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蓉暴怒,身邊的幾個女弟子也跟著附和,臟言穢語一股腦的脫口而出,老三趙玉常聽了幾句壓不住火,忍不住道:“打架你們不是我的對手,吵架趙某也沒輸過。”
老八單玉飛補充道:“三師兄,我看她們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講道理也未必聽得進去。”
徐蓉還嘴道:“你才是朽木不可雕,爛泥糊不上牆。”
老三趙玉常樂道:“呦?這句聽懂了?世有一等愚,茫茫恰似驢。還解人言語,貪淫狀若豬。”說著趙玉常衝著單玉飛拍掌大笑。
徐蓉臉色漲紅,怒發衝冠,指著二人罵道:“卑鄙小人,有能耐真刀真槍咱們打一架。”說著紅衣教幾位女徒“嚓嚓嚓”各亮兵器。
老三趙玉常佯裝訝然的看向徐蓉,問道:“怎麼?剛剛不說吵架厲害,現在又改動手了?”說著趙玉常反手摸向後腰的鐵鏈回旋鏢。
老八單玉飛手握醉人簫,搖頭對老三趙玉常笑道:“三師兄,其止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老三趙玉常摸摸腦袋,故作懵懂道:“她們有智慧嗎?”說著二人相視大笑。
站在桌後的左護法寧願聽了半日,實在不能對風雲館這幾位仁兄出言嗬斥,又懶得理會己方的這幾個蠢徒,無可奈何的目睹著眼前的罵戰。
一旁的老五申玉荇一直沒插上話口,見雙方躍躍欲試要動起手了,便身背镔鐵敲山棒,長身玉立邁步上前,擋在了老三趙玉常和老八單玉飛的前頭,向紅衣教等人抱拳搭禮,語態柔和,溫言道:“諸位諸位,有話好說,我們本無惡意,何至於兵戈相見?”
寧願方出言製止道:“徐蓉,你們把兵器收了。”
徐蓉等人怒氣衝衝,極不服氣的紛紛收了兵器。
老五申玉荇轉身按捺老三趙玉常和老八單玉飛的笑聲,輕聲道:“二位師兄師弟。”又轉向寧願,道:“寧左護法,紅衣教弟子對我們風雲館頗具微詞,已是長久以來的偏見,但我覺得既是偏見,總有糾正的機會,謾罵隻會增加仇恨,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徐蓉不耐煩的翻了一個白眼,又望了一眼不知所謂的寧願,然後搭話道:“你們不就是來罵回去的嗎?”
申玉荇平和淡笑,麵向徐蓉道:“此言差矣,我們並非是來吵架的,我們隻是想解開誤會,畢竟我們兩派是同盟,心中若存有罅隙,如何聯手共贏?”
徐蓉卻不明就裡反問道:“什麼罅不罅隙的,我們說什麼了?我不就說他們都是考不上功名的落第書生,文的不行,武功又差的很,可這說的是事實啊,至於你們吹胡子瞪眼,又來罵我們一遍嗎?”
徐蓉攤開雙手,左右看了看身邊的同伴,同伴接連讚同的點著頭。
對麵而站的申玉荇清風之麵,疏朗的眉眼,聽了此話,並未現出怒色,仍是溫和的回答道:“這位女俠,向來讀書都是為了獲取知識和見識,多讀幾年不代表高人一等,少學幾頁更不會淺薄了人的心胸。窮諸玄妙,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勿以貧富論德行,勿以尊卑論功業,勿以成敗論英雄,勿以貴賤論才能。考取功名隻是一種求職的方式,又怎可用以評判人品和智慧的準則?”
徐蓉嗬嗬一笑,執著道:“天下人都知道,讀書沒有功名,那便是百無一用。”
申玉荇眉毛舒展,彬質有禮的淺淺一笑,緩聲反問道:“那我再問你,人人趨之若鶩的,便是正確的嗎?”
徐蓉瞪大眼睛固執道:“所有人都追求的,總歸是沒錯的。”
申玉荇漾起無奈的笑顏,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道:“讀書本不是活在這世上唯一的出路,但卻被曲解成某種捷徑,為此折斷了多少人的飛翼,並不是所有人都擅長死讀書和讀死書,為功名而讀書,無疑是用狹隘的觀念自我禁錮。”
“照你的意思,天下人都不要讀書了,考什麼功名,反正都沒什麼好處。”幾個紅衣教女弟子,譏諷的笑聲響成一片。
申玉荇高挑的個子,端站於前,憐惜的望著徐蓉,微笑道:“不要以非黑即白的觀念理解彆人的話,局限自己的認知。當然要讀書,讀書能推動文明的進步。隻不過沒有功名,就一定要歧視嗎?三年科舉,成才的有幾人?得意於那屈指可數的狀元之才,放棄了更多的能人,這種科舉製度真的是正確的嗎?誰給才華以名額,將大部分人埋沒在生活裡?我想,你們內心也不粗糙,雖不讀書,卻學得會武功,沒有文才,確有武才,這便是你們的能耐。可一句沒功名,你們被稱呼了這麼多年粗鄙之人,被人罵久了,自己都甘願套上枷鎖,變的好高騖遠,眼高手低,分不清是非黑白,偏激短視,久而久之將整個天下的風氣弄得烏煙瘴氣。為了把幼子裝進某個特定的模具,寧願砍掉他們不合規格的手足,斬掉他們獨特的犄角,這本身就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雖然求得功名值得驕傲,但我更為那些失去機會的人感到惋惜,他們的異能因製度而被砍伐,因偏見而成了民間笑柄,本該百花齊放的世界,卻處處充滿被狹隘思想桎梏的無罪之囚。”
申玉荇口若懸河的一番說辭,辨得徐蓉幾人瞠目結舌,連左護法寧願也怔得出神,徐蓉目不斜視的凝視著瘦高個子申玉荇,除了覺得他衣冠楚楚貌若潘安,這不急不緩潤澤如玉的言談,亦是令人歎服,徐蓉半天才回過神來,弱聲道:“風氣如此,那更不是我的過錯,改變不了,自然要順其自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