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024
麵對雲藏月的邀約, 元楚星張大眼睛,臉紅了個透徹。
“誒——?”
留、留下來睡?!
元楚星緊張到連聲音都錯調了——
……但是事情好像和想象的不一樣。
元楚星陷入了迷茫之中。
留下來了。
但好像又沒留下來。
元楚星甚至此時頗有點賢者時間的空虛感。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間。
加上還是元楚星第一次在彆人家留宿……
原本應該臉紅心跳的,如果他旁邊有人的話。
但就算沒有人, 此時冷靜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 心跳還是莫名砰砰地,忍不住地臉紅起來。
元楚星用被子蒙著臉,腦子到現在還暈暈乎乎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答應的。
然後,答應了之後, 為什麼現在身邊又沒有人。
越是這麼回想,前不久的情景越是浮現在眼前。
雲藏月穿著完全踩在元楚星審美上的好看私服, 額上戴著元楚星誇讚過的紅色寶石, 那雙比紅寶石還要凝沉的眼睛夾帶著期待看著元楚星時,元楚星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像個笨蛋一樣被牽著走。
“啊啊啊啊!”
元楚星羞惱地翻了個身。
雖然平時他也沒怎麼拒絕過雲藏月, 但是以前沒拒絕和這次沒拒絕完全是兩個概念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雲藏月用忐忑的、期待的模樣看著自己, 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總覺得是被套路了。
元楚星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 後知後覺地想。
聊天,一起做作業,然後吃晚飯, 最後順理成章的留在雲藏月家。
雖然腦子這麼想明白了, 可如果給元楚星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
元楚星臉慢慢就紅了。
他、他好像也還是不會拒絕。
元楚星向來都覺得自己的同桌天下第一好,現在住在雲藏月家, 分明是在明晃晃的告訴元楚星,他們兩個離天下第一要好的同桌進展又升了一截。
“所以我那會到底在緊張些什麼啊……”
元楚星輕輕嘀咕著。
在被雲藏月問要不要留下來睡的時候, 元楚星是以為是他們兩個人一起。
元楚星臉紅卡殼了半天,才在雲藏月等待的表情下慎重的說出“好、好的”,結果沒想到雲藏月家太大了,以至於空房間也太多了。
被雲藏月帶著來到明顯不是主臥房間的元楚星:……
可惡啦!
不是一起住的話你說的那麼猶豫曖昧做什麼!
回想起來,元楚星還是忍不住氣哼哼。
但緊接著,元楚星試想了一下如果他們兩個真的一起睡……
雖然兩個人都是相同性彆,一起睡其實隻是同桌間感情好的證明,其實不必覺得有什麼。
可哪怕這麼告訴自己,元楚星連想象的時候都覺得臉蛋發燙。
啊啊啊啊——可惡!
他到底在胡思亂想個什麼鬼啦!
這個時候,元楚星都不知道該慶幸雲藏月家很大,空房間很多,兩個人不用擠在一個房間裡睡;還是失落第一次留宿在同桌家竟然沒有同床共枕秉燭夜話。
雲藏月給元楚星挑的房間很大,看上去也很新。
家具興許是很久以前就裝飾好了,帶著這座古宅特有的年代感。
可床上的被子很柔軟,像是把雲朵織成了軟被。
枕頭蓬鬆舒適,被單也軟軟的。
風格和這間房子格格不入。
像是最近才被主人挑選出來放置在這裡。
元楚星嗅著房間裡不明顯的冷木香,不知道為什麼,又想到了雲藏月。
同桌身上的味道也類似於這種,但要更特彆一點。
像是常年長在薄霧之中的冷木,草木的清冽中混著霜雪的冷凝,帶著難以察覺的細微的朽敗和銅腥,像是被雪夜中立在狂野的冰雕,遠遠看上去以為是凍在冰麵的玫瑰,走進時卻發現那是不詳的血液。
元楚星其實還蠻喜歡雲藏月身上這種香氣的。
他曾問過雲藏月用的什麼牌子的香水,然而雲藏月卻說,他不用香水的。
元楚星那陣子還覺得很可惜呢。
那種味道就很好聞。
和現在也一樣。
慢慢的,元楚星閉上了眼睛,呼吸裡那奇異的冷調香似乎更濃鬱了。
——是喜歡的味道——
門外。
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客房前探頭探腦的。
它身形不過貓大,披著的深色鬥篷能夠完美地在黑暗之中隱秘。
好好聞……
白日裡的時候已經很明顯了,但在寂寥的夜裡,這種香氣就像是黑夜中的火光一樣攫取人全部心神。
小怪物嗅著空氣中香甜的氣味,想象著有著這樣甜蜜的香氣的人吃起來會是多好吃,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流起了口水。
小怪物其實老早就盯上了元楚星。
雲藏月說它的話基本是真的,小怪物偏好的食物是腦子。
彆看它那麼小,像是精致的小手辦一樣,實際上凶名遠揚,是極為可怕邪惡的怪物。
這個小鎮裡的腦子基本都被它吃完了,剩下的不過是軀乾。
好不容易新出現了個獵物,本體卻說,要自己去觀察一下,不允許它擅自舉動。
但觀察著觀察著,說自己隻是簡單觀察的本體從偶爾回來到現在白日都直接不回家了,完全住在了學校裡,好像是學校裡有什麼特彆吸引他的事物一樣。
小怪物不免就留了些心神。
這可是來到這個小鎮後本體第一次做這麼奇怪的事情。
按照慣例,殺完這具軀體詛咒的所有人,汙染完這個小鎮,本體就該離開了。
但他難得停留在這裡。
連後邊新來的獵物都懶得動手了,就蹲在學校守著那個奇怪的獵物。
小怪物一開始並不知道主體為什麼對元楚星那麼感興趣。
直到它偷偷趁著主體不在去跟蹤了會元楚星,然後它懂了!
對方真的很好聞。
沒有半點腐爛的味道,清新又香甜,美味得讓人心神搖曳。
一開始小怪物還不知道那種氣味怎麼形容。
直到元楚星給它塞了無數零食——
邊塞邊給它介紹,這是檸檬味的,這是橘子味的,那個鹹香中帶著回甘的微甜……
從沒有嘗到過的口感,讓小怪物頭皮發麻。
連喜歡的腦花都好像要退讓起來了。
而給它東西吃的元楚星,像是這些奇異陌生又莫名使人熏熏然的味道的疊加混合體。
小怪物在那一瞬間,忽然就不想咬掉元楚星的腦袋了。
可惜它偷偷摸摸找元楚星,相處還沒幾分鐘,就被本體找到了。
小怪物甚至一開始都沒發覺,直到本體尖銳惡意的傳來,它才驚慌失措地跑走。
跑走以後,小怪物就更難見到元楚星了。
本體小氣得很,被他撞見自己偷偷去見元楚星後,對方不僅不讓它去見元楚星,還把元楚星的氣味隔絕起來,聞都不讓它聞,小氣鬼!
