲道:“噓, 我們碰上徐氏了。”
之前下藥的事, 時慧瑤被徐氏求情,便被罰在了上清寺抄經祈福,寺裡不小, 躲著點不難碰到,隻是沒想到剛來遇上了。
無緣無故祁遇詹不會讓他避開,時未卿全身心信任地點點頭,蹲回身,順著腰上的力道靠在了他身旁。
隨著徐氏和趙嬤嬤走近,兩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趙嬤嬤扶著徐氏,走在林間路上, “夫人, 這都一個多月了, 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看小姐的指頭都要抄腫了!”
徐氏看了趙嬤嬤一眼,往日的溫柔不再, 語氣煩躁,露出了本來的麵目,“你以為我不心疼嗎, 瑤兒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今日城裡來信了嗎?”
趙嬤嬤搖搖頭,疑惑地道:“沒來, 不清楚為什麼,今日沒有人來傳信。”
徐氏看著腳下的路, 思索後抬頭果斷地道:“老爺趁著回門之後,心情愉悅正應該是好說話的時候,我回去再求一求,把瑤兒從寺裡帶回去,你明日早早的派人回去看看,若無其他事,我即刻動身,免得旁生枝節。”
“是。”趙嬤嬤點頭應下了,左右搖頭看了一眼四周,,路旁皆設有燈,小路上也有,有沒有人一覽無餘。
確認沒人後,她又道:“老爺也是心狠,大喜的日子也不讓小姐回去,那位連累小姐之後,什麼事也沒有,反倒嫁了一個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地過上了日子,要我說夫人,你就是手軟,但凡當年下了狠心,也沒有小姐如今的苦要吃了。”
這地方少有人來,不在人前,徐氏完全沒了顧忌,捏著手裡的帕子恨聲道:“誰知道那小賤種比他爹命硬,被賣到那麼遠的青樓裡還能活著回來!要不是老爺看他看得緊,找不到機會,你以為我不想直接斬草除根嗎!”
趙嬤嬤附和道:“老爺也是,一個哥兒還那麼看中,還是沒了爹的!”
徐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不甘,“不急,那小賤種的下場還不一定能。”
趙嬤嬤聞言,眼睛亮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
徐氏抖了抖帕子,點了點薑州的方向,“聽說汝宣郡王脾性可是不太好,你猜他若是知道了那段青樓過往,會是什麼反應?”
縱使沒人告訴徐氏自己的父親和夫君要謀反,但從墨翠院探出的消息足夠她猜出他們的謀劃。
她沒說的是,這段時日她將汝宣郡王與時府的親近看在眼裡,汝宣郡王代表的是齊王,徐氏擔心,齊王和時仁傑關係近,而且牽扯頗深,那麼對於她父親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雖然徐番對徐氏冷漠,但徐氏清楚她的倚仗是什麼,所以有威脅左丞相的潛藏事情,她都不會準許存在。
趙嬤嬤跟隨多年,一下子聽明白了徐氏的意圖,嘴角浮上笑容,“這世間男子都喜歡冰清玉潔的人,想必汝宣郡王的反應一定不會讓夫人失望。”
聽見這話,時未卿瞬間身體緊繃起來,臉上血色儘退,攥緊手指時無意中碰到了指間的硬物。
他低頭看過去,發現那是祁遇詹送他的寶石戒,相同的戒子他手上也有一枚,是隻有成親之人才能佩戴的。
想起這,時未卿慢慢把身體放鬆,抬頭看向身邊之人,他應該相信他,他可以相信他與世間的俗人不同。
徐氏二人對時未卿毫不掩飾的惡意,讓祁遇詹怒不可遏,剛要有所行動,便察覺到懷裡人的反應,他低頭時正好看到時未卿從手上收回的視線。
接著祁遇詹感覺到了時未卿的變化,但對上那雙看過了黑眸時,眼底的惶懼無所遁形,他嘴唇貼上時未卿的眉心,親了親,又安撫地收緊了手臂。
屏著呼吸的時未卿終於鬆了一口氣,伸出雙臂環住祁遇詹的腰,深深地把自己埋進了他的懷裡。
安撫性地拍了拍時未卿的後背,祁遇詹看著已經走到了主路儘頭,停在河流前準備放燈的兩人。
他俯身撿起一塊石子,目光巡視半晌,等著趙嬤嬤彎腰放燈,徐氏蹲下準備許願的時候,手中石子附著內力,揮了過去。
“行了,彆說旁人了,趕緊給瑤兒求求一個更加如意的郎君才是正事。”
徐氏的話音剛落,兩道物體落水的聲音一同響起。
“啊——”
“夫人——”
“救命!噗……快來人……”
祁遇詹沒想就這麼解決徐氏,有時候活著比死了痛苦,而且他還要把人留給時未卿。
等了一會兒,聽著兩人聲音變小,看時間差不多了,祁遇詹才帶著時未卿離開,隻是離開前他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不遠的位置。
那個地方正是時仁傑派來的兩個人藏身的地方,想必時仁傑再怎麼不待見徐氏,也不至於讓她在這個時候出事。
