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紀蓁的瞳孔陡然一縮,這雙如藍寶石般的眼睛,她見過。
在北狄的王庭,她親手斬下的老汗王的頭顱中,也嵌著這麼一雙湛藍的眼睛。
條件反射一般,紀蓁的手,立刻摸向腰間。她眼中所有情緒瞬間散儘,隻有一片蝕骨冰寒緩緩散開,讓整個清音水榭的溫度陡然下降。
血流成河的萬仞關,一夜被屠的什葉城。北狄與她的血債,什葉城三萬百姓的慘叫在紀蓁的腦中翻騰,她眼底寒氣四散,握緊了腰上軟劍。
斬馬刀下無怨魂,她紀蓁與北狄,不共戴天。
“青岩。”太女李元珍的聲音,忽然在紀蓁耳邊響起。
紀蓁幾欲暴起的身形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將摸向腰間的手放下,看向李元珍。
“太女殿下有何吩咐?”紀蓁的聲音平淡如水,仿佛剛才化作霜刃的,另有旁人。
李元珍若有似無的掃過紀蓁腰間化作銀鏈的軟劍,淡淡一笑,拍了拍身邊身邊男子的手,說道
“方才未曾介紹,現在來認識一下,這是內子,潞子言。”
潞子言?
紀蓁銳利的眼,刀子一般刮過潞子信的臉,卻見他隻神色淡淡的看著紀蓁,沒什麼情緒。一雙湛藍的眸子,如琉璃一般澄澈,空洞。而紀蓁卻想起來,他是誰了。
潞子言,他是被她斬首的那個老汗王的末子。
當初,她在王庭之中一刀砍下老汗王的頭顱時,他就站在王座後看著她,也是這幅神情。
紀蓁沒有殺他,而是將他和俘虜關在一起,投進大牢。後來女帝扶持的北狄的新王即位,用一百箱黃金換了他回去。又後來,紀蓁聽說他被當作禮物送到京中。
卻沒想到,他竟然成了李元珍的正君。
南越太女的正君,以後就是南越女帝的鳳後。
紀蓁忽然無聲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難以自抑。
有趣,真有趣。
她紀蓁和定遠軍用命打掉的敵人之子,竟然成了未來鳳後!
“紀蓁......”
李元珍的聲音中有幾分不悅,更多的卻是無奈。她輕歎一聲,握住了紀蓁的手,拉住她笑的靠在椅背上的身形,低聲道
“本宮知道你心中不滿,但他爹的頭你都砍了,也算是為大將軍報了仇。如今,北狄臣服於我南越,正是交好之時。他日子信封後,本宮還需你的支持。今日本宮帶他來,敬你三杯酒,你二人便儘釋前嫌可好?”
待李元珍把話說完,紀蓁徹底被她驚呆了。
交好?冰釋前嫌?
李元珍是忘了她紀蓁,是在為誰賣命嗎?
國仇家恨,是一句算了,就能一筆勾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