可就在小怪物麵無表情地吃著腦花的時候,它突然又嗅到了熟悉的、好聞的味道。
這個味道小怪物隻在元楚星身上聞到過。
而方才,它聞到了元楚星的氣味。
在祖宅裡窩著睡大覺的小怪物警覺地睜開了眼睛,神情卻是它自己都沒發覺的期待明亮。
雖然這個地方是它和主體的落腳地,可它其實對這裡並不喜歡。
這座房子空蕩蕩的,那會來時見到的食物們蒼老又腐敗,吃上去的味道在腦花裡都算是難吃。
勉強吃完後,空曠的附近一個食物都沒有,小怪物餓了還得跑大老遠去彆處找。
不過因為本體直接住在學校後,祖宅就重新無人居住了,討厭主體的小怪物隻能憋屈地窩在這裡。
可沒想到雲藏月會帶元楚星來這裡!
如果小怪物上過學,應該知道一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悄悄藏匿著自己的小怪物趁著主體走開,就決定狠狠嚇元楚星一跳。
上次它就想這麼做來著。
可這次元楚星就像上次一樣,一點也沒被被它嚇到,而是又一次抓住了它。
“你怎麼會在這裡?”
少年語氣中混著驚訝和欣喜,看著它的眼睛澄澈又明亮。
讓小怪物有種自己被好好注視的錯覺。
但小怪物不是那麼好被打發的,它因為私自找元楚星被本體教訓了一頓,但小怪物才不會覺得那是自己的錯,所以它把賬全記在了元楚星頭上。
小怪物正打算張開嘴給這個可惡的家夥狠狠來上一口的時候,元楚星卻對它彎著嘴角笑了起來。
他竟然又開始投喂小怪物了。
狡猾的家夥!
它是那麼容易被討好的嗎?
它——唔唔唔——
嚼嚼嚼。
但是,確實,很好吃。
沒嘗過的味道大部分都不討厭,小部分是小怪物喜歡的。
嚼嚼嚼嚼嚼。
吃完再繼續去咬他好了,麵無表情用滿口尖牙吃著零食小怪物如是想到。
“你喜歡這個味道嗎?”不懂小怪物心理活動的元楚星笑著問,聲音和它嘴巴裡吃著的麵包一樣軟軟綿綿的。
小怪物忽然又覺得,它好像也不是不能先不吃元楚星。
隻要元楚星一直像這兩次相遇一樣識相地給它上供,它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庇護這家夥。
畢竟主體陰晴不定得很,和他好哪有和它好來的舒服。
它還年輕,遲早會比主體厲害的。
元楚星這麼好聞,眼光也不能差才對……
小怪物剛得意洋洋沒多久,就被主體製裁了。
麵對自己的“兄弟”,雲藏月完全沒有麵對元楚星的溫和無害。
有些人,表麵上還在和自己同桌裝無辜的聊天,背地裡卻對著小怪物傳音:滾遠點,不然弄死你。
小怪物:……
小怪物可生氣了!
但事實上它現在確實打不過,隻能灰溜溜的跑路。
小怪物沮喪地嚼著胡亂塞到嘴巴裡的零食。
包裝袋其實並不影響它感知味道,小怪物的胃什麼都能消化。
但它其實更喜歡元楚星喂它。
喜歡的食物上,殘留著更讓人頭暈目眩的香氣。
但是它打不過主體。
元楚星就隻和主體說話了。
胡說八道的主體。
討厭的主體。
獵物也笨死了,說什麼都相信。
……有點生氣!
想吃了他!
吃了他吃了他!!!
小怪物黑底紅眸在這一瞬變得格外扭曲。
它裂開嘴巴,鯊魚般的尖齒寒光閃閃,褪去了人偶般稚態,露出了鬼嬰般的恐怖一麵——
小怪物雖然打不過主體,但是它有一點好。
它很會隱匿自己。
同時,它的耐心也很強。
小怪物靜靜蹲守著,終於給它逮到了一個機會。
元楚星留下了。
他還落單了!
主體不知道發什麼瘋留了獵物下來又離開,但是主體這種抽風對於小怪物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小怪物難掩興奮,摸到元楚星門前。
大門其實沉而厚重,看上去很堅固,但對於怪物、尤其是等級很高的怪物,而言其實沒有半點防護能力。
小怪物輕而易舉就推開了門,看見了床上鼓起的被子包。
隔著距離和障礙,味道多少還沒那麼清晰。
打開了門後就不同了。
那甜蜜而誘人的香氣在這一瞬間,充斥滿了小怪物的鼻間。
它的表情慢慢就有些癡迷起來。
小怪物朝元楚星靠近,越是靠近,小怪物的腳步越是晃蕩。
好想仔細地聞他哦……
小怪物這種念頭剛在腦海中升起,就被小怪物自己給打斷了。
不行!
它是來吃他的!
食物而已,再香又怎麼樣,隻不過是一口的事情!
它頂多下口快一點,不讓他疼就是了。
小怪物找回了自己來到這裡的初心,眼神終於凶惡起來。
它跳到了床頭,看清了床上的元楚星。
房間的光線並不算明亮,暗暗的。
但小怪物夜視能力很強,有沒有光線都不影響它視物。
可正是因為這樣,看到了元楚星時,小怪物輕輕地眨了下那雙詭異的眼睛。
元楚星在被子裡睡得很香,他平日裡看上去很活潑元氣,但是睡著的樣子看上去意外的很乖。
雪色的發絲柔順地貼在臉側,可能是因為側睡的緣故,少年把手放在了臉側,指尖泛著粉,柔軟的臉肉壓在蓬鬆的枕頭上,小小地堆起一個肉丘。
連那雙小而紅潤的唇瓣都被側睡時的重力微微擠開,唇珠微微嘟起,露出貝殼一般的牙齒。
——睡得很熟很香。
柔軟寬大的被子蓋著他時,就像是蓋住了一顆會呼吸會睡覺的星星。
小怪物盯著元楚星看了一會,雖然此時的它還沒有“美”的概念,但不妨礙它覺得元楚星比它見過的所有獵物都要來得順眼。
這麼順眼又這麼香的獵物,腦子應該也會比彆人更好吃吧?
小怪物蠢蠢欲動,漆黑眼白裡的紅瞳惡意閃爍,它在這一瞬間張大了嘴,嘴角幾乎開裂到耳根,外邊的鯊魚齒已經夠讓人害怕了,喉嚨裡旋螺紋一般的利齒還想活物一樣湧動。
——把你吃掉!
小怪物惡狠狠地想,激動又興奮。
它朝元楚星咬去,幾乎要碰上元楚星時,元楚星忽然一個翻身,把床頭的小怪物一把摟緊了懷裡。
小怪物:?!
