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隨便吧。”謝易道,“他想跟就讓他跟。”
對於遊夜這個npc,謝易有點琢磨不透。
按理來說,他從遊夜那裡不止一次地搜刮到了線索和好處,早該把這人劃拉到自己這邊的陣營才對。
然而仔細想來,謝易卻總覺得,遊夜身上哪裡透著股不對勁。
那是一種很難具體描述的奇怪感覺,像一層霧一樣,將他籠罩住,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麵目。
違和感。
謝易突然想到了這個詞。
對,沒錯,就是違和感。是和蔣慕和、和陸嶺這樣的npc們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遊夜好像抽離於整個副本故事之外,既不沉浸於角色,也不融合於背景,像是一個……被突兀塞進副本裡的外來者,包括他和自己之間這條莫名其妙的感情線也是一樣。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謝易暫時不太關心,反正如果他身上還藏著與副本有關的其他秘密,遲早會隨著劇情推移而露出馬腳。
謝易半眯起眼睛,仰頭看向前方。
快到了,已經可以望見黑色柵欄牆的輪廓。
這次絕不能再出什麼岔子,謝易瞪了陸嶺一眼,左手在嘴上比了個拉鏈,右手比刀劃過他的脖子。
再說屁話,弄死你。
陸嶺一臉生無可戀地舉手發誓:“從現在起,我就是個啞巴。”
.
這次大家都將嘴閉得很牢,行動過程一切順利,除了新手玩家們翻柵欄的姿勢稍顯狼狽以外,再沒出現彆的問題。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目標區域。
陸嶺昨晚就仔細回憶了周老師的宿舍號,還問了好幾個室友,此時信心滿滿地上前領路:“2號樓,404。”
玩家們沒走大門,自然也沒做訪客登記,像一群賊一樣貓著腰,沿著牆角的陰影朝前走。
教職工住宿區由幾棟十幾層高的公寓樓組成,或許是因為時間還早,樓外的路人並不多,眾人很快來到2號樓門口。
暗紅色的大樓看上去有些年歲了,表皮斑駁剝脫,一道道裂紋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鱗片,看久了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走進樓裡,陰冷潮濕的黴味撲鼻而來。
要想上四樓,一共有兩條路可走,電梯和消防通道的樓梯間。
這二者都是鬨鬼重災區,但相比於封閉的電梯空間,樓梯給人的喘息餘地至少要更大一點。
一群人踮著腳湧上四樓,幾乎一眼就在昏暗的走廊中鎖定了404號房。
原因無他,這間房門看上去實在是太滲人了。
棕紅色的門板,上麵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紙,黃的、白的、紅的,五花八門,上麵寫著看不懂的字。
房間的原主人大概是想要借此來防備什麼,可惜,從他的下場來看,這番操作的實際意義顯然不大。
謝易在身後眾人驚恐萬狀的目光中快步向前,握住門把向前一推。
門開了。
“沒鎖。”他回過頭,表情平靜又無辜。
唐程氣得牙根癢癢:“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莽?!”
這人是真的完全不怕死嗎?
謝易嬉皮笑臉地應下:“下次,下次一定。”
虛心接受,屢教不改,說的就是他。
徐列探頭,向屋內張望:“裡麵沒人。”
雖然還沒進門,但徐列作為老玩家,自然身懷更迅捷的判斷方法。
他招呼大家進屋:“沒人,但生活的痕跡很重,看來楊槐真的住在這裡。趁他還沒回來,我們先進去探一探。”
眾人魚貫進入屋內。
雖然教職工宿舍和學生宿舍都叫宿舍,可二者之間的差距卻有著天壤之彆,老師的宿舍實際上應該稱作單身公寓,1室1廳1廚1衛,大約60平方左右。
一群人四散開來,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搜遍每一個角落。
這種搜尋方法的效率之高是顯而易見的,進門還不到兩分鐘,臥室裡就傳來了唐程壓抑的驚呼聲:“臥槽,這特麼都是些什麼?!”
