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9章
射箭俱樂部的教練叫林劍, 今年剛25,說是年少有為也不為過。
咻——
箭矢直直紮進小路上一隻喪屍的腦門,喪屍全身抽搐兩下, 撲倒在地很快就不動彈了。
“我認識她,是住一樓的奶奶,每天沒事乾就在小區裡溜達或者用毛筆沾了水在地上寫字,時時刻刻都樂嗬嗬的。有一次我誇她身體好, 她就給我說,她兒子和兒媳都在外邊打工,很久才回來看她一次, 她就想啊,自個兒把身體鍛煉好了,不給兒女添麻煩,也能多活幾年, 多看孩子幾次。”
三樓住家的客廳窗台前,林劍看著倒地的喪屍,邊說邊從背後箭囊裡抽出下一支箭來。
鵲舟抬手在林劍肩上按了按,“災難麵前, 誰都沒法幸免於難。現在的我們還有命在這裡感歎彆人的生死, 但說不定什麼時候,死的就該是我們自己了。大家都加油活下去吧,至少多殺幾隻喪屍,實現一下自己的人生價值。”
林劍笑了,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想過我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方式會是殺喪屍。真是人生無常啊……”
“真是人生無常啊。”鵲舟跟著歎了一聲, 然後叫上一旁看起來情緒不是很高漲的文硯說:“走吧,該去8號樓了, 離開你妹妹那麼久,你也該擔心了吧。”
文硯確實很擔心,他嗯了一聲,率先朝門外走去。
“我會儘量殺死周邊的喪屍,但你們動作還是儘量快一些。我不是神箭手,那些東西快速移動起來的時候我很難命中。”林劍在兩人背後叮囑道。
“知道了。”鵲舟擺擺手。
林劍是個靠譜的弓箭手,儘管他嘴上說著自己沒辦法命中奔跑中的喪屍,可在實戰裡,他還是幫從7號樓竄進8號樓的鵲、文二人殺死了兩個衝在最前頭的倒黴鬼。
“好厲害。”鵲舟跟在文硯身後鑽進8號樓的單元門內,由衷讚歎道。
文硯手指在掌心用力按了按,說:“我剛才輸密碼進門不厲害麼?”
“厲害,比我厲害多了,我隻會走窗戶。”鵲舟笑笑,心裡卻在奇怪文硯這個世界怎麼變得有些怪裡怪氣的。
不過這樣也挺可愛的。
8號樓和7號樓不一樣,8號樓樓道裡的喪屍屍體沒人處理,整個樓道都臭烘烘的。
文硯強忍著惡心跟鵲舟一起從一樓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然後撬鎖進去清掃喪屍,好不容易熬到四樓,他徹底撐不住扶牆乾嘔了一陣,嘔完,他捂著嘴問沒事人一樣的鵲舟說:“你就一點不良反應都沒有嗎?你不是說你嗅覺被加強了麼?這兒味道這麼大,你就沒點表示?”
鵲舟用窗簾布擦拭著刀上的血汙,聳肩說:“這味道確實難聞了一些,不過也就隻是屍臭和腐臭而已,聞久了就習慣了,不是不能接受。”
文硯衝鵲舟豎起一個大拇指,“還是你厲害,不愧是殺手。哦對了。”
文硯想起一個早就想問的問題,趁機問道:“你們殺手在殺人之前不先考察地形嗎?我以為你們都會先調查好目標的生活環境,比如這個小區的地形還有單元門的密碼什麼的。”
鵲舟說:“按理來說這些東西是應該調查清楚的。”
文硯嗯哼了一聲,等著鵲舟給出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理由。
鵲舟說:“但我不是殺手,我就是五樓住戶本人。不記得密碼是因為我剛搬來,還沒把密碼記熟。”
文硯啞口無言,一時間分不清鵲舟說的是真還是假。
“哈哈逗你玩的,我就是殺手。”鵲舟衝文硯眨了眨左眼,帶上擦乾淨的長槍就朝門外走去。
文硯呼出一口氣,跟在身後說:“我就說嘛,你殺喪屍手法這麼果決,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
鵲舟頭也不回道:“其實剛才才是在騙你,我真是普通居民。”
文硯哈了一聲,“我才不信。”
“不信拉倒。”鵲舟心情很好的敲響了五樓的房門,朗聲:“你好!查□□!”
回應鵲舟的是一聲弱弱的:“謝謝……我、我暫時不需要……”
“好嘞!祝你生活愉快!”鵲舟轉頭又去敲對麵的門。
其實不用他敲,以他的聽力,屋裡有沒有喪屍他一聽便知,敲門不過是走個過場,或者說是在滿足他自己的一點惡趣味。
鐵絲捅進鎖裡,門開,遊隼一爪抓在喪屍眼睛上,鵲舟長槍一出緊接著把另一隻喪屍釘死在地。
文硯站在門外揉了揉薩摩耶的狗頭,感覺自己的存在有一點多餘。
六樓。
鵲舟知道文硯擔心妹妹,就主動提出讓文硯回家去和妹妹獨處一會兒,他自己則帶著遊隼一起把樓上的喪屍殺光。
文硯站在自己家門外躊躇著不敢開門,小聲問鵲舟說:“我真的不會變異成喪屍嗎?”
“應該不會。”鵲舟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我反正是覺得,小白和小飛隼子的出現就相當於是一種變異了,既然我們已經變異過一次,那就沒那麼容易變異第二次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讓你妹妹待在房間裡,你站在房間外邊和她說話就好了。”
文硯覺得鵲舟說的有點道理,可開門進屋前他還是偏頭問鵲舟說:“你一個人可以嗎?”
鵲舟反問:“從剛才到現在你在殺喪屍這件事情上付出過什麼努力嗎?”
文硯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極力澄清說:“那是因為門太窄了然後你一直走在我前麵,我根本沒機會。”
“是是是你說得對,回家去吧,我待會兒來找你。”鵲舟擺擺手敲響了文硯家對麵的門,愉快朗聲道:“您好!您的外賣!”
“哎,這家沒人啊。”鵲舟說著沒人,還是把門給撬開了,進去逛了一圈確定是真的沒有喪屍以後才繼續朝樓上走去。
等鵲舟清完樓回到六樓時已經是半小時以後了。
文硯聽見敲門聲出來開了門,看到鵲舟身後拖著一個很大的紙箱子。
“這是……”文硯踮腳向後邊的箱子裡張望。
鵲舟把箱子推到前邊來,說:“是那些沒人的房子裡的吃的,你拖回去放家裡吧,不能餓著妹妹。”
鵲舟叫妹妹叫的順口極了,聽得文硯心裡湧上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應了一聲,把箱子和鵲舟一起迎進了屋。
“妹妹呢?”鵲舟在客廳裡看了一圈沒看到人。
文硯指指一間關著門的房間說:“在臥室裡,剛剛哭過,現在已經睡著了。”
鵲舟有些驚訝。
文硯知道他在想什麼,主動解釋說:“林林她以前出過車禍傷到了頭,她眼睛就是那時候看不見東西的,平時也比較嗜睡。之前我……我離開家之後,她應該是一直躲在屋裡哭,剛剛知道我沒事,她又哭了一場,以她的身體狀況,早該支撐不住了,這會兒能睡過去也好。”
“你不會真的就一直隔著門和她說話吧?”鵲舟說著,指指腳邊的箱子用眼神詢問文硯該放在哪裡。
“我來吧。”文硯彎腰把箱子朝客廳一角拖了過去,邊拖邊說:“我也沒辦法,你不在,我擔心萬一變異了會傷到她。她倒是想開門出來,不過被我強行把門拉上了。”
“我好重要啊。”鵲舟感歎,漫無目的的跟著文硯在客廳裡轉來轉去。
“對了,你……唔,你父母的……呢?”鵲舟隱去了屍體二字。
文硯眼神黯淡,說:“我剛才把他們搬回到他們的臥房去了。就當是……睡著了吧。”
文硯說著自嘲的笑了一聲。
鵲舟想說點什麼安慰文硯一下,到處亂飄的視線卻忽然停住了,連帶著他的語言功能也有一瞬間的喪失。
“你……誒?怎麼了?”文硯想說讓鵲舟去沙發上坐坐,回頭卻發現鵲舟正盯著他家的牆壁蹙眉思索。
文硯偏頭朝牆上看去,那裡掛著一張用相框裱起來的全家福
“那個是好多年前拍的了,那時候林林眼睛還能看見東西。”文硯解釋。
鵲舟指著照片中間靠左側的被父親牽著手的十四五歲的男孩,問文硯:“這個是你?”
文硯點頭,“對,我家就我一個兒子了。”
鵲舟嘴巴張了又閉,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這怎麼會是文硯?
照片裡,十四五歲的男孩已經有了和父親差不多的身高,但他臉上的青澀還未完全褪去,笑起來陽光燦爛的,充滿了蓬勃的少年氣息。
同樣的臉和同樣燦爛的笑容鵲舟在六年前也曾看見過。
那是一個很平靜的傍晚,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隻有平靜生活被打破的鵲舟不得不頂著天空中飄落的小雨在陰暗巷子裡的垃圾桶裡狼狽的翻找著他人吃剩的食物。
沒有。沒有。三個桶裡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
鵲舟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體內能量的缺失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發軟,好幾次他都差點一個支撐不住栽進巨大無比的垃圾桶裡了。
“小文少爺,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你這樣鬨脾氣隻會讓自己生病的。”一道男聲遠遠傳來,越靠越近。
鵲舟知道是有人從巷子另一端過來了,他想要逃跑或者躲起來,不想被任何人看見他的狼狽,可他跑不動了,腳軟的像是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生病就生病!我才不回去!我爸他就是個混蛋!我這次考試明明就比上一次分數高,他憑什麼還不滿意!”
“哎,文先生他也是為了你好,這做父親的自然是希望孩子成績好的。”
“可我已經是第一名了! 他還要怎麼樣?!要我……哎!趙叔!前邊那地上趴著的是個人嗎?”
第082章 第10章
因為餓到腿軟導致想逃卻沒逃掉的鵲舟趴在地上, 臉埋在滿地的汙水裡抬也不抬,心裡瘋狂祈禱著這兩位路人趕緊嫌棄的繞過他然後離開這裡。
“喂!你沒事吧?”清朗的少年音響在鵲舟耳畔。
鵲舟手指蜷了蜷,一個字也不說。
“小文少爺, 我們還是走……”
“趙叔!”少年打斷了成年男人的話,慍怒道:“在學會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之前,我覺得我應該先學會做個人!”
男人默了默,歎說:“我記得前邊有個超市。”
“你去買點吃的過來吧, 我在這裡守著他。”少年說著伸手抓住地上人的肩膀,費勁巴拉的想先把這人翻成正麵朝上的仰躺姿勢,以免他被地上薄薄一層的汙水淹死。
男人站在原地沒動, 似在顧慮著什麼。
少年不耐煩道:“你買完吃的回來,我就跟你回家行了吧!”
男人還是有些猶豫,但在少年堅定的目光注視下,他還是轉身快步離去了。
少年繼續翻動著趴在地上的鵲舟, 鵲舟任由少年撥動著自己,裝得一手好死。
其實也不是他想裝死的,他這會兒是真的有種半隻腳踏進棺材的感覺,全身無力不說, 就連大腦都快要無法思考了。
“喂喂!你怎麼樣啊?還活著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哎, 你都這樣了,肯定有地方不舒服的吧,你可以跟我說,我能幫你的!喂, 喂你醒一醒!”
少年喋喋不休的話語持續響在耳邊,麵部脫離了汙水浸泡的鵲舟輕吟一聲, 費勁的睜開半隻眼睛,可他的視線已經被雨水模糊了, 隻能看見個模糊的影子。
他重新把眼睛閉上,有氣無力道:“你、你為什麼不走……?”
“啊?”少年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鵲舟在說什麼,茫然反問說:“我為什麼要走?走去哪兒?啊,你是想要我不管你直接走掉嗎?怎麼可能!那樣我不就成了殺人犯了嗎!”
