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對了，他就會如願以償。
走錯了，小星可能會繼續像現在一樣拒絕他。
——但雲藏月不知道如何走這條沒有正確答案的路。
他隻能仔仔細細地觀察元楚星所有細微的細節。
元楚星垂著視線，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比平日更紅潤的唇瓣上還殘留著一點水色——是被雲藏月親出來的。
想到這裡，雲藏月的瞳色微微一深。
“小星。”雲藏月壓低了聲音，白皙修長的手指附上元楚星的臉側，那雙紅眸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癡迷，“我先前和你說的話依舊有效。”
元楚星抬眸看了雲藏月一眼，撞進雲藏月那雙在暗色角度下總是顯得陰翳冰冷的紅眸。
他慢慢露出一個微笑，幾近蠱惑一般開口：
“隻要你答應我，我就滿足你所有的願望。怎麼樣？”
第146章 146
雲藏月的語氣很蠱惑, 望來的神色也很蠱惑。
正常而言，沒有人類能夠拒絕雲藏月。
但是元楚星卻止不住氣惱起來了，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忍住沒給同桌一拳。
虧他在雲藏月拉住自己的時候還期待了一下，現在他覺得竟然期待雲藏月這個家夥能開竅的自己才是那個大傻X！
誰家好人會在突然強吻了彆人之後說出這種等同於威逼利誘興致的話語啊？
他是腦子生鏽了嗎？還是情商被不知名的怪物給吃掉了。
明明隻要一個真摯點的表白就能解決的事情, 非要上難度。
“笨蛋小月, 不想理你了！”
元楚星氣呼呼的, 直接推開了自己麵前的雲藏月，也不管他一臉委屈的表情，直直站起身來，更不管三七二十一，順著長廊的方向就走。
“小星, 等等我……”
雲藏月可憐兮兮地追在後邊，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惹惱了元楚星。
麵對生氣的小星, 雲藏月滿頭霧水。
是他說的條件不夠嗎？好像也是……畢竟人類的伴侶一般是無條件幫助自己的對象的, 他說的話在元楚星聽上去可能更像是威脅。
說不定還會給元楚星留下一個糟糕的印象，比如太小氣什麼的。
想到這裡, 完全沒有談過戀愛最多紙上談兵的雲藏月連忙追了上去：“對不起小星，我剛剛不該這麼說的。請務必原諒我！”
雲藏月一邊說話, 一邊拉住了元楚星垂在身側的手。
“彆不理我, 好不好？”
元楚星感覺到自己的尾指被輕輕勾住，那一點獨屬雲藏月的冰涼體溫雪花一般落在他的手指上，讓元楚星重新不太自在起來了。
“……真狡猾。就會使用這種手段……”元楚星輕聲地哼了一句, 到底沒掙開雲藏月的手。
雲藏月討好得小心翼翼的, 元楚星雖然覺得雲藏月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但見他這麼可憐的樣子, 還是給了他一個眼神。
隻見雲藏月滿臉認真：“不用答應我也沒關係，小星有什麼特彆想要的東西嗎？我都可以為你尋來。想實現的願望呢？告訴我吧。我會為小星全部實現的。”
元楚星：……
元楚星狐疑：“你怎麼突然這麼殷勤？”
先前還一副不達到目的就不肯罷休的模樣, 現在又輕聲細語地哄人，變臉那叫一個迅速。
元楚星心裡的小鹿因為雲藏月幾次操作，早就撞死了，現在無比警惕。
事實證明，元楚星不妙的預感是對的。
對不開竅的家夥心軟的他才是那個怨種。
雲藏月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他有些矜持地說道：“我想起了先前看過的書，書上說，人類在追求配偶時，會努力展現自己的優勢，越多越好，這樣才能贏得配偶的青睞。”
雖然雲藏月說得很有誘惑力的樣子，元楚星卻眯起眼睛，試探他：“要是無論如何我都不答應你呢？”
“沒關係。”
雲藏月不僅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他有些羞澀地繼續往下說：“書上還說，可以設套。如果小星不答應我的話，我就有理由徹底把小星囚禁起來了。我還蠻期待的。”
雲藏月給元楚星分析：“小星一看就不會答應我，但是小星很容易心軟。等小星拒絕我多了，我想做一些過分的事情，小星估計也隻會無可奈何吧？”
元楚星呆滯，元楚星覺得不可思議。
元楚星問他：“你就是這麼想的？”
他的語氣裡滿是震驚，正常一點的人都會酌情深思，回想是不是自己哪裡說錯了話。
——但是雲藏月竟然點頭了！
他點頭了！！！
元楚星再一次咬牙切齒起來了。
啊啊啊啊這個笨小月！真的是氣死他了！
又不開竅又在某些方麵神經病一樣，打小算盤就算了，還把算盤珠子直接崩到他麵前，偏偏元楚星想了想，按照雲藏月的分析，他分析得似乎還挺對的樣子……
元楚星頓時更絕望了。
越想越氣的元楚星一腳踩了過去，然後氣勢洶洶地扭頭就走。
“真的不理你了！”
不僅沒有哄好人，反而被踩了一腳的雲藏月委屈巴巴。
“小星？”
“不要和我說話！”
“小星……QAQ”
生怕越哄元楚星越惱他，雲藏月沒有辦法，隻能受氣一般跟在元楚星背後：“小星，不要走太快，那個方向也有怪物……”
元楚星：……
元楚星拳頭硬了！——
另一邊，玩家們的狀況也不是很好。
這一群玩家是先前和紅老師甘孜等人分道揚鑣的孤狼玩家。
他們原本各自探索各自的，卻因為種種原因，現在又聚集到了一起。
天黑了在所有的副本裡幾乎都代表著危險，而曆經過那些怪物的玩家們更是無比警惕。
“或許先前不應該分開的，就像那女玩家說的，越是危難的時候，越要團結起來。”
一名玩家有些後悔了。
他並不是那種很堅定的人，下定了決心分開後又被怪物們趕到一起，不由後悔起來。
早知道結局是這樣，他乾嘛要不討好地試圖獨立行動？
“你以為柯丹丹那女人是好心的？”有位玩家冷笑著道。
他叫黃勇，和柯丹丹來自同一個本源世界。
在見到柯丹丹時，黃勇還有些驚異。
柯丹丹曾和黃勇交往過，兩人分手鬨得極為不愉快，所以十幾年過去了，又進了懸月遊戲經曆這麼多，黃勇依舊沒忘記這個前女友。
兩人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
因為兩個人家裡都窮，年輕時也沒什麼遠見，混了個職高文憑就出來打工了。
柯丹丹長得好看，來到城市後很快就厭棄了不思進取的黃勇，和有錢人好上了。
分手時，黃勇詛咒她竹籃打水一場空，柯丹丹鄙夷他這輩子也不可能有什麼出息。
兩人不歡而散。