小怪物身形並不大,像是小號的玩偶,跳上了床也是在枕頭邊俯身,被元楚星摟過時,因為位置和大小,與其說是被摟緊了懷中,不如說是被壓在了少年的肩頸處。
小怪物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它的嘴巴因為擠壓,合得太快了還發出了哢嚓一聲。
並不疼,但是很恥辱。
比這種恥辱濃鬱得多的是被抱住的不知所措。
元楚星的體溫隻是正常人範圍,但是抵不住怪物是冰冷的。
所以此時被擁在懷中時,那種截然不同的溫暖透過薄薄的夏衫清晰地傳達了過來。
元楚星睡前洗過了澡。
這裡的設施是正常的,房間裡還放了香皂。
無論香皂還是衣服都是在元楚星提醒了之後雲藏月才拿給元楚星的。
哪怕對雲藏月濾鏡帶滿,但元楚星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同桌什麼都好,就是在常識方麵有時候會迷糊過頭。
香皂沒有什麼特彆的香氣,留在肌膚上時隻剩一點皂角味,更多的味道來自於元楚星本身。
那種甜蜜的、誘人的香氣透過皮膚,因為血液的流動,似乎變得更好聞起來。
頸窩處的溫度本就比彆的地方明顯,還要被元楚星這般親密地抱在懷中。
元楚星興許是在做夢,輕輕囈語,將它摟得更緊了。
又輕又淺的呼吸小雀扇動翅膀一般從它臉側拂過。
他好像……比先前要更好聞了。
“——!”
小怪物完全僵硬住了,獨屬於元楚星的氣息和溫暖將它徹底包裹。
這、這個可惡的家夥!
他他他在做什麼?!簡直,簡直——
心底一邊惱怒,小怪物的腦子一邊開始暈暈乎乎起來,思緒艱難地繃直不歪。
以為這樣就能讓它心軟不吃他嗎?
他想錯了!
“赫赫!”
小怪物被抱得惱羞成怒,超凶地哈氣,想要使勁掙脫時,可能是覺得這樣摟著懷中的“抱枕”不舒服,元楚星把小怪物往上挪了挪,放在了自己的枕頭邊。
少年的發絲很軟,蹭過來的臉肉細膩溫熱,像嗅花一般輕輕嗅了嗅小怪物,然後將臉貼了上去。
“好乖好乖……”
睡夢著的少年呢喃著誇獎,不知道夢見了什麼,聲音遠比白日要輕軟得多,尾音細糯。
——少年柔軟的臉頰輕輕蹭著怪物的臉,把它寬大的兜帽都蹭掉了。
隱匿在漆黑外袍下的皮膚纏滿了繃帶,兜帽一掉,就像是一隻貓貓被迫摘掉了披在外邊的虎皮,僵硬地炸著毛卻不知所措。
有、有些癢。
小怪物被暖呼呼的人類緊緊地貼著。
想要掙開,那雙纖細雪白的手搭在小怪物的帽簷上時,卻宛若千斤重。
溫暖和香氣在這一瞬完全將小怪物淹沒。
好奇怪……
被這樣貼著臉蹭,小怪物莫名其妙地也暈暈乎乎起來。
它是來做什麼的?是來吃元楚星的。
對,它是要來吃了他的……
冷靜,冷靜點……
……總之。
就、就讓他再抱一會吧——
小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出的房間。
它此時滿臉迷茫,帶著不知今夕何夕的暈乎。
明明黑色眼白裡的紅瞳妖異又邪惡,可現在,配著它失神呆滯的模樣,反而莫名顯得呆萌起來了。
小怪物在門口默默地吹著冷風。
興許是感官太過敏銳,哪怕好不容易掙紮出來後,鼻翼間似乎依舊全是元楚星身上好聞的香氣。
小怪物:……
好、好可怕的人類……
現在離元楚星遠了些,小怪物原本迷糊的腦子也開始漸漸轉動。
它回想了下自己進去的所作所為,除了惱羞成怒外還有點莫名的那個。
雖然、雖然被抱著很丟人……但是對方真的好香哦……
小怪物慢慢就臉紅起來了。
而且……
而且它也不是沒有報複的!
想到自己咬到的指尖,那點香氣和溫熱仿佛又要從回憶中席卷,重新將小怪物包裹住了。
——好像、也沒虧……
小怪物的腦子又漸漸暈暈乎乎了。
就在這時,小怪物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靠了過來。
腦子轉了、但沒怎麼轉的小怪物茫然地回頭,被本體抓了個現行。
雲藏月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它:“你怎麼會在這裡?”
***
雲藏月剛從外邊回來,身上還帶著夜色冰涼的氣息。
紅眸毫無波瀾,冰冷地注視著小怪物。
小怪物被雲藏月這一副正宮抓奸的模樣弄得直接炸毛了。
——雖然它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正宮抓奸,但是它從雲藏月冷漠的語氣裡聽出了濃濃的惡意。
小怪物當場嗆聲:“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
怪物古怪的囈語落在人類耳朵是聽不懂的音節詞,落在同為怪物的耳中就極為清晰了。
它理不直氣也壯:“我出現在這裡當然是我的目的,倒是你,你怎麼也來這?這又不是你的房間!”
雲藏月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淡漠地注視著小怪物。
雲藏月目前用的還是人類少年的軀體,感官跟著暫時轉變為了人類的感官。
他並沒有嗅出小怪物身上獨屬於元楚星的氣息,但看著小怪物靠在元楚星門外一副不對勁的樣子,雲藏月心底漸漸升起了不滿。
“我警告過你了,”雲藏月神色冷酷,哪怕是注視著自己的分身,他的目光也和看待路邊的石頭沒有什麼區彆,“不許打他的主意。”
小怪物其實已經放棄了吃掉元楚星,但是本體這麼一說,搞得它好像多討厭元楚星想要傷害對方一樣,一瞬間逆反心就上來了。
“我就打他主意!”
小怪物故意挑釁道:“你留他做什麼?他看上去明明很好吃,為什麼不讓我吃?”
“還好意思說我怎麼在這裡,如果不是你心底也有想法,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小怪物越說越有底氣,甚至露出懷疑的眼神,惡意道:“守的這麼緊,難不成你喜歡他?”
喜歡,這種獨屬於人類情感的詞語,對於怪物們而言是極為陌生的。
更多是在嘲諷。
可雲藏月沒有否認,隻是平靜地垂了垂一雙紅眸。
人類的喜愛與厭惡對於雲藏月而言,其實沒有多少區彆。
誰會在意草木是否有著自我和情感呢?
但他不討厭元楚星。
這座小鎮裡,雲藏月隻在意元楚星。
所以也沒有必要去否決什麼。
說“喜歡”也可以。
小怪物的譏笑僵在了臉上。
它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黑底紅瞳的眼睛也停止了古怪邪惡的亂轉。
不是,你怎麼不否認?!
似乎看出了小怪物的震驚,雲藏月淡淡說:“難不成你討厭他。”
小怪物聞言立馬說道:“我當然——總之,他隻是食物而已,我為什麼要討厭自己的食物?”
雲藏月淡淡地笑了一聲,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意味。
披著人類少年殼子的未知存在又看了小怪物一會,半晌,淡漠的神情似乎多了幾分陰鬱:“你進去過他的房間了。”
是肯定的語氣。
旋即,雲藏月又帶上了幾分疑惑:“你沒有對他動手。”
雖然雲藏月警告過小怪物,但看它一身反骨就知道它什麼性子。
它眼裡的渴望都要化為實體流露出來了,就它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都邀請元楚星來自己家裡了,雲藏月自然不可能不留後手,可他確實沒有感受到自己在元楚星身上留的防護被攻擊觸碰過。
雲藏月麵無表情地看著小怪物,似乎在思索為什麼。
小怪物渾身有如螞蟻在爬,支支吾吾地說:“我、我隻是暫時放他一馬,美味的食物要留到最後吃才更好吃!”