鵲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半眯著眼睛笑得直咳嗽,咳得好像要把肺給嘔出來,可他還是笑著,笑得少年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喂,你笑什麼?!你精神有問題嗎?哎算了你當我剛才那句話沒說過,太不禮貌了。”少年說著伸手去拽鵲舟胳膊,想要把鵲舟拉坐起身。
鵲舟不笑了,借著少年的拉力坐了起來,後背靠上了旁邊垃圾桶的桶身,費勁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著模糊一片的眼睛。
可他的袖子已經被汙水浸濕了,擦在眼睛上除了讓眼睛更疼以外什麼正麵作用都沒起到。
“哎你彆擦了!你衣服都臟了,你不怕瞎掉嗎?好了好了我幫你擦可以嗎?”少年一隻手連忙去按鵲舟亂舞的胳膊,另一隻手則揣進校服兜裡掏出一張乾淨的衛生紙來。
陌生的觸感自眼部周圍傳來,鵲舟不動了,緊張的感受著少年小心翼翼的擦拭。
“嘖,我不太敢用力,這麼擦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有覺得好一點嗎?要不我把紙給你,你自己擦一擦?”少年擦了一會兒後問。
鵲舟一言不發的憑感覺從少年手裡接過紙,動作粗暴的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
“你輕點兒啊!”少年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就好像鵲舟的動作讓他的眼睛也疼起來了一般。
“小文少爺!東西買回來了……唔你眼睛怎麼了嗎?!”男人提著塑料袋快步跑回來,剛好看見少年蹙眉閉眼的一幕,驚了一跳。
少年忙睜眼說:“沒,我沒事。你買了些什麼?我看看。”
少年從男人手裡拿過袋子,裡邊有各種各樣的麵包和好幾盒牛奶。
鵲舟眼睛還有些疼得睜不開,他隻能聽見旁邊窸窸窣窣一通響,然後有麵包的香氣鑽入他的鼻腔,還不等他的肚子發出幾聲驚天巨響,他手裡就被塞進了一個涼涼的東西。
那是一個被撕開的塑料包裝袋,而包裝袋裡邊裝著的是一長條的有奶油夾心的毛毛蟲麵包。
“是麵包,你餓了吧,快吃吧,是前邊超市裡買的,沒有毒的。”少年知道鵲舟看不見東西,體貼解釋道。
鵲舟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也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給過吃的東西。少年的行為理應用施舍這個詞來概括,而被人施舍是鵲舟這輩子都沒想象過的事情。
然而這件事情此時此刻正真真實實的發生著。
鵲舟攥緊了手裡麵包,包裝袋被他捏得哢哢直響。
落在臉上的雨水混合著淚水一齊自臉頰滾落而下,鵲舟沒吃麵包,而是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
“回去吧。”男人對少年說。
少年把裝滿食物的口袋放在鵲舟身邊,說:“我要走了,這個袋子裡還有很多吃的,你走的時候彆忘記把它提走。”
少年說完就轉身要離開,鵲舟雖不願意麵對自己此時的狼狽處境,可他還是在短暫的掙紮後努力睜眼想看看少年的樣子。
就算是被同情、被施舍,可少年實打實救了他一命,他得看清恩人的長相才行。
鵲舟費勁的睜開了眼,他眨掉了眼中朦朧的水汽,可看見的隻是一大一小逐漸遠去的背影。
隻記得一個背影也是好的。鵲舟告訴自己。
可下一秒,遠去的少年忽然回轉過身來,不顧男人的阻攔,快步踏雨重新奔到鵲舟眼前。
那張本以為看不見的臉就這麼突兀的放大再放大,最終擠滿了鵲舟的整片視野。
“這個給你!”皮膚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鏈塞進鵲舟掌心,笑笑說:“這個石頭很值錢,你可以拿去賣掉,拿到的錢應該夠你吃很多很多東西了,你以後不要再翻垃圾桶了,垃圾桶裡的東西太臟,會吃生病的。”
鵲舟攥緊了手裡的玉石吊墜,那上邊還沾著少年溫熱的體溫。他的眼睛則一眨不眨久久凝視著少年的麵孔,誓要將這張臉刻到心裡去。
“你和照片上……不太一樣。”鵲舟看著牆上的那張全家福說。
文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有點不一樣,不過細看還是能看出這是我的吧,隻是稍微長開了一些而已。”
鵲舟知道文硯說的沒錯。文硯的眉眼的確和照片裡的少年有著相似之處,不一樣的地方有,但一樣地方更多。
說到底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當初他遇見文硯時是晚上,光線昏暗再加上他眼睛本身看的不是很清楚,他以為自己記住了、看清了,可隻要文硯稍微長變一點點,他就認不出了。
不過……
難怪他第一次看到文硯的時候就覺得這人麵善的很,讓他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原來……他們很早之前就在現實中見過麵了。
文硯本人知道這件事情嗎?
鵲舟想起來第一場遊戲快要結束的時候,文硯在公園的臘梅樹下送給他的那條和現實中有七八分相似的水晶吊墜。
文硯一定是認出他了吧。或許是在他第一天躺進遊戲艙的那個時候,直播攝像頭錄到了他現實裡的臉,不小心也錄下了從他領口處露出來的那條玉石吊墜。
所以呢?
所以文硯願意跟他一起玩遊戲是出於對他的一種同情嗎?如果不是因為同情,還能是因為什麼?
這位文大少爺可是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啊,試問一個身家過億的富家公子會願意和一個乞丐眉來眼去麼?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9號樓?我跟你一起吧。”文硯在一旁問說。
鵲舟麵色有些發沉,淡漠道:“不用了,你留在這兒照顧好妹妹吧。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
鵲舟說罷便拿起進門後就放到牆角的長槍,擰開門把向外走去。
文硯連忙追到門邊拽住了鵲舟的一隻胳膊,薩摩耶則很通人性的嗷嗚一口咬住了鵲舟的褲腿。
鵲舟側頭抬眸不冷不熱的掃了文硯一眼,問他:“乾什麼?”
文硯說:“我還是不太敢跟林林單獨待在一起,我跟你一起去9號樓吧,雖然在殺喪屍方麵我沒你厲害,但在搜集物資上我總能幫上你的忙的。”
“我說過了你不會變成喪屍的,要變早變了。”鵲舟現在不是很想跟文硯待在一起,雖然理智告訴他文硯應該不會單純的因為對他的同情而跟他在遊戲裡鬼混,但在找到更加合理的理由之前,他的感性還是讓他想暫時從文硯身邊離開。
他不需要同情。
更不需要情感或者肉/體上的施舍。
遊隼與鵲舟的情緒相連,鵲舟這會兒不想看到文硯,所以自由的遊隼現在已經飛到下一層樓的樓梯扶手上了。
文硯察覺到了鵲舟對自己的排斥,可他不知道原因,隻能硬著頭皮說:“我覺得還是有一定的風險的。”
鵲舟有些煩了,偏了偏腦袋指著自己好看的脖頸線條說:“那你告訴我你想一口咬下去嗎?”
文硯盯著那片柔軟的輕而易舉就能被劃出傷痕的白皙皮膚,喉結下意識滾了滾。
鵲舟嗤笑一聲,“你看,你根本沒有進食人肉的欲望,彆老自己嚇自己。走了,回見吧。”
鵲舟擺擺手轉身離去,遊隼重新飛上了他的肩頭。
薩摩耶可憐巴巴的蹲坐在門口目送一人一鳥離去,好半天才笨拙的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腦袋去蹭文硯的腿。
文硯也不再挽留,可他想,他還是有變成喪屍的可能性的,因為他剛剛真的有那麼一瞬想要張開嘴朝著那片柔軟之地狠咬下去。
第083章 第11章
鵲舟獨自一人帶著遊隼去了8號樓隔壁的9號樓。他不知道單元門的密碼, 但在隻有他一個人的情況下,他很輕鬆的就爬牆翻窗進入到了樓裡。
有了之前7號樓和8號樓的掃樓經驗,鵲舟清掃9號樓的速度快的驚人。這其中除了有愈發熟練的手法加持以外, 應當還有他心中怒火帶來的攻擊力加成。
其實說怒火也不準確。鵲舟在知道文硯就是當初那個給了自己麵包和項鏈的救命恩人以後,心頭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感。
他與文硯之間本來就隔著一條巨大的名為社會階級的鴻溝,以玩樂的心態來講,鵲舟不介意這條鴻溝的存在, 隻要文大少爺想玩兒,他就能無所顧忌的陪對方玩兒,反正最後吃虧的人不是他這個一窮二白的小叫花子。
可現在, 那條鴻溝之上又橫亙了一條更加惹眼的讓鵲舟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的關乎性命的鴻溝。
鵲舟想,他的一夜/情或者約/炮對象是誰都可以,無論富貴或貧窮。可那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在那個雨夜裡救過他命的文硯,他下不去手, 並且這樣的肉/體關係也太不純粹了,總覺得像是夾帶著施恩者的同情和受恩者的回報……唔,或者恩將仇報。
總之就是很煩。
鵲舟煩躁的清完9號樓,煩躁的進入到10號樓並且煩躁的一路從一樓走到頂樓。
快到天台時, 鵲舟的煩躁感有一瞬間的凝滯。
不對勁。
鵲舟愣在天台門前。
為什麼10號樓的樓道裡一隻喪屍都沒有?而且他這一路走來, 樓內無論是牆壁上還是地板上都乾乾淨淨,看不見絲毫血汙,就好像末世的氣息還並未侵蝕到這一棟樓裡。
可這裡的空氣中的的確確彌漫著腐敗的氣味,並且這些氣味的濃度在樓頂達到了頂風。
鵲舟深吸了一口氣, 手掌按壓在通往天台的木門的門把上,悄無聲息的將門打開了。
“喲, 來啦。”門開,正對著門口的天台圍欄前, 一個穿著牛仔褲和牛仔外套的短發女人背靠著欄杆衝鵲舟揮了揮手。
鵲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被這位女士的出現嚇了一跳。要知道他現在的聽力可是極好的,可直到他看見這位女士之前,他都沒有察覺到天台上有活人的存在。
是這家夥在刻意的壓低自己的呼吸和一舉一動發出的動靜麼?
“不用防備我,我和你一樣,是個哨兵。”女人說著,她腳邊忽然出現了一匹擁有銀白色毛發的白狼。
肩上的遊隼有些躁動不安,鵲舟沒搭理它,視線淡淡的從白狼身上掃過,最後重新回到女人的臉上,虛心求教道:“請問一下,你說我們都是哨兵,這是什麼意思?”
“哨向設定呀,你沒聽說過嗎?”女人微訝,又像是在為鵲舟不知道這個有趣的設定而替鵲舟感到惋惜,“哎,沒事,我可以給你科普一下。”
鵲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女人在說起哨向這個設定的時候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變了,從一開始的神秘冷酷變成了小女生一樣的八卦又富有童真。
女人花了十幾分鐘時間,簡潔又囉嗦的給鵲舟講了一遍什麼叫做哨向。簡潔在於她對設定的描述很簡短易懂,囉嗦在於她會在這些描述後邊加上一長串她自己的吐槽之類的。
哨向,分開來說就是哨兵和向導。這兩類人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異能者,他們會擁有自己的精神體,就像是遊隼、薩摩耶、白狼那樣。
哨兵和向導的區彆在於哨兵五感更強,攻擊性偏高,但他們也容易因為自己過於強大的感知能力陷入狂暴狀態,近而失去控製。而向導的發展方向更傾向於精神層麵,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幫助、引導失控的哨兵,安撫哨兵情緒。
鵲舟從女人的話裡大概捕捉到這麼些關鍵信息,雖然女人最後說了這些都是她的猜測,畢竟這個設定一般隻存在於小說裡而且每本小說都有自己獨特的私設,可他覺得女人的猜測大概率是正確的。
有精神體、五感加強並因此感到煩躁不安,這不就是他現在的狀態麼?而記憶力變得更好了的文硯恐怕就是所謂的向導了。
難怪他之前跟文硯待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輕鬆不少,就算他仍然不習慣於超強的感知力,但至少不會像他現在這樣因為四麵八方湧來的噪聲而感到心煩。
嗯,風吹在臉上的感覺也沒以前那麼舒服了,像是在被刀子刮一樣。身上的衣服穿著也挺難受。
這是什麼瓷娃娃一樣的操蛋設定?