分開後，黃勇也依舊不甘心地在留意柯丹丹的消息。
自幼一起長大又交往這麼久，黃勇了解柯丹丹這個人，知道她空有一張好臉，性格虛榮又傲慢，黃勇對她懷以惡意，覺得她很快就會被有錢人甩掉了。
但令黃勇震驚的是，柯丹丹竟然和對方結婚了。
兩人差距過大，接下來的時間裡，黃勇都得不到柯丹丹的具體消息，隻知道她生下了好幾個孩子，但不知道是有錢人虧空了身體精子質量不好還是彆的原因，柯丹丹的孩子基本都早夭了。
黃勇沒什麼本事，卻愛和人吹噓，尤其愛酒後與人指點江山。
因此，他尤為關注各種各樣的時政、軍事、經濟新聞。
有一天，黃勇在電視上看到了她，以知名企業家柯丹丹的身份。
黃勇搜了許多和柯丹丹有關的消息，方才知道，她那個富豪老公前不久去世了，給她留下一大筆遺產，大家都覺得她好命。
黃勇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盯著屏幕裡柯丹丹的臉，卻覺得，這個好皮相也掩不住靈魂蠢笨貪婪的前女友，此時出現在電視裡，明明臉還是同一張臉，氣質卻判若兩人。
她滿臉帶笑，笑意不達眼底。
黃勇那時候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那一瞬間的毛骨悚然，就像是什麼披上了人皮的怪物，內裡芯子已經變了，表麵上還在裝模作樣地偽裝。
但更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在上演。
他們的世界在一點一點變得不對勁。
大家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詭異的凶殺案不斷出現。
還有人說，他在上班時，甚至看到自己的同事腦子後邊似乎多了一張麵孔。
那張麵孔像是寄生在人類身上，有著和被寄生者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
它扭曲著五官，在哀嚎著，仿佛是三流恐怖小說才會出現的場景。
然而這些異樣無人發覺。
他們平靜地上著班，平靜地任由天災人禍不斷上演。
偏偏新聞裡那些高官富豪們依舊帶著詭異的、平和的微笑，說著一切都安然無恙，廣大市民無需驚惶的狗屁話語。
而大家也仿佛被洗腦一般，認為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司空見慣的常識。
黃勇為此感到無比驚恐。
為什麼這些人能夠這麼自然地接受一切？
他們就真的一點異常都沒發現嗎？！
……不。
或許不是無人發覺，而是發覺的人，要麼被同化了，要麼死了，要麼——
被拉進了懸月遊戲——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黃勇的猜測。
興許是有了心裡準備，黃勇進入懸月遊戲後如魚得水。
沒想到卻在這裡再次見到了柯丹丹。
這讓黃勇覺得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
——柯丹丹又變化了。
最後一次隔著屏幕見到柯丹丹時，她還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非人模樣，恐怖穀效應在她身上達到而來極致。
而前不久看到她時，她卻文靜秀麗、一副書卷氣的知性模樣。
黃勇特地在她麵前晃了一下，也沒見柯丹丹有半點反應。
雖然有柯丹丹根本不在意他的可能，但黃勇卻懷疑，此時的柯丹丹，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柯丹丹嗎？
彆的玩家並不知道他和柯丹丹的恩怨情仇，對此也不感興趣。
聞言並沒有多麼在意，隨意敷衍了黃勇幾句。
黃勇冷笑了一聲，察覺出他們態度的敷衍。他也不打算多說，未知生物混進了玩家群，總是有人要犧牲的，不是麼？
“都死光了才好呢！”黃勇肆意在心底詛咒發泄著。
可惜他們這一行人運氣並不好。
分開之後，他們不僅沒有找到什麼線索，也沒有找到什麼安全點，天色就像是突然被潑了墨，白光一下子汙濁起來，這些玩家很快就被從四麵八方湧來的怪物給包圍了。
怪物們像趕羊一樣趕著他們，玩家們聚合在一起，好不容易突破包圍後，發現附近隻有這一座模樣詭異的教堂。
在看到這教堂的第一眼，黃勇就震驚得失語了。
他甚至忍不住恐懼起來。
——這座教堂，黃勇見過一模一樣的。
在他的本源世界裡。
第147章 147
任何時候, 在天災人禍變多時，宗教就像是野火燒不儘的草籽，瘋狂在世界的陰影裡蔓延。
有一段時間，黃勇看到自己周圍的人一個一個頭腦發暈似的跌入那些邪.教的坑。
黃勇覺得這些人都是腦子壞掉了。
他才不信什麼全知全能的神, 這種說法隻能偏偏三歲小孩。
——當然, 黃勇覺得這和他提出想要加入這個教會卻被其他人用冷漠的目光端量, 然後說他這種貨色不配進來無關。
黃勇甚至連教會名字都沒打聽到！
他一點都沒有在意，真的。
那些信仰邪.教的家夥真的很裝，以為他稀罕不成？
黃勇對此嗤之以鼻。
即便黃勇沒有刻意再留意他們的消息，可這個教會卻發展得極為迅速，信徒幾步遍布整個社會階層, 尤其是精英階層。
他們對這個教會大開綠燈，沒有絲毫限製。
於是很快, 許多城市的地標就多出了這個教會的教堂。
黃勇明明遠遠見過那些教堂好多次, 按理來說印象深刻。
——可是，直到現在, 黃勇在看到和現實一模一樣的教堂後，那些蒙了一層薄霧般的記憶才慢慢翻湧出來。
‘你想加入極樂教會？’
表情刻薄的銀發老人嘲弄地看了黃勇一眼, 就像是在看什麼令人不屑的蟲子。
‘極樂教會可不需要你這種人。’
是了。黃勇恍惚地想。
在他的本源世界裡, 那個勢頭洶湧的教會，就叫做極樂教會。
興許是封印的記憶鬆動了，黃勇回想起越來越多的細節。
那先前被玩家們討論過的、獨屬於極樂教會的標誌, 先前上邊一直被玩家們認為很抽象的圖案, 其實主體是一個月亮。
紅色的滿月，才是極樂教會的真正的標誌。
按極樂教會的話來說, 那象征著全知全能的真神的眼睛，在觀察注視著萬物。
甚至那些怪物——
那些如影子一般無處不在的怪物, 不就是在他的本源世界裡肆虐的怪物們嗎？！
黃勇震驚到失語，恐懼攥緊了他的脖子，讓他甚至難以呼吸。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先前一點印象都沒有？！
甚至玩家們討論的時候，他還事不關己一般完全無動於衷？
教會開著的門就像是一張巨口，等待著他們跳入深淵。