而祁遇詹沒有立刻離開,是因為天開始轉涼,這個時候掉水裡,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落水之事就當是給她們的小小懲戒。
沒有人出去馬上救徐氏二人,也有她們自己的原因,今晚出來是為了憋悶已久發泄一下,徐氏知道時仁傑派人保護著她,被她找理由支走了,否則也不會在水裡多待。
果然,等祁遇詹和時未卿離開後,那兩個人才敢現身,兩人對視一眼,一人繼續跟著祁遇詹二人,另一人則飛身過去將水裡還在撲騰的兩人撈了上來。
看徐氏和趙嬤嬤就是嗆了嗆水,受了點驚,沒有傷及性命,這人沒等她們反應認出來,動作迅速地轉身,向同伴離開方向追了過去。
祁遇詹避開人,直接回了安排的住處,囑咐方頭領守好門,托著時未卿的腿根進了屋裡。
這次出行是為散心,怎麼舒服怎麼來,隨行的人裡就被安排了侍從。
屋裡燭火明亮,祁遇詹進去就發現,裡麵已經被侍從布置妥當,被褥換了自帶的,其他茶壺等擺件也是常用的。
俯身將時未卿放在床上,祁遇詹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見已經沒事了,才起身倒了一杯溫水端過來。
“喝點水緩一緩,我摸著手都涼了。”
時未卿看著祁遇詹無異的神情,垂眸順著遞到嘴邊的水杯喝了一口,直言道:“剛開始有點嚇到了。”
隨手把水杯放在春凳上,祁遇詹在時未卿身旁坐下,把他的兩隻手握在手裡回溫。
祁遇詹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明白過來,難怪他對玩物那麼敏感,原來源頭在這,隻是當時看著已經沒事,從今晚看來,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不小的痕跡。
這件事不算什麼,說開了就好了,他便問道:“就因為這個,你當初懷疑我把你當做玩物?”
時未卿怔了一下,轉身看過去,“你還記得。”
“驚喜嗎?才過去多久,我當然記得,再則你是我的夫郎,事關於你,我不會忘。”祁遇詹低頭湊近一點,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溫聲問:“現在還懷疑嗎?”
時未卿麵對靠近的人,感受到噴到麵上的熾熱呼吸,耳朵慢慢紅了一些,搖頭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早就沒有那麼想了。”
這話是真是假祁遇詹分辨得出,他看到時未卿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嘴唇,又似被燙到一般立刻移開了。
之後時未卿又分神,神思不知飄去了哪裡,見他有心思想彆的,祁遇詹就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了,道:“今日勞累,讓人送水來,我們早點休息。”
聞言,時未卿立即回過了神,有些懊惱自己在寺裡想些亂七八糟的褻瀆佛祖,而後想起準備說的話,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時未卿坐在床上沒有動,屋內安靜了下來。
祁遇詹對上他遲疑的神情,明白了他想要解釋,但又有顧慮。
“不管現在還是以後,不想說就不說,不想做就不做,我不會逼迫你去做什麼。”
察覺祁遇詹誤會了,時未卿立即搖頭,解釋道:“這是我曾經的畏懼,但現在不是了,是你給了我勇氣和底氣,我想和你分享我的過往,隻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話是這麼說,祁遇詹沒有忽略他剛才的凝滯,他能解了時未卿對他的惶恐和擔憂,但一下子解不了禮教的桎梏。
他低頭親了親他眼尾的孕痣道:“我知道,但分享的過往不管是壞,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它需要有一個放鬆的自然的情境,能讓我們都感受到其中的美好,所以我不急,我可以等你自然而然的可以說出來,況且,這裡不是一個合適的地方。
但有一點需要你知道,被賣到青樓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為此覺得慚愧,貶低自己,即便是你也經營著青樓,你不要忘了環采閣是什麼樣我也很清楚。”
如果要說,現在也可以說出來,不過比較生硬難堪,時未卿理解了祁遇詹的體貼和心思,點頭輕聲回道:“好。”
第148章 第 148 章
時府, 墨翠院。
午夜時分,書房內還燃著阻火燭火,時仁傑坐在太師椅上, 手指輕輕撚著記錄今日搜查結果的紙張, 望著前方跪著的人問道。
“卿兒可否聽到了徐氏說的話?”
