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月亮(1 / 2)

朝花 施哲 5513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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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學的時候還是蘇頡之來接,他猜到蘇林會留下來排練,所以一直停在路邊等著,以至於蘇林出校門的時候看到他很是意外地站住了。

陳芷瑄今天一直怏怏不樂的,蘇林問起她和她爸爸怎麼樣,隻得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假笑——這時候她倒反應極快,把蘇林身邊的周濟相往後一拉,第一個走到車窗前給蘇頡之揮了揮手:“叔叔好!”

蘇頡之按下車窗衝她一笑:“你們陪林林排練?”

陳芷瑄小雞啄米似地點頭,見他開口像要提議順路送大家回去,立刻開口道:“但是我們三個還有事要商量,準備在外麵吃了飯再回去,叔叔先帶林林走吧。”

蘇頡之這才注意到周濟相也在,對他也笑了一下,這才溫和地看著蘇林道:“回去吧?”

蘇林心裡一萬個不願意,撚著袖子垂頭不語。

“彆怕。”周濟相小聲道。

蘇頡之這會兒也把車門給她打開。

蘇林想起小時候家裡剛買車的時候,把新車剛開回家樓下的他也是這樣坐在駕駛座上,側過身子來給她開門。林盼清的手那樣溫暖柔軟,把她那小小肉肉的手完全包在掌心,牽著她邁著短短胖胖的小腿爬上副駕。

蘇林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已經坐上了副駕,於是把書包放在後座地上,再衝三人揮手道彆。

父女兩個沉默了一會兒,在一個日常繁忙的十字路口等了兩輪紅燈後,許是覺得這沉默讓人不適,蘇頡之開口了:“你媽媽請了年假,這段時間她想待在你外婆家。”

蘇林知道自己本該覺得輕鬆,卻不知為何悵然若失。就像昨晚在樓梯間等電梯隔著那沉重的門聽到林盼清的哭聲時一樣,她本該因為憤怒和悲苦從這哭聲中找到一絲幸災樂禍的慰藉,可她隻覺得茫然,像什麼日日路過卻不曾注意的塑像,在某一日被拆除的封路帶圍了起來。

蘇林見過她溫柔和善的樣子,也見過她歇斯底裡的樣子,可不記得自己是否見過這樣悲泣的她。

這次的路燈終於輪到他們了,蘇頡之輕輕踩了一腳油門,靜止的行道樹影於是又開始在蘇林的臉上印出斑斕的動畫。他輕笑著說了一句:“那是你同桌吧?我記得他是學習委員,叫周……”

“周濟相。”蘇林隨口接道。

蘇頡之看了她一眼,又笑:“他喜歡你。”

蘇林像觸電一樣登時立起身子,轉過臉來:“什麼?”

蘇頡之露出一副不小心劇透了電影的表情:“你不知道的話就當我近視看錯了吧。”

蘇林覺得自己的耳朵熱了起來,連帶著耳後的疤也癢癢的,轉過頭去看路邊慢慢往後挪動的大廈,不說話。

“我之前和你講過我和你媽媽高中的事。那時候我們不是同桌,但她坐我前座,所以每天我最期待發作業的時候。”

蘇林聽他說著,腦海裡便浮現出那樣的場景。前座的林盼清總是把烏亮又濃密的長發紮成馬尾,轉頭傳作業的時候微微側過那張立體又美麗的臉,露出小巧而挺翹的鼻尖。往後傾的身子帶來又暖又甜的幽微香氣,坐在後座的蘇頡之就總是紅著臉伸手去夠她越過肩膀遞來的本子,總能好巧不巧地碰到她冰涼卻又柔軟的手指。

這畫麵他描述過很多遍。

“所以如果高中永遠不結束就好了,我偶爾會這麼想。”蘇頡之停好車,歎著氣伸手在蘇林的腦袋上摸了摸,“等意識到喜歡和愛戀漸漸被愧疚代替,我才發現我對不起的早就不僅僅是一個她了。”

蘇林沒有聽明白,回過頭來看著他,又問了一句:“什麼?”

蘇頡之望著她幾次張口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爸爸對不起你,才讓你難過了這麼些年。”

他想了想,又開口道:“其實你外婆很愛你媽媽,你媽媽也很愛你,我相信你媽媽知道,你也知道。可是情緒發作的時候她們都控製不住自己。”

蘇林垂下眼簾慢慢點了幾下頭,但又抬起頭來輕聲說:“嘴角的傷口會結痂,會慢慢消失看不見,可是我的手指的的確確是壞了,這輩子都長不好。”

“……是啊。”蘇頡之仰頭靠在座椅上長長地歎了口氣,目光遙遠地投在路燈邊的鬆樹上,已經是寒冬,連鬆針都枯黃掉落了不少,“我總把你當成孩子,但你終究是長大了——可像這樣的時候,我又會想,你到底還是個孩子。”

說完這一串像繞口令一樣的話後,他看著蘇林溫柔地笑了起來:“可是林林,你在我眼裡永遠是孩子啊。”

周四這天早上周濟相發了條消息說有些事要和姨父出門幾天,周一再見。蘇林本來想問是什麼事,但是又一想也許和他那天晚上一本正經地說要之後告訴她的事有關,所以對著手機歪著頭看了一會兒才回複道:“那我這幾天作業怎麼辦?”

“……”他真的回了一串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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