他想說這是陷阱，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說話。
仿佛有什麼怪物寄生在他身上一樣，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開口。
黃勇就像是失去了身體的知覺，也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被玩家們擠了進去。
在大門被關上前，黃勇忍不住回頭。
那些那是影子一般的怪物們幽幽地注視著他們，就像是在看一群自投羅網的獵物。
而他們無處可逃——
教堂又迎來了另一批人。
發現這些怪物大部分隻追著元楚星跑後，玩家們便鬆了一口氣。
在天徹底黑暗下來前，他們先一步來到了教堂這裡。
但是一進來，玩家們就忍不住沉默了。
這個熟悉的標誌。
這詭異的風格。
他們本來是逃命的，現在豈不是自投羅網將自己送進敵人的大本營。
有玩家跳出來甩鍋：“喂，你怎麼帶路的！”
被指責的儼然是甘孜。
甘孜覺得自己很冤枉。
他本來眼睛就沒好，因為回神比較快所以跑路也在前邊，加上隊伍裡混了個非人存在，他逃命起來更拚命了。
結果不知不覺就成了帶路的。
……但甘孜哪裡知道路。
他就是瞎跑，像是被村頭的大鵝攆著一樣，沒有頭緒到處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裡。
“這又不關我的事。”被人莫名其妙地指責，縱然是向來喜歡隱忍的甘孜也忍不住回懟起來，“你就不會自己跑嗎？誰讓你追在我屁股後邊了。”
對方麵紅耳赤，沒有繼續說話。
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教堂的門口是開著的，可沒有人相信它是安全的。
可如今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就算明知危險，也不得不進去了。
進去時，甘孜忍不住看了落在最後的紅老師一眼。
對方自從見了那名特殊的npc之後，雖然表情看上去沒怎麼變化的樣子，實際上心情似乎很不錯。
表現出來就是她對玩家們的惡意都沒有那麼明顯了。
畢竟甘孜一直都在留意觀察紅老師，先前紅老師的樣子完全就是想坑死玩家們不償命。
現在一路逃跑到現在這麼久的時間，她竟然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顯然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然而甘孜對此毫無辦法。
對方顯然沒把他們當回事，畢竟以對方的實力，團滅他們頂多也就是一陣的功夫。現在不動手，可能隻是在將他們當做樂子在玩。
甘孜隻能暗暗提高警惕。
察覺到甘孜暗地裡的打量，紅老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就像甘孜觀察到的那樣，此時的紅老師心情確實不錯。
雖然被某個大魔王暗暗地威脅了一番，可見到活潑亂跳的元楚星後，不得不說，紅老師鬆了口氣。
在雲水謠高中任職的那段時間，大家已經公認了：有元楚星在，某位大魔王就暫時是無害的。
她起碼不用麵對陰晴不定的雲藏月。
……不。
也不能這麼說。
玩家們看到詭異教堂不安時，紅老師看著教堂裡熟悉的標誌也在歎氣。
這一刻，縱然是紅老師其實也不太懂雲藏月想要做什麼。
他都下命令單獨帶走元楚星，費儘心思想要二人世界了，現在又趕他們過來做什麼。
難不成他又在想一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計劃？
紅老師抽了抽嘴角。
希望小星早定搞定他吧，不要再把他放出來禍害大家了。
這一刻，紅老師極為虔誠地祈禱。
……
另一邊，元楚星還是沒有被雲藏月哄好。
——或者說，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被雲藏月哄好的吧！
元楚星覺得雲藏月真的太不開竅了。
何曾何時也有人說元楚星是個感情遲鈍的人，但這個時候，元楚星很想將小月帶到對方麵前，讓對方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不開竅。
雲藏月並不知道元楚星生氣的真正原因，但他很有探究精神，纏著元楚星問個不停。
按元楚星對他的觀察，他悲傷地發現，雲藏月真的不覺得自己當著元楚星的麵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所有陰暗的計劃有什麼問題。
“……因為，小星就是這樣的。”
雲藏月似乎有些遲疑，好一會才這般說道。
元楚星：？
元楚星擰起眉頭，狐疑地瞅他：“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元楚星總覺得雲藏月此時太過肯定了點。
……雖然元楚星確實是這樣，但是雲藏月一副‘我對你很了解’的樣子，讓元楚星紅了紅耳尖的同時，也有一點不知名的羞惱。
明明就是個不開竅的笨蛋，乾嘛一副對他了如指掌的樣子？
元楚星就是不想看他這麼得意。
沒想到聽完問話，雲藏月的表情卻莫名其妙地變化起來了。
他原本上揚的嘴角輕輕下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帶著一點吃醋的語氣說道：“我就是知道。”
沒等元楚星回話，雲藏月就強行與元楚星十指相扣，緊緊地挨著元楚星。
不知想到了什麼糟糕的事情，他用一種非常怨氣的，像是還沒上位的小三在質問老公‘我和那個黃臉婆誰更得你喜歡’的口吻說：“小星，你對戀人真的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嗎？”
元楚星：“？”
雖然聽上去是個很震驚的問題，可元楚星微妙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到雲藏月說：“比如，你更喜歡表麵一套背麵一套小白花款的，又或者是自帶一個沒用的弟弟來討你歡心的。”
元楚星：“？？？”
元楚星總覺得雲藏月在意有所指。
是什麼給了雲藏月這種錯覺？
先不說那什麼小白花，至於後者，“什麼叫‘隻帶一個沒用的弟弟’來討我歡心？”元楚星不明所以。
總感覺小月在內涵他！
雲藏月的表情似乎更幽怨了。
“畢竟人類有個詞說得好，叫做喜新厭舊。童稚可愛的弟弟總比哥哥更討人喜歡。而兩者相加起來，前有哥哥溫柔小意，後有弟弟哄人逗趣，當然要比什麼都沒有的追求者要好。”