“我就問一個問題。隻要是個向導就可以安撫哨兵情緒嗎?”鵲舟問。
“唔,這個好像還得看契合度。契合度高的話,安撫起來事半功倍。”女人說著,想起一個重要設定來,告誡鵲舟道:“如果真是哨向設定照入現實,那你得記得向導不能隨便找一個完事兒,一個哨兵終身都隻能有一個向導的。”
鵲舟挑眉,“這麼嚴格?搞得跟小情侶似的。”
女人嘴角勾了勾,不懷好意的樣子,說:“對啊,小說裡哨兵向導一般都是一對兒。”
鵲舟嘖了一聲,眼前一瞬間劃過了文硯那張臉。
他搖搖頭把文硯的影像從腦子裡甩了出去,繼續向女人虛心求教道:“不找向導可以嗎?”
“可以。”女人點頭,“大不了就是狂躁,然後死了。”
鵲舟:“……”
這破設定真可恨啊。
鵲舟和女人又在天台上聊了一會兒,女人姓柳,叫柳焰,平時有在健身,小時候也在爸媽的強迫下學過幾年跆拳道。
也是多虧了這一身的肌肉和本事,柳焰才能在這場末日裡活下來,並且努力清理掉樓裡的喪屍幫助整棟樓裡的人一起活下來。
“我比你要早覺醒一天。”柳焰先給鵲舟展示了一下天台上躺滿的喪屍屍體,然後說起自己變成哨兵的經曆,“其實我在喪屍出現的第一天就和喪屍近距離打過交道了,那天工作日嘛,我早上去上班,剛下樓就被一個變異了的家夥撲在了地上,得虧我反應快,沒被他咬到,不過也沒殺掉他就是了。我甩開了他然後重新跑回了家裡,本來想報警說小區裡有變態的,結果電話打不通。”
“後來小區裡很多人都醒了,特彆是上班族,大家都要出門嘛,就一個接一個的,慘叫和尖叫聲到處都是,後來還活著的人都知道情況不對了,沒人再敢出門,樓下動靜小了,但我知道這事兒沒完。”
“說實話那兩天我整個人精神都挺緊繃的,怕的不行,我平時無聊就愛看小說,特彆是這種末世題材,我知道末世可能真的來了,我就在想我能做些什麼。”
女人說到這兒自嘲的笑了一聲,“其實我一開始想的是死了算了,自己自殺總比變成那種吃人的怪物強。可後來吧我又想,萬一呢,萬一能等到救援呢?或者萬一努把力還能活下去呢?情況或許沒有我想的那麼糟糕。”
“不過我……我這人心不定的,我前腳剛安慰完自己,後腳我就想啊,應該不會有救援了,或者說在救援來之前我已經先餓死了,我家裡沒囤什麼吃的嘛,那與其餓死,不如趁著我還飽著,有力氣,出去跟那些東西拚個命。我想著想著,殺氣越來越重,然後小狼就出現啦。”
柳焰說的輕鬆,但鵲舟知道變異不可能來的那麼輕鬆,不然的話現在這小區裡恐怕絕大部分人都已經變異了,不會像現在這樣四棟樓裡隻出了三個變異者。
柳焰當時怕是經曆過非常劇烈的思想鬥爭,也非常鄭重的下定了決心。
“那你和我一樣都是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變異的。”柳焰不打算細講的事情鵲舟也不會去深究,他隻說他關心的,道:“我當時是被一隻喪屍暗算了,有點生氣,很想殺了他。”
“嗯,我聽見你那邊的動靜了。”柳焰指指自己的耳朵,笑:“我當時還在想,你真的好不怕死。當然,我現在依然這麼覺得,因為即使我現在變強了,但我仍然不是很願意離開這棟樓去殺外邊的喪屍,可你卻準備好要清掉整個小區的喪屍了。”
“嗯,人活著總得活的舒服點嘛,把小區清理出來,我吃完飯還能在小區裡遛遛彎不是嗎?”鵲舟開了個玩笑,然後正色道:“所以目前已知的變異途徑有兩種,但兩種的共通點恐怕都是自身意誌力足夠強勁,或者攻擊欲旺盛。”
“兩種?哦對,你有個朋友,他是被喪屍咬傷以後才變異的,但我們沒有。”柳焰點頭,糾正道:“那說兩種途徑也不準確,隻能說不管被沒被咬,都有進化出異能的可能。”
鵲舟嗯了一聲,不欲過多在10號樓裡耽擱時間,活動了一下腳腕做出一副要走的姿態,說:“既然這棟樓被你清乾淨了,那我就先撤了,我得找點東西把咱們這四棟樓中間的那條路的兩頭給攔起來,這樣咱們就可以隨便竄樓了。”
“像是某種擴張?以這裡為據點,然後一點點輻射出去擴大安全領地麼?”柳焰來了興致。她平時就很愛玩這種從無到有做大做強的遊戲,現在能玩玩現實版的領土擴張也算是不枉此生。
“對。”鵲舟肯定點頭。任務要求他殺光世界上的所有喪屍,一個不留,這就注定了他沒辦法想一出是一出的這邊殺殺那邊殺殺。他得一寸一寸的,從中心點地毯式的向外擴大安全區的範圍,直到他的安全網覆蓋全世界。
唉,好難,感覺這場遊戲玩完出去以後,他的心理年齡得漲個七八十歲。
第084章 第12章
“帶我一個吧, 我和你們一起。”柳焰自告奮勇。
鵲舟欣然同意,“好,那你知道有啥辦法可以暫時把路兩邊給攔起來嗎?”
柳焰想了想。用桌椅板凳木櫃子那些拚搭堆砌成一道防線不太靠譜, 因為那些東西再重也有一個限度,肯定會被喪屍輕易推動。
可是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充當防護網的?防護網本身這個東西他們又該上哪兒去找?
柳焰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說:“我好像沒什麼好辦法。咱們這兒畢竟不是什麼軍工廠, 大家之前一直都是平民老百姓,很多人家裡除了菜刀水果刀之外可能連個像樣的能對付喪屍的武器都沒有,更彆說能拉出來做防線的東西了。”
鵲舟讚同點頭, 因為他剛才也沒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去找人問問吧。咱們解決不了的事情,總有彆人能幫忙解決。”柳焰不是什麼個人英雄主義,遇到問題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場外求助的法子。
鵲舟應了一聲,沒跟在柳焰屁股後邊一起去挨家挨戶的集思廣益, 而是充分發揮人力資源,自己獨自折返回7號樓找7號樓裡的住戶詢問。
回去的路上,鵲舟還順便把樓下林劍射出的箭搜集了一下撿了回去,以免林劍因為箭全部耗光而失去戰鬥力。
7號樓裡, 林劍把箭裝進箭囊, 問鵲舟:“文硯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
鵲舟本來就挺不安定,如今一聽文硯這兩個字更加煩躁了幾分,撓了撓脖子說:“他在他家裡陪他妹呢,不用管他。”
說著, 鵲舟把自己的逐步對外擴張安全領地的計劃和目前遇到的難題一並跟林劍說了說,問林劍有何看法。
林劍說:“普通家具很難真的攔住喪屍, 不過在沒有更好的材料作為替代的情況下,至少障礙物能絆住一部分喪屍的腳步, 哪怕是讓它們摔上一跤延緩進攻速度也行。”
“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了一個新思路。”鵲舟道:“或許我們可以先考慮把遊蕩在小區各處的喪屍吸引過來,用路障的方式延緩他們的速度或是將它們分流,然後逐一擊破。”
林劍點頭,替鵲舟翻譯了一下:“意思就是不把這裡當成安全區,而是當成一個集中斬殺營?”
鵲舟應聲,但還是有些猶疑,“這樣雖然省事兒,但危險係數較高,實現起來也不算容易,畢竟大家都想活,怕是沒有人願意走到外邊去正麵麵對危險。”
“這時候就需要我這種可以遠程攻擊的角色出場了不是嗎?”林劍笑了笑,年輕的臉上揚著幾分身為射箭大師的驕傲。
“光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吧。”鵲舟無情吐槽,“你箭又不是無限的,難不成你要我冒著生命危險下去給你撿啊?”
林劍的笑差點就沒掛住,他嘖了一聲,顛了顛手中長弓,嘟囔道:“殺一隻是一隻嘛,小區裡喪屍又不是無限多的……等等。”
兩人對視一眼。
不用林劍說,鵲舟已經反應過來了問題所在,那就是小區裡的喪屍真的是固定數量隻會慢慢減少不會增加的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記得小區有兩道門。”鵲舟回憶著文硯在天台上給他畫的小區地形圖,兩道門一南一北分布在小區的兩頭,而7號樓所在的位置距離南門較近,不過這裡所謂的近也是得繞過好長一段路的距離了。
“對,門都挺寬的,主要是得方便車輛進出,門衛室在中間位置,左右兩邊則是車輛進出口,雖然攔車杆一般都會放下來,不過那杆子根本就攔不住真心想從外邊進來的喪屍。”林劍說著有些泄氣,“虧我剛才還想著搞個音響在樓底下吸引喪屍進來殺,現在這情況,隻要我們敢發出這麼大動靜,用不了多久整個小區怕是都得被喪屍圍得水泄不通。”
“那就先想辦法把小區門給圍堵起來吧。”鵲舟短暫思考了片刻,腦子裡靈光一閃,說:“你覺得用車堵門怎麼樣?車子總比那些桌子椅子來的重。”
“對哎!”林劍一拳錘在自己手心,恍然大悟道:“那同理咱們這條路兩頭也能用車來賭,想要引喪屍進來殺的話,也可以讓兩輛車子中間留一條僅供一人同行的窄縫。”
兩人思路都被打開了,當場就決定用車子來解決問題。不過……
鵲舟一臉期待的看向林劍,真誠道:“那帥哥你有車嗎?”
林劍臉上笑意徹底僵住,嘴角抽了抽,訕訕道:“這我還真沒有。”
“我有。”
“有人有。”鵲舟安了心。
“誰?”林劍疑惑。
鵲舟指指隔壁10號樓的方向,說:“剛才我新認識的一個姐姐說她有車。”
林劍一臉狐疑,“剛才?我怎麼沒聽見?你確定不是幻聽嗎?而且咱們跟隔壁樓還是隔著那麼點距離的吧。”
“進化人的事情你少管。”鵲舟神秘兮兮的,沒跟林劍哨向的事情,而是吩咐林劍說:“一輛車不夠,我到8號樓去問問那邊還活著的人裡有沒有願意把自家車子借出來用用的,你也問問這樓裡的人吧。”
鵲舟的話隔壁聽牆角的柳焰也聽見了,三人分頭行動挨家挨戶問起車子的事情,最後各自都收集到了兩三把車鑰匙。
三人最後都拿著鑰匙在7號樓裡彙合,柳焰之前一直專注於和自己樓裡的住戶交涉,忽略了外界嘈雜的聲音,這會兒她看看鵲舟身邊多出來的一大一小兩個人,挑眉用詢問的眼神看鵲舟。
鵲舟臉色不太好的說:“是他非要帶著他妹妹過來的。”
文硯衝柳焰打了個招呼表示見過,沒反駁。
在鵲舟離開以後,文硯回到家裡反思起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鵲舟,讓鵲舟對他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想啊想,最終把鵲舟態度轉變的關鍵節點定位到牆上的那張全家福上。不過一張全家福能有什麼錯呢?難道他小時候的樣子不討人喜歡嗎?