那跪著的人是撈起徐氏的死士, 他追上同伴後,等到祁遇詹和時未卿睡下之後,便回來稟報。
他將發生在上清寺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說了之後, 聽著時仁傑問話,據實回道:“回主子,屬下不確定少爺是否聽到。”
至於祁遇詹聽沒聽到,不用問,時仁傑也能知道,否則不會把徐氏擊落到水裡。
時仁傑沒再詢問,他料到以汝宣郡王對卿兒的態度, 聽沒聽到自己兒子都會知道, 左右時寬還在黃州沒回來, 時仁傑懶得演戲, 對徐氏安危問都沒問一句。
“你們兩個留在上清寺,彆讓徐氏把當年青樓之事穿出來, 還有徐氏若有其他事及時來報。”
“是,主子。”
他揮揮手讓死士退下,又將林觀喚了進來。
“觀兒, 把紀宅外的人都調回來,加派到晁厚德身邊, 記著要把人看緊了。”
時仁傑對時未卿收到了當年被拐青樓的幕後指使者是徐氏之事,並未放在心上。
他知道自己兒子感念徐氏養育恩情, 不會做出什麼事來,就連問清楚都不會,隻會一個人傷心難過,但這也不用他了,他相信他的新兒婿會把人安慰好,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了想,時仁傑還是加了一句,“若是卿兒問起當年被拐青樓一事,你隻說不知。”
林觀沒有任何遲疑應了下來,之前是他們為了保護時未卿,不讓徐氏傷害到他,現在是他已經暴露了身份,不想自己弟弟因隱瞞此事再對他增加厭惡。
隻是他對汝宣郡王的存在一直覺得動機不純,當即反對道:“主子,汝宣郡王懷疑未消,怎可把人撤回來。”
時仁傑抬起頭,眼神微沉,“你對他偏見太大。”
林觀心中一緊,立即低頭認錯,“主子,屬下僭越。”
再如何也跟了他很多年,何況還是自己夫郎的侄兒,時仁傑緩和了語氣,他指尖點了點桌麵,道:“觀兒,你剛才也聽到了,汝宣郡王他聽到徐氏對卿兒做過什麼,便將整治徐氏,這是死士在,若死士不在徐氏就會溺亡,他這是下了死手。你知道這麼做意味著什麼?”
林觀想到了其中關隘,“汝宣郡王非常重視少爺,為了少爺,不懼與左丞相為敵。”
時仁傑很滿意自己這個兒婿,他可以縱容林觀和時未卿不合,但他不想看到林觀和汝宣郡王有齟齬,這會影響他的計劃。
“他在無人之處做了這件事,在他看來,徐氏溺亡在上清寺怎麼也查不到他身上,即便懷疑也沒有證據,說明他就沒想讓我們知道,更彆說邀功,下意識的舉動才真實可信。”時仁傑最後道:“齊王投誠的是徐番,而他決心投誠的是我。”
時仁傑從來沒想過時未卿會恨他,也更想不到他信任看好的兒婿會是張三,還與人聯手讓他丟失了關乎他性命的賬本。
儘管如此,林觀心裡還是擔心在世的唯一親人被利用攪進他們計劃中,但他又不能直接和時仁傑直說,隻是無用地用沉默抗爭。
林觀還在低著頭,時仁傑起身走向門口,他的聲音在林觀身後響起,“你們一個一個都犟得厲害,你若不信,自己去紀宅守著,給你半個月時間,不管查都查不到,都要回來。”
林觀頓了一下,轉過身道:“是。”
*
翌日,上清寺。
祁遇詹生物鐘固定,早早醒了,他打拳回來時時未卿還在睡著,讓紀二去打探徐氏的消息,他則帶侍從去取齋飯做為早膳。
祁遇詹選了時未卿喜歡的菜,放進食盒裡讓侍從拿好,回去走到半路時碰到了紀二。
祁遇詹讓侍從先回,等人走遠後,紀二道:“主君,徐氏和趙嬤嬤染了風寒,我去時她們院裡的人正送走住持。”
上清寺會醫術的僧人不少,秉著重視,去請僧人看病的時候,住持親自去了。
“好,我知道了,回去用早膳吧。”
“是。”
回去後,時未卿已經洗漱完,祁遇詹讓侍從下去,親自給他綰發穿衣。
屋裡不知簡單,沒有梳妝鏡什麼的布置,祁遇詹從桌旁取了一個凳子放在床邊,讓時未卿坐在什麼,他站在時未卿身後手指攏著他的烏發。
他口中道:“徐氏和趙嬤嬤都病了出不了院子,今日不用擔心會在寺裡碰上,還有哪些地方想去,用完膳我們一起去。”
時未卿還記得上清寺也有月季,不過不是紫色,他並不想去再看一次,“我想去廣通殿。”
“嗯?”祁遇詹挑了挑眉,“我記得跟廣通殿是求姻緣的,這位夫郎,你都有了姻緣還去做什麼,難不成是不滿意,想再來一個,不得了,夫郎有點貪心啊。”
時未卿靜默了一瞬,“我去還願。”
祁遇詹將發冠的簪子插好,走到時未卿麵前俯身驚訝道:“什麼,你還想要張三!”
時未卿睨了他一眼,答道:“嗯,還想要張三。”
祁遇詹靠近眼前的嘴唇,感覺到唇下的柔軟後,摩挲了一下便離開了,笑道:“沒問題,夫郎想要,為夫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尋遍天涯海角也給你找到。”
“就會哄我。”
時未卿終於笑了一下,隻不過笑容很淺,如曇花一現,從這兒笑容也能看出來,他不常笑。
祁遇詹拿過侍從準備好的衣物,給時未卿穿上,“你是我夫郎,不哄你哄誰。”
係上腰帶後,他拉著時未卿走到桌旁坐下,“用早膳吧。”
“嗯。”
沒用多長時間便吃完了早膳,他們也沒叫方頭領和紀二,兩個人單獨去了廣通殿。
去殿裡拜完那尊觀音菩薩,出來後,時未卿停在了姻緣樹前。
一旁還是有小沙彌上前介紹,他身旁的桌子上擺得也是紅繩、木片和筆墨。
小沙彌介紹完就推開了,時未卿去桌上取了一個紅繩和木片,祁遇詹看他的動作,走過去問道:“怎麼隻有一個?”
