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2 / 2)

蘇在其撫摸著她的臉龐,“見過。

“我長得和她很像嗎?”

蘇在其道:“你與她並不相像。”

“可為何她們都將對沈皇後的恨意轉嫁到我身上?”

蘇在其擦去她腮邊的淚,啞聲道:“也許……恨錯了人……”

沈不棄說:“我不是沈皇後,我是沈不棄。”

“你是沈不棄。”蘇在其緊緊的抱住她:“是我的未婚妻。”

……

擦乾眼淚,沈不棄推著蘇在其進屋。

屋內桌上地上凳子上哪怕床上,全是醫書寶典,根本沒有招待他的地方。

沈不棄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蘇在其隨意撿起一本書,《素女經》,剛要翻開,就被她搶走。

沈不棄麵紅耳赤,磕絆道:“這書是……小太監抱來的……”

“那沈小姐有沒有細細研讀?”蘇在其好整以暇道。

“看了……”沈不棄又改口道:“沒有!”

蘇在其順勢將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嗬氣如蘭:“行勝於言,沈小姐伶牙俐齒慣會紙上談兵,等我們成親後要好好真刀真槍的演練一番。”

他輕輕咬住沈不棄耳朵,激的她一哆嗦,立馬站起,整好衣裙。

“院判師父說,病人不分男女,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蘇在其自行驅動輪椅到窗前,桌上擺著一副未了的棋局。

窗外是一叢茂盛的竹子,細細碎碎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印在棋盤上。

蘇在其說:“先皇後不僅精通詩詞歌賦,便是圍棋,也堪稱國手。”

一本書從懷裡滑落。

沈不棄忙慌亂撿起,道:“我棋藝很差,是個臭棋簍子。”

蘇在其笑笑:“時移世易,人啊總是有所不同。”

“你入宮是為了看我笑話嗎?”

蘇在其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心疼還來不及。”

“我可沒看出來。”她取出銀針,在他眼前晃了晃,蘇在其馬上投降:”我錯了,夫人饒命!“

沈不棄嫌棄他沒出息,便道:“我最近看了很多醫書,尋了很多方法,也許可以治好你的腿疾。”

蘇在其笑道:“婚後有的是時間請夫人施針。”

二人玩笑一會兒,蘇在其十兩銀子收買宮女一壇好酒。

扔掉棋盤棋子,蘇在其擺了兩隻碧玉般的酒盞:“這是我特地從宮外高價收購,今用它大醉一場也不枉花費我二十兩黃金。”

沈不棄道:“二十兩黃金?!敗家子!”

蘇在其道:“成親以後,我們邊遊玩邊給人看病掙錢,我就樂得自在。”

“想得美!”

蘇在其:“想想還不行嗎?!”

“不行!想也不行!”

蘇在其:“小氣鬼!”舉起酒杯,“敬我的小氣鬼一杯!”

兩人你來我往,推杯換盞,不知不覺,竟喝光了一壇子酒。

沈不棄酩酊大醉,眼睛一陣清晰一陣模糊。

室內一燈如豆,她望著身側之人,輕輕喚了一聲:“陛下。”

鼓打三更,月兒圓圓。

她雙手撐著桌麵,腳步虛浮的向外走:“陛下批完折子,我們該回椒房殿了。”

她牽著陛下的手,東倒西歪的出了棲鳳閣,直奔椒房殿。

皇帝就那麼任她牽著,她要摔倒了,就拉一把,她走快了,自己也加快步伐。

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秋水又偷懶,不點燈,不在外等候,回頭我定要教訓她們。”沈不棄自然而然的推開殿門,大吃一驚!

“窗前那株芭蕉什麼時候蓋過屋頂了?它生了好多芭蕉寶寶!”

“花圃的木芙蓉好像比往年開的更稠密了!”