文硯百思不得其解,心裡煩悶得不行。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因為鵲舟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的態度轉變感到心煩,搞得好像他倆之前關係有多好似的。
可是……
或許人與人之間天生就有某種吸引力的存在吧,他在看到鵲舟的第一眼就對這個人很有好感,也因為這一層好感的存在,他很不希望鵲舟討厭他。
文硯心情低落的獨自在沙發上坐了很久,薩摩耶小白就趴在他身邊,毛茸茸的大腦袋枕在他的腿上,一雙圓溜溜的狗狗眼裡和他一樣盛滿了委屈。
文林一直沒有醒過來,文硯就一直在沙發上坐著發呆,直到隔著門板和一層樓的距離,他聽見了熟悉的屬於鵲舟的聲音。
“你好,我想問問您有車嗎?我們想要借……”
文硯在自己無意識的情況下已經從沙發上起身來到了門前,動作很輕的按下了門把將門拉開一條小縫。
沒有了鐵門的阻擋,鵲舟的聲音更加清晰的傳進了文硯耳裡。
文硯屏住呼吸沉默的聽完鵲舟與樓下住戶的交涉,在得知鵲舟沒有成功借到車鑰匙以後,文硯將門掩上快步回到屋內,直直走進父母的臥房。
他們家裡有一輛車,車鑰匙之前被他一起拿進了父母的屋裡,當做遺物一般放在了他父親的衣兜。
文硯本以為自己短時間內不會再打開這扇藏著他父母屍身的門,誰料一天都還沒有過去他就又來到了這裡。
麵對至親的屍身是需要勇氣的,文硯在翻找鑰匙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克製不住的發抖,可他還是快速的把車鑰匙找了出來,然後在鵲舟行至6樓短暫停留然後想繼續往7樓上去的那一刻猛然將防盜鐵門推開,焦躁的叫了聲鵲舟的名字。
鵲舟一隻腳已經邁上了通往7樓的階梯,聞聲一頓,回頭不冷不熱的瞥了文硯一眼。
文硯喉頭一滾,深吸一口氣把鑰匙舉到鵲舟眼前,說:“你在找人借車嗎?我家有車的,我也會開,你要去哪兒,我可以跟你一起。”
鵲舟哦了一聲,憋了一路的煩悶在看到文硯的瞬間變得忽濃忽淡。
濃大概是因為他這會兒對文硯的感情比較複雜,看見此人就覺心煩。至於淡,或許就是柳焰說的,向導對哨兵天然的安撫。
不過這種天然的安撫好像有前提條件來著,是什麼?好像是極高的契合度還是什麼的,不想懂,不想明白。
“可以嗎?”文硯看鵲舟哦完一聲就不說話了,生怕被鵲舟拒絕,小心翼翼又可憐巴巴的問了句。
鵲舟想,文硯真的很狗,至少可憐起來的眼神跟他身後躲著的那隻可憐兮兮的薩摩耶一模一樣。
鵲舟想得出神,一時間沒有接文硯的話茬,文硯心裡不安,抿抿唇小聲說:“可是之前是你自己說的,如果我打賭輸了,就得當你的跟班。”
鵲舟回過神,哂笑一聲,“你不是說你隨時有可能會變成喪屍麼?”
“我現在覺得我不會了。”文硯梗著脖子道。
鵲舟心裡歎了口氣。
算了,他向來為人寬厚、善良,才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在危難麵前區彆對待可以幫助他完成任務的人。
嗯,就當成是剛認識的陌生人那樣,平常心,平常心……
“好吧,那你帶著鑰匙跟我走吧,一會兒我確實需要幾個會開車又願意冒險的人。”鵲舟如是說到。
文硯如蒙大赦,但他也沒忘記自己還有個妹妹,在和鵲舟打了個申請以後,回去把睡夢中的文林叫醒,先好好和文林擁抱了一番安撫好小姑娘情緒以後,他才帶著文林跟鵲舟一起來到了7號樓裡。
“計劃就是這麼個計劃。那接下來,我們就冒險去一趟地下車庫吧。”鵲舟重複了一遍他們的主要作戰思路,而後一拍巴掌,拿出了成敗在此一舉的氣勢來。
第085章 第13章
鵲舟、文硯、林劍、柳焰四人一拍即合, 決定第一批先出動三人前去小區的地下車庫查看情況,剩一個人在樓裡守著,順便照顧一下文林。
文林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臉圓乎乎的,頭發半長不長,在兩邊紮成了兩個小小的麻花辮。
在文硯的要求下,文林沒有如和平時期那樣在夏天裡穿著好看的小裙子, 而是穿了長袖長褲,儘可能的遮擋住她的身體,以免遭遇危險時輕易就被喪屍抓傷咬傷。
儘管文林此時穿的像個小粽子, 但有那張和文硯血脈相通的臉在,也是怎麼看怎麼好看的,長大後一定能迷倒不少男生。
隻可惜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眼睛卻看不見東西,這雖然不算什麼缺點, 卻讓人感到遺憾。
林劍沒有進化,擅長的攻擊類型也是遠程的,所以他理所當然成了留在樓裡帶孩子的那一個。
鵲舟和文硯、柳焰三人正式出發前,住在7號樓裡之前來找過鵲舟幫忙救救女兒的夫妻倆又一次找了過來,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不是來請幾人幫忙的, 而是來給幾人送裝備的。
“這把刀是之前我爸賣水果的時候用的,後來他老人家走了,這刀我們就一直留在家裡沒用過,剛才我聽說你們要去地下停車場, 如果你們手裡沒有趁手的武器的話,或許這把刀能派上一點用處。”夫妻倆裡的丈夫說著把一把長長的西瓜刀遞到了鵲舟手裡。
鵲舟顛了顛這把明顯比他那自製長槍要好用的多的武器, 誠懇道謝說:“這是幫上大忙了。”
“能幫到你們就好!”丈夫舒了口氣,苦笑道:“如果不是我平時缺乏鍛煉, 打架功夫不行的話,我肯定會跟你們一起去的,也算儘一份力。但我現在這個年紀和體力,跟你們一起怕是隻會拖你們後腿了。”
“沒關係,不是所有的人都得會打架。”鵲舟說著,摸了摸忙碌一天已經有些癟下來的肚子,眨眼問夫妻二人說:“您二位會做飯嗎?手藝如何?我想著一會兒我們回來的時候也該吃晚飯了,或許……”
“我會!”妻子忙自告奮勇道:“雖然我不敢保證自己做出來的飯菜會不會讓你們滿意,但我還是有自信能做的比外邊的餐館好吃的。”
“那就拜托啦。”鵲舟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左右,夏天天雖然黑得晚,但也容不得過多耽擱。鵲舟一行三人收拾好裝備就帶著各自的精神體下了樓,其中柳焰腰間比另外兩人多彆了一個林劍友情提供的小音響。
用林劍的話來說,彆看這個音響小,等打開它調到最大音量的時候,站在樓底下放音樂隔著幾十米遠的樓裡都能聽見。
“這玩意兒它最好是有那麼大的音量。”在出單元門前,柳焰小聲嘟囔道。
這個是他們待會兒的計劃裡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道具。
“祝我們好運吧。”鵲舟說著拉開了單元門。
單元門外的喪屍之前已經被林劍在樓上清理過一次了,三人出門時悄無聲息的繞開了門口喪屍的屍體,趁著四下無人,快速前進到小路轉角處。
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一共有南北兩個入口,南邊的入口與7號樓隻隔著不到三十米的距離,但因為7號樓藏在綠化很好的不通車的中間地帶,所以要走到位於大路邊上的停車場入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從文硯給的地圖上來看,從7號樓門口的小路到主路至少得拐過三個彎。
放在平時,三個彎而已,隨便走走也就到了,甚至用不了一分鐘。可放在喪屍橫行的末世裡,這三個彎、三十米遠的路程就得小心再小心,因為誰也不知道轉過一個彎的時候先看到的是平坦的小道還是喪屍猙獰的麵孔。
好在三人都不是什麼普通人,他們的精神體可以先幫他們探個路。
遊隼扇動翅膀在低空飛行,白狼在拐角處一個猛撲將自閉撞牆的喪屍撲倒,鋒利的爪子瞬間搗爛了喪屍的腦袋。
薩摩耶則搖晃著尾巴跟在三人身後,隨時戒備著可能從後邊出現的威脅。
文硯走在三人的最後邊,手裡拿著鵲舟淘汰下來的自製長槍,掌心不斷的冒汗,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會折損在這裡。
十米,二十米……在三人即將拐過最後一個彎踏上主路的時候,一聲屬於男人的尖叫從東側不算遠的地方響起。
鵲舟心道一聲糟糕,看旁邊綠化帶裡有一棵上了年紀的老榕樹,忙招呼著柳焰和文硯朝樹上爬。
柳焰一看就是沒少爬樹,動作快的驚人,上一秒還在樹底,下一秒就已經竄到一根離地兩米高的粗壯的樹杈上去了。
鵲舟也挺會爬樹,但他爬到一半就發現文硯還在樹下,雙手抱著樹乾一副呆萌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樣子,登時就是一急,重新落回樹下托著文硯的身子讓他往樹上爬。
文硯長這麼大就沒被人這麼托過屁股,彆說爬樹了,就他現在身體僵硬的這個狀態,他能把胳膊朝最近的那根樹杈伸過去都算他厲害了。
“爬不上去你就死這兒吧,沒人會管你的妹妹。”鵲舟已經能聽見喪屍聞聲朝這邊湧來的腳步聲,脾氣不太好的小聲威脅道。
文硯被妹妹兩個字強行喚回了理智,硬著頭皮頂著生理上的不自在在鵲舟的幫助下快速爬到樹枝上坐好。
文硯上去以後,鵲舟自己也快速翻身上樹。
尖叫的那人還在尖叫著,他腳步慌亂的從鵲舟一行人的東邊跑到西邊。
大批量的喪屍聞聲從四麵八方朝男人湧了過去,文硯大氣不敢喘的趴在樹枝上,眼睜睜看著兩米之遙的小路上不斷有姿態各異的喪屍跑過,心底一陣陣發涼。
他們小區裡的喪屍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
“我們不做點什麼嗎?”待小路上的喪屍全部追著男人跑走,文硯扭頭用氣音問一旁的鵲舟。
鵲舟同樣以氣音回答,說:“他第一聲叫的時候就已經被喪屍咬了。”
“你怎麼能確定?”文硯也不是什麼聖父聖母,他隻是單純的好奇鵲舟的判斷依據。
鵲舟嗤笑一聲,“一個人慘叫是因為受了傷還是因為單純的受到了驚嚇我一聽就能聽得出來,要說依據是沒有的,但經驗騙不了人,懂嗎?”