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是小怪物無師自通了倒打一把。
它尖聲叫道:“倒是你,你這些時日那麼異常都是因為他吧?”
“彆忘了這裡是哪裡,也彆忘了我們的目的。”
“不要被一個普通人類迷惑。”小怪物說,“腦子發昏的話就給我吃掉。”
雲藏月沒有回答,神色淡漠。
“回去。”
他神色不明,一雙紅眸在夜色中仿佛侵染了霜雪。
小怪物磨牙:“哼!”
回去就回去,這麼可惡的本體,那名人類絕對討厭他!
小怪物不再言語,隻是回頭望了一眼關著的門口,冷哼了一聲便離去了。
隻有雲藏月依舊停留在門口。
明明隔著一扇厚重的木門,可雲藏月卻在夜裡靜靜地凝視著門口。
仿佛視線能夠穿過木門落在裡邊的少年身上。
其實小怪物起碼有句話說的沒錯,這不是雲藏月的房間,他不應該大半夜還來這裡。
雖然怪物並沒有房間這種說法,但雲藏月現在披著人類殼子。
在人類世界中,房間是一個很私密的地方。
不在親密界限內的人如果冒昧進入,很容易會讓人討厭的。
可現在,雲藏月就沒有被邀約。
哪怕隨時都可以推門進去,可雲藏月不想再惹元楚星生氣了。
雲藏月默默地盯著門檻。
邀約元楚星留下時其實有想過要不要一起睡的。
但是在怪物的認知裡,自己的私人地盤如果有彆的存在出現,那是一種挑釁。
雲藏月沒有人類的常識,對怪物的常識也認知不多。
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但不能對元楚星隨心所欲。
元楚星連邀約過於倉促都會生氣,那其他事情更加需要得到他允許了。
試著去誘惑,然後捕捉。
下意識想要留他下來。
雲藏月想著那會他邀請時元楚星的表情。
少年紅滿了一張臉,結結巴巴地說:“啊、什麼——睡睡睡覺?一起嗎?我們兩個嗎……?”
語氣帶著點窘迫和羞澀,期期艾艾的。
雲藏月完全不知道人類世界什麼叫做期待又害羞,什麼叫做欲迎又還拒。
雲藏月以為這猶豫和吞吐是拒絕。
當時隻能假裝禮貌地和元楚星告彆,現在也隻能在門口靜靜地站著。
在被元楚星“拒絕”後,雲藏月鬱悶的心情完全無法紓解。
他隻能繼續外出遊蕩。
深夜的雲水謠小鎮就是雲藏月的狩獵場,哪怕他不出沒,活在這裡的怪物們也得小心翼翼。
前些陣子的雲藏月還算穩定地不出現,可惜前兩天突然發瘋了一下,把怪物們整得人仰馬翻。
結果今天,怪物們白日裡在鎮上看到笑意盈盈一看心情就很好的雲藏月和元楚星走在一起。
雖然大跌眼鏡,但怪物們還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
畢竟心情都那麼好了不至於晚上還來找它們發瘋吧?
——結果雲藏月真來了。
一來就是一副心情不爽的模樣。
沒有任何人在場的時候——這個人指的主要是元楚星,雲藏月偽裝都懶得偽裝。
加上此時心情鬱促,雲藏月看上去比怪物還怪物。
披上的人類殼子像是遇到了極致的高溫,周邊都泛起一層像是快要融化的波紋,露出裡邊難以形容的詭異模樣。
明明肉眼看上去還是一副憂鬱美少年的模樣,可雙目無神,麵無表情的臉上一副抑鬱的樣子,偏偏做出來的事情卻是讓他人抑鬱。
影子化為無數扭曲交纏的紅線,紅線的每一段都纏著一個怪物。
來者百分之兩百的不善。
有怪物受不了這種折磨,甚至沒等流程就開始滑跪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您饒了我……”
雲藏月神色卻更淡漠了:“你知道錯哪裡了嗎?”
怪物:?
雲藏月:“不知道錯哪裡就認錯,不誠懇。”
怪物:??
這、這不是因為你老人家一來就把小鎮弄成懺悔模式嗎?每天晚上要是誰認錯不積極痛苦程度翻幾倍,先認錯還不行?
“——罪加一等。”
不知道怪物心裡想了什麼的雲藏月抿著唇角,神色冷淡地說。
比起白日裡在元楚星身側那個表情裡帶著笑意的少年,此時的雲藏月或許才是最真實的他。
而此時,他看上去就像是和元楚星鬨矛盾了,心情又恢複了之前的鬱促。
怪物們:心情不好你就來折磨我們嗎啊啊啊啊——
之前因為生前經驗勉強逃過一劫的花花公子怪物又被推出來了。
大家都不想在大魔王手下繼續受罪,隻能讓這家夥去應付。
花花公子皮的怪物戰戰兢兢,它隻是還有一點生前的經驗回憶,不代表它真的是個情感大師啊!
而且它的經驗要是真交給了雲藏月,那才是真的嫌棄自己死的不夠慘吧……
可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上。
雲藏月對它還有點印象,靜默地看著它從怪物堆裡冒出頭。
“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拒絕我嗎?”聲音聽上去有些憂愁,比聲音更憂愁的是少年的表情。
可他就用這麼一副比怪物還要怪物的扭曲模樣,像是人類在憂愁情人變化莫測的情緒那般帶著疑問不解。
聽完雲藏月的訴說,花花公子怪物用它所剩不多的智商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後肯定地說道:“對方肯定是害羞了!”
“害羞?”雲藏月疑惑,“不是……討厭我嗎?”
怪物哪敢說討厭啊,肯定是順著雲藏月的心意狠狠地說道:“當然是害羞,大人這麼完美,誰會(有勇氣)討厭大人你啊!”
它信誓旦旦地表示:“人類就是這樣子的,有時候不要看對方表麵,而是要領會對方那點隱藏的小心思。被拒絕的時候大人多試幾次就好了。”
雲藏月遲疑道:“……真的嗎?”
他好像又要信了!
為了不繼續被雲藏月折磨,怪物的聲音是它這輩子以來最誠懇的一次了:“沒錯!!!”
不是也得是。
希望對方不要真的試圖惹怒雲藏月。
怪物在心底無比真摯地祈禱。
雲藏月若有所思的回來了——
從彆的怪物那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雲藏月心情其實好了一些。
可回來後,對著這禁閉的大門,莫名其妙的,雲藏月又失落起來了。
他想,總是黏在一起,時刻都要見到對方,似乎並不是人類世界的同桌必須要做的事情。
可是看到小怪物離開後,雲藏月又控製不住在想:小怪物先前進去後在裡麵做了什麼嗎?
