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攔腰把她抱起來放在長椅上,旭哥遞過來手裡的剛買的熱茶,給她灌了幾口,那呆滯的眼睛才總算轉動了起來。
“阿姨,”我輕輕叫她。
她回眼望望我,又看看旭哥,最後落在那道門上。
“哇……”的一聲,她痛苦出聲。“阿彬、阿彬……”
她跌跌撞撞的從椅子上爬起來,往手術室裡衝。
我跟著她進去。
爸爸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雙眼緊閉,唇色發白。
剛剛理過的頭發上沾著乾涸的血液,把原本清瘦蒼老的臉龐襯托得更加蒼白猙獰。
臉上、身上的血已經被護士擦乾淨,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裸露的胸膛上長長
、寬闊、深深的傷口從他靠近心臟的位置穿過。
女人已經哭泣地渾身發抖,站也站不穩,扶著手術台,抱著爸爸血汙的臉龐婉如世界末日般雪白的臉已經和床單差不多。
我知道自己應該上去扶住她,但是……沈重的身體卻絲毫不聽使喚。
視線完全糾結在爸爸那緊閉的眼睛上,腦子裡浮現的是半個多月前他擔憂而愧疚地抓住我的手跟我說“隻要你幸福就好”的臉孔。
而現在,這張我唯一親人的臉卻再也無法對我露出慈愛的表情,那沙啞低沈的嗓子再也無法跟我說出一個字。
我以為自己始終還是恨他,但是現在看著他雪白殘破的躺在麵前,那一點點的恨也全部化為了錐心的痛苦。
爸爸……
爸爸……
爸爸……!!
我心裡一直在呐喊著,不自主地發抖的手想握住他滿是傷痕的手,卻被那已經失去溫熱的體溫刺痛,連忙縮了回來。
背後一個溫熱的身體向我靠過來,輕柔的把我拉進他不算寬闊的胸膛,默默的環繞著我發冷的身體。
旭哥低沈輕柔的聲音挺起來那麽遙遠“青宏……想哭就哭出來……彆憋在心裡……”
我不想哭。
不,不是不想,是已經痛得哭不出來了。
所有的痛楚、後悔、失落、悲淒全部堵塞在胸口,壓迫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甚至連動一動身體的力氣都已經消失。
最後是怎麽被旭哥扶到外麵、又怎麽坐上車回到爸爸的家,過程全部都不記得了。
腦子裡昏沈沈的,不斷湧進大腦的是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的日子每一點一滴
把我扛在肩膀上笑嗬嗬看著媽媽的爸爸……
溫柔地為媽媽接過沈重菜籃,順手遞給我新買的蘋果的爸爸……
媽媽去世時坐在媽媽靈前默默燒著紙錢的單薄背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