文硯乖乖點頭。
懂的,他懂,殺手嘛,有這些直覺性的判斷很正常。嗯,很正常。
“走吧,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地道,但那哥們兒確實幫了我們大忙。”鵲舟看路上沒彆的喪屍了,從樹上一躍落在草地裡,招呼二人下來。
“看來這小音響是用不上了。”柳焰笑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都顯得有些蒼涼。
原來在末日麵前,一條人命和一個音響的價值是同等的。
先前的男人用命幫三人引開了附近的幾乎所有行動自如的喪屍,三人心下不忍之餘也不浪費這個機會,快速來到了主路旁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
值得慶幸的是停車場入口並沒有車輛堵住後方車子駛出來的路,但入口附近水泥路麵上分散躺著的兩具扭曲變形的喪屍屍體可以證明是有活人從這裡開車離去的。
那或許是喪屍病毒剛剛開始入侵這座小區時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的車主如往常一般來到停車場準備開車上班,結果卻忽然發現世界變了樣。
鵲舟沒工夫根據周遭的環境信息去過多的思考或還原這裡曾經發生的事情,他打開了從林劍那裡順來的強光手電筒,讓光束照亮了停車場下方的黑暗空間。
停車場入口處是一段下坡路,三人貼邊向坡下深入,即使光芒照亮的地方看不見任何喪屍的影子,他們也仍然屏住呼吸放輕了腳步。
地下空間空曠,再加上四處是牆,任何聲音在這裡都會被無限放大。安全起見,三人沒有隨便拿一把不熟悉的車鑰匙按一按開關試探車子的位置,而是決定先去找文硯和柳焰家裡的車。
柳焰的車停放的離出口較進,剛好出口這邊的喪屍之前全被動靜吸引跑了,三人順利來到車前,柳焰掏鑰匙用傳統的方式插/入鎖孔開門,鵲舟和文硯則在目送柳焰上車後快速躲到了一旁隔著四五米遠的一輛車子的車頂上。
柳焰見那二人成功上了車頂,獨自坐在車內深吸了一口氣。她在褲腿上把手心裡的薄汗擦了擦,而後眼神一利,長長的按響了一聲喇叭。
車喇叭聲在這地下停車裡堪稱一道雷鳴,一時間,停車場裡那些沒被先前的動靜吸引走的喪屍這會兒是真的坐不住了,零零碎碎的朝柳焰這邊趕了過來。
柳焰發動了車子,一腳油門轟了出去,車速不算快,剛剛好能把那些喪屍掉在車屁股後邊。
柳焰此舉徹底清了停車場的場,文硯和鵲舟幾乎在柳焰那邊按響車喇叭的同時按響了各自手中的車鑰匙。
感應到信號的白色轎車和黑色轎車低調的滴滴叫了兩聲,車燈的瞬間閃爍讓兩人快速確定了車的位置。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多說什麼,快速朝著自己的任務目標趕了過去。
文硯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在任務開始執行之前,他一直都很緊張,他害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也害怕出意外死掉。
可到了這一刻,他發現他的頭腦其實是清晰無比的,就連心跳的速度都很平常。
文硯快步來到他爸爸買的白色轎車前,片刻不耽擱的伸手拉開車門準備上車,可就在他大半邊身子進入車內,隻剩一隻腳還在車門外的時候,一個冰涼的東西突然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腳踝。
第086章 第14章
薩摩耶忠心護主反應迅速, 幾乎是在異變突生的同一時間它就察覺到了異樣,越過文硯的身體從副駕駛的位置一閃竄到車下,毛茸茸的大腦袋一低, 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隻抓住文硯腳踝的青白手臂上。
隻可惜手臂主人並不能感覺到疼痛,即使薩摩耶這一口下去幾乎要把它的手腕給咬斷掉,它也沒有鬆手放開文硯的腳。
幾乎是出於對危機的瞬時反應,文硯腳猛的向前方一抬, 把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到車底下去的喪屍給拔出了大半個身子。
也是在喪屍被拔出來的那一刻,文硯手裡長槍終於派上了用場,噗嗤一聲紮進了喪屍的後腦勺。
腳踝上的鉗製霎時一鬆, 文硯快速將腳縮回車裡,在薩摩耶重新上車以後,他輕輕將車門合上,打開了車頂的照明燈, 抬起腿撩開褲管倉促的看了看。
其實不用看文硯也知道自己完蛋了。皮膚被指甲抓破的感覺哪怕是在慌亂中也不會被他徹底忽視掉,他隻是想看看那傷口到底有多深而已。
如果隻是抓破了皮沒有流血的話,或許……
文硯或許不下去了,因為在車內昏黃燈光的照耀下, 他清楚的看到有鮮紅的血珠順著他的皮膚滾落浸染到了他的棉襪裡。
“靠。”文硯罵了一聲, 抬頭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他是想要找可以消毒的東西進行一個臨場補救,可這輛車裡並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消毒的藥品,而他也沒辦法在這個時候離開車子去尋找。
薩摩耶在一旁叫了兩聲,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緊張。
另一邊, 鵲舟這個在來之前被柳焰和文硯灌輸了很多開車知識的第一次開車上路的新手司機已經顫巍巍的把車子從停車位裡滑了出來,文硯知道自己沒有彆的路可走, 隻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也啟動了車子, 跟在鵲舟的車子後邊駛出停車場。
也罷,他幾次三番被喪屍搞傷,或許這正是說明了他命該絕在此處。
其實他早就該死去或者變成喪屍為禍人間了,隻是上天給了他最後的一份憐愛,讓他得以多活這小半天的時間。而如今也不過是憐愛到了期限,要被收回了而已。
可還是有些不甘心。
文硯咬著牙把車開上了主路,車輪從地上避無可避的屍體身上碾過,跟在前車身後繞過一個彎向小區南門而去。
南門的情況比鵲舟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他原先還以為這裡至少還可以有兩根攔車杆艱難的守住陣線的,可在他如今的視野裡,門衛室兩側的兩根橫杆已經折斷在地,整個小區南門此時完全就是一副對外開放的狀態,隻差在頂上拉個橫幅寫上“免費自助,先到先得”的字樣了。
鵲舟暗罵一聲將車子開到門前,然後就是艱難的一遍一遍的倒車和打方向盤,目的就是為了把豎著的車子橫過來,儘可能擋住更多的缺口。
有一說一,這對於現實裡從來沒有開過車的鵲舟來說還是太難了一些,但好在這輛車的主人已經說過自己可以不要這輛車了,所以隨便鵲舟怎麼磕磕碰碰都沒關係。
文硯把車停在後方心情忐忑的等待鵲舟率先停好車子,遠處,帶著一群喪屍兜圈子的柳焰額間也焦慮的落下一滴汗來。
太多了。
小區裡的喪屍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很多,不說彆的地方,就單是她車屁股後頭跟著的少說也有五六十個,而她還隻是在圍繞著附近的幾棟樓繞圈子而已,並沒有朝北門那邊去。
一個小區的一角尚且有這麼多的喪屍,那小區之外呢?他們這些尚且還活著的幸存者真的會有獲救的希望嗎?
柳焰不安的繼續兜著圈子,白狼跟在車隊後的喪屍後頭隨機挑選幸運喪屍撲殺。南門邊上,鵲舟來回倒騰了好幾次終於把車子給橫著擺在了小區的車輛進口處,在他停穩車子後,文硯也把車開了上來,用精湛的操作把車橫在了鵲舟的車後,堵住了車輛出口。
兩輛車並排著幾乎把南門堵死,可也隻是幾乎而已。
鵲舟不容許任何紕漏的出現,按照計劃,他和文硯還得返回地下停車場一次,再開兩輛車出來在徹底堵死南門的同時也加固一下這一趟的兩輛車,避免它們輕易就被喪屍推動。
遊隼在鵲舟下車前先一步從車門口飛出,速度極快,閃電般便把一隻脫離隊伍落單了的喪屍給衝倒在了地上。
鵲舟等了兩秒看文硯還沒有從車上下來,眉頭微蹙,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文硯的車窗。
車門隔了兩秒從裡邊打開,文硯抿著唇下車,等薩摩耶也下來後他才把車門關好然後轉身,對鵲舟說:“走吧,再回去一趟。”
鵲舟蹙著的眉沒有鬆開,他覺得文硯有事瞞著他,而且是大事。
又一聲喇叭聲從遠處響起,鵲舟知道現在不是說事情的好時候,隻能先憋著滿肚子的疑問跟文硯快步回了地下停車場,各自掏出身上的第二把車鑰匙開門上車,然後再次來到南門口。
新來的兩輛車子填補了之前遺留下的缺口,也抵住了前車的車身。鵲舟想,這樣的堵門方式雖然不是萬無一失的,但總能稍微克製一下外來喪屍對小區的入侵。
又一次開門下車,鵲舟看了眼車子停的位置和角度,吹了聲口哨,心想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司機了。
而教給他開車理論知識的師父之一目前還呆在車裡沒有下來。
鵲舟嘖了一聲,心說小文少爺的少爺架子還挺大,怎麼每次下個車都得讓人去請?
鵲舟走到車邊再次敲了敲窗玻璃,隻不過和上一次不同,這次車裡的人並沒有把門打開。
遊隼已經在一旁和落單的喪屍打起來了,鵲舟心裡忽然不太舒服,像是心跳漏了一拍。
好死不死文硯這輛車的車窗上貼了防窺膜,鵲舟都要把眼睛黏在窗戶上了才能模糊的看見一些車內情況。
車裡,文硯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雙手自然下垂落在身側,雙目緊閉著,臉上似有痛苦之色。
文硯身旁,一直都很有精神的薩摩耶也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安安靜靜的趴在副駕駛座。
心裡的不安得到證實,鵲舟沒時間考慮其他,拔出腰側彆著的西瓜刀,用刀柄狠狠往窗戶上砸。
玻璃稀裡嘩啦碎了一地,鵲舟顧不上手背上的擦傷,倉促清理掉窗框上的碎玻璃渣,伸手進車內將車門的打開。
玻璃破碎的動靜不算小,可饒是如此,被玻璃渣落了一身的文硯也還是沒有醒來。
鵲舟不知道文硯這是怎麼了,或者說他不是很敢去想那種可能性。
他接觸的進化人太少了,沒有人知道被喪屍咬過的進化者是不是真的不會變異成喪屍,文硯是鵲舟接觸到的一個被咬過的進化者案例,不確定因素太多,他無法判斷。
但他潛意識裡是希望結果不要是最壞的那一種的。
鵲舟先伸手探了探文硯的鼻息,有氣,但不太多。
鵲舟彎腰一手攬肩一手抄腿,把文硯從車裡抱了出來。
薩摩耶他倒是沒有管,畢竟精神體有距離限製,隻要他抱著文硯走遠一些,薩摩耶也會跟著同步轉移。
懷裡的人很沉,但這對於進化過的人類來說不算什麼大問題。
鵲舟抱著文硯走到了地下停車場邊回去7號樓的小路入口前站定,讓又一次鳴笛而過的柳焰知道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
柳焰開車路過時看到文硯被鵲舟以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裡,心下一驚。
是出了什麼事兒嗎?柳焰來不及向鵲舟求證,她隻能先按照原計劃,在又開過一圈即將到達小路入口的時候打開了一半的窗戶,一手控方向盤,另一隻手飛快的把打開了的聲浪巨大的小音響拋出了窗外。
小音響在慣性的作用下掉進了喪屍群裡,其巨大無比的聲音吸引住了喪屍們的注意力。
柳焰借此機會暫時擺脫了一屁股的喪屍,油門一轟一個漂移把車開上了禁止通車的小路。
鵲舟這會兒已經抱著文硯撤到了7號樓前,林劍看他倆回來忙下樓打開單元門,還沒來得及問一句發生了什麼事,他就見鵲舟把文硯往門內角落裡一放,然後嚴肅叮囑他說:“你上樓去,離文硯遠一點,這下邊我先守著。”
林劍啊了一聲,還想細問,鵲舟卻已經出單元門去看柳焰情況了。
柳焰年紀雖然不算大,車技卻是極好的。她一路暢通無阻的把車開到了7、8兩棟樓之間的小路的口子上,橫著的車身剛剛好將路口遮擋的嚴嚴實實。
柳焰拔掉車鑰匙從副駕的車門鑽了出來,關上門便跟著前來接應的鵲舟一齊回到樓裡。
二人身後,反應過來小音響不能吃的部分喪屍姍姍來遲,身體接二連三撞擊在攔路車的車身上,發出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音。
單元樓樓門關閉,柳焰一屁股坐在白狼的背上,長長呼出一口氣,罵說:“媽的,這輩子就沒玩過這麼刺激的東西。”
緩了緩,柳焰才看著牆角邊昏迷不醒的文硯問:“小文同誌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鵲舟就蹲在文硯身邊,一隻手覆蓋在文硯額前試著溫度,“好像有點發燒。”
第087章 第15章
文硯這一燒把鵲舟的心燒得哇涼哇涼的。
五樓上, 鵲舟把文硯抱到自己的床上放好,伸手接過柳焰遞來的濕毛巾,疊巴疊巴放在了文硯額上物理降溫。
林劍扶著臥室門的門框往裡探頭看, 牽著他衣角的文林臉上掛著淚痕,聽話的沒有進屋裡去,而是在門外小聲問說:“我哥哥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林劍抿唇不語。
屋內, 柳焰看了眼神情痛苦額間冒汗的文硯,又看了眼一旁緊張而不自知的鵲舟,無聲歎了口氣, 轉身退出房間,推著林劍和文林往客廳裡走,說:“吉人自有天相,咱們現在什麼都乾不了, 先吃飯吧,好歹是張姐他們的一份心。”
柳焰口中的張姐就是那對夫妻裡的妻子,全名叫張冬雪。張姐丈夫則和林劍一樣也姓林,所以大家就管他叫老林了。
老林之前在家裡給張姐打下手, 兩人忙活著用家裡囤著的還沒壞掉的蔬菜和豬肉做了好幾盤大菜, 如今那些菜肴全都擺放在鵲舟這間公寓裡的餐桌上,香氣四溢,讓饑餓了大半天的人們無法忽視。
隻是在同伴身體狀況不明的情況下,這頓飯吃起來多少讓人有些食不知味了。
鵲舟嗅覺靈敏自然聞得見客廳裡的飯菜香, 可他有些沒胃口,索性就呆在屋裡觀察文硯的身體狀況。
薩摩耶沒有在文硯位置發生變化的時候跟著一起到處閃現, 鵲舟懷疑那小家夥是自動回到了文硯的身體裡,和文硯一起承受這份煎熬。
可是文硯的身體狀況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呢?究竟是最早的毒素開始爆發了, 還是有新的契機?
