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全本免費閱讀
等公交車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雪，細碎的冰晶撲簌簌地慢慢落下，被車站的廣告牌照得紅紅綠綠，像精靈撒下來的魔法粉塵。
蘇林卻沒心思去看那些，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燈柱。
“下雪了，蘇林。”
“看到了。”
周濟相轉頭看她。
蘇林見他半天沒聲了，這才抬起頭來，但目光和他接觸的一瞬間又飛快低下了頭。
“我那個時候說話沒過腦子。”周濟相忽然歎氣道，“等曲子改完了我和小姨父送你去陳芷瑄那邊。”
蘇林腳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踢了起來，沒有回答他。
周濟相也就沒再說話。
第七輛車呼嘯而過後，蘇林終於抬起頭來。
“其實我隻是太累了。”
“我有事要告訴你。”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時候，誰都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蘇林扯了扯沒破的那邊嘴角笑道：“你剛才說什麼？”
周濟相一瞬間有些失神，但很快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先說吧。”
“我說，我隻是今天太累了，意識不太清醒，所以老在放空的狀態。”蘇林輕輕呼出一口白霧，那些小小的冰晶在這陣溫暖的霧氣裡融化消失了，“不過我也確實不太想去你家過夜，雖然我知道你是好心。”
“嗯，確實不應該在我家過夜。”周濟相點頭，“你和家人吵架的事我想最好也彆讓小姨知道，她……她有時候衝動得像個小孩子。”
蘇林倒是不知道敏敏老師還有這一麵，不過她也不準備細問，隻岔開話題道：“所以你剛才在說什麼？”
周濟相又愣了幾秒，轉頭去看不遠處緩緩駛來的公交車：“我說這輛車晚點了。”
蘇林也看了過去，點點頭。
她知道他剛才說的肯定不是這句話。
張敏嘉開門的時候看到戴著口罩的蘇林有些驚訝，把她拉進屋：“感冒了嗎？”
蘇林先是下意識地擺手，但很快又點頭道：“可能是有一點，嗓子不太舒服，所以戴了口罩。”
張敏嘉“哦”了一聲，等她換上自己早就擺在一邊的蝴蝶結拖鞋後又拉著她往樓上走，回頭衝周濟相道：“我先帶林林去讀譜子，濟相你等下端點熱的上來？”
周濟相無奈地笑了起來：“知道了。”又笑著對蘇林揮了揮手，“加油。”
張敏嘉擠著眼睛起哄道：“哎呦~”
蘇林不好意思地牽著張敏嘉的手甩了甩：“老師我有幾年沒看五線譜了，好怕把之前學的都還給您了啊。”
張敏嘉聞言立刻專業起來：“沒關係，你之前基礎打得好不會忘得這麼快，我們今天就把譜子過一遍……”
兩人的說話聲漸漸遠去，周濟相這才把張敏嘉放在吧台的一盒花茶打開，清淡微苦的薰衣草香氣噴湧而出。淡紫色的鐵皮盒子上用深藍色和金色描了一個金發女郎，華麗繁複而精美，很有慕夏的風格。
他想起母親去世的時候張敏嘉的狀態出奇地差，一度不得不停了商演，聽姨父——那個時候還是笨拙地追在張敏嘉身後的長發帥哥——說，她除了教一個學生的時候情緒穩定，其他時候都隻悶在房間裡閉門不出。
“她的房間裡整天點著蠟燭，奶油薰衣草味的，一次點一打，我就總擔心她會不會一氧化碳中毒，但還真被我說中了。那天一開門那個煙氣給我熏得眼睛生疼——後來每次我聞到薰衣草的味道都覺得後怕，可你小姨卻喜歡得很，說是那個學生家裡的味道，總是讓她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覺得很治愈。”
茶包被熱水浸泡發出“呲呲”的聲音，無數細小的氣泡從紗布經緯的縫隙裡竄出，漸漸變大，浮上水麵後爆裂開來。
這個治愈彆人的可愛小女孩卻遭遇了那些事。
或者說這個遭遇了不少事的小女孩到現在還在治愈彆人。
被門鈴打斷思路的周濟相在玻璃櫃門的反光裡看到自己笑得燦爛的臉，恍惚了一會兒才走去開門，但那笑容在門打開的一瞬間陡然消失。
“你怎麼來了？”
許諳宸也沒什麼好臉色，掃了一眼玄關擺著的幾雙鞋，挑了挑眉問：“現在不歡迎我來了？”
周濟相沒說話，側身讓他進來。
許諳宸沉默地在客廳裡轉了兩圈，這才有些頹喪地縮進沙發裡，抱著膝蓋抬頭問：“敏敏阿姨呢？”
“她在樓上忙。”周濟相隨口應道。
許諳宸側耳聽了一會兒，確實從樓上傳來了零星幾個音符：“忙什麼？”
周濟相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回答：“忙著給我們班的節目改譜子。”
許諳宸迎著他並不友善的目光坐直身子，打著嗬欠笑道：“你不至於為了蘇林對我這個態度吧？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啊？”
周濟相歪頭看他：“你今天出什麼事了？打球不順？”
許諳宸又笑：“你果然還是了解我，我今天確實不順，不順到沒去打球。”
周濟相站在那裡等他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