雲藏月這句話翻譯翻譯，差不多就是酸溜溜地說：不像我，我什麼都沒有，隻能一個人討好你。
元楚星：？？？？
但很快，雲藏月又畫風一轉。
他有些羞澀地表示：如果元楚星真的很喜歡哥哥弟弟的話，他也不是不能弄出個‘弟弟’來，並誠心地問元楚星比較喜歡什麼樣子、什麼性格的‘弟弟’，他扮演起來完全沒問題的。
“我一定會比其他人做得更好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元楚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給了滿嘴胡話的雲藏月一拳。
“夠了！我說夠了！”
一整天陰陽怪氣些什麼東西，有這個功夫好好想想怎麼表白才是真理吧？
雲藏月捂著眼眶，可憐兮兮地“啊”了一聲。
元楚星都無語了。
經曆一拳超人事件後，深知自己突然擁有怪力的元楚星這一拳力度連十分之一都沒有，雲藏月裝都不裝得用心一點。
“你再這樣我真不理你了。”元楚星隻能做出最後威脅。
雲藏月立馬端正起表情，無辜地看著元楚星。
元楚星定定地望了雲藏月一會，半晌，他輕輕歎了口氣。
……算了。
乾嘛要和笨蛋計較呢？
第148章 148
老實說, 沒有了怪物乾擾之後，探索這座教堂其實還是蠻有趣的。
元楚星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逛過什麼教堂，對於教堂的認知全在於課本上偶然提到過的基督教和天主教，裡邊配的插圖從來都是陽光且神聖的。
這麼陰暗怪誕的教堂元楚星還是第一次見。
如果現在問元楚星對於這個教堂對什麼印象比較深刻的話, 除了一開始那座怪異的雕塑, 還有各種詭異的壁畫、牆畫, 那麼就是那無處不在的詭譎圖案了。
紅色的滿月有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圓圈，被更大的黑色外圈包圍。
不仔細看過去，說不定會以為這是一個眼睛，被嚇上一跳。
每次路過這個圖案時，元楚星總覺得哪裡毛毛的。
那種仿佛被什麼注視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再一次席卷了他。
……但非要說真實感受的話, 元楚星似乎也不是很討厭。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像這樣被無孔不入地注視著的情形, 他好像已經有點習慣了。
元楚星：……
不是。他為什麼會習慣啊？
元楚星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驚恐。
想到這裡, 他忍不住掐了一把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身旁的雲藏月。
雲藏月委屈巴巴地“啊”了一聲：“小星，為什麼掐我。”
元楚星沒好氣道：“誰讓你一天天淨做壞事！”
沒想到雲藏月竟然沉默了一下, 半晌，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元楚星：“？”
元楚星感到很不對勁：“不是, 你真背著我做壞事了？”
他先前還以為雲藏月隻是嘴巴說說, 那些話隻是將來時，結果小月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是完成時了？
明明雲藏月就在他身邊，他怎麼還能做壞事的？元楚星覺得不可思議。
“分身還是心靈感應？”元楚星胡亂猜測著。
雲藏月繼續心虛, 不敢和元楚星對視。
元楚星看著他故作無辜的表情, 忍不住危險地眯起眼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雲藏月：“小星你在說什麼, 我好像沒聽清呢……”
元楚星無語，伸手又掐了他臉蛋一下：“……算了。”
反正還是那句話, 習慣了。
沒想到元楚星不追究，雲藏月反而不太習慣起來。
他期期艾艾地看著元楚星：“小星……不問了嗎？”
元楚星隨口說：“反正我問了你又不說，白費這個功夫做什麼。”
雲藏月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如果小星親我一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和小星說……”
元楚星朝他勾了勾手指，雲藏月眼睛頓時一亮。
他興衝衝地湊過來，像是一隻粘人的金毛。
元楚星朝雲藏月甜甜一笑，在雲藏月暈暈乎乎的表情中，給了他一拳。
雲藏月：…………
雲藏月：QAQ
“沒有親親，隻有拳拳，還要嗎？”元楚星笑容更甜了。
雲藏月有些委屈，捂住被錘到的地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臉紅了一點，竟然有些羞澀地點頭了。
“也、也不是不可以……”
這下到元楚星“？？？”了。
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雲藏月：“咦，好變態啊你。”
雲藏月依舊臉紅著：“還打嗎，小星？”
元楚星：……
元楚星不想讓明顯變態的小月爽到，扭過頭不再理他。
雲藏月：“小星……”
雲藏月完全不在意元楚星嫌棄的語調，沒過一會又黏黏糊糊地湊上來了。
元楚星任他黏著自己。
“啊！”
元楚星一個沒留神，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
“小心。”雲藏月連忙扶住了差點絆倒的元楚星。
“誰這麼沒公德心在地上亂扔垃圾啊！”元楚星怒了一下。
雲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元楚星怒了他也跟著生氣：“就是，誰那麼沒公德心！”
他低下頭，想看清地上是什麼。
可是因為環境太暗，元楚星一時半會也沒分辨出來那是什麼。
倒是雲藏月，看清楚地上的“罪魁禍首”後沉默了一下，再一次心虛地移開了目光，同時背著元楚星準備暗暗地毀屍滅跡。
——那儼然是先前那些嚇唬元楚星的怪物們消失後遺留的粘稠液體。
那些怪物出現的是需要規律的，加上雲藏月隻是想單純嚇一下元楚星，並不想他真的受到傷害，所以違背規律出現的它們隻是一群紙老虎罷了。
如果那會元楚星不慫不跑而是跟他們硬懟的話，雲藏月還得費點心思給它們加點設定。