為了得到答案,鵲舟走去把臥室門給關上了,再次回到床邊時,他直接上手扒起了文硯身上的衣物。
上身被扒了個精光,文硯早些時候在8號樓裡受的傷還清晰殘留在身上。鵲舟上手摸了摸,故意戳人痛處似的,可文硯並沒有因此醒來。
鵲舟嘁了一聲,低頭湊近了去看那傷口,發現傷口呈色正常,並沒有出現發黑或者潰爛的情況,也沒有流膿什麼的,頂多也就是還有個牙印子和幾道抓傷的痕跡。
鵲舟手往下移繼續去扒文硯其他的衣物,最後找來找去,在文硯腳踝處找到了幾道新的傷口。
鵲舟根據傷口的位置模擬了一下,發現製造出這些擦痕般的傷口的應該是一隻手。
文硯腳上的傷很新,剛才他把襪子從文硯腳上捋下去的時候就被滲透進襪子裡還沒乾透的血染了一手的紅印子。
這是文硯在哪裡受的傷?地下停車場?還是車裡?
鵲舟努力去回憶那一路上聽見的聲音,可太雜亂了,人類發出的、喪屍發出的、自然環境發出的,所有的聲音都混雜在一起,他當時一門心思撲在開車這件事情上,壓根兒就沒工夫去搭理外界雜糅在一起的各種聲音,更彆說想要從那些噪音裡找到有關文硯受傷的那一條了。
“我也是操了,我乾嘛要管你的死活?你死了不是更好嗎,省得一天到晚在我麵前瞎晃悠,煩得要死。”鵲舟咒罵一聲,伸手狠狠在文硯小腹上擦了擦,像是想要把掌心裡那些半乾的紅印全部擦掉。
“要變喪屍就變吧你,早變早超生,等我吃完飯就來取你狗命。”鵲舟說罷,也沒費功夫給文硯穿個衣服,直接掀了被子往文硯身上一蓋就轉身出門去了。
關門,洗手,吃飯。
林劍看鵲舟吃飯像是在跟盤子裡的菜打架,弱弱問了句:“文硯燒還沒退?”
鵲舟啊了一聲,“出來的時候忘記測了,應該沒退吧。”
“哥哥他是被喪屍咬了嗎?”文林吃不下東西,整個人都焉耷耷的,此時更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鵲舟木著臉把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沒被咬,被抓破了點皮。”
文林嘴一癟,想哭,但是在強忍。
柳焰看桌上氣氛沉悶,主動出來活躍了一下氛圍說:“大家都彆灰心嘛,文硯好歹是個進化過的向導,沒那麼容易屍變啦。說不定過會兒他就好了呢。”
“向導?”林劍茫然。
文林也很不解,雙眼空茫的望著柳焰。
柳焰把自己的哨兵向導論說出來給兩人解了惑,林劍聽完一拍大腿,激動道:“教練,我想學這個!”
“你想個屁,要是想想就能進化,那人類還愁對抗不了喪屍嗎?”柳焰翻了個白眼。
“不試試怎麼知道?”林劍覺得自己進化的希望還是很大的,畢竟他會射箭啊,這麼個不同凡響的技能在手,在這末世裡,他高低得是個帶點兒光環的主角。
柳焰想想覺得也是,試試總沒有壞處,就說:“祝你好運。”
之後林劍又問了幾人出去執行任務的情況,柳焰把自己負責的那部分說了,林劍聽完很是唏噓,說:“那被咬的哥們兒也是慘。哎……鵲舟,你們那邊呢?”
鵲舟沒答,而是眉頭一蹙,放下筷子說:“我們就這麼擅自把南門給堵上了,如果有其他住戶按捺不住想要離家謀條生路怎麼辦?我是說,如果有人想要開車逃跑,結果開到門口了才發現路被堵死了出不去怎麼辦?”
柳焰和林劍聞言也是一愣。
“這樣不行,我們必須得告訴小區裡所有人呆在家裡彆出來,或者告訴他們我們的計劃,至少……得讓他們知道有人在行動了,不要絕望,也不要衝動。”林劍嚴肅道。
“我記得咱們小區是有廣播站的,雖然一年都不一定能用得上一次,但應該是有這個功能的。或許我們得去一趟物業中心。”柳焰很快想出了一個高效的方式。
“可物業中心在北門那邊。”林劍蹙眉,“那太危險了。”
“我們可以開車過去,直接從地下停車場走,停車場裡的喪屍今天被引出來了不少,應該比路麵上安全。而且開車去的話,我們還可以順便過去把北門也給堵上。”柳焰說。
林劍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但他還有個疑問,就問了出來:“你們今天堵門是用了四輛車是吧?那北門那邊也得四輛。一來我們人手不夠,二來車也不夠。”
“那就分兩次。”鵲舟倒是半點不嫌麻煩,“先開一輛車過去廣播通知,順便讓北門那邊的熱心群眾貢獻一下車鑰匙,就近從北門停車場那裡開車過去,人手不夠就多跑幾趟,隻要先把附近喪屍引開,一個人開四輛車也不是不行。”
幾人三言兩語定下之後的安排,可是還沒等他們放過這個話題,一個令所有人心底發寒的事情就發生了。
停電了。
世界一瞬之間陷入了黑暗,鵲舟聽見有許多人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得驚呼出了聲。
這些驚呼再一次讓他意識到,這個小區裡還有很多的活人,而活人越多,情況就越讓人難以預料,他們通知全小區按兵不動的任務的緊迫性也越高。
可是停電了,物業中心的廣播也沒用了。
“不一定,廣播是突發災難時的一種很重要的通知手段,或許短時間內不會受到停電的影響。”林劍冷靜道。
柳焰拍撫著文林的背部,像是在安慰,可她忘記了,對於雙目無法視物的小女孩來說,停電根本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可萬一小區的廣播係統沒有那麼嚴謹呢?”柳焰提出異議,“這本來就是一件冒險的事情,我不希望大家拚了命最後換來的卻是一場空。”
“那就不用小區的廣播,咱們自己喊。”鵲舟起身,“咱們這邊四棟樓裡那麼多戶人,我不信找不到一個擴音喇叭。大不了開著車繞小區兜一圈風唄,走哪兒喊哪兒就行。”
“喂,你現在就要去嗎?”林劍叫住了鵲舟。
鵲舟搖頭,“不啊,我吃飽了,去看看文硯死沒。”
“喂!”柳焰嗬斥一聲,想用眼神示意鵲舟人家文硯的妹妹還在這兒呢,彆亂說話,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一片漆黑的,鵲舟根本看不見她的眼色。
倒是文林先扯住了柳焰的一擺,小聲說:“沒關係的,我也想要知道哥哥的情況。”
“哎,妹妹你真的好懂事。”柳焰心疼的揉了揉文林的腦袋。
鵲舟摸黑走到臥室門口,他先側耳聽了聽,依然隻能聽見文硯痛苦的呼吸聲,他偏頭叮囑客廳裡三人幾句,讓他們晚上早點休息,沒事彆來他房間。叮囑完,鵲舟這才擰開門把進了屋,隨即又將屋門關上。
今晚注定是個難眠之夜。鵲舟想,一來,他聽力太好,太多信息包裹著他,他不一定能睡得著。二來,文硯這狀態太讓人在意,至少……在學術方麵很讓人在意。
比如進化人被喪屍咬了到底會不會變成喪屍?這個課題很值得研究啊。
鵲舟給自己的陪床找了個很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後他就從衣櫃裡翻出一床新的被子來裹在了自己身上,盤腿坐在床邊,手肘支在床沿,撐著下巴盯著文硯發起呆來。
說起來他的夜視能力好像變差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片區域停電導致夜晚比往常更黑。
人大概都是具有叛逆心的,越看不清什麼,就越想看清什麼。鵲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湊得距離床上之人越來越近,等近到他能看清文硯睫毛的地步時,他鼻子嗅了嗅,覺得文硯身上好像有一點香。
第088章 第16章
文硯在第一次開車去南門的時候就開始有些頭暈了, 他知道這可能跟他腳上的抓傷有關,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也不知道怎麼和鵲舟說這件事情。
第二次開車去南門的時候, 文硯頭暈的更加厲害,眼前一陣接一陣的發黑,但好在他最終還是堅持著把車子給停到了正確的位置上。
任務完成的瞬間,壓在文硯身上的大石砰然落地, 他也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熱。很熱,像是整個人都被扔進了焚化爐裡,熱浪從四麵八方湧來, 侵蝕著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也侵蝕著他體內的每一根血管。
文硯被炙烤著,他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也無法醒來, 他隻是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火海中,四麵八方都是濃得化不開的焰紅。
這樣的炙烤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但在文硯看來,少說也得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了。而在這漫長的一個世紀的儘頭, 烈焰逐漸熄滅, 焰紅散去,出現在文硯眼前的是一片被燒得漆黑的……草地?
文硯不太確定,因為他腳下所踩的隻餘一地灰燼。
但他想,這裡曾經應該是一片草原的。一片綠色的、廣袤無垠的大草原。
像是遂了文硯的願, 文硯驟然發現他腳下的焦黃土地開始慢慢泛起綠意,並且這種變化一發不可收拾, 很快的,他周身半米範圍內的焦土全都重新煥發生機, 長出了剛好到他腳踝那麼高的小草。
文硯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奇景,這甚至讓他忘記了去深思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懷著好奇向前邁動一步,發現隻要是他所在的地方,以他為圓心,半米為半徑的地方都會長出小草來。
文硯不合時宜的想起他小時候陪文林看的童話電影,童話裡的公主也是這樣,所到之處遍地生花。
可他生草。
確實生草。
文硯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好像一支直徑一米的圓形草皮特效筆,作為筆頭,他開始漫無目的的在草原上行走,在這片焦黑的土地上畫出一根綠色的條帶。
綠色蜿蜒前行著,文硯走了很久,終於聽見了除他腳步聲外的其他聲音。
那像是一道小孩的哭聲。
文硯朝著聲音所在的方向走去,很快,他看見平坦的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凹陷的坑洞,而哭聲正是從坑洞裡傳出來的。
文硯帶著他的綠草筆刷走到坑邊向下張望,坑不算深,大概兩米左右。坑裡貼邊抱膝坐著個男孩,臉整個埋在胳膊裡,一下一下的嗚咽抽泣著。
文硯翻身跳進了坑裡,走到男孩麵前蹲下,把綠草帶到了男孩的身邊。
“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哭?”文硯柔聲詢問。
男孩哭聲立止,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緩緩抬了起來,露出一張臟兮兮的臉。
文硯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你是誰?”男孩茫然而又戒備地看著文硯。
文硯笑了笑儘可能讓自己顯得和善無害一些,自我介紹說:“我叫文硯,你可以叫我小硯哥哥。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抿抿唇,彆開臉去,說:“我不告訴你。”
“好好好。”文硯也不強求,盤腿坐到了男孩身前,視線儘可能與男孩齊平,再一次問他:“你為什麼哭?”
男孩啞著嗓子說:“關你屁事。”
文硯覺得這小孩脾氣還挺倔,但他也不生氣,換了個問題問說:“你為什麼在這裡?”
男孩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四顧一圈後搖頭,說:“我不知道,這是哪裡?”
文硯也不知道這是哪裡,但麵對這個十來歲的小男孩,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無知,於是就說:“這裡是你的夢哦,在這裡你可以暢所欲言,什麼都不用顧忌。”
“我的夢?”男孩眼睛眨了眨,哦了一聲,說:“那我的夢還挺醜的,到處都被燒焦了。”
“所以我把綠草給你帶來了不是嗎?”文硯覺得自己這謊話越編越順,越編越有邏輯感,就好像這裡真的是男孩的夢境,而他是來替男孩解決問題的仙女教母。
“你可以把不開心的事情告訴這些小草,它們會為你保守秘密。”文硯想要當一個善良的教母,所以他指著男孩身邊的小草如是道。
男孩低頭看著那僅有的一點綠,伸手揪了根草葉起來繞在指尖把玩。
文硯以為這孩子還是不打算說出他哭泣的原因,剛要放棄,他就聽男孩說:“我爸爸失蹤了。”
文硯愣了愣,放輕聲音道:“怎麼失蹤的?”