“秋千!我最喜歡的秋千!”她歡喜著坐上去,皇帝輕輕的推,生怕驚醒這一刻的夢。

坐罷秋千,進入正殿,她習慣性的往窗邊椅子上一靠,手邊殘局還沒解開。

她皺眉沉思,半盞茶後落下黑子。

“臣妾贏了這局,明日陛下要為臣妾畫眉!”興奮之餘,餘光瞥到牆上一幅畫。

畫上紅梅白雪,男女想依,紅裙白衣,相得益彰。

“紅裙……”沈不棄仿佛想到什麼,頭疼欲裂,她拉著皇帝,質問道:“德妃已有身孕六個月,數月前陛下將她禁足,封鎖消息,是怕臣妾知道心生嫉恨嗎?”

“陛下愛德妃,還是愛穿著紅裙的德妃?”

“都不重要了。剛剛臣妾親手熬了一碗藥,親自送過去,又親眼看她喝下。”沈不棄獰笑道:“她死了!死前哭喊著要見陛下……哈哈……她勾引陛下珠胎暗結,該死!她死了,臣妾不解恨,又命人將她屍體送進暴屍,死無全屍……”

“臣妾仍不解恨,以陛下名義下旨,誅她三族!您的旨意真好用,說誅殺誰便誅殺誰……”

腦後一痛,沈不棄被手刀劈暈。

皇帝打橫抱起,送回棲鳳閣。

太子恰好率領禁軍到達,說宮內有賊,需加強警衛。

“她怎麼了?”太子見沈不棄粉腮掛淚,即使睡著也在哭泣,便問道。

皇帝道:“加強戒備,確保今夜平安!”

……

沈不棄很累,嗓子啞了,眼皮腫了,全身疼痛,尤其腦後勺,像被人劈了一掌。

皇帝一夜沒睡,守在床邊,也是眼皮紅腫,嗓子喑啞。

不知道,還以為他們乾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沈府已經派人接她回家備嫁,皇帝送她到宮門口,悵然道:“朕隻能送你到這兒了。”

沈不棄拜彆皇帝,登上馬車,走了很遠,挑簾回望,皇帝獨身站在皇城陰影中。

七月初七,太子生辰,普天同慶。

七月初七,沈不棄出嫁,長安城有頭有臉的都送來賀禮。

沈夫人望著鏡中的芙蓉麵,歎道:“我兒雖嫁為人婦,且收斂性格,與人為善,但也彆委屈自己。”

“你要永遠記得回家的路。”

戴上那對沈鶴用一套私宅換來的步搖,滿心歡喜。

吉時已到,沈鶴背她上轎。

蘇在其沒有騙她,即便腿腳不便,他也坐著雪白駿馬來迎娶她。

沈不棄想:這輩子就這樣過也挺好,至少她不是孤單一人了。即便撿垃圾做乞丐,也有一個伴兒了。

子時將至,賓客散去。

熱鬨一天的慶國公府終於安靜下來。

新郎新娘隔桌落座。

沈不棄四更被阿娘叫醒梳頭裝扮,接受眾位親朋好友的祝福,接著便到了黃昏,接親的轎子已至門前。

一天水米未進,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

沈不棄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蘇在其隻倒了兩杯清酒,一杯給她。

“你我大喜之日,結成夫婦,從此福禍共擔,生死相隨!”他一飲而儘。

沈不棄停下抓糕點的手,端起酒杯,道:“既結成夫婦,你我該飲合巹酒。”

二人臂相交,發相纏,同時飲下。

蘇在其取出長相憶,說:“我為你彈首曲子吧。”

大喜之日,曲子卻支離破碎哀怨淒慘。

“這首曲子是沈皇後所創。她說她一生瓢潑,如水麵浮萍,無依無靠。因此這首曲子叫做《無依》。”蘇在其道:“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便想起了征戰途中看到過的無數個日落,美的淒慘壯烈,亦如沈皇後。因此,我很喜歡,喜歡到忘乎所以,甚至把命交付出去。”

一曲終了,沈不棄口渴難耐找水喝,卻心慌難忍,雙手發顫。

蘇在其問:“不棄,你說,我穿紅衣的模樣好不好看?”

他第一次喊沈不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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