時未卿轉身,把木片和桌子上的筆遞給他,道:“我掛過一個,這次我們成雙。”
“讓我猜猜你上次寫了什麼?”
時未卿樂於看祁遇詹猜,即使錯了也無礙,隻要是身旁之人陪著他,做什麼都是有意義的,“你猜。”
祁遇詹一直都在想,是發生什麼事情讓時未卿改變了想法,明明在他去薑州之前,他還拒接了他的求娶。
他問過紀二,紀二說時未卿從上清寺回去之後同意了之前對時慧瑤拒絕的邀約,祁遇詹就在猜,或許和上清寺有關。
至於祁遇詹沒有問是覺得沒有發生危險,不想問時未卿把人逼得太緊,而是想等他自己說出來。
祁遇詹看著掌心的木片,想起時未卿剛才說過的話,他想原來和這顆姻緣樹有關。
驀地,他記起來在孔府莊子那間房裡時未卿說過的話,抬筆在木片上寫下了八個字。
送到時未卿麵前後,祁遇詹道:“同偕白首,永不分離,我猜的對吧。”
“嗯。時未卿低頭看著木片上的字,輕輕點了點頭,而後穿上紅繩,走到姻緣樹下,根據印記找到自己之前掛的木片,將手中的與之掛到了一起。
時未卿一邊向觀音菩薩祈願一邊係緊了紅繩,祁遇詹看著時未卿背影,即使不在麵前也能感到他麵上的虔誠。
時未卿掛號之後走回祁遇詹身前,抬頭看著他認真的道:“有了觀音菩薩保佑,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話音剛落,時未卿就紅了眼眶,祁遇詹拇指劃過他的眼睛,最後落在了那顆越來越鮮亮的孕痣上,“廣通殿靈驗,會保佑你的祈願。”
此時他才意識到,其實他剛才猜錯了,時未卿改變根源不在上清寺,而是在他。
第149章 第 149 章
從上清寺回來後, 時未卿寫了一封信,祁遇詹接過時看了一眼收信人,有些意外, “給林觀?”
時未卿道:“跟著父親身邊這麼多年, 他一定知道漕糧的位置, 不止這些,他還有很多用處。”
祁遇詹拉攏林觀除了他知道時仁傑諸多隱秘之事外,還有一個原因。
林觀跟在時仁傑身邊多年, 手上肯定不乾淨,他想讓他趁此機會戴罪立功,免了罪責。
祁遇詹看著時未卿,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這麼想,不過他什麼也沒說,隻道:“好。”
和林觀約定在近幾日見麵,祁遇詹當晚便將人約到了林園。
有了時未卿的信, 他順利地將林觀拉到了他們的陣營裡, 不過在除掉麵具坦白身份, 林觀免不得一番意外和驚訝。
事情該說的都說完, 最後離開前,林觀叫住了祁遇詹:“信是他寫的?”
祁遇詹明白林觀要問什麼, 轉回身道:“出門前,未卿才給我。”
林觀低頭,掩住微紅的眼眶, “我還能不能見他?”
祁遇詹尊重時未卿,不會替他做決定, 道:“如果他願意,我不會攔著。”
祁遇詹把目光落在林觀手中的信紙上, 又道:“未卿不喜歡彆人打著為他好的旗子做隱瞞他傷害他的事情,如果你要去,首先要把這一點想清楚。”
“我知道,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林觀帶著希冀抬頭:“可以嗎?”
*
夜幕蓋住大地,紀宅早早就點上了燈,院中燈光明亮。
晚上氣溫越來越低,主院正房對著院口的窗仍然開著,時未卿倚在窗邊羅漢榻上,向身前空酒杯倒酒水。
院口傳來響動,時未卿立即轉頭望過去,在看到走進來的高大身影時,酒也不倒了,隨手放在矮桌上,站起了身。
祁遇詹走到院中,聽到開門聲,抬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
驟然,他體會到了有人期盼歸家的感覺,加快步伐走近,祁遇詹攬著時未卿的腰緊貼在自己身上,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下,將人帶進了屋裡。
門在身後隨手關上後,祁遇詹動了動鼻子,嗅到微濃的酒氣,剛才背著光不明顯,現在走到燈下,他才看清懷中人麵上已經暈染了紅暈。
祁遇詹又湊上時未卿唇上碰了碰,另一隻手在他周身摸索著道:“什麼味道?”
時未卿察覺到祁遇詹手上動作,抬手攬上了他的脖頸,回道:“喝了點酒。”
祁遇詹沒問為什麼喝酒,隻問:“喝了多少?”