哪怕沒有出手,應該也會在裡邊停留吧。
或許是用覬覦的視線打量元楚星,怪物的天性向來如此,時刻緊盯著獵物。
也可能隻是進去轉了一圈,看見了元楚星身上的印記後,知道無法出手就出來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
……不開心。
心裡悶悶的。
沒有任何隔絕作用的門,似乎隻擋著他一個。
寂靜的廊前,雲藏月的身影顯得寂寥而詭譎。
——很悶。
很悶、很悶、很煩——
想殺了小怪物。
哪怕此時並不知道自己這種古怪的情緒是什麼,雲藏月心裡的殺意卻湧動了上來。
扭曲得連人類的形態都快要維持不住了。
它能進,他為什麼不能進?
少年身形修長提拔,偏生表情淡淡,一雙紅眸沒有了任何高光。
地上黯淡的人影幢幢,仔細看去,卻是一根又一根紅得幾近黑色的紅線如活著的觸手般扭曲地團成了影子模樣,細聽還有一聲又一聲痛苦哀嚎的聲響從影子裡傳來。
他幾乎要推開這扇門了。
可在那一瞬,雲藏月又想起了元楚星注視自己時的模樣。
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睛,盈盈望來的時候,哪怕沒有任何言語,也勝似千言萬語。
“同桌。”
連他不高興時壓低的語氣都能清晰地想象出來。
雲藏月收回了紅線。
……不想讓元楚星生氣。
也不想被討厭。
所以,沒有得到元楚星允許的時候,不能私自進去。
——好不甘心。
——有點生氣……
雲藏月垂著眸,像是一座無言的雕塑,靜佇在那扇門前。
他凝視了不知多久。
興許是幾分鐘,興許也不過是幾瞬。
要這麼離開嗎?
還是站在這裡等到天亮。
第一個和他說“早上好”的話,元楚星會開心嗎?
“……同桌?”
就在這時,少年含糊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沉默著的雲藏月一愣。
他一時半會還不知道要不要回應,但隨機,門內的聲音漸漸篤定起來了。
“同桌。”
有腳步聲輕輕響起,輕盈又輕快,是獨屬於元楚星的步調。
隔著的那扇門,被元楚星打開了。
雲藏月看見了熟悉的人。
少年還有些犯困,頭發散亂,到處亂翹,雪白的臉卻在昏暗中盈盈得幾近發光。
元楚星用手擋著嘴巴,打了個嗬欠。
那雙漂亮的眼睛也帶著些許水霧的朦朧,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啊。”
雲藏月頓了頓,扭曲的紅線一下全收回了虛空之中,怪物重新將自己塞進了人類的軀殼裡。
“我吵醒你了嗎?”他輕聲問,神色帶著幾分不安和脆弱。
元楚星歪頭看了會雲藏月,像是在努力擺脫困意,又像是在細細地端量雲藏月。
片刻後,元楚星抿著嘴角,露出小小的笑渦。
像是聽到動靜的雪啾下意識警惕四周的環境,確信動靜的來源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後,便開心地放下警惕,高高興興,無比親昵地挨了上來。
“沒有哦。”他主動拉開門,“要進來嗎?”
第025章 025
“你怎麼大半夜不睡覺啊。”元楚星打著嗬欠, 讓雲藏月進來。
雖然是初夏,但是夜裡還是很涼。
尤其小鎮常年帶著霧氣,沒什麼太陽,夜裡就顯得更冷了。
“睡不著……”雲藏月跟在元楚星身邊, 聲音聽上去還有些委屈。
元楚星盯著他, 睡意都醒了些, 表情有些無語:“睡不著你來我門口站著……要不是我沒睡熟,聽到了些聲響,起身給你開門,你難不成要在外邊站到天亮?”
而且誰家好人同桌會像雲藏月一樣大半夜不睡覺來人門口站著啊。
要不是元楚星擅長化被動為主動,聽到動靜後就過來開門, 如果元楚星沒聽到動靜,等白日清晨時他睡醒後迷迷糊糊開了門冷不丁見了個人影在自己門口, 元楚星估計就被嚇慘了。
一想到同桌會像是恐怖片裡的鬼怪一般守在他的門口, 隨時給開門的他一個貼臉殺,元楚星就沒忍住打了個寒戰。
“對了, 你來這房間的時候有在外邊和人說話嗎?”
元楚星說著,回了回頭看門外邊。
他聽到的聲響就是從門外邊傳來的, 像是有什麼人在門口對話。
但是開了門, 隻見到同桌孤零零一個人站著。
雖然大半夜見雲藏月站在他門口也挺詭異的,但是同桌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元楚星也就不追問他怎麼大半夜在這出現了。
雲藏月頓了頓, 說:“我沒有和人說話。”
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吞, 垂下的眼睛讓表情看上去很是無辜。
元楚星:“?”
元楚星慢慢擰起眉頭,神色狐疑:“真的嗎?”
雲藏月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也沒去回望元楚星的眼睛,就這麼僵持了大約三秒, 雲藏月還是抬起了頭,剛想要說些什麼,就發現元楚星轉身又往床上走了。
就像是隻是隨口一問,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睡覺。
躺回床上的時候,元楚星又泛起困意來了。
見雲藏月在不遠處目光古怪地盯著自己看,元楚星還有些茫茫然:“你不上來睡覺嗎?”
他問得格外自然。
自然得雲藏月都呆了呆。
“……睡覺?”雲藏月遲疑著問。
元楚星也很疑惑:“難道你不是來找我一起睡嗎?”
說著,元楚星還臉紅了。
他矜持地咳了咳:“雖然有點突然……不過我是沒關係的啦,作為一個好同桌,床完全可以分你一半的。”
雲藏月:……
雲藏月沉默。
元楚星也遲疑起來了:“啊?”
“不是因為這個才來找我的嗎?”
雪啾震驚.jpg
雲藏月也很震驚,語氣有些恍惚地說:“我是可以因為這個來找你的嗎?”
元楚星的羞澀一下子就收回去了,還真不是啊。
……可是不是這個目的的話誰家好人大半夜出現在彆人門口啊!
自作多情真的很難為情的啦!!!
同桌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元楚星索性往床上一倒,熟練地用被子蒙住頭。
自欺欺人等級lv.5
雲藏月拉了拉被子的邊角,沒拉開。
元楚星的手指死死抓住被角,就像捉住自己最後的倔強。
雲藏月看著一副“不想理人”模樣的元楚星,才欣悅沒多久的表情又開始陰鬱起來了。
“你生我氣了嗎?”連問話也小心翼翼的。
元楚星悶悶的聲音從被子下傳來:“沒有。我隻是困了。”
“雖然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但肯定很晚了,沒事的話你也回你的房間睡覺去吧。”
他在“回你的房間”幾個字裡尤其加重了語氣。
雲藏月:“……哦。”
被子下的元楚星聽得拳頭一硬,你個笨蛋!
怎麼好意思還“哦”的啊!
啊啊啊啊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同桌!
