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範閒會按耐不住,但他比自己的老父親更怪呀,隻是笑嘻嘻說沒事,在澹州等了這麼多年,不差這會。
範建也不惱,省去多餘的噓寒問暖,直奔主題,問他將來的打算。
這一來二去,範閒本想靠一點稀奇實用的工藝在京都暴富的目的徹底粉碎,因為他那沒見過的娘都給他造出來啦,那些東西澹州他從沒見過,聽他爹的意思是指在各大城的權貴間流通,他一邊覺得自己住的鄉下被嫌棄了一把,一邊感到無比鬱悶。
片刻後,讓他更鬱悶的事來了,這樁婚事原來正是他這位老父親給他爭取來的。
範閒瞬間捂麵,一言難儘。
這娘坑兒也就算了,這爹也來摻一腳。
但司南伯不這麼覺得,還慢條斯理道:“聖上口諭,誰能娶得林婉兒,誰就能從長公主李雲睿手中接過天下第一商號內庫的執掌權,這是當年你娘做大的商號,是本該屬於你的產業,這是奪回它的最好時機。”
聽到這來,範閒聽明白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錢。
若他真娶了林婉兒,那哪還需要什麼工藝呢?直接就富甲天下了。
這是天大的誘惑啊。
但是,他拒絕。
可是他還未說,範建便帶他先去吃了頓飯,這飯桌上他們直言提到涉及鑒查院密令的澹州刺殺一事,這事依周管事所言,與柳氏有關,惹得柳氏惶恐萬分,連連喊冤,堅持聲稱自己沒有想殺他。
範閒心中存疑,沒有完全信她,但他和範若若一致認為若是真她所為,那手段太低級太蠢了,倒也不至於。
這個結果其實惹得他頗為不快。
來京都本就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調查這事,本來還想著快些解決,如今線索落空,又涉及到一樁事關內庫財權的婚約,嫌疑人一下子從柳氏變成了與皇室利益掛鉤的太子和長公主,範閒直覺這戰線會越拉越長,心中不覺生厭。
他表現得明顯,幾乎是在與司南伯再次單獨相處時就不裝了,直接臉色冷寂地坐下來,也不說話,倒是範建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提醒道:“這是京都,行事該謹慎些。”
“我做事一向很謹慎。”範閒的聲音不平不淡,充滿了一種隨意感,語調卻沒有溫度。
範建聽出了他的不滿,也不慣他,道:“把‘已死’的鑒查院殺手帶回京都叫什麼謹慎?接你進京的護衛都是精銳,你以為多出一個人來,他們真的都不知道嗎?”
眼見他終於驚訝地看過來了,範建頓了一下,還道:“還有,顧府的那位,你就收了那心吧,她對你奪回內庫沒什麼益處。”
這下範閒有些坐不住了,滕梓荊知道也就算了,連他喜歡人家的事這位爹也知道了。
好在範閒也接受得快,隻稍半會,驚訝已經從他臉上褪去了七八分,但他似是警惕,在燭火中挑了挑眉:“您知道?”
範建道:“澹州就那麼大的地,也就消息來回慢得些。”
“知道您還給我塞了樁婚約?”範閒笑了,並非哭笑不得,而是有種氣笑的趕腳:“您都知道了,那當今聖上也知道?”
回答他的是司南伯的沉默。
少年人似笑非笑的聲音立馬就傳來了:“知道他還棒打鴛鴦,不怕被驢踢嗎?”
“放肆!”範建趕忙嗬道。
從這些年的密信中,他知道範閒是個心思深沉的聰明人,但他萬萬沒想到範閒在這件事上非旦不像從前那般謹慎,還口無遮攔到這個地步。
他道:“八字沒一撇的事算什麼鴛鴦?!我說了,她對你奪回內庫沒什麼益處,此前她身份尷尬,家中又犯了事,如今你最好和她斷了聯係,之前你在澹州那般行事我也就不追究了,索性現在已經來了京都,有了婚約,便收了那心吧,娶林婉兒的事,我都會安排,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不想娶。”
範閒淡淡一句話響徹在屋內時,範建側目去看他,見少年人神色平靜,被火光朦朧了麵容,連帶言語都變得聽不真切。
“你說什麼?”他不禁問。
“我說,我不想娶林婉兒。”範閒一字一頓認真地告訴他。
範建下意識問:“我剛才說的,你沒聽明白嗎?”
“聽懂了,您希望我娶林婉兒拿到內庫的執掌權,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這麼說,語氣算不上沉重,相反有些輕快,似乎想到什麼事,他還彎了彎眼睛笑了出來:“或許沒有遇見她,我也不會娶林婉兒……怎麼和您說呢?您看,會動的——”
範閒伸出手,像小孩子展示什麼一樣,讓自己的掌心在範建眼前晃了晃,他依舊在笑,開始在屋內來回踱步,一邊道:“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