時未卿怕麵前人擔心,鬆開一隻手伸出了兩根手指,“隻喝了兩小杯,沒有超量。”
紀二囑咐過,時未卿喝的古藥方的藥雖然不需要忌酒,但能少飲就少飲。
祁遇詹確認掌心接觸的溫度不低,懷裡抱著的人沒有因為開窗著涼,繼續單手抱著人向裡麵走,“才喝兩杯,還想喝嗎?不管是什麼,不必有顧慮考慮太多,想喝就喝。”
他記得坦白身份那次兩人喝了不少酒,又道:“還是想我陪你一起喝?”
“不了,已經夠了。”時未卿側臉貼在祁遇詹身上,轉頭時視線無意中掃到了院口站著的身影,臉色變了變,又恢複了正常,“他跟你來的?”
祁遇詹把林觀帶回來原本打算問一問時未卿,聞到酒氣之後他就打消了念頭,想著等等出去讓他先離開,現在卻被時未卿先發現了。
祁遇詹低頭,隻看到了烏黑的發頂,“林觀說想見見你。”
時未卿將頭轉到另外一個方向,道:“讓他走。”
“好。”祁遇詹聲音放低了一些,道:“我馬上讓他離開”
說完祁遇詹就衝院門口打了個手勢,不多時林觀就離開了,沒有管他的背影有多失意,祁遇詹低頭親了親時未卿的發頂,哄道:“他已經走了,彆氣了,把人帶回來是我不好。”
“我沒生你氣,也沒有怪你。”
言下之意怪得就是離開的那人,祁遇詹終止了這個話題,停下來到內間的步子,“真的不想再喝點酒?”
時未卿搖頭,感受到腰上有力的手臂,他抬頭,“繼續你剛才要做的事。”
祁遇詹疑惑,想了想還是沒明白時未卿指的是什麼,問道:“繼續剛才什麼事?”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抬頭吻向祁遇詹的喉結,一觸即離。
祁遇詹看著沒有言語,卻暗示性很強的動作,心裡回憶了一下,他從進門到剛才有做過什麼動作讓人誤會了。
時未卿見祁遇詹仍是無動於衷,以為他又在故意逗他,他閉了閉眼睛,趁著輕微的醉意鬆開雙手奔向了衣扣。
這時,祁遇詹才想起來,原來是摸他身體溫度造成的誤會,但他沒想到會有意外之喜。
難得見懷裡人主動,再加上他也該恢複得差不了,祁遇詹沒有任何阻止,大步走向內間時,甚至還主動仰起脖子,方便時未卿的動作。
祁遇詹又算了算,似乎藥效也到了時間,將人放到床上後,他拆掉時未卿的玉冠,輕聲詢問:“又難受了?”
時未卿手上動作頓住,一隻手抓著祁遇詹的手掌放回腰上,側過臉時依稀見到他眼中水汽漸漸彌漫,“你……”
“好,我自己來。”久未等到下文,祁遇詹輕笑一聲,騰出一隻手解時未卿的衣衫,腰帶好解輕輕一扯便解開。
祁遇詹衣服也被脫的差不多,內間燈火充足,兩人都看得清楚,眼看著身下之人紅暈從脖頸向下漫延,他震滅了燭火,放下了帳幔。
狹小的空間驟然昏暗下來,好似充滿了安全感,時未卿躺在床上,感受著掌心傳來的熱度,心中明白這份安全感不是來自這方空間,而是來自身前之人。
對於祁遇詹,他沒什麼不能做的。
剛適應昏暗的光線,祁遇詹就看到時未卿起身主動地貼近了他,喉嚨處再次被貼上了柔軟的觸感。
祁遇詹聽到自己聲音沙啞地道:“彆亂招我。”
第150章 第 150 章
清晨, 祁遇詹順應生物鐘意識清醒過來,頸側被發絲貼著和氣息吐出撫過的觸感引得他睜眼側頭,一張精致漂亮的側臉便隨之映入眼底。
見時未卿睡得正沉, 祁遇詹輕輕動著準備起床晨練, 卻被阻攔住了, 這時他才發現腰和腿都被時未卿纏住了。
腰上是一隻虛橫的手臂,很好掙脫,真正的阻力是和他糾纏在一起的雙腿, 兩人的腿親密纏繞,隨著他的動作愈加不留縫隙。
許是察覺到動靜,時未卿收緊手臂,喉間響起一聲輕哼,聲音很軟,似是在控訴他的不滿。
昨夜他們睡得確實晚,祁遇詹慢慢躺回去, 側身把人攬在懷裡低聲哄著, 時未卿埋在他的懷裡沒了動靜, 很快又沉沉地睡過去, 祁遇詹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再睜眼帳幔外麵已日頭高起,祁遇詹攏嚴帳幔後收回手臂, 見懷裡人還沒有清醒的跡象,便攬著人放空思緒閉目養神。
過了沒多久,察覺懷中人氣息變化, 他低頭抬起眼皮,正見那微微顫動的長睫。
他快醒了, 祁遇詹心道,他將手覆上線條精致的側臉, 半睡半醒間,時未卿臉無意識地在他掌心摩挲,濃密的睫毛掃過指尖,留下擾人心弦的觸感。
祁遇詹低低笑了一聲,湊近時未卿的眉心親了一下道:“小郎是在裝睡嗎?”