男孩搖頭,眼睛出神地看著手中草葉,說:“他最後一次回家的那天很慌亂,我還沒有問他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怎麼樣,他就把我抱起來放到了窗戶外邊的空調外機上,他讓我趴下,讓我聽見任何聲音都不要動,也不要說話。”
文硯聽著這些話,腦子裡一瞬腦補出了很多滅門慘案。
果然,男孩說:“我趴在那裡,很快聽見有人撞開了我家的門。他們和我爸發生了爭執,我很害怕,我想起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爸說過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準起來。”
文硯抿緊了唇。
“後來動靜消失了,他們走了,我站起來從窗戶爬回了屋裡,可我爸也不見了。他被那些人帶走了,我知道的,他們還想要帶走我,他們隻是沒有找到我。”
男孩說著,又蜷縮成一團抱緊了自己的雙膝,先前被他拿在指尖把玩的草葉飄落到地上,混進了一堆草葉裡,不見蹤影。
文硯伸手落在男孩發頂揉了揉,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可男孩並不領情,頭一偏避了開去,就好像文硯那隻手是什麼臟東西一般。
文硯有一瞬的尷尬,默默收回手,輕咳一聲說:“或許你可以想一想你爸有沒有什麼仇人。”
男孩搖頭,“我爸人很好,他身邊的所有同事、朋友也都很好,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互相都不是仇人。我爸也不會去得罪其他不認識的人。”
“或許他隻是沒有告訴你。”文硯說。
“不可能。”男孩撇嘴,“我爸什麼事都告訴我。”
文硯嘴角抽了抽,心說這小孩還挺犟。大人的事情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說給孩子聽呢?特彆是那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你哭是因為想爸爸了嗎?”文硯沒有擅自把大人們的苦衷講給男孩聽。
男孩低低的嗯了一聲,“我想找到他。”
文硯脫口而出道:“等你醒過來,我陪你一起找吧。”
男孩抬眸定定地盯著文硯看。
文硯在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他不該跟男孩許下這種做不到的承諾的,畢竟他連男孩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麼離開這兒,離開了他們還會不會見麵。
他剛才到底是為什麼要那麼說啊!
可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還不等文硯找到補救的法子,男孩就已經點了點腦袋,說了聲好。
好個屁啊!文硯在心中呐喊,可是很快他心裡的小人也啞口無言了。
因為坑底在往上升,焦土也在變綠。
不是文硯周身半米範圍內的土地在變綠,而是所有的,至少肉眼可見範圍內的焦土都在同一時間重新煥發生機。
兩米深的坑洞被自主填平,文硯看著一望無垠的綠草地,被這一奇景震驚到失語。
男孩倒是沒有太過驚訝,因為他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在周遭的環境上。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直起身子垂眸對還坐著的文硯說:“謝謝你願意幫我。我會醒來,你也會醒來的,對嗎?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文硯知道男孩口中的在一起隻是普通意義上的待在一起,或者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可他是個思想不純粹的大人,所以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總覺得怪怪的。
“嗯,我會的。”文硯含糊應到。
長滿綠草的世界一瞬崩塌,突如而來的失重感讓文硯瞬間驚醒。
睜眼的那一瞬,文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臟正在狂跳不止,而他的額上也還在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隻是那汗水很快就被彆的什麼東西給吸走了。
文硯把手伸出被子摸了一把,發現他額上正頂著一張乾掉的毛巾。
毛巾被暫時放到一邊,文硯手肘與腰腹一起用力想要做起身來,卻發覺身側被子被什麼重物壓製著,導致他沒法順利起身。
文硯偏頭看去,在熹微的晨光裡看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就如同他夢裡那般。
現實與夢境的微妙重合讓文硯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趴在他床邊睡得正熟的不是彆人,而是鵲舟。
話說昨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來著?文硯花了點功夫回想起自己昏迷的事情,輕手輕腳掀開另一側的被子坐起身來低頭查看腳上的傷口。
傷口自然不可能才一晚上就完全愈合,但至少它已經結了痂,看起來很健康的樣子。
但有一個問題是,他為什麼沒有穿衣服?
“醒了?早啊。”
好死不死,在文硯全/裸著坐在床上質疑自己為什麼全/裸著的時候,屋子裡的另外一個大活人打著嗬欠抬起了頭,並且在睡眼惺忪的時候對著他的下半截身子問了聲早。
文硯:“……”
慢半拍看清眼前東西的鵲舟:“……”
文硯臉頰一瞬爆紅,光速扯過被子把自己裹成蟬蛹,欲蓋彌彰般大聲喊道:“你什麼都沒看到!”
鵲舟慢吞吞哦了一聲,不懷好意道:“是嗎?可我就是看到了怎麼辦?”
第089章 第17章
“可我就是看到了怎麼辦?”文硯聽見鵲舟這樣問他。
怎麼辦?他怎麼知道怎麼辦?
文硯憋了口氣, 等憋到快憋不住了的時候才賭氣般說道:“看到就看到了唄,還能怎麼辦?”
“哦,我看你那麼害羞, 還以為你會讓我對你負責呢。”鵲舟看似隨意的說著,起身把裹了一晚上的被子扔到床上,正正好蓋在了把自己裹成蠶蛹的文硯身上。
“誰要你負責啊?大家不都是男的麼。”文硯死鴨子嘴硬,但如果掀開他臉上的被子就能發現, 他整張臉都是紅的。
逞強罷了。
“好哦。”鵲舟打了個嗬欠,轉身要往外走,邊走邊說:“跟你一起睡感覺挺不錯的, 今晚也麻煩你了。”
文硯一愣。
這位殺手兄弟剛才在說什麼?他倆今晚還要一起睡嗎?!他不會又被扒光衣服吧?!
沒有去管被子底下的文硯是如何的精神恍惚,鵲舟這一覺睡得確實很好,好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事實上鵲舟沒想過自己能睡著,他原本是打算守文硯一晚上看看文硯到底會不會屍變、要怎麼屍變的, 可他卻半道被文硯身上的氣味所吸引。
鵲舟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在此之前他從未聞到過這樣的味道。很香,但不膩人,聞起來讓人很舒服, 感覺緊繃的神經在那一刻忽然就放鬆了下去, 整個人無比的安定。
在那份前所未有的安定裡,說好了不睡覺的鵲舟很快就睡了過去,並且睡得很沉,中途完全沒有被任何外界的雜音吵醒過。
而且……鵲舟蹙了蹙眉。他好像還做了一個夢, 可是夢的內容他記不清了,隻是有那麼一兩秒鐘的功夫, 他會有一種眼前閃過無數張夢境畫麵的感覺,可那些畫麵裡具體有些什麼東西他就說不上來了。
可他想, 那應該是一個好夢。至少不算壞。
鵲舟這邊是睡得挺香,柳焰那邊就不行了。
從進化那天起,柳焰已經連著三個晚上沒睡個好覺了,整個人的精神都十分萎靡,連帶著她身邊的白狼都垂頭耷腦的,走路都打偏。
“嗨,早。”柳焰癱坐在沙發上,看到鵲舟出來,沒什麼力氣的跟他打了聲招呼。
“沒睡好?”鵲舟隨口一問。
柳焰嗯了一聲,“很難睡好吧。太吵了。你倒是睡得挺不錯,是因為文硯吧。他是向導,你倆契合度應該還蠻高的,你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好受許多。”
“你說的那個契合度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文硯走到柳焰身邊坐下詢問。
柳焰現在說起這個話題已經沒了第一天見鵲舟時的那種興奮,懨懨道:“契合度就契合度唄,契合度高說明你倆相性度高唄,適合上床。”
雖然早有猜測,但對於柳焰這直白的兩個字,鵲舟的嘴角還是微微抽了抽。
“哦,你知道ABO嗎?可能跟那個差不多吧,發情期到了的話你倆不滾也得滾。哦我是說床單。”柳焰精神不振地胡言亂語道。
鵲舟:“……好了你不用說了,家裡還有小孩在呢。”
柳焰不情不願的閉了嘴。
在臥室裡聽見外邊這兩人的驚天談話的文硯:“……”
這都什麼跟什麼?!他們說的是人話嗎?!
起了一個大早去到處搜刮了一圈物資回來的林劍並不知道屋裡的談話,他把借來的兩個擴音喇叭放在茶幾上,招呼道:“咱們什麼時候去人工廣播?”
“吃完早飯就去吧,停電了,大家現在隻會比之前更急更不安,再拖久一些的話隻會導致傷亡的無謂增加。”鵲舟說。
“文硯怎麼樣?”林劍問。
“我還行。”回答林劍的是文硯本人。
鵲舟斜睨了文硯一眼,哼笑一聲說:“穿得挺嚴實。”
文硯縮了縮脖子,動作僵硬地把沒拉到頂的外套拉鏈給拉到了頂。
林劍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的小插曲,也沒在意,而是積極主動的把他們幾人昨天晚上的計劃安排跟文硯說了一下。
文硯聽了以後表示自己也要參與進來。
“你放心,沒人想要把你排除在外,畢竟是個免費勞動力。”鵲舟說。
“你說今晚還跟我睡也是把我當工具人嗎?”文硯想到之前鵲舟和柳焰聊的關於契合度的事情,反問。
鵲舟聳肩,坦然承認:“不然呢?我又不是受虐狂,如果跟你在一塊兒能睡個好覺的話,我為什麼不呢?”
文硯哦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幾人收拾整頓一番,林劍今天也打算跟著大家一起出去,文林不能沒人照顧,於是幾人在離開之前把文林托付給了張姐和老林。
四人的行動計劃很簡單,先靠著一些能發出聲音的小玩意兒吸引喪屍注意力,然後趁機偷溜進地下停車場搞兩輛車。
兩輛車裡各自坐兩個人,一人開車,另一人就負責用擴音喇叭朝周邊樓裡的幸存者們喊話,告訴他們如果家裡還有吃的就先呆在家裡不要出門,如果家裡實在是一點食物都沒有了,或者有其他的迫切需求,那就在窗口掛一張床單,用筆寫上自己的需求。
總之就是一個核心思想:有問題大家可以幫忙解決問題,但千萬不要病急亂投醫,不要送死,不要白給。
鵲舟和文硯分類到了一組,這不是鵲舟本人的選擇,同樣也不是文硯的選擇,他倆之所以在一輛車子上,是因為柳焰先選了林劍,而他倆是被挑剩下的,根本沒得選。
“你彆不滿意,這是最合理的安排。”文硯坐進駕駛座後說。
鵲舟坐在副駕駛上調試著手裡的擴音喇叭,拉長音調哦了一聲說:“我懂,就你和柳焰會開車唄,我和林劍就是倆菜雞。”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文硯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困擾他已久的問題,“是我哪裡得罪你了嗎?你對我的態度好像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鵲舟點頭,“對啊,你哪裡都得罪我了。你這個人的存在就把我得罪大發了。”
鵲舟話說得不好聽,語氣卻還算溫和,沒帶什麼火氣。
文硯還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鵲舟,隻能瞎蒙了一個他認為的比較靠譜的答案說:“是因為我們契合度高嗎?你不想有一天不明不白的和我滾……滾……”
文硯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把床單兩個字給說出來。在這件事情上,他承認自己沒有柳焰一個女孩子放得開。
“我確實不想。”鵲舟說。
文硯等了等沒等到鵲舟的下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說不清不是滋味的源頭在哪兒。
算了,他還是當好他的司機吧。
文硯驅動車輛繞著之前規劃好的路線在小區裡繞圈行駛,鵲舟則打開了車頂的天窗,冒出個腦袋拿著大喇叭一遍又一遍語速飛快的喊著。
遊隼在空中自由穿梭,時不時的便會替主人殺掉那麼一兩隻追在車後的行屍走肉。
四人兩車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儘自己的最大努力把話傳給了小區裡的每一個人,甚至不止傳了一遍,而是五遍、六遍、七遍……
這樣的宣傳也是有效果的,因為一些願意相信他們的人主動把車鑰匙從窗口扔下了樓。
這樣的人固然是少數的,但隻要有那麼一兩個,那小區的北門就可以被堵上,這樣一來,鵲舟等人就可以安心清理小區內的喪屍了。
被扔下樓的鑰匙是被遊隼和白狼撿回車子裡的,四人費了一番功夫,最後還是趕在午飯前把小區北門堵了起來。
門一堵上,雖然不能保證外邊的喪屍一隻也進不來,但四人在心理上已經沒了後顧之憂,索性就繼續開著新拿到的兩輛車子繼續在小區裡邊開邊殺。
“有精神體就是好啊。”柳焰手掌這方向盤,真心實意地感歎道。
林劍看不到精神體,他隻能看見車屁股後邊的那些喪屍裡時不時的就會有一隻突發惡疾般自己橫飛出去,然後腦袋莫名其妙的被拍扁或者被咬碎。
要不是他聽柳焰說過精神體的存在,恐怕就要以為自己是青天白日撞了鬼了。
“這真的好帥,要是我也能覺醒就好了。”林劍說著,在天窗上放出一箭射中了一隻喪屍的腦門心。
射出的羽箭很快被看不見的東西叼回林劍手中,林劍對麵前的虛空道了聲謝,說:“你是一隻好狼。”
柳焰嗤笑,“它已經不在你看的那個位置了。”
“哦,那可真遺憾。”林劍道。
四人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在小區裡大殺特殺,順便也收集記錄了一下每一棟樓裡迫切需要幫助的人員數量和各自的需求。
等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的的時候,四人才收工回了7號樓,一邊各自狼吞虎咽的乾飯,一邊準備好了乾完飯去掃樓送物資。
有之前半個下午的努力,小區裡自由遊蕩的喪屍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這大大提高了他們的掃樓速度。
掃樓同樣是四人一起出動的,但這次他們沒有分開,而是一起行動。
白狼和遊隼打頭陣,鵲舟柳焰緊隨其後,林劍走中護送物資,文硯和薩摩耶則負責殿後。
11號樓816號的住戶李三水是個在這座城市租房住宿的打工人,他不會做飯,平時一日三餐都是在單位上解決的。如今末世來臨,他家裡根本就沒什麼吃的東西,能撐過前兩天已經很不錯了,到了第三天,他的家裡就一點食物都沒有了。
李三水不是沒想過出去拚一拚搏一搏,可他的鄰居變成了喪屍,每天都在他家門口轉悠,時不時的還會用身體撞他家的房門。
李三水實在不敢出門,他寧願餓死在家裡。
可就在他真的餓得快要不行的時候,有人在樓下拿著大喇叭告訴他,有什麼需求可以寫在床單上掛在窗戶外邊。
李三水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可他沒有其他選擇了,隻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照做,在床單上寫說自己已經餓了一天一夜,再餓下去恐怕就要不行了。
李三水掛完床單後就沒了動彈的力氣,整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他已經儘了人事了,至於之後,他也隻能聽天命了。
好在天命沒有真的想要至他於死地。在李三水幾乎要餓到昏厥的時候,他家的門被敲響了。
篤篤篤規律的三聲,與喪屍的撞擊聲完全不同,而且伴隨著敲門聲一起響起來的還有一道人聲,說:“您好!您的外賣!”