等雲藏月成功達成自己的目的，這些怪物便隻能在陰暗的角落裡化作一灘無用的屍水，等月光出來後，要麼重新融進壁畫，要麼追殺闖入教堂的家夥。
元楚星並不清楚雲藏月心裡的小九九，怒完之後便觀察四周。
那些裝飾漂亮的燈就是擺設，進來後就沒見它們亮過。
至於牆沿的燭火，則是昏黃地搖曳著，間隔好長才有一支在燃燒著，反而襯得這裡更陰森了。
“好黑啊。”元楚星忍不住抱怨了一聲，“這裡就這麼窮嗎，燈都不舍得開。”
雖然知道恐怖片的情節基本都是發生在夜晚，但人類的夜視能力並不是很好。
“小星可以扶著我走！”雲藏月自告奮勇。
元楚星看著他黏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說話。
你都扶住不肯放開了，還想我怎麼扶著你……
……但是。算了。元楚星索性順著力度靠了過去。
“雖然夜探教堂也挺有趣的，不過出去的話，有機會還是得給負責人說說，讓他修修這裡的燈光設施。這麼暗怎麼行？”元楚星吐著槽。
雲藏月在旁邊做他的應聲蟲，點頭之後，猶豫了一會。
“月亮很快就就要出來了。”
雲藏月看了一眼窗外，說道。
“？有月亮嗎？”元楚星好奇了，墊了墊腳，試圖越過雲藏月去看外邊。
外邊一直都是黑色的，半點不見月亮要出來。
元楚星以為今晚都沒有月亮了呢。
“有呀。小星想看嗎？”雲藏月微笑著說道，“我記得小星之前不是說想一起看月亮，等一下就可以一起看了。”
“但今天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月亮估計沒這麼好看。”元楚星隨口說。
“不。隻要小星想，月亮就可以一直都是滿月。”
元楚星為之側目：“誒？”——
“怎麼又是你們……”
“這句話應該我們說吧。”
甘孜等人和黃勇等人聚集在一起了。
這些白日才分散的玩家，現在又因為各種原因被迫聚集到了一起。
紅老師就在旁邊看著他們。
她覺得這些玩家有時候雖然蠢得出奇，但有時候在某些方麵卻還蠻有趣的。
在雲水謠小鎮時，紅老師以為這些玩家隻是一些“異常”的人。
畢竟被雲藏月統治前，雲水謠小鎮也不時會來一批和他們類似的家夥。
這些家夥，有的恐懼，有的不加掩飾將傲慢擺在臉上。
但即便在雲水謠小鎮一切“正常”的白日，他們在看到小鎮居民時似乎沒有任何敬畏之心，有些愚蠢的家夥甚至當著他們的麵在光明正大地討論什麼。
幸好雲水謠小鎮裡像紅老師這樣有清醒意誌的不多，而紅老師又懶得加班殺人，不然玩家們不知道早被團滅多少次了。
可惜的是，那個時候就像是現在一樣，即便近在咫尺，紅老師也無法聽清他們討論的內容。
落在耳朵裡，玩家們說的很多東西都變成了亂碼，紅老師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聽一段故障的錄音磁帶，連說話人的聲音都斷斷續續的。
玩家們並不知道自己身邊混了一個怪物進來，還在交談著。
教堂開著的門在他們進入的一瞬間就閉合上了，就算玩家試圖打開也沒有半點辦法。
他們隻能被推著繼續深入交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困在這明顯詭異的地方，玩家們的情緒慢慢又糟糕起來。
“總感覺我們現在被困在這裡有什麼陰謀。”
“這還用你感覺，有腦子的人都知道。”
“早知道那個時候不應該去追那個特殊的npc的，現在想來，我們的倒黴好像是從追逐他開始……”
“你這是什麼意思？怪我嗎？”說話的玩家是那個時候第一個朝元楚星搭話的，他幸運地存活到現在，聞言一下子被激怒了。
“不怪你還能怪誰！都是你，沒事和npc搭什麼話，還追著人家跑！說不定我們現在就是被那個npc報複，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這名玩家也口不擇言。
“你彆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要不然我們的能力怎麼會失效！昨天你們也感覺到了吧？一到晚上，我們的道具就時靈時不靈，被強化過的身體也變弱了，我們明顯就是被剝離了能力，正在一點一點變成脆弱的普通人！”
普通人，是會餓會累的。
過度的疲憊也會容易引起爭執和矛盾。
聽到他的話，其餘玩家們臉色也不對勁起來了。
紅老師聽不見，但不代表不能看見。
這些玩家不知為何吵起來了，吵得麵紅耳赤的，似乎格外激烈。
“彆吵了，現在吵架有什麼用。”就在他們越吵越激烈的時候，甘孜還是出來製止了。
他覺得這些玩家真的有病，什麼時候了就知道吵個沒完。
可任由他們吵架也不是一回事，畢竟甘孜作為在場唯一一個直到有怪物混進隊伍裡的人，真的是有苦不能言。
第149章 149
甘孜有時候都想著, 要麼就這樣算了，死了就死了吧——尤其在他看見紅老師臉上滿臉的看戲表情後。
但他就是這麼想一下。
要是真的想死，他遇到怪物的時候就懶得跑了。
那會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地勸這些人不要吵架不說，還努力觀察紅老師的一舉一動, 生怕她覺得無聊就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一切都是什麼糟心事啊！
這種糟糕怨念心情在被玩家們聯合起來懟之後, 更是達到了頂峰。
這一刻, 甘孜無能狂怒。
媽的，真想死了算了！
這些人也死了算了！！！
甘孜握緊了拳頭。
黃勇並沒有加入玩家們的爭吵，沉默又安靜，就像是一道影子。
如果有了解黃勇的人在這裡，一定會感到很不可思議。
但玩家們的注意力並不在黃勇身上。
所以, 也沒有人發現他到現在都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就像是在冷庫裡冰封已久的蔬菜，雖然拿出來時被冰塊凍著, 呈現出來是蒼蔥翠綠、完好無缺的樣子, 但隻要放在陽光下加速暴曬解凍，就會迅速蔫黃濕癟, 露出冰封前就在腐爛的內在。
黃勇此時就像是那顆內芯腐爛的西紅柿。
記憶沒被回想起來前，他就像是一個和他人無異的正常人。
記憶觸碰到關鍵點激活回來後, 黃勇的大腦卻因為無法承受那些記憶, 就像是被燒壞的機器，渾噩的同時，無數記憶碎片也在交替翻湧在他的腦海之中。
極樂教會……
月亮……
紅月……
哭叫尖笑的人們, 表情癲狂的殺人犯, 變為廢墟的城市。
無數的詭異在蔓延……
在屍山血海前依舊一臉狂熱的信徒。
他們當著鏡頭的麵，沒有任何悔改之心, 而是舉臂高聲叫囂著：
“這個世界注定要被毀滅！人類注定要走向滅亡！”