狠狠咬牙的元楚星好半晌沒有聽到動靜,但也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
想到平時裡他不理會雲藏月,雲藏月就一副潮濕角落裡的陰暗蘑菇的模樣,元楚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悄悄探出頭去觀察。
雲藏月果然悶悶不樂地站在床邊。
明明是麵無表情的,看上去總是像是落水的小狗,濕漉漉的可憐樣子。
“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元楚星輕輕哼了聲,“還不回去睡覺嗎?”
雲藏月說:“我不困。”
他說的是實話,像他這樣的怪物是沒有困意這一說法的。
可聽在元楚星耳邊就很那個了:“……你不困我困啊。”
雲藏月:“哦……”
沉默了兩秒,雲藏月又說:“那,我能在這裡看你睡嗎?”
語氣很溫吞,內容很炸裂。
元楚星:“???”
元楚星被震驚得直接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是,你在這看我睡覺??”
雲藏月點了點頭,見元楚星滿臉的不可思議,他有些不解:“不可以嗎……?”
元楚星一言難儘倒回了床上,重新拉起了被子。
“算了,你看就看吧。”元楚星有氣無力地說。
同桌那麼久,元楚星現在都有點習慣雲藏月詭異的腦回路了。
就像是現在,雖然聽著很離譜,但一想到離譜的人是雲藏月,好像一切又正常起來。
哪怕不正常也沒辦法啊,就算同桌大半夜發神經,元楚星還不是要原諒他。
元楚星歎著氣,把被子蓋得更緊了。
在靜謐中,雲藏月附身靠近了元楚星。
他在床邊蹲下。
房間內沒開燈,光線很黯淡,雲藏月蹲在床邊時隻剩下黑漆漆的一團陰影。
“你沒睡。”雲藏月慢吞吞地說。
被子下的元楚星沒回話,隻是在被子裡翻了個身,滾到了靠近雲藏月的那一側床邊,就像是在說:對,我沒睡,所以呢?
“要聊下天嗎?”雲藏月問。
他伏在床沿,雙手搭在枕側,白皙的下巴就搭在手背之上,離元楚星很近,近的雲藏月能隔著被子感受到元楚星的溫度。
“不要。”元楚星拒絕得很乾脆。
“……哦。”
雲藏月又開始沉默了。
但不過片刻,他回想起元楚星說想要和人聊天時不能隻回答“哦”,便歪了下頭,像個智障機器人一般重新用單調的語氣問:“為什麼?”
元楚星不理會他,故意重重呼吸,哼了一聲。
雲藏月頓了頓,伸出手指隔著被子輕輕戳了元楚星一下。
頗有鍥而不舍的態度。
“為什麼……不理我了。”
聲音聽上去還帶著莫名的委屈。
元楚星終於受不了這個笨蛋同桌了,他氣呼呼地從被子裡探出頭,雪色的發絲淩亂地散在枕頭上,有幾縷還粘在了臉上,整個人就是炸毛開的狀態。
“不許問為什麼,回去睡覺!”元楚星凶巴巴地警告,“你不睡我還要睡的!”
雲藏月靜靜地看著元楚星,剛張了張嘴巴,元楚星就打斷了他:“不許說“哦”,快點回去。”
元楚星說完,繼續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睡起了覺。
雲藏月沒有走。
他繼續伏在元楚星床邊,不再用下巴靠著手,而是微微側臉,壓在了元楚星攏起的被子旁,側著臉去看元楚星。
“你之前和我說,要和我成為最好的同桌的。”
雲藏月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無比清晰。
他的聲線其實很好聽,隻是平日裡說話時總是會因為有些古怪的溫吞語調而浮現出一種若有若無的陰鬱冷漠,但此時放緩語氣又清晰咬字時,那種玉石撞擊般的清冽便流水般緩緩流徹在聽覺裡。
不知道為什麼,元楚星忽然想起了一開始他剛來到這所學校的時候。
那時候雲藏月並不像現在這麼好說話,實際上,他給人的感覺還蠻冷淡的。
像是每個小說或遊戲裡那種陰鬱的、寡言的、沉默的背景板,藏在人群裡,誰人也不會在意他,就像是沒人會在意融入海裡的雨滴。
元楚星有試過和他搭話。
但雲藏月大部分時間是不回話的。
明明一開始見麵的時候他分明在差異過後還露出了笑容。
後來卻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樣子。
對待他的時候也基本很少回應,隻是靜靜地看著元楚星。
像是在觀察未知的變數,又像是在注視著什麼無關緊要的人。
冷冷淡淡的,像是遊離在這個世界的邊緣。
破冰點是元楚星給他寫了一張小紙條。
空白的便利簽上畫著兩個簡筆小人。
小人簡單又可愛,帶著濃鬱的個人風格。
一個小人頭上戴著星星,一個小人頭上畫著月亮。
兩個小人中間隔著分界線,星星小人卻微微朝月亮小人靠近,頭頂的氣泡穿過了界限。
星星小人對月亮小人說:“我想和你成為最要好的同桌,可以嗎?”
雲藏月看完紙條後,便望向了元楚星。
恰好對著笑容燦爛注視著他的少年。
這是雲藏月第二次抬眼朝元楚星看來,也是雲藏月第一次仔細地將元楚星看進了眼中。
從那以後兩個人的關係莫名其妙就好起來了。
見麵了會打招呼,可以投喂零食,連作業都能寫來給人抄。
而現在,一開始不愛理會人的雲藏月,此時正委委屈屈地和元楚星說:“你之前和我說,要和我成為最好的同桌的。”
失落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淋雨的小狗。
元楚星歎了口氣:“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同桌呀。”
雲藏月說:“我聽你說過,要成為最好的同桌,了解彼此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可是你明明沒睡,也不願意和我說話。”
元楚星:“……”
元楚星說:“因為同桌你是個笨蛋。”
誰要大半夜地找人談心!
雲藏月抿著唇:“我不是笨蛋……”
元楚星哼哼道:“笨蛋當然不會覺得是自己笨蛋。”
雲藏月或許還想要說些什麼,可他思索了一會,最後隻是把下巴靠在了元楚星伸出被子的指尖上,很輕的靠了一下,在元楚星垂眸望過來時,又側著頭把臉貼在了元楚星的指背。
披著人皮危險至極的未知怪物,溫順地用臉蹭著元楚星的指節。
“……好吧,我是笨蛋。”
他就這麼承認了。
委屈巴巴的,偏偏元楚星說什麼就是什麼。
元楚星的心模糊地軟了一下。
兩個人誰也沒有先說話。
好像這個時候誰先開了口,誰就會喪失了主動權一般。
可不過片刻,雲藏月就感覺自己的臉被少年溫熱的指尖輕輕觸了一下。
“笨蛋同桌。”元楚星小聲嘀咕。
明明在被人罵笨蛋,雲藏月卻慢慢就笑了起來:“嗯。”
元楚星氣呼呼地看著雲藏月臉上的笑容,越看越覺得麵紅耳赤,雖然元楚星也不知道自己在羞惱些什麼,但是同桌這種樣子實在是有些過於得意忘形了!