時未卿睜開眼,抬頭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眼神,將臉埋回了祁遇詹的懷中,露在外麵的臉頰和耳朵瞬間蔓延一片緋紅,“剛剛才醒。”
祁遇詹眼神突然惡劣起來,“現在呢,在回味昨晚?”
時未卿臉埋的更深了,他沒想到自己喝了酒之後會變成那樣。
眼見耳朵越來越紅,祁遇詹眼中帶笑,語氣卻是不敢置信地位佯怒:“不是?小郎昨晚居然是騙我?!”
時未卿也驚了一下,不明白好好的怎麼生氣了,抬頭急聲解釋:“我怎會騙……”
然而等他看清祁遇詹臉上的表情後,知道又被逗弄了,頭一次氣的想打人,他抬起手,卻還是輕輕落在祁遇詹的肩膀,“你怎麼亂嚇唬人!”
祁遇詹哈哈大笑,捏起肩上的手在唇邊響亮的親了一口,帶著人一邊起身一邊道:“我昨晚瞎說的,巴不得你可勁招我。”
時未卿沒想到自己昨晚因為那句話僵了一下的細微反應被注意到,順著祁遇詹的力道做起來,轉頭看過去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嗯,我晚上再喝點酒。”
這人醉酒的時候主動的讓人意外,現在又乖的不成樣子,祁遇詹真的是忍了又忍才沒繼續欺負,他掐了一下眼前紅撲撲的臉蛋,道:“我希望你喝酒是因為自己開心,而不是因為我想。”
時未卿瞬間聽懂了他的意思,解釋道:“不是討好,是見你開心,我也開心。”
“好,我知道了,不過還是明晚再繼續吧。”祁遇詹給時未卿揉著腰問道。“有沒有不舒服?”
時未卿搖頭,祁遇詹想了想還是拿起床頭匣子裡的藥給他塗了一些,之後才把人抱下床,仍是和以前一樣先親手照顧時未卿洗漱穿衣,之後才輪到自己。
兩人收拾妥當以後,聽到動靜的侍從也掐著時間把早膳準備好了,剛喝上粥祁遇詹便察覺外邊響動,問道:“有什麼事?”
找過來的是方頭領,他回道:“林觀留下一封信便離開了,說主君看了便知。”
其實不用看,祁遇詹就猜到了信裡是什麼,他擦擦手接過信又轉給時未卿,轉頭對他解釋:“昨晚我和他約定,要他將漕糧的位置和他知道的一些消息送過來。”
時未卿給林觀的信中隻是增加對祁遇詹信任的內容,至於約定他確實不太清楚,而昨晚祁遇詹也沒機會告訴他。
時未卿吃得少先一步吃完,正坐在一旁等著,聞言隻是視線轉向那封信,並沒有伸手接,“你看過之後再告訴我。”
祁遇詹沒說什麼把信又遞給方頭領,“放書案上,我稍後回放看。”
方頭領接回信關門離開了,祁遇詹收回視線繼續喝粥,邊喝邊道:“用完早膳我讀給你聽,然後立即送梧州去。”
說完,他想起昨日封單明的來信,沒等時未卿回應,看熱鬨不嫌事大地道:“他若是收到這封信,隻怕要頭疼,才定好的計劃和布局又要重新調整。”
封單明的計劃在來梧州前就有了雛形,應該是在見到他有了修改和變動,回門那日找到賬冊最終確定下來,當然封單明不會和祁遇詹詳細說什麼時候確定計劃,這些是昨日他收到信結合他的布局猜出來的。
封單明的計劃既簡單又複雜,簡單是因為祁遇詹可以用一句話總結,而且需要他參與的環節也很少,隻是配合他的人控製梧州局麵即可,複雜和危險的都在封單明和他安排的人身上。
簡單也好,他該有的功勞抹除不了,而且他現在的身份確實不方便離開梧州和有大動作,他出場在最後麵排著呢,祁遇詹樂得這段時間有充足的時間陪時未卿。
但為了把林觀摘出謀反,還是需要把昨晚和林觀相認以及他提供的東西告訴封單明,至於計劃是否有變動,就留給統領大人去頭疼了。
祁遇詹端起碗把粥一口解決,咽著口中食物他才覺出房間太過安靜,轉頭看過去,一眼對上了身旁之人剛回神的神情。
祁遇詹挑了挑眉放下碗,他拿起帕子隨手糊了糊嘴,湊近道:“剛剛在想什麼?林觀?”