李三水想,這一定是他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好聽的一句話了。
第090章 第18章
喪屍病毒爆發的第七天, C市的幸福家園小區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真正做到了零喪屍零汙染。
這是一個奇跡。李三水抱著一箱泡麵在自己所住的11號樓裡給樓內還活著住戶每人都派發了一包。
這是李三水身為樓長的每日任務之一。
樓長,顧名思義,是管理一棟樓的人。但末世來臨之前, 這種樓長製是並不存在於幸福家園的。
這是那位姓鵲的小哥在征求了小區裡所有人的意見之後推出的一個製度,即每棟樓通過自薦或他人推薦的方式選出一名樓長,樓長每天飯點前都得去小區物業辦公室領取自己那一棟樓內的幸存者的食物,然後分發給各位幸存者。
李三水曾在瀕死的時候受到過一份恩惠, 所以在這個製度開始推行的時候,他就積極主動的進行了自薦,想要把那種助人為樂的精神很好的繼承到自己身上, 然後也傳遞給其他的人。
“小李啊,又來送吃的啦?今天是什麼?哎,又是泡麵啊。”11號樓203的住戶楊阿姨一看到李三水箱子裡裝的東西就歎氣,“咱們到底還要吃多少頓的泡麵啊?”
今天已經是喪屍病毒爆發的第十天, 也是幸福家園零喪屍的第四天。
楊阿姨掐指一算,從昨天的晚飯開始,到今天的這一頓午飯,她已經要連續吃三個乾麵餅了。
李三水歎了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咱們小區現在一共有八百多個幸存者, 這八百多號人裡有一百來個都是家裡沒有囤糧的,鵲小哥他們每天得想辦法供咱們這一百多號人吃上飯已經很難了,現在……唉,有什麼吃什麼吧。”
李三水說的沒錯, 現在大家的確隻能有什麼吃什麼,根本沒得挑。
而且很快的, 大家恐怕就連泡麵都吃不上了。
鵲舟坐在收拾打掃乾淨了的物業辦公室前台扶著腦袋發愁。
他們這幾天時間裡,不但把小區各處的喪屍清理了個乾乾淨淨, 還到處乾著撬鎖搜刮食物的勾當。
毫不誇張的說,小區裡那兩百多個家裡沒囤糧的人的每日吃食全是他們幾個人挨家挨戶搜刮出來的。
凍肉和蔬菜還沒壞的時候就給人分肉和菜,等到把這些保質期短的食物解決了,就開始分米麵,然後是一些比較容易讓人有飽腹感的零食一類。
“不能再坐吃山空了。”柳焰清點完臨時庫房裡最後的一點吃食,找到鵲舟嚴肅道。
鵲舟踢了踢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溜到他腳邊趴著睡覺的薩摩耶,站起身說:“我去小區外邊轉轉。”
“可那個超市咱們不是已經搜過了麼?”柳焰蹙眉。
幸福家園北門外十來米遠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柳焰和鵲舟、文硯三人前天就已經冒險去便利店裡看過了,裡邊就跟被搶劫了一樣,很多貨架都空掉了,但好在庫房裡還剩了幾大箱子的泡麵,但那些也全都被他們搬回小區了。
現在,那家便利店裡的情況說是蟑螂進去了都得餓死也不為過。
“我不去那兒,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主要是熟悉一下周邊環境,看看下一步怎麼發展。”鵲舟說。
“再怎麼發展,沒有吃的都是白搭。”柳焰沒有鵲舟那麼樂觀,再加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休息好,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憔悴。
“那個……你們在聊吃的嗎?或許我…我有一個比較偏門的辦法。”物業辦公室門口忽然探出個腦袋來。
來人年紀跟鵲舟柳焰差不多,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青年。
小青年穿得很文藝,白襯衫配黑色闊腿褲,很顯年輕。
鵲舟對這張臉有點印象,沒記錯的話這人之前給他們丟過車鑰匙。
小青年自我介紹說叫梁藝,是個比較喜歡親近大自然的人,認識很多動植物。
“我看大家已經吃了好幾頓泡麵,想著可能食物所剩不多,雖然我這個辦法不管飽,但必要時候應該能吊一口命。”梁藝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吊命良方:“大家平時可能沒怎麼關注過,咱們小區綠化帶裡其實有很多…嗯…野菜,都是可以食用的,必要的話可以一起收集一下,搞個野菜湯鍋什麼的,能頂兩三頓吧。”
柳焰眼前一亮,“這個辦法好。”
“可以試試。你們安排吧。”鵲舟沒有太樂觀,畢竟小區裡那麼多號人,就算野菜再多也頂不了什麼用,無非是多苟活幾天罷了。為了長遠考慮,同時也是為了推進一下任務進度,鵲舟還是得親自出小區去溜達一圈,好安排接下來的對外擴張計劃。
“哥哥又要走嗎?”裡間辦公室傳來女孩不舍的聲音。
文硯的聲音隨即傳出:“嗯,很快回來。”
鵲舟嗤笑一聲,抱臂看著文硯從裡間出來,挑眉說:“你對跟在我身後當條小尾巴是有什麼執念嗎?”
這些天以來,無論鵲舟願意與否,文硯一直都很固執的跟在他身邊,像隻跟屁蟲。
“因為我是向導啊。”文硯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跟著鵲舟的次數多了,他臉皮也就厚了。
反正隨便鵲舟怎麼說他都行,鵲舟救過他,他在知道向導可以安撫哨兵躁動的情緒之後就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向導身份償還鵲舟的恩情。
“而且我記性好,你想要熟悉周邊環境,我跟你一起去,回來還能給你畫地圖。”文硯積極的推銷自己。
鵲舟雖然礙於文硯現實裡對他的恩情,看見文硯就煩,但他也沒真的想要趕文硯走。
沒辦法,有文硯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精神上確實會好受很多。
人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鵲舟文硯離開後,梁藝看著柳焰,躊躇了一下還是問說:“之前你們說的人會進化,這真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柳焰勉強的笑了笑。他們身為第一批進化者,沒有想過對其他人隱瞞進化一事,而是在一次小區會議上坦然將進化的事情和各自進化的經過講了一遍,希望能幫到其他人。
而小區裡的進化者也遠不止他們三人,但加起來也才十個就是了。如今這十人無論願不願意都成為了小區的希望,每天都在累死累活幫大家做事兒。
“你也想進化麼?但進化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兒。”柳焰看梁藝一副向往的模樣,好言提醒道。
“為什麼?”梁藝不解,“如果大家都能進化,那以咱們的戰鬥力,應該不愁活不下去。”
“那也得大家都進化了才行。如果進化的人太少,那不巧進化成哨兵的那一方很容易就會變得像我一樣。”柳焰指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罵了句娘說:“我真他媽的快要神經衰弱了。”
“啊,好慘。”梁藝盯著柳焰眼下的一片青黑由衷感歎道。
可饒是知道了進化可能給人帶來的後遺症,梁藝也還是想要進化的。不為彆的,他也隻是想要多一份自保的力量罷了,而如果能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和柳焰這群人一樣再保護保護其他需要幫助的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幸福家園北門處,一開始停在門口堵門的四輛車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用一些鋼材構架出來的高達三米的鋼筋鐵網。
所謂人多力量大,鵲舟在統計幸福家園的幸存者們的職業和特長的時候發現有幾個大哥就是做建材生意的,本身也會焊接一類的技術。而小區南門外剛好就是一條建材街,鵲舟索性就讓這幾人發揮了他們的特長,冒險從外頭搬回來些建材和發電機,讓他們做了這道網。
網就意味著有洞,但這些洞並不支持人的進出。相應的,喪屍也不可能通過這些洞擠進小區裡。
可為什麼要留洞呢?這個問題先前一個小孩兒也問過鵲舟,鵲舟對此的回答是:洞能方便網內的人借助工具在不冒任何風險的情況下殺死網外的怪物。
事實證明鵲舟的這個方法是有效的,這道鋼筋網的確在維護了小區安全的同時又方便了進化者們對小區外喪屍的清掃,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小區的安全隱患。
“鵲舟,你們要出去嗎?”林劍就是鎮守北門的人員之一,儘管他本身還沒有進化成哨兵或者向導,可他會射箭,這能讓他通過網眼殺死較遠地方的喪屍,避免大量喪屍屍體堆積在北門門口。
鵲舟走到網前觀察了一番網外的情況,嗯了一聲說:“出去轉轉,順便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
“行,你們注意安全。哎對了,你出去的時候順手讓小飛隼子幫我把箭叼回來唄。”林劍順嘴使喚道。
“哎喲,你見過人家嗎就叫人家大名。”鵲舟樂了,一邊指使遊隼去叼箭,一邊說:“你有大壯幫你還不夠啊?”
大壯是一隻藏獒的名字,這隻藏獒同樣是精神體,屬於一個叫葉九藏的男人。
男人三十來歲,愛狗,尤其是愛藏獒,年輕的時候總愛去藏區那邊給各種藏獒拍照,原本他自己也想養一隻的,可是大城市裡不讓養這種烈性大狗,他才隻好作罷。誰知到了這末世裡他倒是有了一隻藏獒。
該說不說,藏獒不愧是藏獒,戰鬥力驚人,力氣也大。平時北門門口有喪屍的時候,大壯就幫著殺喪屍,沒喪屍的時候,大壯就幫著撿林劍射出去的箭或者把堵在門口的喪屍屍體拖去稍遠的地方,避免屍體在門口堆高高,讓後來的喪屍有機會翻越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