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風雲館第十弟子鄭玉暢,卻不這麼認為,堅強?堅如磐石也有被風浪搓平的一天,遠在雲南的鄭玉暢忽然接到門主之令,要求大肆宣傳射月神教和采花門的軼事,並不避諱二人行蹤,總之鬨得越大越好,這分明不符合風雲館的行事風格,但奈何是門主親令,鄭玉暢還是照做了,隻好提筆著文,由風雲館外門弟子向天下散布。
朗月的日子不好過,到處都在談論他們的事,到處都有眼睛嘲冷的望著,到處都有謾罵的嘴,“不要臉”、“不知廉恥”汙言穢語難聽至極,更有人總能找上自己的家門,推門便罵,譏諷,大笑,陰陽怪氣。正所謂眾口鑠金,人言可畏。
夜黑人靜,朗月孤身飛上城頭,望著浩瀚的星辰,朗月落寞道:“我朗月才不是愚人,我隻是愛你而已,我將全部信任都給了你,所以才成了我的悲哀!”又低頭歎道:“如今我名聲掃地,連累了射月神教,我一無所有,我已經回不去了,我想爭得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了,終於還是成了天下笑柄。”朗月淒然一笑,目光閃閃爍爍,映著當晚幽冷的月光,那張清秀的臉燦爛極了。
次日,城牆下熙熙攘攘,聚集了很多人,皆抬頭向上,指指點點,議論著什麼,陶醉與幾個同門搖扇閒逛,恰巧途徑,耳聽的說有人吊死在了城牆之上,幾個同門來了興致,陶醉卻心下一沉,直覺不妙。
隨著同門兄弟向城牆下趕去,越是走近越是心慌,逐漸的看清那一身苗衣,那一張熟悉的麵孔,果真是朗月自縊而亡。
陶醉雙膝一軟,險些癱坐在地,幸被身邊的兄弟扶住,陶醉隻覺氣阻神塞,周身無力,望著朗月那一雙未合的雙眼,不知怎地仿佛死死的盯著自己,陶醉無論如何都無法鎮定,最終還是被同門兄弟給抬了回去。
緩了兩日,陶醉是夜不能寐,坐臥不寧,朗月的神貌就像一道鬼影,在眼前趕之不去,揮之不散,陶醉便以酒當茶,終日飲之,拒絕回憶朗月的一切,希望在醉意中好好睡上一覺。
采花門門主,亦是丐幫三長老之一的老色仙得知此事,提著一包花生前來探望陶醉,屋中二人隔桌相望,老色仙笑眯眯的問陶醉:“一莖紅,老夫看你這幾日神魂顛倒,不似從前,難道你真的愛上那姑娘啦?”
陶醉伏在桌邊半睜眼皮,木然的回看老色仙,自笑道:“不可能,我怎麼會看上她,想我堂堂采花門副門主,家財萬貫,相貌出眾,隨便哪個大府千金都是配得上的,朗月算什麼······”說罷,內心又莫名的自我戕責,不忍心貶損起朗月來,便突然住了口。
老色仙打開布袋,攤開花生,朝陶醉撇了撇嘴,道:“不愛?那怎麼一個姑娘死了,你在這整天飲酒度日,渾渾噩噩,豈不讓老夫小瞧了你。”
陶醉迷惘的看著老色仙,追問道:“想一下也算是愛嗎?我想過的女人又不止她一個。愛情,對我陶醉來講,是世上最丟人的事,我憑什麼愛上這樣一個挑不出優點的女人。”說罷,陶醉乾澀的擠出笑容。
老色仙在桌上抓了一把花生,捏碎了幾個花生殼,將花生仁拋進口中,嘿嘿一笑,說道:“我老色仙亂花叢中行走,比你們都懂什麼是假戲真做,什麼是動心不動情,愛這種東西,給了就是給了,不是說收就能收的,女人比你還知道你對她們付出了多少情,否則為什麼從前的女人不為你去死,偏偏這苗女甘願了斷,她傻嗎?她比你可勇敢多了。”
陶醉驚恐的坐直身子,望著老色仙,辯駁道:“我不過是因為她為我而死,自責而已,當初我真以為她離開後,會選擇回射月神教的墜月穀,萬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烈性的吊死在城牆上,我承認我悔恨,但我決不能承認我愛她這件事,前輩你可不要亂講話,說出去我會被人笑話死。”
老色仙手剝花生殼,抬眼看了一下滿臉衰相的陶醉,半笑道:“你要是想給愛情找一個理由,就犯了采花門的大忌了,對我們采花客來講,無非就是舉著愛情的旌旗,做的都是成全色心的假戲,不過,畢竟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老色仙將花生一粒一粒的放在嘴裡,得意的咀嚼著。
陶醉皺緊眉頭,怔怔的望著老色仙,回想起懸吊在城牆上朗月的那雙眼睛,陶醉悲歎道:“無論怎麼說,她的所有痛苦都是我帶給她的,她一定是恨透了我!”
朗月的影子一旦放任浮現,便鋪天蓋地無法自拔,陶醉眼中的光暗淡下去,落目在桌案,埋頭自省,壓抑多日的思緒控製不住的湧現,這個姑娘真是沒什麼優點,偏生就是對自己死心塌地,她用情至深,陶醉內心怎能不知,她單純的有些傻,但她一定不是真的發傻,她對她教中那些師姐妹精明的緊,以至於在教中並沒有什麼好人緣,又天性驕傲,不甘落人後,誤了婚姻大事,她又是個主意極正的人,為了等待愛情,便堅持獨身。
言念及此,陶醉不由的發笑,一滴水竟落在了自己手背上,陶醉不經意的在臉上一擦,才發現那滴水原來是自己的淚,陶醉很訝然,猛地站了起來,使勁的擦了擦臉,不可思議的低頭看著手心的淚,歎道:“我陶醉這一輩子沒為任何一個女人落過淚,上一次哭還是打娘胎裡出來,荒唐半生,玩弄女人的感情,被世人唾棄,被正派譏諷,也全不在乎,自在行樂,向來是我陶醉的行事作風,像朗月這樣的女人,普通的遍地都是,我玩過太多了,雖然為我而死還是頭一遭,她到底哪裡特彆,值得我為她落一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