“不要再躲在家裡了，外麵多好看啊！”
“你瞧, 今天的也是滿月。”
“月亮、月亮——月亮！！！”
“看看月亮吧！”
黃勇整個人的心神都陷入到了這些記憶碎片之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之前竟然沒有半點印象？
他的世界，原來是這麼恐怖怪誕的嗎？
那麼，他為什麼沒有瘋掉？
進來之後，甚至沒有不覺得自己的世界有過異常？
黃勇覺得恐怖。
他不停地流冷汗，心神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黃勇感覺自己在被注視。
他本能般抬起頭，發現“柯丹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那個頂著“柯丹丹”麵容的女人，朝他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那笑容極為奇異，文靜漂亮的女人紅唇飽滿，上彎的弧度悅目動人，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目睹了一張提前被製作好的麵具。
但緊接著，麵具皸裂了。
女人的嘴巴就像是花朵從中間裂開，無數觸手從中湧動。
最中心，那些尖銳的牙齒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不停在空氣裡嗡動著。
朝外蔓延的觸手，則長滿了無數眼睛。
那些數不勝數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然後，就像是鎖定了什麼目標，齊齊地看向了黃勇。
黃勇徹底放棄了抵抗，再也沒有勇氣麵對。
他的神智在這一刻完全被汙染了。
“啊啊啊啊——”
黃勇突然尖叫了一聲，轉頭跑走了。
這一聲刺耳的尖叫短暫地打破了玩家們的爭吵。
他們根本來不及阻攔，隻能看見黃勇跌跌撞撞地試圖往外跑去。
但他們已經進入到了教堂內部，來到了樓上。
外邊隻有漆黑的夜色和透明的玻璃窗。
玩家們眼睜睜地看著黃勇用頭撞破了玻璃，鮮血淋漓地摔了出去。
“砰！”
隻聽見撲通一聲，黃勇在下麵竟是連慘叫都沒有。
玩家們看見他似乎在害怕著什麼，摔倒了腿也不停往外爬。
玩家們齊齊愣住了。
一到夜晚，玩家們的身體就會比白日更虛弱。
這禁錮似乎是隨著時間在不斷增強的，昨天玩家們還能保存十之七八的能力，今天白天就隻剩一半多，到了現在，連十之一二都沒有。
這也是玩家們情緒暴躁的原因之一。
——他們在恐懼。
因這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死亡而恐懼。
他們隻能通過爭吵來宣泄這種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恐懼。
黃勇的異樣顯然嚇到了玩家們。
但更嚇人的是，外邊的在變化著的天色。
先前的天空一直都是漆黑的。
那墨色無比濃鬱，就像是深淵。
而現在，深淵之中卻突然多出了一道顏色。
那是一道亮色的雲。
雲朵是溫暖的橘黃色，但很快，這點暖光慢慢裝成了不詳的紅色。
最上方，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月亮好像要出來了。”
玩家們，不知道是誰咽了一口口水，動靜極為明顯。
像是喧囂的鬨劇突然被人按了暫停鍵，安靜的氣氛一時間竟有些嚇人。
之前那些追殺他們的怪物一開始還沒有那麼厲害，不過有敏銳的玩家發現，它們變得凶狠突變的時間點，就是月亮升起之後。
但玩家們那會忙於逃命，沒有人仔細去觀察這個副本的月亮。
而現在，冷靜下來的他們沒有被追殺，清醒地認知到：月亮好像要出來了。
明明知道這很危險，他們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外邊看去。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朵亮雲。
那朵雲從低處往上升起，起初隻是像一團柔和的火焰，但旋即越來越亮，光芒也從美麗的暖黃朝不詳的紅芒轉去。
紅月的邊角從雲裡探了出來。
甘孜敏銳地察覺到不安，下意識地低下頭，和他一樣預感到不妙的還有黃勇。
比起甘孜，黃勇就像是遇到鬼好多次所有有了經驗的倒黴蛋一樣，蹲下捂眼一連串絲滑小動作。
但更恐怖的是，他們的耳朵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清晰地捕捉到周圍的動靜。
窸窸窣窣。
有什麼東西出現、並且摩肩擦踵擠在一起的聲音。
“今天……是滿月嗎？”
驚惶之中，有玩家顫抖著聲音問——
“不。隻要小星想，月亮就可以一直都是滿月。”
聽到雲藏月這句話，元楚星疑惑完之後，嘴角卻忍不住輕輕上翹了一下。
在常人聽來格外異想天開的話語，卻被雲藏月說得無比溫柔繾綣。
以至於這話聽上去都有點像是情話了。
“真的嗎？”雖然這麼問著，元楚星卻態度變得輕緩了許多，“說謊話的人可是要吞一千根針的。”
他的聲音裡帶著點笑意，這點笑意似乎也變成了星星落在了他的眼睛裡。
雲藏月專注地注視著元楚星，在這樣奇異昏暗的環境下，那雙紅眸就像是一輪漂亮的紅色滿月。
“當然。我永遠也不會欺騙小星。”
元楚星嘟囔抱怨，嘴角的弧度卻上揚了很多：“哼，就會說好聽的話哄我。”
雲藏月唇邊的弧度和他漂亮的眼睛一起彎：“沒有在哄小星。”
半晌，似乎想起了什麼，雲藏月停頓了一會，又有些遲疑地問道：“小星應該喜歡月亮的吧？”
可說完之後，雲藏月又覺得有點懊惱。
人類是一種相當喜新厭舊的生物，就算喜歡的東西，看多了也會膩。
他補充著說道：“如果覺得月亮出現得太頻繁，讓它少出現一點也可以。”
元楚星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伸手摸了一下雲藏月的眼簾。
棕發紅眸的少年沒有半點脆弱之物被他人觸碰的不適感，溫順地垂下眼睛任由他觸摸。
元楚星能清晰地感受到雲藏月眼球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皮輕輕在他指尖下顫動著，明明體溫那麼冰，像是什麼異類一般。
但被元楚星觸摸時，雲藏月輕顫著睫羽，那點人類特有的脆弱感又從指尖與肌膚貼合處傳來了，以至於給人一種奇異的錯覺——
就好像可以通過觸碰他的舉動來掌控他。