“我先前,白日在走廊打水的遇到了班長。”他忽然說。
雲藏月動作一頓。
少年像是隻是隨意開口,根本沒指望雲藏月回答。
靜謐的夜晚裡,元楚星的聲音像是晚露凝在霜葉上一般自然而清澈。
元楚星說:“我在和他打聽一個人,因為我想要去了解他。”
雲藏月嘴角的笑容沒有了。
但他依舊沒有回答,隻敢默默地聽著元楚星說話。
元楚星自言自語著:“但是後麵,我又不想從彆人的嘴裡去了解他了。”
雲藏月坐不住了,有些委屈地望著元楚星。
他問:“為什麼。”
元楚星說:“因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讓我知道他的事情。”
元楚星故意刁難他:“我想了解他,他想讓我了解嗎?”
被子下,元楚星的麵容被他扯出的被子遮住了大半,隻露出一小節。
指尖細白,指骨透粉,碎發向兩側散開,露出的額頭細白瑩潤,肌膚在夜裡幾乎雪白得要發光。
他睜著明亮水潤的一雙眼睛,夜晚的光線並不明亮,可那雙藍眸依舊像是閃爍著無儘的星海,越是夜間,星星越是搖曳。
雲藏月看著看著,連偽裝出來的呼吸都忘了繼續。
他緩慢直起身,脫離了元楚星的觸碰。
可下一瞬,雲藏月卻伸出指尖輕輕拂去元楚星臉頰的碎發。
那點雪一般的冰涼虛虛隔著微小的距離,依舊給人一種被薄霜籠罩的錯覺。
雲藏月認真地說:“如果是你想知道的話,他會讓你了解的。”
——無論是何種手段。
雲藏月重新牽起元楚星的手,將臉貼在少年溫熱的掌心時,微微垂眸,紅瞳像是不透光的暗色寶石,看似鏡麵般的光潔下,暗潮於深處湧動。
“如果現在還不困的話……”
“要出門嗎?我帶你去看一樣獨一無二的東西。”
雲藏月微笑著問,神色分不清是溫柔還是沉沉,被長睫遮掩的紅眸裡,情緒也如薄霧一般被掩蓋了。
第026章 026
元楚星沒忍住好奇, 問:“是什麼?”
雲藏月眨了眨眼睛,說:“保密?”
元楚星慢慢收起了笑容,麵無表情地說:“你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的,小心被人打。”
雲藏月這才笑了起來。
“好吧。”
他想了想, 說:“按照人類的話, 應該是螢火蟲?”
元楚星一懵。
……大半夜的, 找他出去看螢火蟲?
元楚星不說話。
元楚星氣哼哼地把自己重新埋進被子裡。
元楚星的聲音透過被子悶悶地傳出來:“不去!”
充滿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雲藏月靜靜地盯著元楚星,很緩慢地輕笑了一聲。
他也沒追問,而是側坐在床邊,垂眸靜靜地盯著元楚星。
柔軟的被子鼓起一個圓圓的人形,在被子下滾來滾去滾得亂七八糟的元楚星還在氣哼哼地罵他:“笨蛋同桌, 你怎麼還不走!不許打擾我睡覺。”
雲藏月試著去掀開元楚星的被子。
被子其實並不厚,畢竟時間到底是進入初夏了。
元楚星其實抓被子也抓得不緊, 隻是粗略地蒙住自己, 就像是把自己吃得胖乎乎的雪啾,遇到了天敵就埋進樹上的小洞裡, 哪怕隻塞進了個小腦袋,毛絨絨的身體幾乎大半還露在外邊, 也依舊能夠快樂地自我欺騙。
雲藏月很輕易就掀開了被子。
那雙紅眸本來在靜靜地、略有些苦惱地注視著耍賴的元楚星, 現在看著看著,眼裡慢慢就多了細碎的笑意起來了。
元楚星格外鹹魚地在床上躺屍。
哪怕躲藏的被子被掀開了,元楚星依舊閉著眼睛, 假裝自己睡著了。
雲藏月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元楚星的臉, 指尖輕易在臉肉上留下小小的肉坑。
本來就是夏初,元楚星還把自己徹底埋在被子裡。
此時碎發有幾根都濡濕在臉側, 頭頂的發絲翹了又翹,臉蛋也氣鼓鼓的。
隻有那雙漂亮的眼睛依舊瑩潤而明亮, 此時正瞪著雲藏月。
“你在做什麼!”
聲音也凶巴巴起來。
雲藏月不為所動,鍥而不舍地問:“要去嗎?”
元楚星無語地瞪了雲藏月一會,又拉過被子埋過自己,翻身滾到了床的另一邊。
就在雲藏月想要走到另一邊繼續煩元楚星的時候,元楚星又從床那頭咕嚕過了過來,猛然從被子裡一個鯉魚打挺,發絲翹了又翹。
他表情很凶,語氣更凶。
“去!”
雲藏月便笑了——
說走就走。
元楚星第一次留宿朋友家,也是第一次不按時睡覺大半夜陪同桌去看什麼螢火蟲。
在城市裡長大的孩子,螢火蟲這種東西隻在教科書上見過,此時困意過了,興致就上來了。
一點也不工業化的小鎮自然也沒有什麼路燈,道路很黑,兩人也沒有準備手電筒。
漆黑靜謐的夜色下,雲藏月提著一盞燈為元楚星帶路。
元楚星在夢裡也見過雲藏月提的燈。
但夢境遠沒有現實來的清晰。
那盞燈很漂亮,造型彆致,類似可以提著的燈籠,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個漆黑的籠子,鏤空的籠子裡邊裝著玫瑰造型的花燈。
雲藏月在不遠前帶著路,元楚星緊緊跟在他的後邊。
燈光柔和,並不算很明亮,盈盈的光芒映在前邊少年的麵龐上,多出了幾分白日沒有的朦朧曖昧。
明明來時和走時都是同一條路,可夜遊時景色總是帶上一層莫名的濾鏡,比白日要來得美麗。
元楚星其實不太能記路,但他能看出雲藏月帶他走的這條路很偏。
不知道為什麼,元楚星其實並不討厭外出。
但這個顯得死寂荒蕪的小鎮上,元楚星放學後就隻想宅在家裡。
現在跟在雲藏月身後,發現小鎮似乎遠比元楚星想的要落寞,荒草幾乎要長到了小腿那麼高。
周圍是荒野,入目是黑暗。
走著的這條小路蜿蜒曲折,很長,但很平整。
一路上,就像是穿過了夢境虛無的邊角,逐漸朝夢境核心走去。
注意到元楚星一直稍稍落後自己,雲藏月停了停腳步,等元楚星追上。
他提著燈的手從右手換成了左手,這下那盞奇異又美麗的燈邊落在了兩人中間,同時映亮了兩個人。
“這個燈好漂亮。”元楚星目光忍不住多在燈上停留了會。
雲藏月問:“你喜歡這種東西?”