時未卿抬眼和他對視,沒有隱瞞:“嗯。”
祁遇詹對他們兩人之間的不會參與,也不會勸說時未卿。
比如林觀早上巴巴過來送來信,又沒有停留馬上離開了,為的不會是他,隻會是時未卿,林觀怕他對那些消息著急,又怕像昨晚一樣惹了人不高興。
現在看時未卿的樣子,應該也看了出來林觀的小心翼翼,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明顯不是開心的模樣。
祁遇詹托著時未卿的兩條大腿把人抱了起來,將頸子湊到自己嘴邊輕咬了一口,起身往回走,“怎麼,你麵前這麼大一個夫君不夠你想的?想彆的男人,我可是要不高興了。”
知道這人又在故意逗他,時未卿捂住一點殘留癢感的脖子,道:“你剛才已經咬過我了。”
祁遇詹嗬了一聲,“隻咬一口怎麼夠。”
時未卿慢慢移開手,遲疑了一下,“那要如何?”
過了正房門檻,祁遇詹抬頭看著時未卿認真思索的表情,將人放在榻上欺身逼近,指尖輕佻地勾起他的下巴:“不如給夫君笑一個。”
沒等人有什麼反應,祁遇詹自己繃不住先笑了起來,時未卿見此,嘴角弧度彎起也跟著一起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該辦正事了。”祁遇詹起身去書案那將取信展開快速瀏覽了一遍,信上內容和他所猜無有不同,他鋪開一張新紙張蘸墨寫著什麼,內容不多沒用一盞茶時間便寫完了。
將兩封信封在一起,交給了院口的方頭領,祁遇詹才坐回榻上,將兩封信的內容說給了時未卿聽。
時未卿半靠著扶枕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安靜聽著,祁遇詹說完後,他道:“信明日才會送到,封侯爺調整計劃也要時間,我們還按原計劃?”
祁遇詹說得有些渴,端起矮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後,點頭道:“我們還是配合那些人控製梧州的局麵,林觀提供的消息對計劃助力極大,調整之後時間必定會大大縮減,我估計一個月左右,謀反一事就可以結束了。”
“還有一個月就結束了?”時未卿睫毛顫了顫,多年所求即將實現,一時間他竟感覺不到真實感。
祁遇詹放回茶杯,把人抱在懷裡,“放心我絕不會讓事情出差錯,相信我,到時候不管是徐番還是徐氏一個都跑不了。”
“我信你的。”時未卿握緊攬著他的手,低聲重複道:“我信的。”
親事已成,不需要每天再忙,校場那邊也有樊魁盯著,大概是考慮到他剛成親,這幾天時仁傑也沒有找他,祁遇詹覺得一下子閒了下來。
或許是信任不夠,在封單明的計劃中對時未卿的安排非常少,事太少,就容易胡思亂想安不下心,祁遇詹想給他找些事做。
祁遇詹大手回握,將那雙白皙的手包在掌中,“按計劃淩非何仍然繼續做他的差事撇清嫌疑,封單明的人這兩日也該有動作了,過幾日才需要我們,未卿想一想空閒的這幾日要做點什麼?我都陪著你。”
時未卿思緒紛亂,一時想不起來做什麼,他過了一會兒非常坦誠地搖頭:“不知道。”
想起昨晚回來路上碰見的紀二,祁遇詹道:“我昨天聽紀二說隔壁院養的鶴望蘭快開了,想不想去看?”
時未卿點頭,“期盼了很久,當然要去。”
那些鶴望蘭是下聘那幾日買的,他記得那花代表的是自由和幸福。
紀二沒說假話,已經移種到土裡的鶴望蘭剛剛完全綻放,不僅如此而且都開得很好。
梧州地處南方,溫度適宜正是養鶴望蘭的換地方,當初那個賣花的花農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若是送到冬季寒冷的北方,這些溫暖的花早被養死了。
鶴望蘭的花有雙色,花中橙黃色又帶著暗藍,不同於尋常的是它的花姿似一個昂首遠望的鶴。
時未卿看見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神情語氣無不驚歎,“它好像要飛起來了,真美。”
“它像你,振翅欲飛。”祁遇詹看著在他麵前,已經褪去所有冷傲偏執驕縱隻剩柔軟的人,放輕了聲音,好似怕驚到了人就會飛走一般。
時未卿伸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橙黃色的羽翼,突然就在這一瞬間意識清晰,剛才朦朧麵紗被掀開,他感覺到願望即將達成的真實感。
時未卿轉身看向身後之人,眼神清亮明媚:“祁遇詹。”
隻是喚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祁遇詹柔和了目光,應道:“我在。”
第151章 第 151 章
“主子, 晁厚德回來了。”
時仁傑筆尖劃過紙張寫完做後一筆,放下筆道:“什麼時候的事?”
林觀躬身,低頭回道:“一炷香之前剛進城門, 主子是否需要我派人再去一趟都司?”
“不必, 把人盯著, 先看看他要做什麼。”時仁傑看了一眼手邊的令牌,晁厚德正趕上這個時間去查前任指揮使的舊案,確實可疑, 一直不在梧州也證明不了什麼,人依舊可以喬裝改扮,不在城裡更容易藏賬冊。
時仁傑懷疑晁厚德有把賬冊藏在城外的機會,但沒有賬冊消息前他不會完全相信,紙上的墨跡乾了,時仁傑將其封進信封,“將這封信給送去都城, 傳令鄂州各州府, 一分一毫也不放過, 全麵戒嚴。”
幾天沒有賬冊的消息, 時仁傑急了,林觀仍然低著頭接過剛才瞥見滿紙透著殺意的一封信, 應了一聲:“是。”
這時死士送進來一封黃州來信,時仁傑沒趕林觀,直接拆開了, “黃州那群人沒動靜了?”