元楚星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想，這個時候，無論說出什麼話，提出多麼離譜的要求，做出如何任性的決定，雲藏月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
這種仿佛無聲地宣誓承諾了什麼一樣的氣氛，其實也很適合用來坦誠心意。
在這月亮尚未出現的夜晚，雲藏月不會拒絕元楚星的任何話語。
但元楚星最終什麼都沒做。
他隻是抬眸凝視雲藏月，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收回了自己停在雲藏月眼尾的指尖。
“……喜歡。”
直到現在，元楚星才回答了雲藏月先前的問題。
他轉過了頭，慢悠悠繼續往前走了。
“頻繁一點出現也沒關係。月亮一直掛在天上也沒關係。”他這麼說，“說實話，我還蠻喜歡月亮的。”
“至於會不會膩……唔。”元楚星思考了一下，然後攤開手，“不會哦。彆人我不知道，但是我這個人嘛，對於喜歡的，偏愛一點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會膩掉月亮的。”
雲藏月愣了一會，有些遲緩，像是在仔細辨彆元楚星的話，好半晌，他才重新笑了起來，眼睛明顯明亮起來地追在元楚星身後。
元楚星本來就沒有走得很快，見雲藏月與自己並肩，任由他挨著自己。
“小星……”他重新勾住了元楚星的尾指，黏黏糊糊地喊。
元楚星偏頭看了雲藏月一眼：“？”
雲藏月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向來蒼白的臉上都浮出一點潮紅，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起來。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小星。
元楚星一開始還回應，多了也有些微妙的羞惱起來。
偏偏問雲藏月想做什麼又不回答，“小星”兩個字就像是什麼奇妙的咒語，被他小心翼翼又憐愛珍重地擒在嘴裡，念了一次又一次，把元楚星都念得耳尖通紅、臉蛋發燙起來。
“好啦，彆撒嬌了。”元楚星微微歎氣。
雲藏月沒有回應撒嬌這個話題，隻是得寸進尺地將牽手變成十指緊扣。
元楚星瞥了雲藏月一眼，見他似乎有些緊張的樣子，有些無奈。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說雲藏月是開竅還是不開竅。
他真的好難懂。
不多——
……算了。他這麼想，連帶眉眼都柔和起來：“走吧。”
元楚星的聲音重新變得晃悠悠，帶著一點笑意：“不是說要去看月亮嗎？這裡不太適合觀賞月亮。”
雲藏月的紅眸越發的明亮，明亮得甚至有些嚇人。
聽到元楚星的話，少年跟著微笑起來。
“好。”
第150章 150
教堂有個通道直通上邊的閣樓, 那閣樓有一個小陽台，在那裡看月亮完全是最佳視角。
沒了怪物的乾擾，元楚星眼睛也漸漸習慣了黑暗，逐漸能視物了。
雲藏月與元楚星十指緊扣, 兩個人一掃先前的冷戰, 又重新黏黏糊糊地挨在了一起。
元楚星感覺他們現在就像是小學生要去春遊一樣, 幼稚得可以。
尤其是雲藏月，恨不能將開心寫在臉上。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天，很快就聊到了家庭。
“我家人嗎？”元楚星想了想，“沒什麼好說的。”
他撓了撓臉，說：“他們一直都很忙, 忙著工作賺錢，也就那樣。”
元楚星確實覺得自己的家人沒什麼好說的, 說實話, 元楚星現在甚至覺得自己的父母麵容有點陌生，回想起來都像是蒙了一層薄霧。
他們應該算是愛著元楚星的, 畢竟元楚星永遠沒缺過零花錢，吃的住的用的也可以用最好的。
但除此之外, 就沒有什麼好說道的了。
他們一家即便是新年也不團聚, 元楚星見他們的次數以年做單位，還是那種四五年可能才見一次的。
元楚星好長一段時間都懷疑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已經死了，但是卡裡邊每個月又按時打來零用。
他的父母不接視頻, 也不接電話, 他們相處一般是用短信。
沒有彆的案例做參考的元楚星一直沒覺得哪裡不對。
倒是雲藏月，“你家裡是什麼情況呀？”元楚星湊過去問。
他們做同桌已經好一段時間了, 但是仔細想來，他們似乎都沒有深入了解過對方。
雲藏月總是獨身一人, 元楚星隻知道他好像和家人也不算親近。
雲藏月看了元楚星一眼，笑著說：“我沒有家人。”
元楚星：“……誒？”
“是去世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雲藏月彎彎眼睛：“不。是概念上的‘沒有’。”
元楚星聽得有些迷茫，但雲藏月又說：“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元楚星依舊迷惑：“有什麼？”
雲藏月朝他微笑：“有新的‘家人’。”
黑暗中，他的聲音聽上去帶著點繾綣的笑意。
“在人類的認知裡，提及到的家人不一定是伴侶，但伴侶卻一定是家人，是這樣沒錯吧？”
這句話，雲藏月是對著元楚星說的。
元楚星後知後覺，臉蛋忽然有些發燙。
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小巧的喉結在雲藏月的目光中上下滾動了一下。
雲藏月瞧了一會，彎下腰在小小的凸起親了一下。
“！！！”
這一下實在是把元楚星嚇到了，他下意識地空閒的那隻手捂住了自己被親的地方，臉上的紅暈愈發擴散蔓延。
“不許亂親！”他凶巴巴地道。
雲藏月有些委屈：“不給親嘴巴，親一下這裡也不可以嗎？”
元楚星臉這下是真紅透了：“不可以，我們都還沒交往呢！”說什麼虎狼之詞呢！
雲藏月得寸進尺：“交往了就可以隨便親了嗎？”
元楚星：“……”
他臉紅：“……等交往後再說。”
雲藏月便笑了起來。
“那什麼時候可以和小星交往？”他像是小動物一樣在元楚星的頸窩蹭了蹭，語氣裡滿是期待。
元楚星才不想給雲藏月作弊的機會：“不告訴你。”
雲藏月先是有些失望，說了句好吧，但轉頭他又愉悅起來了：“那交往之後我可以想怎麼親小星就怎麼親嗎？”
他煞有其事地說：“除了親親，我還想和小星做很多事情。要拍大頭照，要一起去看電影，要吃情侶套餐，對了，還要睡在一起！”
元楚星看雲藏月在這興致勃.勃的幻想就覺得好笑。
連真摯的表白都沒學會的家夥，就想要一步登天。想得美！