“當然啦,好看的東西誰不喜歡。”元楚星隨口應著。
雲藏月若有所思。
兩個人靜靜地走在路上。
與白日不同,深夜除了寂靜的冷漠,帶來的還有無言的異樣。
元楚星挨著雲藏月一起走,臨時要出發,兩個人卻是誰也沒有趕路的模樣。
夜晚裡,雲藏月的影子並不明顯,挨著他的那一角,柔順的布料帶著夜色的涼意。
“說起來,這裡的小路好多啊,路上連路燈都沒有,同桌你不怕迷路嗎?”元楚星好奇地張望了下四周。
雲藏月說:“不會,我能記住路。”
元楚星忍不住多瞧了雲藏月幾眼:“真好啊,我倒是容易迷路……”
他隨口說道:“小鎮什麼都好,就是路彎彎繞繞的,基礎建設也不行。不知道鎮長是誰,真該狠狠投訴一下。”
雲藏月聽元楚星抱怨著,倒是想起自己先前的疑惑了。
“那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呢?感覺你不像是會來到這裡的人。”
元楚星倒是好奇起來了:“怎麼說?”
雲藏月看了元楚星一眼,少年興致勃.勃的,哪怕是夜晚,神色裡向來攜帶的元氣和朝氣也無比鮮活明顯,和這荒蕪寂寥的環境一下區分開來了。
但雲藏月隻是彎了下嘴角,眼神落著一點不明顯的笑,他說:“我從來沒有在這裡見過你。”
“咦,”元楚星小辮子輕輕地在臉邊晃,抬了抬眼,疑惑,“我沒和你說過嗎?我是轉學的,跟我父母一起回來的。”
他順口和雲藏月說了父母的名字,興致勃.勃地問雲藏月小時候有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雲藏月回想了下,說道:“我沒印象了。”
雲藏月頓了頓,又說:“或許,我應該記住嗎?”
元楚星聞言噗嗤地笑了,眉眼彎彎:“當然不用呀,這又不是什麼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他回想了下父母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興許是父母就算接元楚星從小在外邊城市長大,但他們一年到晚都很忙,這時候元楚星回憶起來都有些不記得自己父母的臉。
“……”
元楚星沉默了。
活了十幾年,突然發現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大孝子???
元楚星的良心忽然開始隱隱作痛。
雖然他轉學到這裡以後,就沒怎麼聯係上父母了,給父母發的短信也不回,電話接打不通,隻有每個月固定給他打錢,但這不是元楚星忘記父母的臉的借口!
回去之後再試試聯係父母吧!
元楚星一臉沉痛。
忽然之間,他感覺自己臉上一涼。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湊近的雲藏月正靜靜地看著他,冰涼的指尖輕輕在元楚星鼓起的臉蛋上戳了戳。
力度很輕,像是在觸碰一捧柔軟的雲朵。
元楚星:“?”
雲藏月說:“你在想著其他人嗎?”
他聲音也輕輕的,目光帶著一點不明顯的譴責。
元楚星理直氣壯:“沒錯,我在想我爸媽。”
雲藏月:“……哦。”語氣溫和起來。
雖然雲藏月心裡沒什麼爸媽的概念,但是在人類世界中,爸媽對他們而言應該還是很重要的。
他靜靜地聽元楚星說話。
元楚星碎碎念:“不知道為什麼,我爸媽把我帶過來之後就消失了,聯係也聯係不上,要不是還給我卡裡定時打錢,我差點懷疑我爸媽是不是來老家躲債了!”
元楚星好遺憾:“唉,不然還能帶你回家給我爸媽介紹一下。”
雲藏月聽得一愣:“帶我回去介紹……?”
元楚星說:“對呀!你可是我關係最要好的同桌,當然得讓我爸媽認識你。”
雲藏月聽著聽著就默默垂下了眼睛,語氣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是我沒有爸媽介紹給你……”
早知道就不把那對男女殺這麼早了。
雲藏月心底冒出淡淡的遺憾,動手太早,那兩人墳頭草都長出來了,連讓怪物頂替他們的屍體出來給元楚星見麵都不行。
元楚星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溫吞無辜的同桌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還生怕自己引起了雲藏月的傷心事,連忙安慰道:“沒關係,伯父伯母在天之靈一定會很欣慰你交上了朋友,到時候清明節的時候多給伯父伯母燒點紙錢,再和他們聊聊天好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友情的真情實意,元楚星還非常真誠地說:“到時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燒紙錢!”
雲藏月:……
雲藏月回想了下那對“父母”連屍體都沒剩的樣子,更彆說有什麼墳墓了。
但是看著元楚星信誓旦旦的模樣,雲藏月微笑:“好呀。”
到時候隨便讓兩個怪物自己挖墳,再把它們塞進墳裡好了。
真正的大孝子如是想道。
元楚星繼續著話題:“你在這裡很久了嗎?”
雲藏月說:“也沒有很久,上個月剛來的。”
元楚星愣住了:“誒?上個月?幾號啊。”
雲藏月回答:“三號。”
而元楚星是十號來的。
兩個人就相隔了一周。
元楚星表示不信:“可是你不是在這裡待了蠻久的嗎?”
“沒有呀。”雲藏月說,“我也是剛轉學過來不久的。”
元楚星震驚:“啊?”
雲藏月笑了起來:“你不知道麼。”
元楚星很震驚:“我該知道嗎?你又沒和我說過!”
雲藏月沉吟了一下:“那你現在知道了。”
元楚星突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事情:“你也是轉學回來的話,那、那你會做學校那些題嗎?”
雲藏月歪了下頭,在元楚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忽然彎唇笑了一下。
他向來是沒有什麼表情的,元楚星不在的時候,雲藏月就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偶差不多。
因此,那張總帶著幾分凝鬱的臉上出現些許笑意時,竟像是夜下曼曼舒展的曇花,每一點展開的弧度都美得如夢似幻。
雲藏月笑著說:“不會,我現學的。”
元楚星深呼吸:“?!——那、那你還?!”
興許是同桌久了,哪怕元楚星話沒說完,雲藏月也能領會到元楚星的未儘之言。
雲藏月露出無辜的表情,微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管怎麼樣都要抄我作業的。”
元楚星:……
糟糕,被同桌拿捏住了。
他有些臉紅,小聲說道:“我也沒說要怪你呀……”
元楚星試圖安慰彼此:“反正老師隻說不寫作業就去死,但是她沒要求作業正確率啊,能交上去就不錯了。”
元楚星甚至越說自信:“對!沒錯,總之我們已經寫了!”
他還反過來讚美雲藏月,試圖繼續鞏固雲藏月的自信心:“雖然沒考過試,不知道成績,但是同桌你絕對是個天才,我甚至連書上說了什麼都不懂呢,同桌你能做出來還大發慈悲給我抄,已經非常厲害了!”
雲藏月聽著元楚星努力吹捧自己,垂著眸,長睫下,笑意在紅眸中閃動。
“這樣嗎?”他似乎是被哄到了。
元楚星不斷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雲藏月忍不住又笑起來了。
在交談之中,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而來目的地。
“到了。”
雲藏月停下了腳步,柔和的光芒靜靜照亮他的臉,連向來籠罩著薄霧的陰鬱眉目都似乎多了幾分溫柔繾綣。
元楚星好奇地朝前方望去。
入目是一片黑暗。
小鎮在的位置本來就偏僻,小路過來一路荒草,可這裡連荒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