林觀並不清楚封單明在黃州,祁遇詹怕他在時仁傑麵前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暴露, 他見時仁傑扶額思慮,出聲提醒道:“此事可是與賬冊有關?”
時仁傑沒動維持著那個姿勢, “這邊剛出事那邊就銷聲匿跡,那些人和竊取賬冊的人脫不了乾係。”
想起最近發生的事,一個個身份人名從時仁傑腦中過去,然而他的線索太少無法確定到底誰最有可能偷走賬冊。
目前他知道的線索隻有手中的令牌,他能做的也隻是嚴查。
沒等到再有吩咐,林觀請求告退,時仁傑隨意地擺了擺手,“去吧。”
晁厚德不知道他即將被人盯上,此時他正坐在前廳大口喝茶,喝完後也不用帕子直接用袖子將嘴一抹,憨聲笑道:“老子沒白在外邊跑半個月,前任指揮使治下叛亂一事果然有蹊蹺,這次易柳立功了,等回去了,我告訴寧國公記你一功。”
廳中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滿身書卷氣的清雅男子溫聲道:“指揮使過獎,屬下的存在就是竭儘全力為指揮使分憂,往後也將為指揮使肝腦塗地。”
晁厚德不著痕跡掃了一眼易柳身旁的魁梧男子,道:“還是你們書生說話讓人舒服,劉峰,你說是不是?”
劉峰比不過易柳口燦蓮花,記著寧國公的命令不敢隨便應和,隻擠出了一句,“指揮使明見。”
晁厚德目光淡了一分,隨口打哈哈,“你們都是寧國公派來的助力,我還要仰仗你們,快坐下喝口茶歇歇乏。”
兩人都低頭看不見神情,齊聲應道:“是。”
劉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指揮使,那些製造混亂的是冒名頂替進衛所的,現在已經查不到人,接下來可是要大力追查?”
易柳輕輕放下茶碗,笑意盈盈的展開折扇,“指揮使辛苦半月才查到這些,找到人我們才好洗清鄂州巡撫誣陷給前任指揮使冤屈,劉頭領怎麼還好再來勞煩指揮使。”
“易頭領……”
劉峰剛開了個頭,就被晁厚德的高聲壓了下去,“不知二位注意到沒,今日的街上似乎有些不尋常。”
話音剛落,便有都司裡的官吏前來求見,來人的目的很直接,他跪下之後便向晁厚德告知前兩日在城北街道上與時仁傑的人發生的衝突。
“請指揮使大人明鑒,下官按例巡查,兢兢業業,未有半分懈怠,從不曾欺壓百姓啊!”
“哦?”晁厚德不由疑惑,不過不是對這位官吏而是對衝突本身,他轉頭看向易柳道:“易柳你怎麼看?”
易柳垂眸扇骨敲擊幾下掌心,藏起眼底的明晰後,抬眼道:“指揮使稍等,待我詢問一個問題,這位大人,外邊街上戒嚴有幾日了?”
收到視線,那名官吏立即回道:“算上今日,已有三日,開始時間與發生衝突在同一日。”
“多謝大人。”易柳這才看向晁厚德:“我猜測,此事或許同指揮使剛才的疑問有關。”
晁厚德兩手放在身前搓了起來,“你是說街上的事和時仁傑有關?”
易柳未語先笑,“正是此意,我猜指揮使您的機會來了。”
晁厚德身體前傾,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留給另外兩個人,“嗯?怎麼說?”
“城門街道戒嚴一般都是發生了事情,否則不會平白無故擾亂百姓生活,而這滿大街都是巡撫大人的人,隻怕是巡撫大人出事了。”
經易柳一番解釋,晁厚德恍然大悟,“確實像是有大事的樣子。”
他正要開口,似乎才意識到廳堂還有個外人,隨口把人打發走了,“你先回去,等查清來龍去脈,要是你真有冤屈,我必會為你主持公道。”
“多謝指揮使大人。”那位官吏感激地磕了個頭離開了。
看不見那位官吏人影後,晁厚德繼續道:“這次要是時仁傑出的事,可就是蒼天眷顧,興師動眾到滿梧州戒嚴,一定不是小事,老子一定抓住他的把柄,易柳,此事若成,本指揮使再記你一大功。”
易柳笑了笑:“多謝指揮使,不過此事還是需要查清才可進行下一步。”
“你說的對,此事就交給你負責。”晁厚德道。
眼看易柳越來越得青眼,劉峰著急了,“指揮使既然易頭領負責此事,再擔其他難免精力有限,不如將查找冒名進衛所之人交給我?”
晁厚德看上去極好說話,直接同意了,“劉峰,這事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