“之後再看情況吧。”他這麼說。
雲藏月很高興，又想湊過來親元楚星。
元楚星這回有了經驗，見雲藏月朝自己挨過來就淡定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不許亂動。”
明明在說著這樣拒絕的話，聲音裡卻落著柔軟的笑意。
“撒嬌暫停，我們還要去看月亮呢。”
雲藏月忽地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凝視著元楚星。
和元楚星隻能勉強在黑暗中視物不同，黑夜與白晝對雲藏月而言沒有任何區彆。
所以他能看清元楚星此時所有細微的神情和細節。
白發藍眸的少年臉上的笑意溫柔又縱容，即便是他依舊沒有承認他們之間有關係，但任誰在這裡都能看出他此時的親昵和信任，那明顯又濃鬱的喜歡就像是從天空傾泄而下的日光那般，毫不掩飾地在他嘴角的弧度和眼睛的亮光中流露出來了。
雲藏月模仿人類製作出來的心臟莫名地漏了一拍。
那喜愛和信任明明那麼柔軟，在這一刻卻像是利刃一樣刺進了雲藏月的胸膛。
元楚星或許是真的很期待和他一起看月亮。
他們已經快要來到了閣樓，隻要推開沒有上鎖的小門就行。
元楚星有些疑惑，不明白雲藏月為什麼忽然停住不動了。
“小星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雲藏月忽然很好奇。
元楚星歪了一下頭：“怎麼突然問這個？”
雲藏月垂著眼睛，態度很自然地說：“就是很想知道。”
明明將元楚星的資料翻閱遍了，但不知道是他的父母沒有空還是彆的原因，元楚星並沒有多少小時候的照片留下。
雲藏月隻能靠腦補去想象。
元楚星想了想：“唔，我小時候蠻無聊的，沒什麼好說的。”
他有些苦惱地說：“而且，我也不怎麼記得了。”
雲藏月說：“但我想聽。”
於是元楚星便仔細回想了一下。
興許是很少回憶自己的過去，也不怎麼記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元楚星的記性不算好。
小時候的事情元楚星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隻勉強記得，他小時候似乎一直待在家裡頭。
那個時候元楚星家似乎還沒發達起來，房間很小，光線好像也很黯淡。
元楚星總是一個人在家裡吃飯、看書、玩耍。
家裡偶爾會來一些陌生的叔叔阿姨，他們和元楚星的父母似乎有著合作關係。
但那些人看元楚星的目光總是帶著一點打量。
元楚星那會年紀小，並不是很能分辨出大人眼中的具體情緒，可也正是年紀小，小孩子在察覺惡意這一方麵遠比大人敏銳，所以元楚星在他們來的時候，都會想要躲藏起來。
雲藏月垂了垂眼睛：“要是能在很早以前就遇到小星就好了。”
他捧著元楚星的臉，用額頭貼了貼元楚星的額頭。
“……那樣的話，小星就可以完整地屬於我了。”
元楚星被雲藏月的發絲弄得有些癢，聽了他的話，又有些想笑：“在說什麼傻話。”
他隨口道：“說不定認識小時候的我，你會覺得很無聊，然後就不想繼續和我好了。”
雲藏月說：“不會。”
他認真地凝視著元楚星：“小星是最特彆的。”
這個距離太近了，以至於元楚星並不習慣在這種時候和雲藏月對視。
元楚星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說：“不要總去想沒可能的事情嘛，現在認識也很好啊。”
可雲藏月的神情不太對勁，他看上去依舊有些低落的樣子。
元楚星見他停著不動，才有些後知後覺，發現了雲藏月情緒的不對勁。
“怎麼了？”元楚星伸手摸了摸雲藏月的額頭，很冰。但那溫度是雲藏月一直擁有的溫度。
“發什麼了什麼事情麼？”他抬起臉，語氣認真地問。
雲藏月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明明不久前他還喜形於色，現在卻像是被迷霧籠住了表情，整個人的氣息都陰暗得有些濕漉漉的，像是一隻被雨打濕的小狗。
小狗之前也淋了雨，但那個時候小狗是很快樂的。
它喜歡那種感覺。
可淋完雨，小狗才想起，自己現在是臟兮兮的。
主人如果看到了現在的它，說不定會不喜歡它了。
元楚星並不知道雲藏月此時為什麼會露出這樣難以言明的神色。
但他有些心軟，便又放緩了聲音，重新問了一遍：“發生了什麼嗎？”
雲藏月靜靜地注視了元楚星一會，忽然說：“小星，我們不看月亮了吧。”
“月亮沒什麼好看的。”他意興闌珊地說。
元楚星感到很奇怪：“為什麼？”
他問：“小月不是很期待嗎？”
望著元楚星疑惑的眼睛，雲藏月在一刻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人類很容易變換自己的想法。
因為他現在也是這樣。
明明在方才，雲藏月確實滿心期待地想要帶元楚星看月亮。
他想讓元楚星看到真實的自己。
可此時雲藏月竟然猶豫了。
——看到我真正的樣子，你會喜歡我嗎？
——會一直喜歡我嗎？最喜歡我嗎？永永遠遠喜歡我嗎？
這些陰暗古怪的念頭，在注視元楚星眼睛的那一刻，忽然全部浮現了出來。
來勢洶洶的，讓雲藏月竟然也學會了人類的遲疑。
元楚星盯了雲藏月一會，才說道：“小月不想看的話，那我們就下去吧。”
一直沉默著的雲藏月卻忽然拉住了元楚星。
他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重新堅定了起來。
“沒事。一起看吧。”
這麼說著的時候，雲藏月推開了閣樓的門。
元楚星看到了外邊的情景。
將一切收納進眼底。
月亮出來了。
那是一輪難以形容的紅月。
巨大的紅月在天空中照耀著，垂落的光線確實紅黑色的。
它的光芒半實半霧，在肉眼中就像是扭曲的霧氣一樣在閃爍著。
而一直不被看清的黑暗終於顯現出了它的真貌。
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空地裡，將那一片地都擠滿了。
月光落在他們身上，就像是開啟了他們身體的某處開關。
無儘的黑線從虛空連接在他們身上。
黑線從月亮垂落，連接著數不勝數的人的同時，也在連接無數個肉眼看不見的“點”。
這些“點”無時不刻都在增多，就像是外來的病毒在汙染著這個世界。
世界仿佛要被侵蝕出無數個坑洞。
興許是月亮的光太過明亮，元楚星甚至能從下邊那些屍體一樣的人群看到屬於他們學校的校服。
那些人在狂熱地說：“看看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