謝易一個健步躥了過去,等到看清眼前景象時,他非常罕見地沉默了下來。
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個混亂到了極點的房間。
房間不大,一側是床,另一側是書架,除了一條窄窄的供人通行的空隙以外,肉眼所能見的每一寸地方都堆滿了書籍和資料。
這些書絕大多數是有關於民俗與宗教文化信仰的,還有少部分和電影學相關,但引起唐程驚呼的東西並不在這裡,而是在床上。
那是怎樣的一張床?
謝易很難相信有人能睡在這種地方,這就好像是用一堆雜物打了一個窩,在中間留出了一塊可供人蜷縮著躺進去的凹洞。
床上的東西簡直包羅萬象:衣服,鞋子,台燈,水杯,本子,筆,毛巾……
所有能想到的日用品,應有儘有。
謝易和唐程都看出來了,床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謝易的。
一來是因為不少東西上都貼著謝易的名字,且那堆雜物當中有幾條風格眼熟的小裙子;
二來則是因為,床旁邊的那麵牆。
牆上滿滿當當,貼的全部都是謝易的照片。
正麵、側麵、背麵……小小的一張床,被謝易的照片包圍了。
有的照片上畫著愛心,還有的上麵寫著字,全是一些露骨表白的情話。
唐程在雜物堆裡翻了翻,又在床頭找到了厚厚一大疊謝易的照片,足有幾百張,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像是偷拍的,甚至還有從社交網絡上下載下來的,右下角標著不同平台的水印。
這張床就像是一個專屬於謝易的廢品收購站,堆滿了各種沾染著他氣味的物品。
謝易不知該如何反應,楊槐每天就躺在這堆東西裡?
聞訊趕來的陸嶺雙手抱臂站在一旁,臉上漾起一種古怪的笑:“我早就說過,他對你不一樣。”
陸嶺的確說過,他說楊槐現在躲著所有人,但如果謝易去找他,他一定會露麵。
當時謝易還不太明白,但是現在他懂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謝易:“……”
並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呢。
謝易真的無語了,他就說在自己寢室裡怎麼連雙洗乾淨的襪子也找不到,原來都是楊槐順走的。
這狗遊戲,一天天的,究竟在膈應誰呢?
雖然這些東西實際上也並不是謝易的,但他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那種被臟東西粘上的惡心勁。
他打開了臥室裡的窗戶,想要透口氣,現在他覺得胃有點難受。
這原本隻是一個隨意之舉,可當謝易不經意間向樓下看去時,卻驀地和一個年輕的男生對視上了。
那人很瘦,大概比謝易稍微高一點點,單薄的身體套在寬大的外套裡,顯得搖搖欲墜。
一張臉倒是清秀白淨,可是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讓他看上去顯得十分陰鬱,整個人泛著一種梅雨季節的潮濕。
那人與謝易四目相對,一瞬間,眼底爆發出了一種驚人的狂熱與愛慕。
然而下一刻,當他看清楚謝易所在的位置,正是他偷偷摸摸住了幾個月的房間以後,他忽然一愣。
然後轉身,掉頭就跑!
“——你給我站住!!”
謝易想喊,又怕引來他人注意,憋屈得像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
他眼底冒火,一把將半開的窗戶推到最大,腳踩上書桌,從四樓窗口一躍而出!
“我操!!!”
身後傳來唐程憤怒的咆哮:“你他大爺的,不要命了??”
唐程飛快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外,就看見謝易單手掛在三樓凸起的防盜窗架外麵。
“我馬上回來。”
這家夥竟然還有心情和唐程打招呼。
他用空的那隻手理了理飛起來的裙擺,腳用力蹬向牆麵,一個借力,穩穩落在了二樓涼棚的頂上,像是一隻矯健靈活的貓,三下兩下就跳到地麵上,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